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自己一會也穿着宮廷的衣服照一張吧。
身子好像的确輕松了許多,竟能感覺到吹過身邊的初夏薰風,淡香淡甜。
“那邊是什麽人?”
一個怪異的難分男女的聲音忽然響起。
與此同時,一群人仿佛從天而降,迅速包圍了她。皆薄絹铠甲,手持利刃。
一道光從刀面折出霎時晃花了她的眼。
她皺眉閉目,待睜開之際,只見一個身穿青藍長袍,袍擺刺繡吉祥花紋并嵌以金絲銀線的太監模樣的人站在眼前,白胖胖的臉上一雙小眼睛瞪得圓圓的,死死的盯住她。
未及她開口,他的目光往下一移,落在她胸前。
“蘇錦翎,景元十六年臘月十九……”他口中默念,漸擡起眼,目露疑色:“你一個秀女不在百莺宮好好待着來太極殿幹什麽?是不是……想謀刺皇上?”
這都哪跟哪啊?
她剛要辯解,視線中忽然飄入一樣東西……左下方……
一條半寸寬的白色絲帛在左胸前翻飛着,卻仍舊看到上面端端正正的一行墨色小楷:“蘇錦翎,景元十六年臘月十九”……
蘇錦翎……她又成了蘇錦翎?
她的腦子“轟”的一聲,眼前随即一片空白,又很快清醒過來,方發現不僅多了這一條莫名其妙的布帛,就連她的衣裳也不知何時變作了湖水藍斜襟紗衫,雪青色束腰羅裙,玉白腰封,一掌寬的霧紫腰帶半垂裙側,随風輕擺。
她急忙回頭……她記得剛剛好像有人推了她一把。
兵刃脆響,一片寒光耀目,擋住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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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柳齊,別草木皆兵,那不過是個剛入宮的秀女,怎麽就成了刺客?八成她是聽說今天父皇回京,想要一睹龍顏,順便毛遂自薦呢……”
一個聲音漫不經心又不無鄙夷的響起,雖是華麗動聽,卻因了這番自作聰明而令人生厭。
她想看看到底是誰這麽讨厭,且不說那隊人位置遙遠,單看眼前這一排密不透風的兵刃……每一片金屬上都映着一張臉……那是蘇錦翎的臉……
幾聲輕笑先後傳來,又夾着幾句低語,卻是聽不清在說什麽。
“小齊子,放她走吧……”
這個聲音,威嚴中透着幾分慈愛,還有一點疲憊,好像在哪聽過。
“是,皇上。”
吳柳齊一揮手,侍衛仿佛憑空消失,他再也不看她一眼,轉過身,準備向那隊人走去。
“等等……”
吳柳齊發現袖子忽然被那個不知天高地厚膽大妄為的小女子拉住,急忙抽回,皺眉道:“小主請自重。”
“不是,我……”蘇錦翎發覺他的誤會,不禁急紅了臉:“你們走了,我怎麽辦?”
吳柳齊面色一怔,白臉一紅。
他七歲淨身進宮,如今已三十年了,從起初的普通小太監到現在的太監總管,在皇上身邊伺候,也算見過不少世面,卻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大膽……不,是如此不知廉恥的女子!
皇上妃嫔衆多,國事繁忙,自是不能一一寵幸。也有想要博得皇上一顧的,便請他通融,話也說得極婉轉,可是眼前這位……不過是個剛剛進宮待選的秀女,竟然如此急迫,如此直接……先是闖到太極殿前,現在竟然又……她該不是想對皇上霸王硬上弓吧?她的模樣雖堪稱上上,甚至說不上是哪竟有點像……一時也想不起具體像誰。
他嘆了口氣,可是這品質……女子該有的賢良淑德禮義廉恥她全然不顧,若是真讓她得了皇上的寵幸……雖然皇上英明,但是枕邊睡個蘇妲己……好啊,她竟然也姓蘇!
“小主自重,”他再次強調:“小主應謹守身份,按捺心性,待到複選之日再……‘竭盡所能’,若能得到皇上垂顧……”
蘇錦翎臉愈燙:“不,不是,我……不知道該上哪……”
“百莺宮,那才是小主該待的地方。眼下諸位小主都安守本分……”
“我……找不到回去的路……”
吳柳齊不可置信的目光幾乎要将她的臉盯出兩個洞來。
“小主且稍等。”
蘇錦翎見他雖一路小跑卻仍飛也似的奔到一丈開外的那隊人前,對着肩輿上的人說了兩句,然後又飛奔回來,臉色難看。
“小主這邊請。”
說着,前方帶路。
蘇錦翎回頭看了看那堵華麗宮牆,但見他們又緩緩的向着遠處的宮殿移去。
“小主,以後奴才就仰賴您的關照了。”
這本是句讨好的話,從吳柳齊口中說出卻不無諷刺。
這個蘇錦翎可真是有面子,皇上竟然讓他來送這個目前尚毫無身份地位的秀女回百莺宮,這麽多年來除了皇上還沒人好意思使喚他呢,他能不氣嗎?
蘇錦翎機械般的跟在他身後,眼只毫無意識的看着腳下的路從雕龍刻鳳的漢白玉變作細石子,又換成镂着百鳥朝鳳的青石板……她竟然又回到了那個夢裏,只是她究竟是做夢還是再次穿越?她竟然見到了皇上,只是她究竟是怎樣進的宮?難道真是因為莫鳶兒?而如果這一切真的是夢的話,會是繼續還是會有所改變?如果一切真的是夢的話,此番又何時會醒?
“啊……”
她一聲輕呼,揉揉撞酸的鼻子。
因為思考過于認真投入,竟連前面的人停住腳步都沒發覺。
吳柳齊一臉陰沉。這個秀女居然連他的豆腐都敢吃,該不是花癡吧?皇上不過是去南巡兩個月,戶部就把事情辦成這個樣子,稍後一定要禀報皇上重新檢視這些秀女,別什麽人都往裏放,這不是禍亂宮闱嗎?
“小主,這就是百莺宮……”
蘇錦翎方發現一座巨大的宮殿矗立眼前,正上方懸着一塊藍底金字的匾額,上書“百莺宮”三字,匾額四周鑲着波紋金邊,與碧色琉璃瓦一同在午後的陽光下争輝耀目。
“奴才不便再送,請小主自行進去,奴才回去複命了。”
蘇錦翎直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碧樹繁花之後,方緩緩推開半掩的朱紫殿門……
百莺宮,果真莺莺燕燕。
绫羅錦繡,美女嬌嬈,攜着各色香風三三兩兩的點綴在綠樹繁花亭臺橋榭之中,明眸似水,巧笑嫣然,千嬌百媚,難描其妍。
014不可思議
她只怔怔的站在門口,恍若置身仙境。
一個穿姜黃纏枝夾花褙子的年齡看似稍大的女子走上前來,面無表情的屈了屈膝:“小主,時辰已到,請到撷芳院。”
她還沒弄明白到底是什麽意思,就見散落在各處的年輕女孩均向着南面的垂花門移去。
段姑姑發現今天這個叫蘇錦翎的秀女很有些別扭。
平日,這個蘇秀女對宮規禮儀的學習就很是消極怠工,今日更嚴重了,像根柱子似的杵在那,連基本的屈膝都不肯做。
她是烈王府送來的,自然身份尊貴,可是經過初選住進這百莺宮的三百名女子哪個不是有來頭的?況且聽說她不過是庶出……
若論容貌身段,她也的确足夠水靈足夠婀娜,可這滿園子的哪個不是豆蔻年華,花容月貌,環肥燕瘦,各有千秋,她又有什麽可自命不凡?
況且琴棋書畫詩書女紅,她別說通曉,就是拿着筆也畫不出個像樣的圓來,而只憑着一句……真是笑死人了。
這些姑且都不論,她現在既然是秀女,就該聽教養姑姑的指揮,好好學習禮儀,将來不管是為妃為嫔還是嫁給王公貴族頂不濟還能當個宮女,可若是不會禮儀,萬一沖撞了主子,那不就是個死?若聽說調教她的是自己段玉裳……真是要被她害死了!
心裏着急生氣,又不好厲聲呵斥。因為她雖只是頂個秀女名頭,自己這個正六品安人也的确比她高級,可誰知道她将來會是怎樣的出息?萬一來個秋後算賬……
于是,雖眼見得蘇錦翎動作僵硬不聽指揮,她也只得瞪眼鼓腮,卻是無計可施。
這是怎麽了?早上出去轉了一圈竟然好像得了什麽倚仗似的,是撞邪了還是得了什麽消息?不行,待會我得出去打聽打聽……
蘇錦翎立在綠茸茸的草地上,怔怔的看着站得如樹般筆直的數十列女子統一節奏的屈膝……站起……屈膝……站起……
動作輕盈,即便沒有人觀賞,臉上也帶着恰到好處的微笑。
手中錦帕翻飛,帶來香風陣陣。
“給皇上請安,皇上吉祥”,她們個個聲音清脆,婉轉柔和。除了這一句,萦于耳畔的只有衣褶窸窣,環佩玎珰。
這些女子和她穿着同樣款式的衣裙,只顏色有異,不過每一列女子的衣色都是一致的,聽說是被編入一組,每組住一殿,她們這組則統一住在南薰殿。
不能不說看着一群花樣的女子花樣的打扮在翠綠如茵的枝葉掩映下做着嚴整端齊如軍訓般的動作,是一種壯觀而美妙的景象,可她卻覺得渾身不自在。
的确,人家在整齊劃一的投入訓練,只有她傻乎乎的杵着,旁邊還有個一直向自己噴射怒火的僵屍臉婦女……
她觀察了半天,方照葫蘆畫瓢的屈膝……站起……屈膝……站起……嘴有模有樣的做着形狀,就是不出聲。
“頭擡起來目不斜視,腳步落下要輕……”
請安練習暫告段落,接下來是行規舉步。
伴着隊伍輕盈緩慢的移動,段姑姑才離了她向前走了。
她松了口氣,一邊當機器人,一邊鬼鬼祟祟四處張望。
就在右後方,她發現有一雙眼正看向自己,看樣子已是盯了好久。
微偏了頭……
柔粉的斜襟紗衫襯得她愈發膚白如玉,身材微豐,臉型稍圓,下巴卻很小巧,有種我見猶憐之感。眼睛不算大,但黑眸如墨,分外有神。此人雖算不上沉魚落雁,卻自有一番端莊貴重,令人難以移目。
這張臉似是在哪見過……
這時,那女子略偏了頭。
陽光掃在她臉上,勾畫挺直鼻峰。
蘇玲珑?!
她頓時吃了一驚。
蘇玲珑不是“病”了嗎?怎麽會在這裏?
她突然發現這個後續的夢有什麽地方不對勁。究竟是繼續還是新的開始?這個蘇玲珑究竟是她所認識的郡主還是只不過是個樣貌相似之人?如果真的是郡主,那麽自己錯過了某些環節的這段時間裏到底發生了什麽,導致蘇玲珑會“破例”出現?既然她已出現,為什麽自己仍會入宮?最關鍵的是既然自己是這具身體的靈魂,為什麽在靈魂離開之後身體還會自作主張的行動,否則怎麽會出現在太極殿?這真是個詭異的問題……
段姑姑發現自己剛剛離開,那個蘇秀女就又開始偷懶了,不禁皺起眉頭。
蘇錦翎感覺到又有人用怒火冶煉自己了,趕緊轉過頭來,繼續當機器人,心底卻疑慮更重。這種毫無意義的訓練到底什麽時候結束?她定要找蘇玲珑問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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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玉裳一向自持穩重,可此番回來差點讓百莺宮的門檻給絆了一跤。
她急匆匆的回到房中,倒了盞茶水一飲而盡,方坐在繡墩上,捏着青花纏枝茶盞的指依舊不聽話的顫抖着。
大膽,太大膽了!竟然私自跑去太極殿見皇上還險些讓人當刺客拿了,這個蘇錦翎在搞什麽鬼?
不,她不是搞鬼,她是想上位。自己不是沒有見過希圖上位的秀女,卻從沒有見過她這樣的。
可笑!
她以為她是誰?讓皇上看一眼就能飛上枝頭?
祖宗制度不可廢,哪個秀女不經過複選就能去伺候皇上?平日裏迷迷糊糊狀若癡傻,這工夫倒動起這心思來了……
愚蠢,太愚蠢了!
還好皇上仁慈,否則自己也跟着受罰。這個該死的蘇錦翎!
不過也是,若是這樣什麽也不會的人到了複選那日一定是要被撂牌子的。複選就在下個月,這工夫練什麽都來不及了,也難怪她會出此下策?
段玉裳穩了穩神,再次倒了一杯茶。
不過話說回來,如此大膽犯上目無綱常離經叛道,皇上非但沒有責怪,還讓身邊最得力的太監總管吳柳齊親自給送回來了,這是什麽意思?
莫非皇上垂涎……不,奴婢該死,是愛上了她的美色?
段玉裳眼睛一亮,指又開始顫抖,看來這蘇錦翎還真是瞎貓碰到了死耗子……啊,皇上,奴婢該死!
此事若是傳出去,且不說眼下這三百名秀女,就是以後入選的秀女還不得争先恐後前仆後繼的往太極殿闖啊?有些事,第一次新鮮,第二次就不一定了,再有第三次,第四次……倒黴的還是百莺宮的姑姑。
蘇錦翎啊蘇錦翎,你讓我拿你怎麽辦好呢?捧着你……今天你敢闖太極殿,明天還不得直接殺上龍床啊?壓着你……瞧你那不服管教的樣将來就得給我小鞋穿。我都二十四了,明年就可出宮,可不能耽誤在你身上!
她左思右想,始終拿不定主意,而蘇錦翎勇闖太極殿一事着實出格。
她捺不住激動,終于放下茶盞,走出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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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快看,就是她!”派'派後花'園;整'理
蘇錦翎發現自己竟然是個公衆人物,走到哪都有人觀摩,指指點點。可只要她循着望去,那群小女子不是望天就是看地不是賞花就是玩水只是不看她。
她不知道自己重新變回蘇錦翎之前到底發生過什麽,不過眼前這般關注着實讓人受不了。她記得古時有個活活被看死的美男子,叫什麽來着?難道自己已經漂亮到人神共憤的程度了?
當然,她還是有自知之明的。這群住進百莺宮的女子個個如花似玉多才多藝,據說下個月還有什麽複選,到時被留牌子的女子更是出類拔萃人中翹楚。而她,琴棋書畫一無所會,不過圍棋的黑白子和五子棋長得蠻像,姑且算一樣吧。女紅……她一個現代女子哪用得着學那個?詩書方面……能記得起來的幾首多是課本上的,還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朝代,再落個剽竊之名。就是讀書寫字……打她認識莫鳶兒起,就沒見她拿過筆,當然,清蕭園的條件也不允許。關鍵是她沒有教自己啊,雖然根本不用教也“些許認得幾個字”,可是既然沒有這個過程,她也只得充文盲。既然連基礎的都不會,又何談吟詩作對?她可不想表現出神童的潛質。
只是她現在也懷疑自己是怎麽混進這群美女加才女的行列中的,不過估計自己這顆小魚目也快被踢出來了,章宛白那不知道什麽意思的算盤估計是打不成了。到時是不是會被送回清蕭園?莫鳶兒……她現在還好嗎?在這個續起的夢裏,她會像蘇玲珑一樣變得不可思議嗎?
“既然你可以,我為什麽不可以?”
昨日,教習結束後她去找了蘇玲珑,當即被劈頭蓋臉砸了這一句。
她不知道玲珑哪來這麽大的怨氣,小時候雖然刁蠻任性,卻也是個可愛的小姑娘,記得自己被誣陷偷盜,還是她主動向章宛白坦誠交待,結果挨了一耳光,又被護甲刮出一道傷口。每每想到這,她都是萬分感動的。說實話,如果玲珑不講出實情,自己和莫鳶兒怕是早見了閻王,而這實情不僅令她挨打,也讓章宛白失盡顏面。
015天潢貴胄①
可是人怎麽說變就變了呢?她不敢想如果換作今天的蘇玲珑,還肯不肯為她跪在章宛白面前苦苦求情。
昨天她特意留心她頰上的傷口……
細膩如脂,紅粉菲菲。
還好,沒有留下疤痕。
可是蘇玲珑卻一聲冷笑:“怎麽?讓你失望了?”
的确,她很失望,只是令她失望的不是那道消失的疤。
連兩小無猜的蘇玲珑都對她如此冷淡,更別提其他人了。只是她早已習慣了獨處,也不在乎她們對自己是否熱情。也是,她們同是競争者,卻只有一個競争目标,能熱情才怪呢。不過這樣也好,否則若突然有人對她噓寒問暖,她倒要懷疑人家的用意了。她很慶幸她們不過是一些十幾歲的女孩,暫時還沒有什麽多端詭計,可是現在……
她又不小心對上幾雙似是無意掃來的目光。
這是怎麽了?
她心虛的跑回纖羽閣攬鏡自照……早飯吃得很幹淨,嘴邊也沒有飯粒啊……
又有腳步聲小心翼翼的圍上來。
她悄無聲息的坐了一會,方蹑手蹑腳的溜到窗前,将朱漆镂花長窗猛的一推……
“哎呦……”
一聲慘叫并幾聲驚呼輕笑,五顏六色的裙裾飄飛而去。
一般情況下,但凡大家都知道了卻只有自己蒙在鼓裏的事都是與己有關之事。
果不其然,三天後,答案揭曉。
……“就是她啊,趁着皇上南巡回來跑到太極殿去面聖……”
“什麽‘面聖’啊?那叫‘毛、遂、自、薦’!”派'派後花'園;整'理
“嘻嘻……”
“就憑她?模樣算不上百裏挑一,瘦得跟針似的,又什麽都不會,還想侍奉皇上?”
“唉,我看她可不僅僅是沖皇上去的。你想啊,皇上英明神武,怎會看上她?而且啊……”梁冀知州的千金梁璇刻意壓低了聲音:“皇上心中只有慈懿皇後一人,自慈懿皇後仙逝,皇上再也沒有立後,如今後宮得寵的也只有三位妃子……”
“唉,皇上十五歲登基,同先皇後一同親征臨納,先皇後為皇上擋了一箭,險些喪命,後來一直體弱多病以致二十歲就薨了。每年先皇後生日,皇上都會去寝陵待上七日。那種感情,怎是她人可比?”
“所以我說她打錯了算盤!”派'派後花'園;整'理
“天昊本應每三年選秀一次,可是皇上念着先皇後,借言國事繁忙,外亂頻仍,此番的選秀竟是拖了五年才進行,若不是朝臣強烈上書,說祖制不可費,怕就要一直耽擱下去了。看這樣子,咱們中間能留在皇上身邊的人不會有幾個……”
“唉,景元二十一年的秀女無一人侍奉君前,景元二十六年的秀女也只留下一人……”
“也難怪她急成那個樣子!”派'派後花'園;整'理
“能留下,自然是幸運,其餘的人,按照慣例,就要配給王爺和皇子,還有……”
“難道說她是……究竟是看上了哪位王爺?哎呀,莫非是太子?”
“太子已經有了正妃,夫人也立了兩個了,還有三個側妃,四個侍姬,十五個……”
“她應是奔着太子去的。那天還是太子說她這叫‘毛遂自薦’,豈不是正中下懷?竟讓她就這樣得逞了,真是……”
“你別看她平日悶聲不響,心思比誰都多!”派'派後花'園;整'理
“可不是?初來時整日傻傻呆呆,這幾日忽然活泛起來了呢……”
“太子将來就是皇上,她的野心倒不小呢……”
“別胡說,小心人家将來治你個口無遮攔之罪!”派'派後花'園;整'理
“她要是想成為太子的人也不容易。太子妃是右丞相夏饒的嫡長女夏南春,幼年喪母,她一個人打理丞相府六年,二十歲才被皇上欽點為太子妃,厲害着呢,連太子都要忌憚她三分,見着面都要繞道走……而且紫祥宮是天栾城內美女雲集之地,她一個小小的秀女,怎麽就有那麽大的福分?”
“如果太子這條路行不通……聽說那天七位殿下也在場……天啊,這個蘇錦翎胃口真是不小啊!”派'派後花'園;整'理
她們在大呼小叫肆意發揮的時候,蘇錦翎就在旁邊的石桌邊磕着瓜子。她們不是沒看到她,不過經過幾天的觀察和對其底細的了解再加上女孩忍無可忍的熊熊嫉妒之心,她們就是要讓她聽到,讓她清楚自己的身份和當日之舉是多麽愚蠢。別說皇上,別說太子,就是七位殿下也早已把她化為蕩婦行列,多半在複選之後就要遣送回去,就算留在宮中也只能到太平宮洗衣掃地。
蘇錦翎毫不介意,好像在聽于己無關的事。本來嘛,她對她們心心念念的什麽皇上啊太子啊殿下啊毫不感興趣,仿佛那只是電視劇裏的人物,離她太遙遠了,而當日的一切純屬意外,鬼才知道她怎麽會出現在那。在那段自己的意識回到現代的時間裏這具身體到底做了什麽和她毫無關系,雖然她也會好奇,不過看樣子只是一個月的時間,應是出了烈王府就直接進了皇宮,每日學習枯燥乏味的宮規禮儀而已,所以眼下可以免費收聽有關皇室一些秘辛則是多麽令人興奮的事啊,況且還可以猜測這群八卦女究竟心意所屬的是哪個……于是她只悠閑的磕着瓜子,眼睛好像若無其事的望着頭頂瓊花如雪,望着花瓣翩然而落,耳朵卻豎得直直的,已是磕得口幹舌燥也舍不得回屋倒杯茶離開片刻。
也不知梁璇哪得來的這些明星小檔案,說得愈發流暢,只差醒木一拍,“話說”……
“大殿下宇文玄缇今年二十五歲,十八歲封為襄王。生母是合歡宮的如妃,直到現在仍是聖恩榮寵。如妃的弟弟常項是鎮西将軍,戰功赫赫,可謂滿門富貴。襄王身高九尺,相貌堂堂,能文能武,那騎術可謂是天下第一,且力大無窮,咱們天昊的神弓天引,他能将其挽得圓如滿月。十六歲時初次随皇上出征便取下了東哲大将的人頭。兩年後,任副将軍随熙親王征讨臨納,完勝而歸,同年受封為王。正妃安容,是安大學士次女,性子好得不得了,難纏的倒是那兩個夫人,均是工部侍郎蔣尚之女。那姐妹倆聯合起來,把個安容擠兌得要死不活……”
“襄王不管嗎?”
“襄王常年在外,哪顧得上府裏的事?再說他脾氣很是火爆,哪個敢拿這些事煩他?”
“聽說襄王和太子同年同月同日生,還較太子早落地了半個時辰,怎麽……”
“還不是因為慈懿皇後?”曉色紗衫的陸姚快言快語:“早年皇上和先皇後東征西讨,登基五年才誕下兩個皇子,即是襄王和太子。先皇後因為箭傷身子虛弱,第二日便薨了。先帝痛不欲生,當即下旨立次子宇文玄晟為太子,親自調教。太子方七歲,皇上就專門為太子建了集賢院,召集天下名士,彙聚賢臣為太子所用……”
“聽說太子繼承了先皇後的美貌,極為華美,溫潤如玉,簡直是‘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
蘇錦翎很想将帕子遞上去,告訴她,口水流出來了。
“若論美貌,當屬六殿下清寧王宇文玄逸……”
玄逸……這個名字有點耳熟,好像在哪聽過。
“對啊,那可是有名的美男子呢。其美也,好比春秋鄭國公孫阏,‘至于子都,天下莫不知其姣也。不知子都之姣者,無目者也’……”
“積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豔獨絕,世無其二。”另一天青羅裙的女子立即又接了一句。
“多少王公貴族的千金閨秀都想嫁給他,只要他一出現,那便車轎擁堵,人群如織,聯袂成蔭,揮袂成雨。路邊亭臺樓閣的窗口聚滿了無數男女老少,都争着一睹其風采……”
“那一雙眼啊……”梁璇忽然不止該怎麽形容,只漲紅了臉,目光泛水。
立即被系翠綠腰帶的霍芳芳取笑:“你是不是被那一雙眼給懾了魂了?”
結果遭到梁璇的拼力捶打。
蘇錦翎眼前莫名的浮出一雙眸子,半是清冷半是春意,如媚如絲,似笑還嗔。魅惑異常,妖蠱異常。
她微微一笑。無論古今,只要談到美男,女孩子們都難免興奮異常。
記得在大學宿舍裏,同寝姐妹也曾在夜晚将那些所謂的校草排號逐一點評,似乎學生會主席廖艾先為優中之最,簡直是中外合璧古今鹹宜。她也曾擺做晨讀模樣看他在操場中晨練,心髒跟着他的腳步“咕咚咕咚”跳。他扯過搭在單杠上的毛巾擦頭上的汗水時都會朝她這邊看一眼,那燦爛微笑簡直比朝陽還要奪目。
她搖搖頭。這群小女子還真是沒見過什麽是真正的帥哥,只可惜不能隔空取物将廖艾先拎過來。也難顧,她們甚少抛頭露面,見到個略微長得平頭正臉的難免要當神仙似的供起來,結果越傳越神,到最後卻是相見不如想象。
“不僅龍章鳳姿,天質自然,還有逸群之才、英霸之器,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刀劍騎射無一不善,且為人謙和,待人親切,一點王爺架子都沒有。滿朝上下,大江內外,哪個不知清寧王的賢名?”
016天潢貴胄②
“清寧王十五歲就封王了,這可是天昊前所未有的……”
“還不是因為清寧王自幼就聰明伶俐,懂事孝順?王爺三歲那年,西域進貢了匹汗血寶馬,皇上便準備在希宜苑試馬。皇上剛上了馬,他卻奔到跟前小聲道,父皇一定要慢點騎,兒臣很擔心。”
衆女一片啧啧。
蘇錦翎暗罵,小僞君子!
“不過我倒聽說,清寧王如此得寵全因了他的生母瑜妃。當年瑜妃不過是一個浣衣宮女,由于如妃身子不适代她侍奉皇上。因容貌甚美深得皇上寵幸,次日便封為妃。她為了報答如妃的知遇之恩,剛剛生下皇子就請由如妃代為撫養……”
“其實她也是自知出身卑微,怕誤了清寧王的前程吧?”
“清寧王也真是不負衆望,十三歲時,跟随熙親王和襄王征讨臨納。入夜,臨納刺客前來刺殺主帥。熙親王身中暗器險些殒命。清寧王臨危不亂,身手敏捷,當即生擒刺客,不僅獲得解藥救了熙親王一命又成功拷問敵方軍情,深受熙親王贊賞。回來上表皇上,皇上大為嘉獎,當即便要封他為王,他卻以年紀尚輕婉然辭去。皇上更為高興,于是兩年後,當他再一次于對西夏一戰大獲全勝後,終于領命受封為清寧王……”
“唉,瞻彼淇奧,綠竹如箦。有匪君子,如金如錫,如圭如璧。寬兮綽兮,猗重較兮,善戲谑兮,不為虐兮!”派'派後花'園;整'理
蘇錦翎聽得都有些犯困了。世間真有如此出色之男子?那還是人嗎?在她心中,過于完美的人都是虛構的,如果不是虛構,那麽便是有所圖,方将最好的一面示于他人。皇家子嗣……歷史告訴她,太多的人是踏着鮮血登上的皇位,即便有現成的繼承人只要沒有塵埃落定,一切都可以改變,況煮熟了的鴨子也未必不能飛。這個清寧王……有問題!
“只可惜如此一個風華清峻的人物,卻是成不得親的……”
“啊?”
蘇錦翎的驚呼也夾雜其中,卻是根本沒人聽到。
“清寧王今年已過弱冠,身邊卻只有一個侍姬,也不過是服侍他的一個婢女,亦是為了皇家的規矩所備,你們都知道的……”
梁璇臉一紅,衆女都跟着目光閃爍。
蘇錦翎此前卻是聽說這些皇室子嗣一旦到了相應年紀,便會有一宮女負責引導其通曉“人事”……
“原本十五歲那年,依照慣例便可娶親。多少的王公貴族趨之若鹜啊,越腮楚腰環肥燕瘦,應有盡有。可是就怪了,本定了內閣首輔大臣段漢城之女……那可是個絕妙佳人,而且清寧王生母出身并不高貴,有了這樣一個岳父也是皇上對其恩寵有加。豈料這邊剛議婚,他那邊就病了,簡直是一病不起,見不得風,見不得光,見不得人,只要見了就跟死過去一樣。後請了高人,掐着八字說清寧王弱冠之前不宜成婚。皇上不信,可段漢城不敢擔個危害皇嗣性命的罪名,急忙請皇上下旨退婚。皇上無奈準了。可也怪了,這邊剛剛下旨退婚,他那邊就健康痊愈了,第二日便約上八殿下去迎晖苑在毒日下揚鞭策馬。衆皆稱奇。後來也有人陸陸續續的提親,可只要一提,他便舊病複發。衆人眼巴巴的盼着他弱冠了,立即準備搶這個先,可倒好,又病了,而且比以前更加嚴重。大家就奇怪,不是說過了弱冠就可以成親了嗎?這回又找了高人,高人說清寧王必須找到他命中注定的女子方可一世平安。滿朝文武待字閨中的女子都試遍了,還是沒有找到那個命中注定。你看,五殿下瑞王的世子都四歲了,七殿下八殿下也都立了側妃,就他還是孤家寡人……”
不能不說,這個消息太打擊人了。如此天上少有地下難尋文武全才溫雅賢良的美男竟成不得親,讓世間女子情何以堪?
沉默,衆女的心在滴血。
悲劇,就是把美麗的東西粉碎給人看,就是把你捧得高高的再狠狠摔下來。
姑娘們,節哀吧!
少頃,一個聲音緩緩開口,語氣沉重:“這莫非就是天妒紅顏?”
這位傷心得連性別都搞混了。
“真想看看清寧王那位命中注定是什麽樣子。”
“你是不是覺得你就是那個‘命中注定’?”
如花年華的最大好處是天空不會停留永久的烏雲,歡笑過後,繼續八卦。
“對了,好像文定王幼時也被高人瞧過……”
“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