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園;整'理

她的淚忽的就下來了。

蘇玲珑恨聲道:“沒出息!莫姨娘的苦心估計要白費了!”派'派後花'園;整'理

“我該怎麽辦?我什麽也不會,什麽也不懂……”她聲淚俱下。

“照我說的做!”派'派後花'園;整'理蘇玲珑語氣決斷:“我與你故作陌路是不想讓別人看到咱們太親近,否則到時若有不利于咱們的風聲當着你我的面又不好說出,而這樣我們就可私下互通聲氣。她們在明,我們在暗……”

臨了,蘇玲珑囑咐她好好養傷,走到門口時忽然沖她回眸一笑。

那一瞬,她仿佛看到了章宛白……初至這個時空便被驅逐到清蕭園,莫鳶兒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她轉身的瞬間,章宛白回過頭來,沖着她們嫣然一笑……

兩張笑臉只重合了一瞬,蘇玲珑便沒入夜色。

第二日,便有秀女開始離宮。

如此想來,蘇玲珑的來訪竟似是有預兆的,而經了那一夜,她開始關心玲珑的消息。每當窗外傳來只言片語,她便努力從其中撿拾“蘇玲珑”這三個字,最後只得出一個結論,她尚在百莺宮。

而為了做好潛伏工作,蘇錦翎即便傷勢漸愈亦稱病纖羽閣。段姑姑現在對她是有求必應,順從得令人匪夷所思。

又有秀女離宮了,此番包括唐寒月,經常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只剩了梁璇,如今那落英缤紛中的淡色身影分外孤單。

有走的就有來的。

第五日,百莺宮來了四個秀女,第六日又來了三個,其中一個住在她旁側的霁影軒。她無意中自窗子看了一眼……幹淨端正,斯文秀氣,一副大家閨秀模樣,額心正中有一粒紅痣。據說此處生有紅痣的人分外有福氣,只是不知她為什麽要一臉沉重,沉重得與她的年紀很不相符。

新來的秀女多少分去了衆人對蘇錦翎的注意,只半天工夫,各自的來歷便被摸得門清。蘇錦翎卻只記得霁影軒新來的秀女叫樊映波,是廣嶺知縣的女兒。

“知縣,七品官的女兒,竟也來和咱們比,真不怕折了壽!”派'派後花'園;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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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聽說她爹是景元七年的探花呢……”

023多管閑事

“探花?前三甲不都是在京留任,怎麽倒做起了知縣?這麽多年不升不降,還只呆在那麽個窮僻之地?”

“誰說是窮僻之地?人這不是已經快馬加鞭的趕來了嗎?”

“聽說是日夜兼程呢,生怕趕不上複選,還托人使了銀子……”

“就她那模樣,那身段,這不是浪費銀子嘛?”

“而且和纖羽閣的那位一樣,都是‘女子無才便是德’……”

“這就是魚找魚,蝦找蝦,否則怎麽都安置在了影紋院?”

“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不過是窮僻之地,那位知縣傾盡全縣之力只為了個女兒,也不怕……”

“怕什麽?待女兒飛上枝頭,他不就可以……”

“唉,幾十年的奮鬥不敵女兒的一個……”

“嘩……”

樊映波一盆水潑到地上,濺了那群故意來說長道短的秀女一身泥點。

“哎呀,你幹什麽你?”

驚聲未落,又一盆水潑了過來。

衆女怒了。

“果真只是個七品知縣之女,毫無教養,也配來參選秀女?”

這幾個秀女仗着家世顯赫,經常出言不遜不可一世,因為進宮不得帶婢女,她們就動不動指使出身略低的秀女前去服侍,此種作威作福早就引起公憤可是敢怒不敢言,她們便愈發變本加厲,今日來此故技重施無非是想昭顯身份,将樊映波也奴役了去,因為此前伺候她們的秀女這幾日離去了不少。

蘇錦翎以前也不是沒見過這種事,也知這其中的潛規則。既是順從了,就說明趨于淫威,亦是有所祈求。因為若是身份低等,怕複選時一旦撂了牌子便與宮廷無緣了。而屈就于人,或許還能為自己謀條出路。

諸多皇親國戚,哪怕是做個美人也是求之不得的。而一旦有了靠山,便可用來倚仗再去欺淩其他身份低微之人。

人一旦有求于人,必受制于人,即便希望的達成微乎其微,也不惜犧牲被視為微不足道的尊嚴,意圖日後加倍讨回。

可是樊映波不願意,況且蘇錦翎總覺得此人與年紀不相稱的沉重似是隐着難以言說的往事,那凝于眉宇間的怨怼與堅定相較于諸多的妖妖嬈嬈又是那麽的與衆不同,而現在,竟敢斷然反擊她們的挑釁,更令人欽佩。

于是她将窗扇一推,憤然道:“諸位倒有教養,不恪守閨門之禮,倒來旁人的門前說三道四!真難為你們自視才高八鬥,德藝雙馨,竟不知何為自重!”派'派後花'園;整'理

見一向被搓扁揉圓了的蘇錦翎竟然揭竿而起還振振有詞頓時另她們有些措手不及而更多的是怒不可遏。

“你以為你是誰?無德無才,還跑到太極殿跟皇上賣俏,雖你是烈王府的人,卻只是個庶女,連個郡主的名頭都沒撈上,有什麽資格同我們住在百莺宮……啊——”

樊映波一盆冷水扣在禦史大夫之女許傲芙頭上,一身東方曉色紗衣裙霎時澆得透濕,密不透風的貼在身上,隐隐透出裏面的玫瑰色抹胸。發髻歪斜,墜珠流蘇金釵也滑落在地,整個人狼狽不堪。

“你,你……”

許傲芙顫着蘭花指點着樊映波,卻再說不出一句。

樊映波面色清冷,毫不畏懼的回視她。

影紋院外早圍了一圈看熱鬧的人,更有人飛奔去通知了教養嬷嬷,幸災樂禍的等着看此番又有誰會被遣送出百莺宮……人剩得愈少證明自己的機會愈多。

教養嬷嬷來了。

按理她們應該在第一時間趕到,難道是秀女間層出不窮的争端已讓她們疲于管理只想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因為勝利永遠只屬于那幾個趾高氣揚之人?

那幾個仗勢欺人肆意挑釁的秀女立刻來個惡人先告狀,又是哭鬧又是威脅。

蘇錦翎很不明白,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知書達理賢良淑德?若說自己入選進宮是個笑話,那麽她們又是什麽?

只不過眼下形勢的确是她們狀如落湯雞楚楚可憐,而她與樊淩波一個清清爽爽憑窗而立,一個拎着銅洗眉挑昂然,均是一副吃人不吐骨頭的模樣,于是正邪立分。

教養姑姑冷着臉将涉事人員帶走。

蘇錦翎卻意外的同那幾個挑事的秀女于一炷香後返回。她不知是因了蘇穆風還是宣昌的面子,總之今日的她初次切身體會到了權勢的好處,卻不是沾沾自喜,而是忐忑不安。

凡事有一利便有一弊,她不知這權勢的在帶來好處的同時是否還會帶來某些副作用,她似乎永遠無法像今日那幾個嬌生慣養的秀女一般盡情享受權勢的優越,更無法去利用。然而她畢竟因此擺脫了困境,而樊映波……

她望向那扇半敞的雕花門……這個人怕是不會再回來了。

可是當夕陽的餘晖在粉牆上勾勒出長而曲折的樹影時,一個單薄的身影無聲的走進影紋院。

蘇錦翎看着她路過自己的窗前,停頓片刻,頭也未轉,只斜斜的瞟了自己一眼,便進了霁影軒。

她松了口氣。不過樊映波既是無強大家族背景怎麽會全身而退?是有更大的災厄在不遠處等待還是姑姑們果真公平無偏?

這場平地風波令她感到分外疲憊心力交瘁,再次發覺自己實在不适合宮廷生活。

到了深夜,蘇玲珑又悄悄潛來,狠狠訓了她一頓,讓她不要多管閑事。

“依你的能力,能自保就不錯了,若是想去幫別人沒準還會給人帶來更大的麻煩,況且人家就真的需要你去主持正義?在宮廷裏,權勢就是正義,身份就是正義!在你一無所有之前,別忙着和別人栓在一起,要看準形勢。而且她們少一個,咱們的機會就多一分,優勝劣汰,這是不變的規律,一旦打破只能自食其果。另外,不要濫用你的同情心,你以為她就真的那麽可憐無助嗎?如果真如你所想的那般她現在就不會在這裏了……”

蘇玲珑僅僅比她大一歲,卻高深許多,那雙曾清澈明亮的眼睛現在依舊明亮,卻有着太多她看不懂的東西。

蘇玲珑應是那種适合宮廷生存的佼佼者,今日,她為了上位而同自己結盟,明朝,若是自己成為她的負累或擋了她的路,她會不會轉過來對付自己?

應該……不會吧?因為她不知自己要同蘇玲珑争什麽,她人生的目标不過是活着而已,況若真的有那麽一天,這姐妹之情就一定會在利益面前土崩瓦解嗎?而且如果可以,她願盡一切努力去幫助蘇玲珑,因為她雖不知蘇玲珑為何一定要進宮,不過她看到那個令其敢違抗母命且拼勁全力的目标已在那光芒閃爍的眼睛中埋下一絲憂傷和怨憤。

她嘆了口氣。被蘇玲珑弄得她現在也複雜了許多,蘇玲珑将她看得到看不到的統統撕開了鋪在她面前,這難道就是她将來要面對的生活?她不喜歡那種生活,也不喜歡為了适應那種生活而變得面目全非的自己。

然而……将來,畢竟太遙遠,眼下,才是最迫切的。

所謂眼下就是……七日過了,她要去赴宣昌的約。

去,或不去,這是個問題。

憑心而論,她是不想去的,可是不去,小火龍事件就有可能爆發,等待她的可能就不是離宮那麽好運了。她不明白宣昌既然是蘇穆風的同行為什麽還要刁難她?難道二人關系并不好?可若不好的話為什麽還要送療傷的藥給她?這宮裏的人怎麽個個都那麽令人費解?

這幾日她一直在尋找一個可以不去且無後顧之憂的借口。當然,她可推說腳傷未愈,可那藥量像是算準了似的,到了今天晚上,剛剛用盡。

不能不說,此藥極佳,膏質潤滑,氣味芬芳,塗在腳上清清涼涼,立時止痛,三日便傷愈,現在連痕跡都消失了,整個腳趾健康得精神煥發,真讓人發愁。

關鍵是他一大男人找自己去那麽僻靜的園子要幹什麽?可如果真有歹心的話那日她恰好行動不便……

反正她是想不通了,長痛不如短痛,明日見了他,力争将一切事件做個了結,大不了賠條小火龍。她不方便出宮,不是還有蘇穆風嗎?對了,蘇穆風在哪?找到他就有辦法了!

她開始給自己打氣,其實宣昌暫時還不是魔鬼,長得也算蠻帥……不,堪稱翩翩美男,尤其那一頭如水長發,啧啧,簡直光可鑒人。就是氣質過于清冷,表情過于峻傲,目光過于冷銳,唇形過于涼薄……不過也正因如此,笑起來才會有冰雪驟融之感。

想到他燦如春日的笑……不知為什麽,忽然臉頰發燙,心跳微亂。

她惱火的将被子拽過頭頂,又胡思亂想了一會,方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仿佛做了個夢,夢中的她在水中沉浮,幾欲窒息。絕望中,一雙冷銳的眼自黑暗中飄忽而來。她隐約覺得似曾相識,急于回想之際,忽的驚醒。

原來是悶在被子裏做了個噩夢。

趕緊露出腦袋,深吸了口氣,迷茫的看了看滿室夜光,又睡了過去。

024莫名其妙

整整一上午,簡直是在煎熬中度過,真恨不能天上突然降個災禍鬧得雞犬不寧好給她個避免出現的理由,哪怕下場雨都好,可偏偏連片雲彩都沒有。

時近午時,她悲壯的走出纖羽閣。

樊淩波正在院中品茶,擡眸瞅了她一眼。目光依舊冷淡,不過……又好像有一絲難以言說的情緒飄過。

未及看清,她已垂下眼睫。

她的面色偏白,透着淡淡的黃,缺少少女應有的水靈粉嫩而是略顯憔悴,連正午驕陽都無法使其增添半點健康之态,倒是額心紅痣飽滿得分外惹眼。

要想走出百莺宮的宮門,必須穿過蘭若苑。此刻,面對原本“重傷待愈”現在卻袅袅婷婷的走向宮門的蘇錦翎,諸位秀女異乎尋常的淡定。她們仿佛正在修煉窈窕淑女,姹紫嫣紅的點綴在繁花綠葉中,個個輕聲笑語,姿态曼妙的切磋琴棋書畫,竟當她透明一般,這簡直就是和她過不去嘛。

人禍亦無,這難道就是上天注定?

出了宮門,別別扭扭的走上回廊。

果真,到了盡頭她便記不得路了,不過……草地上有簇瓊花,連枝帶葉,看樣子剛摘下不久,而這附近并無瓊花樹。

好奇拾起,不遠處,又有一枝……

這是宣昌搞的鬼吧?為了幫她記得路,竟将好端端的瓊花丢了一地。

她一路撿拾,果真尋到靜*香園。只恨路途遙遠,此刻的她懷抱一大捧瓊花,粉汗盈盈,氣喘籲籲。

正午時分,宮裏的人多在午睡,靜*香園靜得只剩下并不吵雜的蟬鳴。

她沒看到宣昌……狂喜。

既是他失約就怪不得我了!

轉身欲走……不過萬一我前腳走了他後腳便到然後來個蠻不講理……

于是暫且忍耐,況現在也的确是未出午時。

她繞到漱玉潭邊……

潭邊竟也放着一支瓊花,花瓣上還沾着水珠,分外動人。

她怔了怔,或許是讓自己在潭邊守着?

什麽人啊,約會的話不應該是男生先到嗎?就因為他是皇子伴讀?就因為他抓着她的把柄?他怎麽跟那小火龍一樣都喜歡死咬着不放呢?

放下花,掬了潭水拍拍臉,清涼了不少。然後恨恨坐在一旁,看着水中游魚,想着一會如何同宣昌交涉。

這真是一條魚誘發的麻煩,但願不會是血案。

小火龍啊小火龍,如果你知道你把我折騰成什麽樣也該瞑目了。不,她忘記了,魚是永遠不會瞑目的,哪怕它是皇上的寵物。

這些日子心裏有事結果睡得不好,眼下陽光又暖融融的,于是只一會,人便打起了瞌睡。

仿佛睡了很沉的一覺,卻一腳踏空般驚醒過來。

日影移了一點點,看樣子已過了午時。

又是開心又是生氣。

開心的是對方失約,這便怪不得她了,估計人家早已忘了小火龍的事……都這麽多天了,皇子伴讀應是很忙的……又或者他犯了什麽錯誤已經被咔嚓了……罪過罪過,可誰讓他板着臉?哪個皇子願意看下人的臉色?生氣的是害自己提心吊膽了這麽多日……希望他就算是長命百歲也不要再想起這件事來,就算想起也要記得是自己失了約。

愉悅蹦起,卻看到腳下那一大捧正在打蔫的瓊花……不對啊,如果他失約,這引路的瓊花是怎麽回事?

轉轉眼珠,四處打量……空無一人。

不管了,上天作證,她的确是按時來了,況且……她将瓊花繞着潭邊擺了一圈,這就是證據!

滿意點點頭,向出口走去……

“你上哪去?”

一個聲音自身後傳來,清清冷冷。

玉秀山上坐着一個人,一襲雪衣在熱辣陽光的照耀下白得刺目。

這人什麽時候來的?方才怎麽沒看到這麽一發光體?神出鬼沒,故作高深!最可惡的是他在她剛以為自己逃出生天之際突然冒了出來澆滅她的全部狂喜……他是不是上天派來專門和她作對的?

“時辰過了,我要回百莺宮!”派'派後花'園;整'理

“小火龍……”

她剛一轉身,便聽到他氣定神閑慢條斯理的說道。

咬牙。

猛一回頭:“你到底……”

“想怎樣”三字還未出口,鼻子便差點撞到那片雪白上。他竟不知何時從山石上移了過來,吓得她腳步一退,險些踩進潭中。

他長臂一撈,她整張臉便結結實實的貼在他胸口上。

未及她惱羞成怒,他的掌已滑至她的腕上,雖似虛握,卻有着不容抗拒的力度:“陪我走走。”

他的聲音略帶沙啞,細看去,眼底也布着血絲,掩去了平日的冷銳,多出幾分困惑和茫然,似是還有一絲……請求?

火氣消了大半。

他也不再多話,放開她,先自走了。

她猶豫片刻,到底還是跟了上去。

他走得很慢,像是在游花逛景,卻只盯着腳下。他說要她陪着,卻仿佛視她于無物。

這個家夥,打認識他的那一刻就一直讓人難以捉摸,眼下更是莫名其妙,害得她走也走不得,留着又別扭,她已是在心裏将他電閃雷鳴的劈了千萬遍了。

的确,莫名其妙。

這是一種奇怪的感覺,新奇又危險,快樂又憂郁。他知道自己應該遠離,卻又情不自禁的想要接近。不過即便是接近,也會保持有效的距離,因為他清楚自己該做什麽。他所要的,一定是對自己有利的,無用的,哪怕是可有可無的,都會不屑一顧。眼下心底的确生出一絲難言的情緒,一連幾日都在小火慢煎的折磨他,他預感到,再繼續下去總會有什麽東西将要改變。不,改變已經開始,而他是不能允許這種改變的。可他又忍不住留下她,這是他自十五歲大婚以來做的第一件也是唯一一件難以解釋的事。

即便不回頭,他也知道她在幹什麽。

東張西望……試探的踩着他的腳印,然後慨嘆他步子太大……對着他的背影撅嘴瞪眼……無聲咒罵……折了柳條對他做鞭打狀,他故一停頓,她吓得當即将柳條丢在地上……無聊,嘆氣,偷偷看他,滿臉的莫名其妙……

他也曾以為她是表面單純卻極有城府,然而兩次相見……那勇闖太極殿之事怕也真是無心之失,而也只有她才會弄出那種無心之失來。

唇角不禁一彎。

她是那麽簡單明了,所有情緒都寫在臉上,即便是刻意掩飾也不用費腦筋就能将其看個清清楚楚。

若是留這種人在身邊,定要分出許多心力來照顧她,這無疑是得不償失,尤其目前形勢雖表面平靜實則激流暗湧,他容不得自己有半點閃失,容不得有半點意外幹擾他的心神。然而有她在身邊,一切又是變得那麽輕松自在,仿佛天真的如看去那般蔚藍,而雖不知即将發生什麽,卻已預感到那會是快樂的……

一時竟無法判斷她的存在是利是弊,他何嘗為一個無關緊要之人如此頗費心神?

此前,他曾聽蘇穆風經常提起她,以為她不過是烈王府的一個庶女,因為身世可憐才令蘇世子牽腸挂肚。不過這種關心挂念似有些特別,要知道,蘇穆風可不只這一個妹妹,他尚有一同胞妹妹,卻從未聽他提過。

這七日,他毫不費力的得知了關于她更多的情況……這個女子,只有個烈王之女的名號,而在府中是沒有任何地位的,來此選秀,不過是充做一個名額而已。如此,這個女子,對他而言……

若她真的是他所需要的那種女人,他倒省了這許多麻煩,可若她真的也同她們一般,他還會如此為她心動嗎?

心動……

“我哥哥在哪?我想見他……”

他腳步一滞:“見他做什麽?”

她不語。

回頭,正見她滿臉怨憤,應是已忍耐到了極限。他突然興致盎然,很想看看這個小人兒爆發起來會是什麽樣子,依她的個性,爆發應該不是很困難的事吧?

“不用你管!”派'派後花'園;整'理

眼底笑意霎時冰凝,冷冷的瞅了她半天,見她故意視而不見,不禁愈發惱火。而他越是生氣,表面看起來卻越平靜:“蘇穆風現在行動不便……”

“他怎麽了?”

她的緊張輕易點燃了他強壓的怒火,他微眯雙眼:“沒什麽,偶感風寒,卧床休養。你……不知道嗎?”

他故意沒有告訴她蘇穆風重傷在身的實情,但她的反應似是并不懷疑……果真,她的确是烈王府可有可無的一個人。

“你找他什麽事?或許我可以幫忙。”

可笑,他什麽時候對一個毫無用處的人如此熱心起來?不,不是因為她,而是蘇穆風,蘇穆風是很有用的,而她是蘇穆風最牽挂的妹妹。

“我……”蘇錦翎自然不會告訴她想通過蘇穆風弄條小火龍:“我想問問他怎樣才能留在宮裏?”

這是個極沒有技術含量的謊,卻偏偏令人無法質疑。

狹眸中有光一閃,重又眯起,難辨情緒:“你想留在宮裏?”

她剩下的便只有點頭死扛了。也好,若是他真的告訴她,不妨反其道而行之,只是莫鳶兒……娘,我回去陪你不好嗎?咱們一起在清蕭園,自由自在……

025漫舞翩跹

“想跟在皇上身邊?”

雞啄米般的點頭猛的一頓……她什麽時候這般有上進心了?

“五月初八複選,你可準備了什麽?若是那日也僅靠一句‘女子無才便是德’怕是要惹皇上不高興的……”

他又騙了她。複選時皇上從來不出現,一直交由賢妃、如妃等人負責,而如妃最喜挑一些沒頭腦的傻丫頭。也是,若宮闱女子都如她一般精明豈不是自找麻煩?

“可是我真的什麽都不會……”

“我記得你會唱歌,好像還會跳舞吧?”

的确,雲裔族的女子皆能歌善舞,而她的母親又是滄州有名的伶人,她的腰……纖細柔軟,不知跳起舞來會是怎樣的曼妙。

這樣想着,那只攬過她腰肢的手不禁輕輕攥起。

“歌舞不足為奇,且難登大雅之堂……”

“誰說的?這三百年來,天昊最崇尚歌舞,說歌舞難登大雅之堂者皆是短視之人。你不妨舞來看看,我或許可替你參詳一番……”

突然很想看她跳舞,或許這一舞過後……再不見她!

她學了九年的舞,卻只舞給莫鳶兒看,再無其他觀衆,如今要她突然在陌生人面前跳舞,還是個男子……

他白衣勝雪,風度翩翩,容色清隽,器宇不凡……她不能不将電視劇裏的某些浪漫情節拿出來想象,愈發覺得羞澀別扭。

額間浮上一層薄汗,空氣驟然悶熱起來。

方才發現天不知何時陰了下來,烏雲沉沉,似要下雨。

她皺了皺眉,心思一動:“也不是不可,不過……我有個條件……”

他眉峰一挑,竟還有人敢同他提條件,她的舞難道是千金難求嗎?他倒要看看那是個什麽條件:“講。”

她眼看着腳尖處的草地,抿了抿唇,小聲道:“若是我跳了,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提小火龍的事了?”

他一怔,忍俊不禁的笑化成眼中難以察覺的一抹柔情。看着她為難的樣子,自知這些時日她一直在為此事擔驚受怕,很想當即應下,可口中卻道:“那要看你跳得怎麽樣了。”

她自是不知自己跳得如何,也不願意做這種交換,可是為了擺脫困擾自己的噩夢,為了擺脫這個男人……他的心果真如他的眸子一樣冷,竟然如此為難她一個女孩子,難道就不懂什麽叫憐香惜玉?

也罷,長痛不如短痛,此番過後,再也別想用什麽小火龍挾持她!

環顧四周,奔回到潭邊揀了枝瓊花,眼珠一轉,唇角露出一絲狡黠,将瓊花在潭中浸了浸。

“就以上次在潭邊唱的那首曲子為樂吧……”

要求還挺高,她心裏送了他一記白眼,表情卻萬般恭順:“好。”

她平日所練之舞皆以水袖為依,眼下權且用瓊花代替。

拈着瓊花,玉臂緩揚,動作極優美極舒展,卻忽的揮手一甩……

水珠光閃淋漓,弧線優美,盡數灑向那似笑非笑之人。

未及他着惱,歌聲頓起,瓊花亦順勢繞至身側,成為此舞開場的最精妙的一筆。

“空山鳥語兮,人與白雲栖,潺潺清泉濯我心,潭深魚兒戲。風吹山林兮,月照花影移,紅塵如夢聚又離,多情多悲戚……”

聲音純真中不失妩媚,婉轉中裹挾清越。

伴着歌聲,袖袂輕舉,裙裾乘風而動,飄帶漫回,卷起落英片片。

“望一片幽冥兮,我與月相偕,撫一曲遙相寄,難訴相思意……”

靈眸轉輝,星光熠熠;櫻唇含笑,幽情脈脈。

“風吹山林兮,月照花影移,紅塵如夢聚又離,多情多悲戚……”

清音微轉,似悲還泣,斂眉垂首,欲語還休。

“我心如煙雲,當空舞長袖。人在千裏,魂夢常相依,紅顏空自許……”

如訴如歌,仿若女兒心思,如夢如醉,恍若空谷流岚。

“南柯一夢,難醒空老山林,聽那清泉叮咚叮咚似無意,映我長夜清寂……”

纖臂舒展,柳腰婀娜中,似只見衣袂翻飛,化作雲霞一朵,穿破烏雲壓境的陰沉,粲然飄舞。仿佛有異香自那雲霞中溢出,攜着如雪落英,芬芳了整個天地,滌蕩心扉。

宇文玄蒼從不知哪一支舞可以這般自由自在,恣意飄搖,從未見哪一支舞可以這般奇異多姿,忘我忘塵。

那旋舞如風的女子仿佛融進漫天飄零的花雪之中,輕靈曼妙,杳渺迷離。

或許她本就是花中仙子,卻誤入凡塵,此刻又幻化流煙輕霧,馭香而飛。

天空漸暗漸黑,有雷聲隐隐傳來,雲層中電光閃爍,光芒劈向大地,晃得那旋轉的身影如同魅夜精靈。

他看着那輕捷的身影忽隐忽現,心中驀地騰起一種不安,仿佛在下一道光芒到來的瞬間,她便會猝然消失不見。

他不禁上前一步想要抓住那身影……

此際,一道電光破空而來,天地驟亮……

————————————————————

蘇錦翎聽到雷聲隐隐傳來。

暴雨來臨之前,空氣異常稀薄,她雖然舞得輕盈,可是漸漸喘不過氣來,視線也漸漸模糊,萦繞周身的花瓣恍若連成一片,如雲一般的拖起她。身子愈輕,仿佛飄了起來,卻不知該飄向何方,只在一道道刺目的光亮以及随之到來的黑暗之中穿梭。

她雖舞着,突然好像無法停下,就這麽不受控制的旋轉。

光暗交錯,物象迷離。似是忽然回到了清蕭園,看到了倚門而立的莫鳶兒,她的目光盯着墨空閃電,被光照得慘白的臉浮着一絲朦胧的笑意……閃電頓消,換作金霧迷蒙,水塘邊環膝坐着個模樣稚嫩的女孩,正對着霧岚出神,滿臉的憧憬……

她奇怪着,這不是自己嗎?怎麽會……

又是一陣光怪陸離,耳邊忽然安靜下來,只聽得“嘀……嘀……”的輕響。眼前是一片雪白,只一個綠色的光點在有節奏的詭異跳動,每跳一次,便帶起一道煙,跳動不止,煙便連做波浪。這聲音很單一,卻像一道催命符揪得人心緊。

滿眼的雪白漸漸有了層次,于是她看到一個女孩躺在雪白的病床上,面容瘦削安靜,臉色白得透明,仿佛只是個影子。

這張臉很是眼熟,她想湊過去看個清楚,卻發現那個影子似是有着強大的吸引力,她只動了動念頭,便不由自主的向影子貼去。

莫名的恐懼霎時攫住了她,一個聲音在心底狂喊“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做回漸凍人”,卻是身不由己。那雖然是個幾近透明的影子,卻是執着的,牢牢的牽系着她,不容她違逆。

那綠色的小點開始跳得瘋狂,仿佛連成一片,摧人心智。她逐漸迷失,放棄抵抗,由着自己向着影子飄去……

忽然,一道白光刺目閃過,一陣巨響驚天動地,就在她即将沒入那影子的瞬間,仿佛有人扯住她的臂用力一拽……

————————————————————

雨聲滔滔。

蘇錦翎睜開眼睛時只見自己身處一座精雕細畫的小亭中,亭外雨幕扯天扯地,一片蒼茫。

“醒了?”

耳邊忽然傳來一個聲音,穿透暴雨,清清冷冷。

移目……

天啊,她怎麽竟然在……宣昌的懷裏?

掙紮坐起,卻是被他緊緊的箍着,可又不見他使多大力,臉色亦平靜如常,目光似是毫無落點的罩在她臉上。

“你怕雷?”

她繼續掙紮,徒勞無功。

這個人怎麽回事?難道是趁自己失去知覺時占了便宜?

急忙看去……二人衣衫整齊,就是盡數濕透,她已是“曲線畢露”,且衣襟微敞,粉紫抹胸若隐若現,将綴着雨珠的肌膚襯得晶瑩剔透,連自己都覺出幾分誘惑,于是頓時臉紅心跳。

可那人卻鎮定如常,對半洩春光視而不見,眸子只定在她的臉上……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坐懷不亂?

她眯眼打量,他目光淡然。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立即正色道:“雖然我昏倒了,可是舞也跳了,我們的帳已經兩清了,以後再也不要和我提什麽小火龍……”

他唇角輕勾,發絲微動,其上雨珠悠悠滑落,恰恰滴落在她唇邊:“可惜,我沒看見。”

她一怔,立時大怒:“騙子,騙子,你到底想怎樣?”

掙紮注定是無用的,他唇角的笑意只能使她憤怒加劇。

“我說過,我看不見。”

他目光清冷,卻失了往日的淩厲銳氣,且蒙着一層霧,乍看去,竟似幽幽的藍。

“你……”

“小時落下的病根……”

他的語氣清清淡淡,像是在說一件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事,一件于己無關的事。

而即便如此,亦是不同尋常的。他何嘗對人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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