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傅明死皮賴臉跟着段敬學回到上海的那日,嚴肅剛好屁颠屁颠地跑來接風洗塵,倆人兒乍然對上眼都是一愣,随即不動聲色地張開手臂,給了老哥們一個滿懷真摯的擁抱。

傅明說,“嘿,可巧了,前些日子去北京我也沒好好招待你!”他媽的,招待你祖宗!大爺的人都敢藏這麽久丫是活膩歪了吧?!

嚴肅說,“喲,可不是?貝勒爺可是第一次來這上海的地界,真是稀客啊!”稀客你老母!他媽的這是走哪門子的狗屎運能讓他在成都撞上段敬學?!

段敬學看都懶得看虛情假意得如此明顯的倆貨,身心俱疲地進了門,三爺今早去了嚴先生那裏複診所以跟着嚴肅一塊兒回來的,看到傅明也是一臉驚愕,急忙拉住段敬學問,“他怎麽在這兒?”

段敬學将蹭着他褲腿的花花仔抱起來,揉捏了好一通才有氣無力地說道,“爹,我明天得去靜安寺請香,最近人品驟降,得先防着。”

段三爺老眼直眨反應不過來,想了半天說道,“不是,我問你他怎麽在這兒?”

段敬學抖着肩膀欲哭無淚,道,“我爸,能甭再提了麽?這說多了都是淚!”

三爺就算聽不懂,心裏頭也有了計較,傅明雖然是跟着他兒子回來的,但确認階級敵人身份無誤。

七喜沒跟着段敬學回來而是直接去了公興記,百事和美汁源正在裏頭看場子,她去叫她們過來蹭飯,傅明和嚴肅假惺惺地一番寒暄後俨然都當自己是主人客氣地招呼着“你請你請”、“你先你先”之類的,段敬學翻了個白眼,突然沖着花花仔壞笑了一個,朗聲說道,“爹,我今天想吃您炒的番茄雞蛋!”

段三爺一本正經地說道,“君子遠庖廚,莫拿你爹開涮,我還得給嚴先生琢磨藥方去。”

說完轉身上樓,也不管嚴肅和傅明是否真要留下來吃飯,段敬學揿揿鼻子,雖然不能毒死傅明,但好歹那倆貨的嘴巴是消停了,嚴肅放了傅明一溜煙蹭到段敬學身邊,笑道,“三爺忙,李嬸的菜三年如一日,今日傅貝勒大駕光臨,不如你親自露一手?”

傅明就不爽了,嚴肅這話說得非得給他蓋上客人的小高帽,這一副當家男人讨好媳婦展露廚藝的美事兒合該由着他來做才是!憑什麽讓這妖精白白撿了便宜!眼珠子一轉,當即一掌推開嚴肅,推着段敬學走了兩步按着他坐到沙發上,說道,“累了吧?坐着歇歇腿,嚴少來了也不能委屈了人家,我不是君子,我去做飯!”

嚴肅立馬回道,“這怎麽好意思?讓貝勒爺下廚這做出來的菜我可都不敢吃了,那可都得供起來,咱這小廟怕還是小了點兒吧?”

傅明擺擺手說,“哪裏哪裏,嚴少來了再小的廟也得挂燈結彩,您若是真嫌棄我改天給換個大一點兒的,讓您來吃飯也舒坦些。”

……

你來我往争論不休唧唧歪歪嗡嗡渣渣,阿九始終站在離門一步遠的地方守着也不進門,段敬學将花花仔放到地上,淡定地說了句,“花兒,咬死他們賞你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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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花仔兩只黑眼睛頓時一亮,沖着吵得不可開交的傅明和嚴肅就撲了上去,唬得他二人都是一愣,可那是段敬學的心肝寶貝踢不得打不得,只能躲,越躲花花仔咬得越來勁兒,躲着躲着倆人兒就撒丫子開跑了,段敬學憋不住笑得開懷,欣賞了好半天才起身将阿九拉進了屋,說道,“走,帶你去造毒藥!”

說是毒藥段敬學倒也是誇張了,畢竟比起他老爹正宗的黑暗料理來說,他做的菜雖然賣相一般口感還是可以的,李嬸一早就炖了鵝湯,傅明看着桌子上的六菜一湯一時心裏便是五味雜陳。

段敬學無論是嫁給他之前還是之後又有哪一餐是需要自己動手的,帶着三爺跑來上海,躲着他不說更要小心瞞好三爺的身份,家裏頭自然不敢請過多的傭人,從他們先前的話聽來就是三爺都自己下過廚房,他的敬學又怎麽可能避免?心酸着又開始埋怨起嚴肅來,他的人敢拐可竟然敢不好好伺候?!他媽的,總有一天他要捏死這王八羔子!

段敬學這幾年藥吃了太多,從中藥吃到西藥又從西藥吃回中藥,胃偏寒,飯前都是要先喝上一碗熱湯,嚴肅知道這些,所以在段敬學去給花花仔喂飯時自然而然地就給他盛了一碗湯放那兒涼着,看得傅明又是一番咬牙切齒。

等段敬學坐下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傅明盯着自己碗裏的白飯看得情深意切的模樣,随手給嚴肅和阿九布了菜,段敬學才說道,“湊合着吃呗,哪那麽挑剔的人?”

傅明一瞪眼,想說我沒嫌棄你的手藝,我嫌棄的是你沒給我夾菜!可說出來太掉價到底是忍住了,一筷子插下去夾得太多半道兒上掉了一半,不由擡眼盯着段敬學看,段敬學平靜地說道,“吃了。”

傅明就覺得段敬學有點兒偏,他是想着要讨好他、遷就他,可他也不該這般折辱他,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兒非得讓他撿起桌子上的菜吃下去,好歹他也是個貝勒爺,他在北京城的時候莫說菜撒了他不會吃,就是不對胃口了他也能讓王府的廚子給重新做上一桌!

傅明将筷子往桌子上一擱,說道,“飽了。”阿九很自覺地就放下了碗筷,嚴肅看着直皺眉,桌子底下悄悄踢着段敬學的腳,段敬學視若無睹繼續淡定地給阿九布菜,殷勤地問道,“不好吃?不好吃也得吃,我這小樓裏就是狗都不能浪費一粒白米。”

傅明驟然擡起頭臉色極為陰沉,突然大門外響起了一道清亮的聲音,七喜人沒進屋就徑直喊道,“老板,老板!出事兒啦!”

嚴肅登時嚴肅起來,段敬學也放下筷子,七喜顯然是跑回來的,氣喘籲籲逮着桌上的水杯将裏頭涼着的水喝個幹淨才急急說道,“百事和人打了起來,大姐拉不住,讓我來叫您趕緊過去!”

嚴肅一聽是百事身子就放松了下來,閑閑問道,“這次又是哪家的公子哥?”

七喜臉色有些微妙,琢磨了半天說道,“土匪,好像……”

嚴肅一聽心裏直納悶,段敬學又何嘗不是?他手下這三個美汁源最大也是最沉穩的,百事和七喜就像孩子似的東戳西搗,閑來沒事兒就愛勾搭男人,可七喜素來紙上談兵而百事卻是真槍實彈,可百事壓根兒不是能定下來的人,又怎麽可能因為一夜激情就跟定了哪個男人,所以他這賭場時不時就有百事的桃花來讨債。

可百事也不是誰都招的,基本都是這大上海有頭有臉人家的公子哥兒,這勾搭上了土匪他們可都是第一次聽說,段敬學也不敢大意,沖嚴肅點點頭,示意您老跟家裏陪這位菩薩吧,這事兒我自己個兒去辦。

段敬學辦事嚴肅很放心,自然沒意見,可傅明卻不願意呆在家裏,剛好肚子憋着火,有人撞槍口不撒白不撒,段敬學很無奈地看着傅明大爺一樣走在前頭,忍不住腹诽,你他媽認得路麽?

段敬學到了賭場的時候整個一樓都空蕩蕩的,一個人影兒都沒,登時面色鐵青,媽蛋這可得讓他損失多少大洋啊?再往裏頭走了幾步就看到百事蓬頭垢面地被美汁源拉着直喘粗氣,她面前的男人也好不到哪裏去,一臉的爪痕,身上的袍子都爛了好幾個口子,眼神卻還是堅定,百事中場休息了片刻,元氣一恢複立馬又尖聲罵道,“他媽的我才是女人好吧?要睡也是你睡了我,跑姑奶奶這兒來求負責你他媽怎麽這麽幽默?!要真照你這樣,全上海灘都來找我負責姑奶奶我還要活了麽?大哥你有病能否自己找醫生去?中醫不喜歡就去找西醫啊,應有盡有,拜托能別纏着我行麽?我他媽又不是醫生!”

段敬學不由扶額,能把百事逼到這個地步他突然間挺看好那個男人的,拍了拍手讓百事安靜了下來,段敬學悠然地邁着步子走過去,閑閑說道,“我這公興記是賭場,可不是妓院,大爺您可是來錯地方了?你看你将我的客人們都吓跑了,小本生意賺不了幾個錢的,甭給我為難不是?”

傅明跟在段敬學身後摩拳擦掌,就待那人不識好歹沖撞一句讓他瞅着機會揍人出火,可顯然未能如意,等段敬學和傅明二人走近了,三人對上眼都是一怔,面熟,非常面熟,丫挺的絕壁以前見過……

三人心懷各異不自主打量着對方,一時空氣都有些凝滞,段敬學覺得就差一點點,就差那麽一點點他就能想起來了,像是踩着點兒一樣公興記又來了一位客人,瞬間讓段敬學和傅明豁然開朗。

這張臉,段敬學不會忘,傅明也不會忘,進來的正是散發着濃濃陰陽怪氣的金四,而在他的公興記大打出手的便是關老七關山。

金四本是來尋關老七的,只聽關老七說是有事出門了老半天沒回來,沙老大來了消息正急着找人呢,他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出來找他,三年前他吃過傅明一發子彈,到如今腿上都留着一塊醜陋的疤痕,讓金四極為鬧心,一眼看到傅明登時就認了出來,關老七也在此時眼前一亮想起了面前的兩人。

這叫什麽,冤家路窄?有緣千裏來相會?段敬學嘴角直抽搐,實在不知該擺什麽表情,可傅明卻非常樂意,這下好了,就是關老七不出言不遜,他也有足夠的理由揍人,當即撸起袖子就要上去幹架,段敬學一腳踢在他的腿窩子上,罵道,“邊兒站着去,瞎搗什麽亂?”

作者有話要說: 今晚還有筆試,這是昨天拼死碼出來的,就木有人心疼紅妝姐姐,畫個圈圈幽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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