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獨家發表 (2)
子不出聲。
旁邊的曹晉安噎他媽一句,“管、管呢。”
臨到會所附近又遭遇堵車,曹晉安心急,拉開車門提前下來。戴小姐和曹品彰留下看管兒子的一個也立即跟上。
正當班的許如意乍一見曹晉安領着戴小姐還有個膀大腰圓的男進來,心生厭煩。她腳底抹油打算避一避,哪知曹晉安眼神好,隔着老遠就喊,“如意。”這聲叫得別提多順溜。
後面的戴小姐馬上惱了,曹品彰被狐貍精迷住,狐貍精的女兒又黏上自己兒子,她快走幾步越過兒子,指着許如意氣急敗壞的說:“就知道們娘倆一個品性,專瞅着別的東西好。天底下男多了,怎麽就死抓着們這爺倆不放!曹爺迷糊,眼睛裏不揉沙子!”她揮手要教訓一下許如意,不想被曹晉安一把扯住,“、別說話。”
“晉安,”戴小姐苦口婆心的,“跟誰玩都不管,就這個小狐貍精不行。表舅就是被她算計了,不能再……”
“再、再說,不走了。”
戴小姐生生憋住一口氣,那模樣仿佛是叫掐緊了喉嚨。
許如意冷眼看着那娘倆,這事若是擱從前,這麽大庭廣衆被罵,她早羞憤不堪。可是拜何阿嬌所賜,她已被錘煉得臉皮奇厚、刀槍不入。她還有閑暇掃掃周圍的員工,看哪個停下手裏工作看熱鬧,等會攢起來收拾他們。待曹晉安四平八穩踱到身前了,她氣定神閑地問:“招惹了?給整這麽一出?”
曹晉安無所謂地扇了扇他媽那個方向,象驅散開空氣似的不當一回事,“、想出國玩嗎?”
“不想。”
“潛水、滑翔。”
“不想。”
他有點苦惱,為自己不能口吐蓮花地游說她而着急,一急胖胖的下颌又多出一道褶來,“特、特好玩。”
“好玩玩去吧。”許如意對這大號兒童無話可說。名義上他兼着永昌集團的副總,可何時見他都是悠哉無事的閑散。再瞧何阿嬌,新添的職務也是永昌副總,重視程度比他強多了,每天兩地辦公,工作計劃排得滿滿的。許如意跟她彙報工作需要小碎步追着她跑。何阿嬌能兢兢業業,他曹晉安作為長子竟一點危機意識都沒有。許如意想,玩去吧,有哭那天,活該被算計。
曹晉安實心實意的邀請沒得到回應,他不甘心,“嫌、嫌泰國不、不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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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什麽玩?忙得要死過去了。”當着戴小姐,許如意的冷臉擺得更足。一是不給她留下話柄,二得防備何阿嬌抽不冷子出現,見她跟這娘倆攪到一起,絕對沒好聽的。
戴小姐聽到這會,也找不出挑釁的地方來,她上來推推兒子,“走了,晉安。”
曹晉安還想多說,許如意恭敬地鞠個半躬,“曹先生慢走。”
“真、真不去?”
“不去。”
曹晉安失望之極,他的嘴和腦子差着一拍,好多話接不了那麽快。不等他再說什麽,許如意已經甩下他,奔着一個瞪直眼睛看熱鬧的員工而去,“把領導叫來。”
備受冷落的大號兒童被戴小姐和看管的一左一右夾走了。
許如意從從容容發了一場飙,該扣錢扣錢,該開除開除,瞧她熱鬧的一個也沒好下場。這通大開殺戒将近午夜才結束。回到宿舍,她心情舒爽地脫下制服,站到噴頭下洗掉長時間以來被窺視的郁悶。
許如意不知道,她洗澡這會,雲家大門前,肖宇飛帶按響了門鈴。
作者有話要說:小艾徹底黑化。坤哥的危局來了。
53章
雲坤與栗圖被抓!當天夜裏這消息就在深州市傳開了。各式各樣的版本也散布開來,有說特警翻牆進去的,有說荷槍實彈的警察布守門口,有說……人們為這件事添加了無數佐料,抓捕過程演繹得驚心動魄。可惜,許如意無從得知此事。她沒有跟人閑聊交換八卦的習慣。若不是鬼頭來報信,她還要一無所知下去。
鬼頭得知此事也并非刻意打聽的結果,他是另有目的去的雲家。曹晉安離開深州,導致他的新工作到手才兩天就沒了。沮喪之餘還有叫他抓耳撓腮的事,雲坤給的兩萬塊錢短短時間內被他揮霍了一大半,給自己和如意姐一人買一個ipad的計劃也擱淺了。所以鬼頭再次登門,準備找雲坤要錢。一進雲家,他馬上聞到那股緊張的冷清味。鬼頭沒敢問管家老餘,他偷偷找了家政阿姨。聽她一五一十說了那天夜裏,有四個警察帶走雲先生和阿圖的事。鬼頭意識到嚴重性,飛一般跑到許如意跟前彙報了此事。
此時,據雲坤被抓已經過去了兩天。
“警察說,圖哥殺了一個叫趙什麽……趙大海的。雲坤是主使,他們倆都被抓了。你說圖哥為什麽這麽不小心呢?竟然叫警察發現了。”鬼頭很為阿圖着急,至于雲坤,他倒沒多少惦記。
許如意一聽‘趙大海’這名字,馬上回憶起山上老宅曾發生的事。她聽那些護衛交頭接耳說過,名字大致能對上號。小艾開槍的事,她也知道。但這事如何扣到了阿圖頭上,實在費解。
“姐,你說怎麽辦?圖哥要完蛋。”
“別瞎說。”許如意心裏也沒底,但她好歹比鬼頭見識多點。稍一思索,她派了任務給鬼頭——去外面打聽打聽這事的進展。坊間的傳聞有時候也真真假假帶了些□。而她自己則直接找了何阿嬌。在搭建人脈關系上,何阿嬌下的功夫最多,即便是曹品彰有時候也得依賴她。這也是何阿嬌越來越得歡心的原因之一。許如意想通過她,見上雲坤和阿圖一面,好知道自己在外面能做些什麽。
聽了許如意的話,何阿嬌嗤笑,“不是沒關系了?操這份心幹嘛?”
無論何阿嬌擠兌也好,挖苦也好,只要能辦成事,沒有許如意不能忍的。“你怎麽說都行。反正什麽也瞞不過你。”她還得含蓄地恭維一下。
何阿嬌這人,你低三下四了她瞧不起你,你若是兇神惡煞了她比你還橫,摸她脾氣比登天還難。不過對許如意,她存了一點特殊。但特殊歸特殊,何阿嬌嘴上不肯和氣。
“你知道我舍多大面子去求人?你嘴皮碰碰我就得動用關系,這關系是那麽好動的?見了雲坤還見他手底的人,你怎麽不把看守所裏的人都見一遍?你以為那是我這會所,由着你發號施令?”
“見阿圖是他奶奶托我,老太太對我很好。我推辭不開。”
“你推辭不開就使喚我?他阿圖又算老幾?值得我為他動嘴?”
這是何阿嬌的邏輯,她不屑于為小人物投注精力。每做一件事她都有目的,同時帶着布局和功利。當初她将許如意帶離雲家,原本就留着後路——萬一許如意對自己幫不上什麽忙,三個月後她再賣雲坤一個面子,叫他把人領回去,變相讓對方欠自己一個人情。
但許如意争氣,成了自己左膀右臂,何阿嬌當然不肯放手。不過,何阿嬌最近又調整了想法,她還是準備把許如意塞給雲坤,這樣雲家也成了自己可借助的一股力量。雲坤曝出這麽檔子事,許如意又眼巴巴跑來求自己,何阿嬌倒是願意幹點順水推舟的事,賣好的同時促一促和雲坤的關系。
該敲打許如意的話說了,該辦的事也得辦。何阿嬌調出電話本,挨個打過去。漫長的一輪公關結束,何阿嬌放下電話。事情有點邪門,公安局那邊銅牆鐵壁一樣,以她何阿嬌過硬的關系網,愣是沒人敢應承這事。
“很難辦?”許如意察言觀色,乖巧地送上一杯茶來。
何阿嬌當然不肯承認自己受挫,她退而求其次,“我試試你先見那個阿圖吧。”
探視阿圖這事最終辦成了。何阿嬌屈尊陪着一道去了,她留在外面與牽線的人周旋。
許如意被人領着穿過長長樓道,進了一間類似接見室的房間。窗外天色完全暗下來,過于安靜的四周油然而生了幾分肅穆壓抑。若說此刻的許如意多麽淡定從容,那絕對是假話,她做賊那些年,最恐懼的就是失手被抓,然後锒铛入獄,永遠錯過與雲坤的四年之約。無論她醒着還是睡覺,一想起這個馬上冷汗連連。
坐在空蕩蕩屋裏,她一動不動,等了許久不見有人來,許如意連東張西望這事都極力克制,只一味盯看手裏給阿圖準備的一盒煙,看久了上面的字也有些陌生。
終于,隔着一道護欄的門打開,阿圖帶着手铐一瘸一拐地進來。那副滿臉胡茬的形象,象是剛從荒島求生回來。她心裏自動替換成雲坤也是同等凄慘,阿圖尚且如此,他的身體又哪禁得住?許如意鼻子發酸,眼淚差點下來,真恨不得飛檐走壁跳進去把那個人偷出來。但理智猶在,她不敢有任何冒失的行為,哪怕是從座椅上起立。
看清坐着的是許如意,阿圖立馬皺緊了眉頭,等屋裏只有他們倆了,他很不客氣地呵斥她,“你來幹嘛?添什麽亂?”
見面時間分外寶貴,每分每秒都不能浪費,許如意一邊隔着青黑色鐵質格欄把煙遞進去,一邊小聲問:“雲坤好麽?”
看到煙,阿圖眼睛亮了亮,他抓到手裏,亟不可待給自己點了一顆,搖頭答:“不知道。”
“他們怎麽知道的?”
阿圖還是搖頭。
“你承認了?”
幾口煙吸進去,阿圖安然了許多,“沒事,別擔心。”他反過來安慰許如意。
許如意拉過他手,在他手掌心寫了‘艾’字,問:“為什麽是你?”
阿圖還是那副硬朗勁,“沒什麽大不了。”
“那怎麽行!”雖然她對阿圖也頗多怨氣且至今未消,但用阿圖去換她,許如意十分不滿。
阿圖一口接一口不停地抽,集中時間過煙瘾,吐氣的空隙中他說:“這事你別摻和,二少會有安排。”這話既是提醒又是寬慰。其實,阿圖已經做了最壞準備。審訊時那些人循循善誘引着他往雲坤身上走,阿圖經驗豐富,豈能聽不出他們的意圖?阿圖死咬住牙關,只字未吐。如何說、說多少,他在等待雲坤的指令。若是發話說由他全扛下這事,阿圖絕不含糊。
阿圖唯獨不放心的是奶奶,他托付許如意,“你要是有時間,去看看我奶奶,跟她說我去外地辦事了,叫她該吃就吃,該進堂就進堂。別聽人瞎說八道。”明知道消息肯定要傳進奶奶耳朵裏,他還是想糊弄她。
“好。交給我。”許如意當即點頭,“還有什麽?”
“你也該幹嘛幹嘛,管好嘴別往這事上摻和。盡量躲遠點兒。”他再次重申。
“無關緊要的廢話你就省了。”
許如意想,這話用不着阿圖囑咐,請她來摻和她也不敢。她自己那點事若是不慎爆了,無疑要把牢底坐穿,到時候誰也救不了她。
“二少不會有事。”之前許如意拉過他的手一直未松開,阿圖反過來用力攥了她一把,似乎要給她一記定心丸,“他的腦子比咱們都靈,除了讓你攪迷糊過幾天,誰也算計不過他。”
許如意又是一陣難受,阿圖的手跟她一樣火熱,可那個人的手此時此刻該涼成什麽樣?她将另一只手也握上去,抱拳的樣子仿佛是祈求阿圖所言都能應驗。
“另外……”阿圖欲言又止。
“你快說,時間有限。”
“二少交給你了。”
許如意立刻聽出話裏的意思,阿圖這是要做最後托付。看他目光堅定,似乎已經有了某種決定。許如意剛剛柔腸百轉的悲傷登時飛了。這又不是什麽好人好事,搶着往自己身上攬,圖什麽?即便要成全小艾,替她拖幾天,容她遠走高飛也算夠仗義了。她暗含埋怨地怪道:“你真是情聖。”
他們兩個都知道,這裏講話得特別小心,誰也不知道是不是隔牆有耳。可阿圖本能地要為那個人辯解,“你不懂。無論誰出了事,二少都不會不管。所以,與其我在外面幹着急,不如這樣,我跟他一塊扛。好歹我是個大男人,過幾十年還是一枝花。你們女人就瞎了,水靈不過水靈那麽幾年,一過歲數連孩子都耽誤了。”
他的話很隐晦,偏許如意還就聽懂了,聽懂之後更加不忿,“生孩子也跟你沒關系。”
透過煙霧,他兇巴巴看她一眼,“我聽着也高興,怎麽着吧?”
這話題讓他們之間産生了幾秒鐘空白,阿圖又用力嘬了幾口煙,“還有個事,我得跟你說清楚。”
“快說。”
“在山上審你那事,二少沒參與。是我一個人的主意。”
“得了,別提了。”這種時候扯那個話題純屬浪費時間。
阿圖一橫手示意她別打斷,“我說的是實話,要恨你恨我,我讓廚房停了你的飯,我讓二少在旁邊看着。他申明不許我碰你一個指頭,我只能那麽辦。這事算我欠你的,以後我找機會補償你,你別把火撒到二少那。你們這事自始至終我都瞧着,他沒做錯什麽,反倒是你,二少最恨人騙他……”
這時,裏面的門打開,有人探進頭說:“行了。走吧。”
阿圖快速把剩下的煙藏到身上,沖許如意坦然一笑,“你說拿他當命的,別忘了。”
許如意站起來,眼望着他一步步離開自己視線,想說點什麽卻又不敢太露骨。只差一步他就走出房間了,她脫口而出:“你放心吧。”說完,許如意差點抽自己,這話多喪氣,聽着象告慰一個即将押赴刑場之人。
或許阿圖也有同感,他身形明顯頓了一下,回過臉來,一抹無法言述的憂傷飄上他面頰,他重重的對許如意點了下頭。
出了看守所門,許如意低頭緊走,心裏全是阿圖托付的他奶奶那事。原本她得知消息已經晚了,不知道老太太這三天怎麽過的,興許已經急出病了,越想她越是心急如焚。一束雪亮的車燈突然迎面發射出來,暗夜裏象是聚光燈打到她身上,吓得許如意腳下一滑。等看清了,才發覺自己懵頭漲腦直奔着何阿嬌那車的車頭而去。
果然,坐上車立即被她斥了一句:“尋死啊?”
許如意無心講話,催促說:“我趕時間,你快點開。”
一路上,許如意繃緊臉,不停向車窗外張望。腦子裏想着要如何安置阿圖奶奶,該用哪些謊言寬慰老人,何阿嬌說了幾句話都被她忽略了。
“你耳朵丢裏面啦?”何阿嬌瞧不上她魂不守舍的鬼樣子,尖着嗓門發飙了。
憑空而墜的聲音在密封極好的車廂裏分外刺耳,此刻,許如意沒有耐心周旋人,她冷冷的,“要麽你閉緊嘴巴開車,要麽放我下去。”
何阿嬌也不是好脾氣的人,當即一拐方向盤,停在一個看不清環境的路邊,“滾。自己走回去!”
許如意煩死她這種沒有章法的撒潑了。在曹品彰面前裝得溫順,轉頭就發羊癫瘋。她二話不說拉開車門下去,身後傳來何阿嬌氣急敗壞的叫喊:“有種你別來求我!”
瘋子!許如意忿忿地腹謗。誰知,兩個小時後,她竟又乖乖回來求那個瘋子。
作者有話要說:這文大約3月中旬完結。申明一下:完結的是正文。番外篇幅較多,不在此時間範圍裏。
54章
按響何阿嬌家的門鈴時,許如意一個勁地告誡自己,等會何阿嬌再發飙,一定不還嘴,罵什麽都由着她……往自己身上扔東西也要忍……她想怎麽都可以……都可以!
從看守所出來又馬不停蹄奔走到這會,許如意已經沒了時間概念,而周圍的萬籁俱寂說明此刻已近午夜。迫使許如意又回來的原因是阿圖奶奶。從看守所出來,許如意和鬼頭趕到了阿圖家,卻得知三天前老太太被鄉下親戚接走了。告知情況的鄰居還不停慶幸,直說老太太走得巧,不知道孫子被抓之事,否則有她急的。
按說這是最好不過的結果,可莫名其妙的,許如意就是有種不踏實。阿圖奶奶一輩子敬奉天主,每天早晨進堂比吃飯睡覺還重要,越到老了這種虔誠越不可更改。因為走親戚而斷了彌撒,除非親戚家出了天大的事。她的不安也傳染給鬼頭,得知這是圖哥唯一放心不下的事,鬼頭也特別重視。追問過鄰居沒打聽出鄉下親戚的地址,他們萌生出非得找到老太太不可的念頭。所以稍一商量,他們決定再求何阿嬌,無論如何托打聽出這個鄉下具體是哪。
叮咚的門鈴聲從門縫裏飄出來,響了又響,就是沒應聲。鬼頭剛剛樓下查了,何阿嬌的車車位上,說明她已經回來了。許如意不歇氣地繼續狂按,大不了吵醒她,左右一頓罵逃不開了。
終于,門開了一道縫,是家中的保姆。許如意前些天來過一次這裏,保姆對她還有印象,看清後開了門。
一進來,許如意隐隐感覺不對勁。何阿嬌家的裝潢是那種歐式風格,乍一看去有種眼花缭亂的奢華。現這種亂延伸到了地面上——水晶花瓶碎了,渣子和裏面的花散落得到處都是。再看保姆,神色坦然,仿佛見怪不怪。
許如意墊着腳尖,邁過淩亂散落的花往裏走。忽然,見曹品彰挽着袖子從其中一間屋出來,她馬上打招呼,“曹爺。”
曹品彰唬着臉,并不搭腔。他硬底皮鞋踩過花瓶碎渣,寂靜中傳來‘哔哔啵啵’的脆響。一把雕花木椅很沒有章法地橫放着,擋住了他前進路線,他氣惱地踹開,異常不耐煩地沖保姆吼:“看什麽看?給倒杯茶來!”
許如意頗有眼色,搶曹品彰走過來之前清理了沙發上幾支花,騰出一片可坐之地。
“曹爺,您坐。”
保姆端了沏好的茶出來,許如意乖巧地接過來,送到曹品彰手裏。
他仿佛渴壞了,吹着浮起的熱氣,吸吸溜溜喝了幾大口,臉上仍舊一副餘怒未消的厲色。
許如意覺出點異樣來。首先,何阿嬌沒有跟出來。要知道她是絕對不允許自己女兒與曹品彰單獨相處的,哪怕是打個照面她也貼身跟着。從進門到這會過去了四五分鐘,那扇房門始終閉着。再看曹品彰的神态也恍若有種熟悉,跟那次揍完老蔣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這回他喘得不甚厲害。
許如意偷眼看曹品彰身上,衣襟下擺處沾了幾滴血漬,還是鮮紅的,顯然才染上沒多久。
“大半夜的怎麽想起看媽了?”曹品彰斜了一眼紋絲不動的許如意,“有急事?”
“對,會所的事。”她反應很快。
保姆開始清理地上的狼藉,許如意也加入進去一道幫忙。掃到一半,許如意聽見樓道裏傳來鬼頭呼喚的暗語,氣得她暗罵,臭小子不會老老實實樓下等嗎?她借口倒垃圾,來到樓道,無聲地沖他做一個‘下樓’的手勢。鬼頭伸出手腕跟她比劃時間,一副抓耳撓腮的猴急,許如意一擺手又回了屋裏。其實,她心裏也急,但越急表面上越得穩一點。
屋裏清掃利落了,許如意拎起拖鞋來到曹品彰面前,“曹爺,換鞋松快一下腳吧。”
曹品彰拒絕了。這會已将近十二點,許如意半夜三更跑來的目的,他心知肚明。這幾天他忙着與小艾密謀的事。傍晚時,忽然聽說何阿嬌出動關系要見雲坤,他很快聯想到許如意這層。曹品彰過來狠狠教訓了何阿嬌一頓,哪能他前面布雷,自家後面排雷,豈不是害他前功盡棄?
又喝了一口茶後,曹品彰換了仁厚長者的面貌,和藹地指指對面,意思是讓她坐下說話,“如意啊,雲坤被抓了,知道麽?”
許如意淺淺倚了一點沙發邊緣,謹慎小心的答:“知道。”
“着急了吧?”
“曹爺您這話……”許如意半垂下頭,好掩蓋臉上表情,“和他早沒關系了。”
“怎麽聽說晚上媽帶去看守所看他了?”曹品彰目不轉睛盯着她。
“不是看他,”許如意登時搖頭,申辯道:“是看阿圖。阿圖奶奶對有恩,那年來深州找媽遇上拍花子的,幸虧老太太識破那,要不早叫賣到山溝裏去了。”許如意的謊話張口就來,語速也是又快又急,“老太太跟姥姥歲數差不多,她一直想讓當她孫媳婦,她八十大壽時還去吃了壽宴,她頭上的花也是紮的。她來求,哪好不管呢?”
曹品彰挑起眉梢來,“是麽?”他一下聽出了許如意話裏的破綻。阿圖奶奶已經死了,要是還能睜開眼求她,真是活見鬼了。
本來雲坤被抓這局就是他和艾英華設的。先派小艾舉報雲坤和阿圖,再将阿圖奶奶捏手心裏,鉗制阿圖咬出雲坤。一箭雙雕的計謀足以弄死雲坤。計劃是想得很好,實際操作起來卻出了纰漏。小艾出面将阿圖奶奶哄騙出來,由曹品彰的安置到囚禁地點。哪知老太太年歲大,禁不住驚吓和折騰,後半夜裏突然犯了心絞痛。等第二天看守的發現時早沒救了。曹品彰那些準備出手的招數半路夭折,還得想法處理老太太屍首,前後費了老多周折。
“如意,”曹品彰皮笑肉不笑的點醒她,“拿當自己孩子,是拿當猴耍了吧?”
許如意何等機靈,認錯比眨眼還快,馬上腿一軟就勢跪倒沙發邊,“曹爺,錯了。您別生氣,下次不敢了。您原諒這回。”
“胳膊肘往外拐那就不是曹家了,背後搞三撚四,什麽後果瞧見過。”
“是,不敢。”
“雲坤不識好歹,要是跟他一條心,丫頭,別怪翻臉啊。”
曹品彰抛出的話讓許如意分外詫異,這還是那個死活要聯姻的嗎?雲坤怎麽惹了這老爺子?個中緣由,她一時間分析不出,但表忠心的話信手拈來,“曹爺,都聽您的,沒有您栽培什麽都不是,您說讓往哪絕不打磕巴。”
曹品彰徐徐喝他的茶,任憑許如意跪着,“問,趙自海怎麽死的?”
“是小艾殺的。” 她不是阿圖,沒那個好心眼替小艾遮掩,心裏巴不得攪渾這汪水呢。
“是麽?”
“是。”
曹品彰之所以問這個,不過是反過來驗證一下小艾的話。許如意的實話實說讓他還算滿意。
“丫頭,好好跟媽學本事,少管那些沒影的事。掙錢才是緊要的,懂嗎?”
“懂。”
“走了,進去瞧媽吧。”
曹品彰也是老油條,他深知大兒子這事若叫何阿嬌知道非常不妥。所以,他找個借口住到外面去了。
許如意跪得端端正正的,“曹爺您慢走。”
大門關上,許如意方才起身。她來到曹品彰出來的那扇門前,敲了兩聲後,輕推開門。沒想到裏面并非只有何阿嬌一,十二歲的曹晉華也。這是許如意第二次見到他。他坐何阿嬌旁邊,關切地摟着她,俨然象個小男子漢。見許如意進來,他那雙酷似曹品彰的單眼皮裏泛出冷冷的光芒。
瞥到地上散落的無數團紙巾,上面無不沾了殷殷血跡,許如意沒再往裏走,轉身去衛生間洗了熱毛巾。
曹晉華照舊冷冷的,“笨,拿冰塊來。”
“拿冰塊擦臉嗎?”許如意反唇相譏。
兩個都是一副互相瞧不上的敵意。實際上,許如意不讨厭這個男孩,相反她欣賞這少年身上的氣度。十二歲的年紀還屬稚嫩,可他有種沉靜,假以時日,一定比曹晉安有出息。
“出去吧,晉華。”何阿嬌發話了。
許如意的視線随即轉到她身上,果然,她挨打了。随着講話嘴角那團淤青淺淺扯動,即便是昏黃的燈光下也看得異常清楚。許如意暗暗嘆了口氣,何阿嬌這日子過得也是不容易,操心受累地為曹品彰打理生意,他卻是想打就打。
“媽,下次要是再讓撞見他打,就殺了他。”少年發狠的說。他一點不懼怕旁邊的許如意,說話間眼睛還似有似無地瞟了她這邊,仿佛告訴她:‘有種告密去,不怕’。
許如意也蹲□,跟何阿嬌目光平視後,說:“那老家夥蹦跶不了幾年。等他爬不動走不動了,別手軟,往死裏整他。他今天讓受的委屈,百倍千倍地讨回來。”
曹晉華冷冷接過話來,“今天讓媽挨的打,總有一天也加倍還給。”
“叫媽挨打?”許如意莫名其妙。
何阿嬌愛撫地摸摸兒子臉,“這話爛肚子裏別說出來。狠不是挂嘴上,得使手段上。去睡覺吧,明天還上學呢。”
曹晉華的個子說高不高,說矮不矮,但站立于蹲姿的許如意面前,也有居高臨下的氣勢,他一字一頓仿佛宣誓,“給記着這一頓打,許如意。”
許如意很不解,轉臉問:“挨打因為?”
何阿嬌扭身拿過煙盒,給自己點上煙,妝容猶、頭發蓬亂的她陷迷霧中,頹廢破敗,但仍舊美麗。“又回來幹嘛?”等兒子出去了,她開門見山。
“再讓見阿圖一面,有事問他。”
何阿嬌狠狠将手中的打火機砸到許如意身上,“拿的話當放屁?說了沒有甭管他阿圖阿狗都給躲遠點!聽不懂話?”又罵了幾句,見許如意悶聲死不吭氣,何阿嬌停住了口。許如意太像她了,尤其面上隐忍實則不服的勁頭,還有那番秋後算賬的狠勁都如出一轍。這讓何阿嬌相信,血脈相連并非一句空話。她将手扣許如意手背上,語氣中罕見地有了溫存,“車上跟說的話沒聽進耳朵吧?”
許如意點頭,“想別的呢,沒聽見。”
“雲坤這事不簡單。原以為沒什麽了不起的,幹他這行,誰遇不上點麻煩呢?可今天牽線的提醒,他這案子上頭有盯着,最好不要插手。剛才曹爺發脾氣也因為他。咱們犯不上給自己惹麻煩,少管他們雲家的事。”
許如意聽出蹊跷來,“雲坤幹哪行了?”
何阿嬌凝神看了她幾秒鐘,失笑道:“以為經過這幾個月,改了又笨又蠢的毛病,哼,真是看走了眼。”
這奚落讓許如意意識到,她漏掉了最關鍵的地方:雲坤到底是幹哪行的?
鬼頭樓下等得心急火燎,快要把周圍幾平米的草皮揪光了,才見許如意出來。不過她臉上的神色不太妙,鬼頭覺得她接哪單生意前也沒這麽沉重過。
“姐,她怎麽說?”
“她不管。”許如意的語氣裏也透着低沉。
不管就不管呗。鬼頭沒當一回事,他腦袋轉一轉馬上有主意來,不就打聽個地址嗎,既然何阿嬌不管那他親自出馬。與許如意分手後,鬼頭來到深州市公安局門口,一連氣砸了六輛車的風擋玻璃!然後舉着磚頭橫立路邊,只等着警察來抓他。
當然,鬼頭沒忘給許如意留一條短信:姐,自己去問圖哥,記得撈。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腦補一下鬼頭拎着轉頭的造型,挺拉風吧?
55章
肖宇飛着急上火,堪堪嘴角上頂出一串火泡,吃多少片牛黃清火都壓不下去。着急的原因麽……以小白的話說,倒黴事都叫經偵科這幾個苦逼遇上了。先是輕敵丢了艾英華,後是抱錯腿,聽從調查組派遣抓捕雲坤——事實證明這步棋走早了。最令頹喪的是:關鍵時刻雲坤司機又突然翻供,完全推倒已經落實的證詞。
作為經偵科領導,肖宇飛心裏憋的不僅僅是火,還有懊悔。若是早點聽老崔的勸,穩一點不操之過急,可現說什麽都晚了。
而造成這種被動局面的調查組倒會推卸責任,一看形勢不對,改口強調說當初他們只是建議抓捕,具體做決定的還是經偵科。一想起這個,肖宇飛就火大,簡直想掀桌罵娘。要說丢了艾英華這事誰也怪不得,是經偵科自己的錯。可丢了沒幾個小時,調查組那邊傳來好消息:艾英華主動聯系他們,揭發了雲坤指使栗圖殺一事。從天而降的好事讓調查組的異常亢奮,馬上催促肖宇飛抓。
局長聽了彙報說,還是等艾英華投案自首,得到确鑿證詞再出手。但調查組那邊急于見到成果,一個勁給經偵科施壓。肖宇飛為這案件忙了幾個月,他也擔心夜長夢多,早一分鐘抓到免得落空。于是不顧老崔勸阻,馬上實施了抓捕。結果,雲坤這裏是不費吹灰之力帶到了局裏,可随之的問題也紛紛浮上來。那晚,艾英華并未投案,打過舉報電話後她玩起了失蹤。
肖宇飛左等右等不見來,只能憑借手中的證據正面提審雲坤。審訊難度可想而知,他們幾個小組輪番上陣,白天黑夜連續突擊也沒撬開雲坤的嘴。
如果說雲坤本叫肖宇飛頭疼,後面的麻煩事還有呢。抓捕雲坤第二天,一支以馮鏡為主導的律師團隊出現了。老崔聽到馮鏡的名字直嘬牙花子,苦瓜臉挂得那叫一個足。這回肖宇飛學聰明了,他是從鄰市調來的,對深州地面上的情況不了解。馮鏡其更是不熟。他馬上對老崔虛心請教。
原來馮鏡有個綽號‘馮百萬’,即是說沒有百萬休想請他出面。之所以敢收高額的律師費,源于他強大的背景。其岳父是本市檢察院的院長,馮鏡本亦有過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