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倒春寒的天氣搞得很多人患上感冒,肖宇飛也不幸中招。清鼻涕象兩條小溪,淅淅瀝瀝流個沒完,消耗掉兩包紙巾,他總算是主持完了早晨的例會。散會後,同事老崔拿了一摞紙,跟到他辦公室做彙報。
肖宇飛暈頭漲腦,鼻塞害得他昨晚整夜失眠,他按住那疊紙,勸老崔:“長話短說吧,你瞧我這樣別折磨我了。”
老崔是個奔五十的老警察,其貌不揚,扔到人堆裏就直接湮滅成路人甲。對着比自己小了十多歲的肖宇飛,他也端不出老資歷的架子來,态度和善得近乎敦厚,“理解理解。其實那些紙加起來也沒幾句話,我挑重點跟你講。墜江的車主叫艾英華,環亞珠寶行員工,今年29歲。”
“這姓艾的跟雲家有關系嗎?”
“有,關系大大的。她和另外一個叫栗圖的小子都是雲坤的保镖。”
“我就說嘛,雲家不會不管她。順着這個艾英華繼續查,還有那個環亞珠寶行。”
“早查了八百六十遍,環亞的門坎快要被我們踏平了。雲家手裏就剩了這一家經營的買賣,我們哪能放松呢。”
肖宇飛有點不信,“雲家在外面嚷得那麽厲害,只有這一點兒生意?”
“聽我慢慢跟你說。”老崔在科裏呆了十幾年,對這案子還有往上追溯的淵源了解頗多。他熟絡地給自己拉來椅子,然後,說書人似的從頭開始娓娓道來。
雲邴楠是靠着給人讨債發家的,身邊聚集了一幫子兄弟。掙到些錢後,他就謀劃着轉行做生意,十餘年折騰下來,手裏攢了一堆商鋪。到他死那年,已經是深州市裏鋪面最多的老板。等到他兒子雲坤接手生意後,與他爹雲邴楠走了完全不同的路子。他把店面都賣給了跟父親打拼的兄弟,有些是賣,有些半賣半送,借此遣散了大部分人。起初,大家還說雲家老頭子一死,雲家立馬失了元氣。哪知道,明面上的生意結束了,可地下錢莊的生意卻擴大了數倍。并且,據說雲家已經壟斷了整個東南亞這條線。
“現在留在雲家手裏的只剩這個環亞。我們幾次往裏面滲透也是通過這個環亞,可沒收到任何效果。”
老崔的講述告一段落。其實,雲家歷史這段盡人皆知,裏面到底添了多少演繹的成分,誰也說不準。不過肖宇飛還是蠻有興趣,“那個雲坤挺有腦瓜,知道術有專攻。”
“後來我們也琢磨過來,為什麽雲坤單留下這家買賣不動了。”
“為什麽?”
“珠寶這個東西涉及現金量大。動辄就是幾百萬幾千萬的資金調動,從賬面上還看不出異樣來。就好象明知道小偷偷了東西,可沒逮到贓物也得幹看着他走。”
“不可能,做過的事一定有痕跡留下。沒找到歸結于方法不對。”肖宇飛正義感極強,不滿老崔這麽漲他人威風,況且這‘他人’還屬于理應伏法的犯罪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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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崔苦笑一下,“到目前為止的确是抓不到把柄。雲坤這個人比他爹低調得多。不單本人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就連他底下的保镖也縮起尾巴做人,一年比一年老實。我們想下手都沒有借口。”
老崔講話不快,可是打開話匣子就收不住的勁頭,提到保镖阿圖,他又洋洋灑灑補充了一段。阿圖是遺腹子,他爸工作的造船廠發生事故,沒等見兒子出生就死了。阿圖生下來留給了奶奶,祖孫倆相依為命。阿圖的孝順遠近聞名。每年趕上奶奶做壽都要去酒樓擺上幾十桌。四裏八鄉只要沾上點兒關系的,統統叫來給奶奶祝壽。光是燃放的鞭炮皮就有半尺厚,那陣勢不亞于王母娘娘開蟠桃宴。
自從雲坤接手生意,雲家在商場上潛龍入海後。阿圖行事也日漸小心,他自覺地把奶奶的壽宴規模縮減,并且一減再減。交際方面也學他老板雲坤,采取龜縮政策,基本跟從前的圈子斷了來往,成了獨行俠。
老崔說的這些資料肖宇飛也看過,只是再用老崔的嘴講一遍,脫離幹巴巴的文字,變得活靈活現。
“老崔,我怎麽覺着你不是描述犯罪分子,是講傳奇呢?到底是站哪隊的?”
老崔憨厚地幹笑兩聲,“失誤失誤。咱這人一聊就沒邊兒。言歸正傳,接着說案情。有這麽個奇怪的地方,還是許平安的。”老崔那股子說書人的勁兒又來了,“她買了去上海的機票,結果到機場遛一圈後,那個艾英華又把她接走了,根本沒登機,跟扮家家酒似的。”
肖宇飛又把玩着他的打火機,“想走沒走成,轉頭掉進了江裏。這事有點兒意思。”
“說到掉進江裏,結果也有了。現場有目擊群衆說接走許平安的是兩個男人。我們查了不是雲坤,還有他們開的車子,號牌是假的。所以,線索到這基本斷了。另外還有個不太樂觀的消息,許平安從江裏上來也沒影了。租住的地方已經很久沒見她回去。”
肖宇飛毫不意外,“當然,雲家肯定藏起她了。那我們就調轉方向,接着查環亞。你把他們這一年來的賬目都調來,我親自查。”
“明白。我馬上去。”
“等等,”肖宇飛喊住老崔,“你剛才講的那些關于雲坤的事都屬于前傳。等哪天案子破了,你要講的才是正篇。到時候得比這個更忽悠,更傳奇。懂嗎?”
老崔嘿嘿一笑,“當然當然。”
老崔說的沒錯,阿圖是孝子,不折不扣的大孝子。今年趕上奶奶八十歲大壽。按深州的習俗,辦壽宴得大張旗鼓地熱鬧一番。雲坤也一反低調的行事風格,在酒樓為老人訂了壽宴,囑咐阿圖操辦得風光一些。
阿圖則不聲不響地取消了預定,還循着上一年的慣例在自家請客。
這天正是辦壽宴的日子,阿圖早早跟雲坤告假回家。跨進自家院裏,見幾個人忙忙碌碌地在水龍頭前洗菜,殺魚,手裏忙乎着,嘴裏也沒停說說笑笑。
阿圖挨個跟他們打了招呼,接下來就着水龍頭抹了把臉,挂着滿臉水珠他走進屋。奶奶在梳頭。按習俗,辦喜事的老壽星得帶朵紅絨花在耳邊。替她戴花的是個女孩,吊着長長的馬尾辮,那辮子又粗又亮,看得出發質極好。鏡子的倒影裏,女孩沖着進門的阿圖開懷一笑。
阿圖也是咧嘴笑,“來了,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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