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微調)
與此同時,陸清揚和葉秋一番秋游後散了身子裏的濁氣,神清氣爽地回了天福茶莊,謝三笑當即迎上去,随着他二人進了屋将門掩好後便将今日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同陸清揚說了一遍,陸清揚很是滿意,說是謝三笑功不可沒,應當加分紅,謝三笑讪讪笑着,有些委屈地哭訴道,“日後這等危險的事還是莫要找我,我上有老母下有妻兒,若我這文弱之輩不仔細丢了小命,家中人誰來照料?”
陸清揚幽幽地看了他一眼,說道,“三笑,你又是不信我,茶莊我有信心保住,難道還能讓你送命不成?”
謝三笑忍不住心裏吐槽,您保得住這茶莊,還不知道背後跟徐世昌有多少見不得人的勾當,卻也是沒有膽量說的,事情彙報完就溜了出去。
葉秋話到了嘴邊還是吞了下去,跑了一天也是有些乏,簡單洗漱一番後躺到床上就要睡覺,陸清揚輕輕躺下從背後将人摟住,沉聲說道,“阿爾薩蘭要想真正立足,私下打擊洋人已經遠遠不夠了,老佛爺身子骨越發不好,一哥也很擔心若她老人家仙逝,阿爾薩蘭還能尋求誰的庇佑,所以我們才要武器,要裝備,要實力,之前從安清幫搶了批大家夥,如今再加上這批軍|火,一哥在朝中說話才算是有分量,讓人畏懼才能存活,只有存活才能擊退洋人,所以這批貨對一哥很重要,而我卻要用這批貨去換三爺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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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兒夜裏要給老太爺守靈,大爺和二爺守在靈堂裏徹夜未熄燈,三房當家的男人下了大獄,按道理該是段敬學補上,可段敬學眼睛瞎了,就是他本人願意老太太和張兆晴都不可能點頭,段敬學在床上躺了好些功夫,這才聽到輕輕的開門聲,聽腳步不像他媽,所以段敬學才小聲說道,“先生,您來啦。”
徐品帆來到床邊将段敬學扶起,說道,“車備在後門了,我看着三奶奶睡下的,不礙事。”
段敬學點了點頭,摸索着爬上了徐品帆的後背,繞着他的脖子絞緊雙手,倆人兒趁着朦胧的夜色不聲不響地就上了車,一路直朝着後庫跑去,早上陸清揚扶了段敬學一把,順手就将一紙條兒塞進了他懷裏,段敬學一度昏迷清醒過後,念起這事兒直覺不想讓他媽知道,所以才叫了徐品帆過來,張兆晴不知道兒子葫蘆裏賣着什麽藥,可也認為徐先生很靠得住,也就沒有多問。
那紙條兒上只寫了後庫一處屋子的地址,并沒有多餘文字,段敬學心想他與那陸清揚非親非故,又是頭次見面,恰好挑這時候給自己留字條,十有八|九是跟他爹的事情有關的,所以無論如何自己也要去看看。
到了地兒,徐品帆讓段敬學在車上先等着,他上前查探一番,此處已然顯得有些破落,人煙本就罕至,又加上大晚上的,連個燈火都不曾有,徐品帆眯起眼睛,警覺地望了望周圍,這才探手推開了眼前頗有些風雨飄搖的木門。
黑暗中看不真切,徐品帆想了想還是掏出火折子點上,光線透出來的瞬間,自他一左一右突然撲過來倆人兒,不分青紅皂白就要将他制住。
徐品帆一驚之下揮手格擋,火折子滾落到地上不知被誰的腳碾過當即熄滅,一對二多少有些吃力,可十招之後徐品帆就察覺到了不對勁,這出手的路數怎麽這般熟悉?
疑惑之際就聽到左邊那人突然說道,“不對啊,亮子!不是說這人不懂武功的麽?這他媽誰啊?怎麽打的和咱幫裏拳法一個路數啊?!”
徐品帆心裏一咯噔,橫起一條胳膊肘子直接撞向其中一人的胸膛,随即扭轉身子,借助腰部力量長腿一掃,将另一個人掀翻在地上,在他二人重整旗鼓之前,突然沉聲說道,“亮子,虎子,你們怎麽在這兒?”
虎子愣了愣,接着也不管別人看不看得見,指着徐品帆抖着嗓子“你”了半天整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倒是亮子比較淡定,點了火折子湊到徐品帆跟前看了好幾眼,才驚悚地張大了嘴,一個兩個見了鬼的表情弄得徐品帆直皺眉,看他二人傻不愣登的樣子耐着性子又問了一遍,“你、們、為、什、麽、會、在、這、裏,嗯?”
亮子和虎子這才回過神,當即恭敬地垂下頭,說道,“帆哥,是嚴少讓我們在這裏等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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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品帆一只大手揉着一個人的腦袋,咬牙切齒地說道,“等人?我看你們是想吃人還差不多!”
亮子和虎子對視一眼,為難地說道,“帆哥,你也知道嚴少的脾氣,做事兒從來不同我們說清楚,咱倆接到的任務就是給人敲暈了扛走完事兒,要早知道是你,咱倆鐵定一早就裝病請假,呸呸呸,鐵定一早就備上大禮,請您老大哥回去的!”
徐品帆就想不明白了,眼前擺明了嚴肅要給三少爺拐走,要不是他跟了過來,這一大家子要到哪裏找三少爺去,可嚴肅圖的什麽啊?再看看亮子和虎子,也确實像是不知情的樣子,難道要帶着三少爺跟他們走?那可不行,他答應過大佬再也不會出現在嚴肅眼前的,可讓他就這樣把三少爺交給他們也是不可能的,所以,還是打道回府吧。
徐品帆想明白了就擡起眼睛盯着傻愣愣的亮子和虎子,一本正經地說道,“不許告訴嚴少見過我,不然,”消聲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直弄得他二人小雞啄米般點頭,才接道,“我走了,甭跟過來!”
徐品帆剛及轉身,亮子和虎子就往前蹭了一步,臉上是讨好的笑,說道,“帆哥,別給咱兄弟為難不是?嚴少對吧,不好交待的。”
徐品帆瞪了他二人一眼,“就說人沒來不就成了,哪兒為難了,起開。”
亮子和虎子卻是咬着勁兒不退不讓,徐品帆兩條眉毛一皺擡手就要硬闖,正在這時木門被外頭大力一腳地踹開,可憐巴巴地撞到牆上,還來回蕩了幾蕩,屋裏的三人都是一愣,紛紛看着門前立着的修長人影,眼睛直眨巴。
嚴肅掀開車簾兒看到是段敬學坐在裏頭,還喊了聲“徐先生”就知道劫人的事兒麻煩了,還沒進屋就聽到裏頭交起了手,不情不願地踹開門正想着痛罵亮子和虎子太不濟事,漂亮的眼睛卻是突然映入了一個早該忘記可仍然刻在骨子裏的人影。
竟然是,徐品帆……
嚴肅的心裏一瞬間有些恍惚,好似回到了十三歲那一年父親領着已經十八歲的徐品帆站定在他眼前,慈愛地說道,“肅兒,過來,這是你徐伯伯的獨生子,你徐伯伯為了幫裏的事安心勞力,如今他走了,從今往後,他就是你大哥,來,叫大哥。”
時至今日,很多事情都有意或是無意地被淡忘掉,模糊不清,可卻始終記得自己當初怯生生的喚着他的那一聲“大哥”,嚴肅在心裏狠狠地唾棄着自己,告訴自己那是個背信棄義的男人,根本不值得他去思念銘記,只眨眼的晃神,嚴肅登時便笑得眉眼彎彎,說道,“喲,這位可還真是許久不見了。”
亮子和虎子閉着嘴識趣兒地退到一邊,徐品帆驟然看到嚴肅還真有些回不過神兒,再看着嚴肅眉眼含笑卻是滿口諷刺,心裏頭澀澀的,竟是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愣了好久才讷讷說道,“你要帶三少爺去哪裏?”
嚴肅眼色一沉,問道,“他是你什麽人?”
徐品帆很實在地回道,“他家對我有救命之恩,所以我不能讓你就這樣帶他走。”
嚴肅低着頭突然輕輕笑了出來,火折子暖黃的光襯着那張白皙的臉越發柔和起來,不似平日裏嚣張霸道的妖嬈美豔,倒像是沉澱下來的寧靜平和般,美麗得動人心魄,徐品帆突然明白過來,之前在瓊玉閣看到月華時為何會怔住了,原是月華耳畔至下巴的線條與這人竟是有着七分的相似。
一世恍惚,形同陌路。
嚴肅擡腳進了門,慢慢貼上徐品帆的耳朵,漫不經心地說道,“我喜歡他,所以要帶他走,你,攔不住的。”
徐品帆還沒開口就覺得腰間抵上了一個堅硬的物事,是槍,來不及詫異就聽嚴肅輕飄飄地說道,“亮子,虎子,我要的人在外頭車上,任務不變,敲暈了扛走,至于你徐先生,想你也是放不下你大恩人的,如何,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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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靈芝的屍首暫時被安葬在了段家的祖墳堆裏,當年同濟堂在杭州開了分號,愣是逼死了她一雙父母,雖然理兒上是說因着她父親研制藥材走火入魔而亡,可同濟堂擔着的也是“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的一層愧疚感,曝屍荒野的事兒段敬學做不出來,也不願意做,先将人安置好,再去保定給個通知。
至于報官的事兒段敬學也有想過,只是不太信任如今的官府罷了,僅僅憑着脖子上的那道傷口就異想天開地妄圖讓官府查出真兇,段敬學覺得自己還沒天真到那個地步,也許等最後的迷都解開了,蔣靈芝的仇也算是報了,屆時她保定府來人他也能給個交待,豈知事情一多一雜,忙活至今愣是沒顧上蔣靈芝這一茬。
可蔣靈芝的墳冢卻并非無人問津,夜色已深,一派荒山野嶺在月色的籠罩下透着一股股邪氣,更何況今夜空中不太明朗,時不時便有雲朵往月亮臉上蓋去,土堆上時而幽幽泛着銀白冷光,時而暗沉沉一片漆黑,就是在這樣瘆人的景況中,竟然還有人敢掘墳!
新墳的土堆較為松軟,刨得也相對輕松些,不多時烏黑的棺木就露了出來,那人扔了手中的鐵鍬,左右看了看,當即不帶猶豫地掀開了棺材蓋兒,露出裏頭已經開始輕微腐爛的屍體,舌頭微微吐出來,不曾遮蓋的肌膚更是泛着綠光,只脖子上的細小傷痕依舊很明顯也很特別,暗紅的傷口浮腫潰敗,那人看了看,眼中閃過冷光,看不清動作手中就已經多了一柄精致的小刀,迎着月色閃着森冷的光芒,下一刻起手刀落,朝着蔣靈芝的脖子就割了過去。
鋒利的刀口尚未貼上松垮的皮膚,那人手中的動作卻是猛地頓住,渾身僵硬,不用回頭他就知道有人站在他身後,那人沉默了許久,這之後一口氣嘆得似是要用盡這一生所有的力氣般,無奈而疲憊地說道,“果真是你,月華,你讓我好失望。”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