第4章 (4)
杏花未肯無情思,何事行人最斷腸。”
李昇頓一下,說:“公子也喜這句詩?”
唐季惟觸動了清腸,到流露出幾分真實的感情,苦笑着點頭,說:“杏花本不是這個時節盛放,到是強它所難了。”
李昇跟着唐季惟往門口處走去,搖頭嘆息,“強求不得的也是得不到的,這杏樹不開花,主子也是弄了暖爐強行熏開的,可惜人都不在了,留花有什麽用,老奴看着也是心酸得很。”
唐季惟皺眉,李昇話裏有話,莫非韓缜有心愛的女子且得不到?故而在宮外的庭院中種了數十株杏樹睹物思人?
李昇已經不再多言,唐季惟也不想在他心裏落了個投機取巧愛好鑽營的印象,也不再說話,随着他一同走了出去。
漫步在大街上,才想起唐德他們應該還在濰河上游玩,幾個小孩子難得這樣玩兒一場,即使是寒冬臘月的天氣,估計也是興致頗濃的吧。
杏花?唐季惟暗自琢磨,以前侯府到種了幾株,顧夫人覺得杏花味道香甜清淡可以解乏,專門命人種了數株在他的書房外,一眼望過去就是滿眼的□,那才是滿園□關不住,一枝紅杏出牆來的景象。
只是,韓缜心儀的女子也喜愛杏花?唐季惟不禁對這素未謀面的女子有點好奇了,韓缜得不到的女子必定不是俗物,能讓韓缜種上數十株杏花關在自己的庭院裏懷念,想必,此女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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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江山和你
“大哥,這兒,我們在這兒哪!”唐德的大嗓門将唐季惟拉回了現實,一回頭才看見自己已經走錯出了一段距離。
唐德興致勃勃滿頭大汗的跑過來,手裏還拿着油乎乎的酥油餅,笑着說:“哥,你想什麽呢這麽入神,宓兒喊了你好幾聲都沒聽到。”
“沒想什麽,天氣冷了咱們回去吧。”唐季惟目光游移心神不定的說。
唐德看他哥臉色蒼白的樣子就知道不好了,光顧着玩兒也沒讓他哥找個暖和的地兒等他們,這下把他哥凍傷寒了回去娘還不抽死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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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宓兒,回啦!快走,哥都快被凍死了你就別再看簪花了!”唐德一吼,滿大街都蓋不住他的身影,唐宓帶着個新買的簪花樂滋滋的跑過來了。
“走吧,哥你看我這花好看嗎?”唐宓晃着腦袋炫耀,兩個小辮子一甩一甩的。
“就這假花還要一個銅板兒?回屋哥給你上山摘一把,那真的比假的好看多了,帶上一月也不重樣兒!”唐德不屑的哼,就覺得是奸商在坑人呢!
唐宓不樂意了,嘟着嘴說:“又沒問你,我問的是大哥,你插什麽話啊?”
“小丫頭片子還反了不成,也不知道小時候整天屁颠屁颠的追在後面喊哥的是誰!”
唐德嬉皮笑臉的吓唬他,扯着她新做的襖子回家了。唐宓還沒有唐德那麽臉厚,大街上也不好意思回他幾句,氣鼓鼓的就跟上了唐季惟,把唐德一個人甩在了後面。
唐德摸摸鼻子,真是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啊!
這個春節是唐季惟過得年味兒最重的一次,以前是看着下人做成一桌歡歡喜喜的打鬧,可是自己從沒有加入過,即使爹娘對他百般疼愛,可是也是建立在家規的基礎上,他從來都沒有在春節點過炮仗。
所以,在唐德拿來一大堆煙火的時候,他竟本能的反應是拒絕。
“哎,知道你不愛玩兒這個,我全放了啊!”唐德二話不說立馬抱着走了,去和他的哥們兒們鬧了。
唐季惟苦笑,他是錯失了機會麽?回屋望了一下,二嬸和娘在裏屋讨論繡法和繡樣,二叔早已和一起打短工的朋友們出去了。唐宓跟着唐德一起上街去了,看來,又是自己被剩下了。
唐季惟順着官道一直走,過年的街上很是熱鬧,不管是達官貴人還是窮苦百姓,都願意在這一天出來走走感受一下京城的繁華,這滿眼的燈火終于在他的心裏生出了一絲暖氣。
走上熟悉的街道,一轉角就已經站在了侯府的大門前。
朱紅的大門和威武的雄獅,那步步階梯通向了這個曾經門庭若市的家族門口,唐季惟閉着眼睛都可以想象出裏面的布局。從先帝封他為永安侯開始,他就在這裏度過了好多年的歲月,從青澀稚嫩到老成穩重,一時不知,竟已過去數年。
依然是威不可及的侯府,沒有任何衰落破敗的跡象,好像下一刻他就會穿戴整齊戴着官帽從裏面走出來,帶着春風得意和清秀儒雅,邁向本該屬于他的安穩人生。
帶着一張陌生的臉,出現在自己以前的家門口,用不可言說的情緒去緬懷那個英年早逝,曾經冠絕京城的顧侯爺。
用人雖宜信,然亦不可遽信。
這是顧家的家訓,顧貞觀和韓缜一同受教,同是顧老爺子一手教出的學生。可是只有韓缜将此話運用的淋漓盡致,而他就只能做那個被用完就殺的人,想到當年一同讀書的日子,心裏又是一波酸楚襲來。
在這個阖家團圓的時刻,他只能帶着自己的一絲魂魄和借用來的軀體獨自的回憶。他想找到爹娘把他們救出來,他們年紀已大,肯定受不了邊疆那麽凄苦惡劣的環境,人單力薄,他需要的時間還很多。
“噠噠!”
唐季惟聽到了細微的馬蹄聲,兩邊街道寬闊無處可躲,只有藏身于旁邊的石獅後面。
一輛黑色的馬車停在了侯府門前,駕車的那個人赫然就是魏琳,而魏琳恭敬的請下來的那個人,韓缜!
唐季惟眼睜睜的看着韓缜撕開封條走了進去,而手握成拳頭不能動彈,魏琳将馬車趕到了街角處,身邊并無其他人,連平時鞍前馬後的李昇都不在。
唐季惟趁着魏琳趕馬車的片刻,迅速的從打開的門縫中進去。眼前的景象并沒有什麽太大的變化,他憑着自己的記憶迅速找到了一條通往寝居室的小道。
從窗臺輕快的翻了進去,悄悄的合上了窗,尋找了一下屋子裏面的藏身之所,書架?對,書架後面是有暗門的,并沒有多大只是剛好可以容納到一人藏身,是以前顧貞觀用來藏書的地方,侯府內有很多珍貴字畫,顧貞觀都把他們統一的放到了這裏。
才藏好身就聽到門響,迅速的将還在外面的衣擺扯進來,屏住了呼吸。
韓缜推開門,沒有點燃蠟燭,只是一個靜靜的站着屋子的中間。外面的月光透了進來,煙火的光芒也照亮了這個毫無生氣的房間。
書架上是顧貞觀收藏的層層疊疊的孤本,案臺上還放着一把長劍,書案上的畫只作到了一半,筆上的墨跡已幹,好像主人才走一會兒,等會兒就會笑着踏進來。
韓缜輕輕拂過沾染上一點灰塵的畫紙,上面是顧貞觀的自畫像,只畫到眉眼就停筆了,一張畫像畫了全身,唯獨臉沒有畫完。就只見眉眼間的笑意,其他的卻看不完全了。
韓缜點燃了一只蠟燭,拿着燭臺照亮了畫上的人,一身紅袍負手而立,那妖冶的顏色卻沾染了穿上他的人的純淨,紅色,顧貞觀最愛的顏色。
他總在韓缜耳邊說,有朝一日他必身穿紅袍騎上戰馬,手持方天畫戟,帶着灑脫不羁,去天涯海角尋他一生的良伴,和她肆意江湖浪跡天涯。
他說,等我助你謀得了帝位,我就走遍天下去尋一個可以讓我為她生為她死的女子。
他說,韓缜,你都有了皇妃有了兒子,我卻還是孤身一人,太不公平了。
他說,韓缜,若我有兒子一定送來給你兒子當伴讀,陪着他長大,就像我陪着你一樣。
顧貞觀說過好多好多的話,都是若有一天離開韓缜,他怎麽怎麽樣,他會如何如何。
而韓缜也猶記着顧貞觀作此言論時臉上的落寞,和他意氣風發之時判若兩人。
韓缜握緊了那只早已蒙塵的筆,可是,貞觀,你已經不在了,你的那些遙遠的計劃,除了說與我聽以外,最終也都只是南柯一夢而已。
可是,貞觀,我很想你,很想給你說一聲對不起。
江山和你,我卻只能選擇一個。
貞觀,不求你原諒,我做過的事情也不會後悔。
韓缜走了,唐季惟卻沒走。他躺在顧貞觀當年睡的床上,靜靜的流淌着屬于顧貞觀的眼淚。
唐季惟腫着眼睛看着蕭氏,蕭氏很心疼的給他煮了兩個雞蛋敷眼睛,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一覺起來就變成這樣了。
“你晚上不要看書了,傷眼睛得很。娘是想讓你高中狀元光宗耀祖,可是你也得有個好身體才行啊!”蕭氏把雞蛋給他,自己到一邊用縫補破了的鞋襪。
唐季惟躺在床上,也看不清床頂,嘆了一口氣。他哪是看書看成這樣的,明明就是被韓缜給算計了,他派來的幽組的情報累成了一大摞,拿來當柴火燒都夠做兩頓飯了。
明明對他恨之入骨,恨得眼睛都疼了,卻還要幫他做事。即使知道這是權宜之計,是打進敵人內部最好最快的方法,唐季惟還是忍不住憤恨了一番。
一個唐宓的搶親事件就暴露了自己,可見韓缜就是一只慧眼如炬伺機以待的豹子。敢用一個他并不了解的人,給他最深層次的情報,也足以想見韓缜的心機籌謀是多麽的缜密,給了你最重要的東西你也翻不過他的掌心,這種人才是真正的可怕。
唐季惟沒有幽組的調配權,只能通過幽組把消息傳遞給韓缜,然後再批複,唐季惟了解朝堂上大部分官員的底子,這些都是當年立儲站對了隊伍的人精,即使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也早已剝離幹淨,韓缜雖有這一大批的血滴子也抓不到什麽證據,這才是他頭疼所在吧。
“幺兒啊,你到底有沒有聽娘的話啊!”蕭氏叉腰大吼。
唐季惟回神,頭疼的感覺更強烈了,有這麽一個咋咋呼呼得理不饒人的娘還真是麻煩,唐季惟扶着頭重新躺了下去。
蕭氏見唐季惟裝聾作啞也不在他眼前晃悠了,他這個兒子就是不喜歡說話,悶葫蘆一樣,以後哪家的姑娘看得上他啊,唐老娘現在就開始憂慮了。
春節過後的二月九號是去年鄉試放榜的日子,蕭氏再也不用擔心兒子被自己影響了情緒發揮不好了,一個勁兒的在家瞎轉悠,基本上每一刻鐘就要進去看一眼唐季惟在幹嘛。
“娘,你要是擔心的話就去看吧!”唐季惟覺得好笑,勸着她說。
蕭氏嗔怪他,“小孩子家家的你懂什麽,這越是心急越想中老天爺急就非不讓你中,得裝作不經意不在乎的樣子,哎,它就中了!”
蕭氏自顧自的解釋了一番,還教育唐季惟要看輕結果,沒中的話也不打緊,三年後再來就是,有些人不也是熬到五六十的才中了麽!
“娘,你這是不在乎的樣子麽?要是我像你這樣坐卧不安,我就去看看,你攔着我不讓我去,你自己去看看總是可以的吧。”唐季惟說。
蕭氏想看又怕得失心太重反而落空了,糾結着在屋裏走來走去的,唐季惟還沒見過蕭氏這麽愁眉苦臉的時刻,明明剛才還在安慰自己,現在就自亂陣腳了。
“娘,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沒必要過于強求。”
蕭氏拍案而起,說:“我這不是為你不值嗎?要是你沒中我都覺得不甘心,你看看你一天就悶在家裏捧着書看,朋友也沒幾個,也不會別的手藝,就會讀書,要這次不中豈不是老天爺瞎了眼睛麽?”
唐季惟笑着按下蕭氏的肩膀,說:“我看書是興趣所在,沒像唐德那樣呼朋引友的是個性如此,您也別替我不值,我肯定會中的。”
蕭氏被他的安定下來,端坐在正屋,一個勁兒的往外面望去。
不一會兒就聽到了敲鑼打鼓的聲響,蕭氏面上一喜。
“得了,出去看看吧,舉人老娘?”唐季惟笑話他,也覺得終于可以安靜片刻了。
豈料,蕭氏一動不動的坐在凳子上,穩如泰山。唐季惟倒是奇怪了,難道蕭氏是高興壞了?
“看什麽?你老娘我這是穩重,要是是街上其他人中了你老娘我高高興興的迎出去豈不是笑話大發了!”
怎麽說都有理,唐季惟決定不再跟她争辯,事實勝于雄辯。
當人群圍堵在唐家門口的時候,報喜的人聲音從外面傳進來的時候,蕭氏确認聽清了名字,才長籲一口氣,拉着唐季惟歡歡喜喜的迎出去了。
“唐家嬸子,恭喜啊,家裏出了舉人老爺了!”街坊鄰居的道賀聲此起彼伏,蕭氏笑得一臉舒爽燦爛,把人都招呼進了院子。
“哪位是唐季惟?”一個官兵打扮的人說。
“我是。”唐季惟從外面走進來。
官兵立刻變了高高在上的臉色,笑臉相迎的說:“恭喜恭喜,您不僅中了舉人了,還是第一名呢,是解元啊!”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轟鳴,鼓掌稱贊的聲音幾乎要将唐季惟淹沒,毫無經驗的他也只有在街坊的推搡當中拱手道謝。
從側面,唐季惟看到了蕭氏眼角晶瑩的光芒,他有點被感染的情緒,明知道是志在必得,可是在百姓的真心道賀和蕭氏的淚眼中,他到真的生出了幾分暢快舒适的感受,這就是憑着真才實學的來的踏實感吧,這次,無關家族門楣和長相,單純的是對他才華的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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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江山和美人選一個什麽的,真是太糟心了~
收藏如此慘烈,真真是太糟心了~
☆、摯友
沒過多久唐二叔一家悉數到場,二嬸子還帶來自己在家炸的魚,金黃金黃的,恁是沒讓唐德給偷吃到一口。
“季惟啊,叔不會說話,大道理也講不通,只是我們唐家出了一個你這麽會讀書的小子,一定要給你爹争口氣啊!”唐二叔拍着唐季惟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
這個黝黑的漢子平時不多言語,卻在說起大哥時有點情緒激動,想必唐老爹在世時是定是一個笑呵呵的老好人。
“二叔你放心吧,我會繼續努力的,一定給唐家光宗耀祖。”唐季惟笑着點頭說。
唐二叔狠狠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說:“好孩子,比唐德有出息多了!”
在一旁垂涎炸小魚的唐德伸回了脖子,撇嘴望天,他是沒有他哥那麽好的耐心的,讓他屁股釘在板凳上一刻他都不舒服,更何況還要抱着相看兩厭的書本兒!
二嬸把炸小魚拿出來遞給唐季惟,笑得臉上的皺紋都浮現出來了,拍着季惟的手說:“季惟,鯉魚躍龍門,二嬸就覺得你是做大官的料兒!”
從某種方面來說,唐二嬸是一個很有遠見眼光的女人。
唐季惟笑着接過來了,炸小魚的香氣撲面而來,唐德那厮都要挂在他哥腰上了。
唐宓乖乖的鑽入了廚房幫他伯娘剝蒜,她瞧着她伯娘這一天的笑容比以往加起來的都多。
唐宓笑得像個傻姑娘,說:“伯娘,這舉人是什麽官啊?比縣太爺大嗎?”
蕭氏笑着給她解釋:“這舉人可不是官,是身份,可以往上靠狀元的,有些舉人不想考了就可以被朝廷安排去補地方上的空缺,也可以當官的。”
唐宓似懂非懂的點頭,長着跟唐季惟七分相似的臉已經有迷惑衆生的潛質了,可是小姑娘還是那麽爛漫天真。
“伯娘,我就覺得大哥一定可以考狀元,大哥長得俊,以後騎着高頭大馬游行的時候我們臉上就可有光彩了,往年那些狀元都沒我哥好看,也不知道小紅她們為什麽那麽想嫁給狀元郎!”
蕭氏笑他小丫頭心思還挺多的,不過聽到自己兒子有朝一日能中狀元騎馬游行的消息,即使只是假設,但是蕭氏心裏還是樂滋滋的,做起飯來滋味兒十足,就是,過于激動把火給燃旺了,咳咳,有點焦了。
唐季惟嘗着便宜老娘做的飯,看了一下她眉梢都是止不住喜悅的神情,焦了什麽的都還在忍受的範圍內,畢竟太過于激動連柴火都多扔了幾根,可是,唐季惟嚼着這糖醋排骨,總覺得牙齒泛酸。
他還是吃金黃可口的炸小魚好了!
唐德被伯娘的廚藝整的吞咽不得,那一盤可愛飄香的炸小魚卻在他哥的勢力範圍內,望着這一桌豐盛到無處下箸的飯菜,他覺得伯娘的廚藝真是太兇殘了!
才吃了一半就有人敲門,唐德興沖沖的跑去開門,如果是街坊為了賀他哥中舉送來飯菜的話就更好了。
“你找誰?”唐德看到一個身形瘦削但卻書生氣十足的男子一臉笑意的看着他。
“我是季惟的朋友,來給他道賀的。”張陵背着包袱笑着說,淺淺的梨渦讓人萌生好感。
唐德是爺們兒當然不會撲上去,只是高興的請他進來,并大嗓門兒的喊了他哥。
唐季惟放下筷子,舒了一口氣,立馬出了正屋。
“張陵,好久不見!”唐季惟看到院子裏笑意滿滿的張陵發自內心的歡喜起來。
“季惟,恭喜你拔得頭籌啊!我可是要讓你請客吃飯的呀!”張陵上前來笑着說。
唐季惟詢問到:“你呢?我沒去看榜,也不知道你的情況如何!”
張陵笑得梨渦再現,說:“我是亞元,被你壓住一頭的倒黴蛋!”
唐季惟可沒見他有任何倒黴的晦氣感,倒是笑得一臉春風就知道他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唐季惟就喜歡這樣的人,雲淡風輕又積極進取,該退則退該進時絕不客氣。
“算什麽倒黴蛋,不過是我運氣好而已。吃飯了沒有?我請你到醉仙樓啊。”唐季惟實在不好意思邀請他吃蕭氏今日發揮的飯菜,只有把人往外面帶了。
唐德幫張陵取下了包袱,放在他哥的隔間,然後就自來熟的搭上了張陵的肩膀,跟着去蹭飯吃了。
醉仙樓是比較上檔次的酒樓了,味道很好又視野不錯,一望過去就是濰河,大大小小的船只穿梭其中,感覺有種坐觀垂釣的閑适感,唐季惟也比較喜歡這裏的環境,不阿谀奉承也不市儈谄媚,來者是客,就算是坐着品一下午的茶,那夥計也不會喪着臉趕人。
“看來季惟你這次是要大手筆啊,我就這麽一說也不至于請我到這麽貴的地方來吧。”張陵笑着倒是不好意思了,他看着唐季惟家裏也不富裕,這樣宰一頓他于心有愧啊!
唐德這個二缺巴不得他哥出血,立馬就把他哥寫字作畫賺錢的事情抖個底兒掉,還招呼着張陵多吃一點,跟着自己也沒落下進度。
“季惟,你以後絕非池中物!”張陵一臉嚴肅的說,“官場黑暗,你顧全自己為上。”
唐季惟對他的勸告很受用,給他斟茶,說:“張陵,我也不瞞你,我讀書的目的就是當大官,若不是為了有一天能立于官場之地,我也不費這個心鑽研八股文,畢竟,這是對文人的一種扼殺。”
張陵知道唐季惟是有主意的人,對世事的洞察一點都不比自己這個長了他近八歲的人弱,他能交到此摯友,也算是此生無憾了!
“這杯酒我敬你,能有你這種良師益友,我這浮生飄蕩也了無遺憾了!”
唐季惟笑他,說:“你才多大歲數就敢稱浮生了?這輩子還長着呢,我當你是我知己,以後有什麽難事盡管說,我絕不推脫。”
說完,又像是自嘲一樣,補了一句:“我可不喜歡插手人家的閑事,你算是破例了!”
張陵笑着把酒喝了個幹淨,那一對淺淺的梨渦襯着面若桃花的臉頰更是清朗俊秀,肆意灑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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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日更一萬什麽的,哀家終于做到了,碎了碎了~
☆、宮廷秘辛
朝廷通告下來了,有一些需要填補的空缺,除了少部分年紀大了不想再往上考的舉人頂上去了以外,其餘年輕有志氣的都選擇了參加三月的春闱。
這次張陵沒有推辭,應了唐老娘的邀請在唐家住了下來。家裏捉襟見肘是一個原因,想和唐季惟交流學習也占了很大一部分因素。
家裏有兩個舉人考生,唐老娘是天天挖空腦子想怎麽給他們補一補,雞鴨魚肉的油炸悶燒來了個遍,張陵許久沒有吃過這麽油膩的食物導致腸胃不适,不由投降吃清水白菜了。
“你吃那個怎麽頂餓喲,看看,今天嬸子去買了一條大魚,可以晚上炖湯喝咧!”唐老娘舉着一條大鯉魚,笑着說。
唐季惟看着張陵菜色一般的臉,覺得真是難為他了,便出言勸阻說:“熬湯來膩得很,清蒸吧!”
唐老娘對這種發言提建議的很是贊同,她已經要山窮水盡了,想不出更多的花招了,有想法更好值得表揚嘛!
“好,幺兒說的好,就清蒸!”唐老娘大手一揮拍案定論。
唐季惟對着一直喝茶解膩的張陵說,“我娘太熱情了,你适應就好。”
張陵一笑,小酒窩立馬驚現,“我哪有那麽不識好歹,只是這腸胃早已被那些清湯寡水的飯菜給養出來了,再吃好的也是不習慣了。”
雖是說着打趣,但是唐季惟也聽出了不少酸楚的意味來了,張陵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卻早已飽嘗生活的艱辛。既要糊口又要專心讀書,其中的辛酸大概是旁人不能想象的吧。
張陵到沒有什麽哀怨的情懷,依舊看着書想着事情。
“季惟,你說這新皇是什麽樣的人,我這一路走來不說是海晏河清倒也是一番國泰民安的景象,先帝在時雖說是勵精圖治但也留下不少的爛攤子,能做到如此的份兒上也該是一位可以讓我們為他鞠躬盡瘁的好皇帝了。”
唐季惟不語,韓缜禀雷霆之勢而下,數法并頒,彌補了建元朝的律法漏洞,又大大提高了商人的地位,想必這一次國庫應該是填充不少了。
“再說吧,有些皇帝剛即位之時都是雄心勃勃,日久見人心。”
張陵覺得奇怪,唐季惟是一個就事論事之人,且眼光獨到,為何對與皇帝的看法如此含糊?想到臨近的春闱,張陵又精神抖擻的埋頭看書了。
吃過晚飯,唐季惟照例要出去走走散步,張陵被唐老娘困住不得脫身,也只有看着唐季惟揮手出門了。
這京城的燈火比其他地方來的更明亮,更灼人,以前去過很多地方,各有各的風味,卻都沒有京城這般奪人眼球,大概是天子腳下,時間一長沾了龍氣了,唐季惟慢慢走着細細的觀察着街邊的一切。
“唐公子。”一人從他身邊擦身而過,握住他的手腕輕易将他帶離了鬧市。
唐季惟知道此人武功甚高不敢輕易有所舉措,只得等他停下再一探究竟。
黑衣人将他放在小巷,示意他跟上來。
“你是何人?”唐季惟不動。
黑衣人說:“我是幽組的死士,我叫墨言。主子派我來跟你做事,我今後就只聽從你的指令!”
唐季惟一只手在背後握成拳頭,韓缜表現得越是對他放心他的處境就越是危險,他不想再做那個被利用完就一腳踹開的人,這一次絕對不會讓他如願以償!
“你帶我去哪裏?”
墨言走在前面,低頭說:“留杏院。”
唐季惟神經被撩動起來,雖然從路線上跟上次完全不一樣,但是他就是有種感覺,留杏院就是上次見韓缜的地方。
“那個地方不是你主子的宮外住所麽?怎敢放我等升鬥小民進去?”唐季惟問。
跟着墨言七拐八拐的到了院門外面,墨言說:“主子用人不疑,況且公子是主子看重的人,也算不得小民了!”
有點意思,唐季惟微微一笑,這個墨言雖然冷言冷語的,但是說話到有幾分一針見血的味道,果然強将手下無弱兵!他不該看低韓缜籠絡人才和人心的本領,不然自己也不會被他生生騙了兩次麽?
“公子随我來,這後院是不能去的,我們做事在中庭就好。”墨言叮囑唐季惟,怕他走錯了到了不該去的地方。
唐季惟疑心再起,這個院子不像看起來那麽普通,三進三出但是曲折迂回,狡兔三窟,韓缜這一窟可不簡單。
進屋就看見四五個人散落在房間各個地方,一人一桌有條不紊的動作,屋子摞了好幾堆的本子冊子和散紙,唐季惟随便撿了一張看,上面寫着禦史中丞的名字還有家譜,家裏曾經有人當過什麽官犯過什麽事兒都一一記錄在冊。
“公子,主子這次要您解決掉的是這個。”墨言給了唐季惟一張紙,上面赫然寫着章淵二字。
唐季惟看向墨言,疑惑道:“你确定是你主子親手給你的?”
“是,屬下親自接過的沒有錯,公子有什麽疑問嗎?”墨言說道。
唐季惟點頭,找了一張沒有散紙的凳子坐下,示意墨言也坐下,說:“章淵是玉成公主的驸馬,扳倒他難道不會影響皇上和太後的感情嗎?”
玉成公主韓碧是太後的嫡親女兒,但是韓缜不是,韓缜是已故嘉義皇後的嫡子,現在的太後是後來皇帝另立的皇後,雖然身份尊貴但是也比不得現在韓缜一手遮天,兒子沒搶到皇位,這下連女婿都要被拉下馬,難道韓缜真的不怕後院起火嗎?
墨言微微沉吟,說:“公子,主子吩咐的事情奴才只有聽從的份兒,主子定是考慮周全才讓公子下手的,還望公子全力以赴。”
唐季惟眉眼一動,說:“你倒是忠心!”
墨言完成了任務留下一名屬下等會兒帶唐季惟回去,自己閃入了黑夜不見人影。留下來的是幽組的老三,叫墨力。
“茉莉?”唐季惟看着眼前高大威武的漢子,有點消化不良,晚上吃的魚像是卡在了喉嚨,這一位肌肉噴發出來将要撐破黑衣的八尺男兒叫茉莉?
墨力看着唐季惟尴尬的表情自己也黑了臉了,說:“主子賜名,屬下不敢不從!”
“你主子果然很有才!”唐季惟嘴角擒笑。
調侃了一番墨力,唐季惟就開始翻閱章淵的歷史,作為一個驸馬章淵的确是屈才了,尚了公主就不能有過高的官職這是一直以來的規矩,章淵其人家世不錯一表人才,按理說靠自己的本領進入官場更能平步青雲官運亨通,和公主成親看似風光實則虧本。
章淵是清平候的嫡親二公子,但是老二就意味着不能襲爵,清平候光有個爵位已經不太頂用了,章淵在當年議儲的時候站到了韓繼鴻那邊,為表明立場上表求娶了二公主韓碧,可是韓繼鴻不敵韓缜,被算計得命喪九泉,章淵也就大勢已去。
看了章淵的資料,唐季惟才覺得以往看人的眼光真是有問題,這章淵明擺着是一個奸佞鑽營的小人,為什麽前世他還向韓缜舉薦過此人呢!這滿篇的記錄都是他勾結大臣意圖皇位的證據,還有賣官受賄的不良行徑,仗着是驸馬就結黨營私,有這種人在,後宮前朝都會被攪得污穢不堪。
“你是說他納了妾?公主許了嗎?”唐季惟翻着冊子問。
墨力點頭,說:“前些日子剛收到的信兒,雖說是蒙着頭悄悄從後面擡進去的,我聽說了之後就在房梁上蹲了好幾日才發現了,明着是大房丫鬟實際挺着大肚子享着妾室的福呢!”
唐季惟合上冊子說:“你倒是刺探這些秘辛很有一手嘛,想必宮廷秘事你也知曉一二了?”
墨力被噎到,一個威猛漢子做這種事情本來就是偷偷摸摸的怕人知曉,只有自己做得那麽樂在其中,墨力不得不反思一下自己的為人品性了。
“給我說說呗,宮闱之事你肯定知道不少,現在就我們兩個,你說來當故事聽聽?”唐季惟逗他。
墨力本來就是一個傾訴欲極強又雞婆的漢子,且知曉秘事太多無人聽他吐述早就憋壞了,遇上唐季惟這麽一個居心叵測又蔫壞的人,注定是一拍即合了。
墨力扯過來一個小凳子坐着就開始娓娓道來,墨力口才極好且故事性極強又完整,唐季惟起先是逗弄他而已,漸漸也聽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你是說皇後被冷落許久了?皇上即位以前不是鹣鲽情深舉案齊眉嗎?怎麽會入主中宮之後反而不受重視了!”唐季惟皺眉。
墨力揮手:“皇家的事情又怎麽會像平常百姓看到的那麽簡單,皇後許久不出鳳藻宮了,連太子都沒再踏足過,你說慘不慘!”
唐季惟難解,皇後韋氏是鎮國公嫡親長女,是先帝親自指婚的良緣,當初韓缜也是點頭同意的,在王府的日子不說鸾鳳和鳴也可以說是相敬如賓,難道韓缜一朝得勢,被卸磨殺驢的不止他顧貞觀一個?
“我說了你可不能告訴其他人,我也是在宮中待命的時候無意知曉的,皇上可能是因為國丈的原因才疏離了皇後。”墨力說得鎮重其事,還不時張望一番窗外,一副做賊心虛又興奮不已的樣子。
“鎮國公?他老人家不是追随皇上一派的嗎?在當年立儲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