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是要遵從娘娘的旨意送殿下出宮。”

宇文玄铮生氣了:“你怎麽這麽固執?”

蘇錦翎很奇怪:“難道做奴婢的不該遵從主子的旨意?”

048沉冤得雪

“你既是知道奴婢理應遵從主子的旨意,那為什麽我昨兒個讓你在撷芳小院等着你倒不見了蹤影?難道我不是你的主子?還是你眼中只有賢妃娘娘而不把我當主子?”

蘇錦翎自初見便覺得他脾氣不好,卻也未見他真正發作過,而眼下他圓睜雙眼,額角青筋暴露,還急促跳動,又将她罪名加大,頓令她語塞,良久,才小聲辯駁道:“那你也沒有找到美人魚嘛……”

心裏又嘀咕,還是個男生呢,長得人高馬大,卻是個小心眼,不過是件芝麻大小的事,至于這般臉紅脖子粗嗎?

“你怎麽知道我沒有找到?”

宇文玄铮眉峰一挑,興味盎然,卻沒有告訴她,為了找美人魚,他打翻了宇文玄朗那半人高的青瓷千蓮盆池,被其追打,而玄朗的怒吼至今追命般的在耳邊環繞:“誰告訴你盆池下面埋了什麽美人魚?”

“因為那不過是個故事……”蘇錦翎蹙眉道。

“不,世上的确有美人魚……”

蘇錦翎當即目瞪口呆。

“只不過是千年前的事了,《天昊志》上有記載,‘南海水有鲛人,水居如魚,不廢織績,其眼能泣珠’。鲛人就是你說的魚尾人身的美人魚,難道你……對了,我倒忘了,你不識字的……”

他亦沒有告訴她自己知道鲛人的傳說還是因為将那個故事講給了清寧王,想要問問他那博學多才的六哥是否知道美人魚的所在。當時的宇文玄逸唇角于燭光中勾出魅人笑意,随手從書架上撿了本書,長指一劃,準确無誤的翻到那頁。

他只是趁蘇錦翎尚未發怒,急忙道:“要不我教你識字吧?”

他将蘇錦翎瞪大眼睛這一生氣表情看做驚喜:“等到你識了字,品級還能升上一升,到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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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點糊塗,他這樣做是為了幫她當上女學士嗎?他難道不是想……那麽她是否識字又有什麽關系?他識字就好了,如果她喜歡,他可以讀《天昊志》上的所有奇聞異事給她聽……奇怪,他什麽時候變得這麽,這麽……

蘇錦翎已是氣極。前世她好歹也是個大學生,雖然入中文系不過一個月就……今世卻因為種種原因不得不裝文盲,還要遭人恥笑……

“唉,你這人怎麽這樣?剛剛在賢妃娘娘面前見你能說會道的,怎麽當了我的面連個好臉色都看不到?我是一片好心啊……”

蘇錦翎剛憤怒拐出宮門,就有兩個聲音向她撲來,随之而至的還有一高一矮的兩個小小身影,一左一右的牽住了她的手。

“姐姐……”

“姐姐……”

定睛一看。

“小明子,小番子,怎麽是你們?”

“我們聽說殿下要來雪陽宮看姐姐,就央着跟來了,卻不想等了這麽久才見到姐姐……”

宇文玄铮已是幹咳了半晌,但那倆小家夥叽叽呱呱的說個不停,根本就沒瞧見他面色尴尬急切。

“小爺是來看賢妃娘娘的!”派'派後花'園;整'理

他終于忍不住怒吼,卻欲蓋彌彰,驚了蘇錦翎,惹得貼身太監小寧子咬緊嘴巴在那忍笑。

“反了反了,當着小爺的面就敢胡說八道。小寧子,給我掌嘴!”派'派後花'園;整'理

蘇錦翎立刻護住兩個孩子:“你就知道以大欺小,算什麽本事?”

“我就欺負他們了,怎麽着?”宇文玄铮袖子一揮,擺出兇相。

“你……”蘇錦翎氣急。

“姐姐,”小明子搖着她的手:“殿下不會打我們的……”

“嗯,就是打也不會真打。”

小番子跟着補充,又扯了扯她的手,意圖讓她彎下身子,随後俯在耳邊低語幾句。

蘇錦翎懷疑的看了眼宇文玄铮,那目光是在說:“他有那麽好心?”

“真的真的,若不是殿下,我們現在就真被打死了……”小番子急得臉都紅了。

宇文玄铮沉冤得雪,立即擺出洋洋得意的姿态,負手身後,眼只望天。

“殿下很少責罰我們,頂多是吓唬吓唬,雖然屁股還有些痛,”小明子還揉了揉屁股:“可是殿下是個天大的好人……”

這番直白贊美,終令宇文玄铮也受不住了。

“你們兩個……給我住嘴!”派'派後花'園;整'理說着,飛快的瞄了蘇錦翎一眼:“有人明白就好,省得總把小爺當惡人!”派'派後花'園;整'理

蘇錦翎便有些不好意思。

那兩個小家夥還要扯着她的手唠個不停,小寧子卻怒了:“兩個沒有眼力見的東西,還不給我上一邊去?沒看到……”

說着,拼命使眼色。

宮中的小孩多比較早熟,但見八殿下也氣鼓鼓的,頓覺自己礙眼,急忙退到辇輿兩旁,抿着小嘴偷笑。

小寧子躬身上前,滿臉谄媚:“殿下,是現在就回宮還是……”

宇文玄铮的臉突然有些泛紅,目光閃爍:“那個你……你是回聽雪軒……我可以送你回去,還是那個……一起走走?你腳傷了,可以坐辇上……”

蘇錦翎為此前錯怪了他正兀自內疚着,而他所提的兩種建議她卻都不想選。她不是沒有看出宇文玄铮的心思,可是……若是對人家無意,最好不要做些令人誤會的事。她面對的不是普通的少年,而是天潢貴胄,金玉之軀,萬一惹出什麽麻煩,倒黴的還是自己。不過看着他的懇切,一時又不知該如何拒絕。

小寧子極是會替主子着想:“小明子,小番子,還愣着幹嘛?還不扶錦翎姑娘上辇?”

“不不不,這是殿下的辇輿,奴婢怎敢僭越?”她慌了,就要躲進門裏。

“要你坐你就坐,我看哪個敢說句不是?”宇文玄铮極具豪傑氣概。

于是蘇錦翎被從門裏挖出來,緊接着被架上版輿,又不敢大聲反對,否則只能引來更多注目,更不敢跳辇,好在宇文玄铮也顧忌她的情緒并沒有同乘一辇。

于是自雪陽宮蔓延開去的一條細石子甬路上出現了這樣詭異的一幕,一個宮女坐在辇上驚慌失措,一個皇子陪在一旁慢慢踱步。

“你剛剛講的那兩個人最後的結局是胡編的吧?”宇文玄铮随手折了根柳條,在指間細細把玩。

“什麽結局?”蘇錦翎放棄掙紮,坐在辇上聽天由命,眼睛卻毫不放松的警戒四周,一旦看到人影便恨不能縮到馥香團紋軟墊裏去。

“就是那個林妹妹。她将神瑛侍者澆灌的甘露都化作眼淚還了他自己亦返回天庭,而寶二爺歷盡情劫,參悟紅塵,最後重新成為神瑛侍者。二人雖再度重逢,卻因前緣已盡,難以再續……這才是真正的結局吧?”

她不覺瞪大眼睛。

她記得自己講述《紅樓夢》時只見他一副懶洋洋的表情,卻不想聽得這般仔細。

“你怎麽知道的?”

他得意一笑:“沒想到在宮中只待了這麽幾日就學會見風使舵了,孺子可教啊!只是什麽時候你對我也能見個風使個舵?”

見她又要瞪眼,忙笑道:“行了,不逗你了,真沒見過你這麽愛生氣的女子。對了,你這故事是在哪得的?我怎麽從來沒聽過?”

自是沒聽過,曹老先生是清朝人,而天昊國……她到現在也不知這究竟是哪個朝代,而他們的言辭中偶然還會帶出一句半句的唐詩宋詞,這是不是意味着只要越過此前的朝代她以後就可以拿着原本不多的存貨胡編亂造了?

“你自是沒聽過。”她小有得意,立即在心中盤算都有哪些成果可以利用,萬一賢妃聽上了瘾也好有備無患。

宇文玄铮唇角一勾:“不論聽過與否,無非就那麽兩種結局——圓滿或不圓滿,也都只是故事,任由人胡謅的,哪有我們宇文家族的人物傳記來得好聽?”

蘇錦翎立刻提起十二分的興致,兩手均搭在一側扶手上,一瞬不瞬的對他。

宇文玄铮受此關注分外興奮,當即清了清嗓子:“就是你所說的美人魚,其實是鲛人,千年前的南海裏到處都是……”

“現在果真沒有了嗎?”

如果有可能,蘇錦翎還真的很想親眼見見,她們究竟是如童話裏描述的一般美麗還是如網絡爆出的所謂的美人魚骨骼一般令人大失所望。

宇文玄铮搖搖頭:“應該是沒有了吧,反正這麽多年,誰也沒有見過。而千年前,不僅有鲛人,還有龍、鳳凰、麒麟、九色鹿……”

見她面露懷疑,他乜了她一眼:“也難怪你不信,《天昊志》裏寫得明明白白,誰讓你不識字呢?”

“你該不是想說這些靈物的滅絕是因為彗星撞了地球吧?”她反唇相譏。

“什麽星?什麽球?”

不過是識了幾個字罷了,數學物理化學還有來自現代雜七雜八的知識,雖然我學得也不大好,但卻是你不知的,你又有什麽可得意的?

頭一扭,懶得理她。

“書裏記載,天昊初始名為無涯,在創國初始,每一任的國君都是由神廟裏的神龍決定的。而到了第五代時,神龍忽然消失了。君主千羽曜便将皇位傳與第七子千羽墨……”

“千羽?難道你的族姓不是宇文?”

049走火入魔

宇文玄铮沒有回答,而是繼續說道:“他的雙生哥哥千羽夜自是不甘,數次起兵造反。後來無涯國出現了個女子洛雯兒,國師斷言她便是神龍化身,便強迫神龍再次抉擇。千羽墨很喜歡這個女子,卻因為種種原因不得不分離,而能與這個女子在一起的代價便是讓出皇位。後來他二人便跳入了陰陽界,自此銷聲匿跡,神獸亦是在那一年裏齊齊沒了蹤跡。無涯以神龍號令擇定君主的習俗就此廢除,而每一代千羽家族必出一奇異之人的奇事亦消失了。千羽夜也很喜歡那個女子,只不過他更愛皇位。待那二人離開後,他便更國名為天昊,族姓亦改為宇文。雯乃色彩斑斓的雲,天昊便給了雲廣闊的天空,随時等待她的回歸。而擇千羽之‘羽’為‘宇’,洛雯兒之‘雯’為‘文’,縱然此生無法在一起,亦要二人生生世世的牽系,而宇文家族的每一個後代都在延續這種牽系……”

又是個江山美人的抉擇,那麽這個結局算是圓滿還是不圓滿呢?

“天昊原本只是個極大的島嶼,另擁有幾個陸地的附屬國,自神龍遁跡後,島嶼漸漸上升,與陸地連成一片,再加上連年征戰,方成就了今日的天昊國……”

宇文玄铮本最不喜讀書,只不過在查找美人魚事件時偶然得了這段家史,又聽了宇文玄逸對國號及族姓的解釋,今天特意跟蘇錦翎獻寶來的。但見她聽得全神貫注,含水籠煙的眼仿佛綻出星輝照亮了愈發黯淡的天光,心底頓時升起無限感慨和自豪。

然而又納悶,怎麽這個小宮女的每一絲細微都能夠如此輕易的牽動他的心神?真是怪了。

“殿下,”小寧子湊了上來,偷偷在他耳邊說道:“要不要擡回長信宮?”

宇文玄铮一怔,當即在他腦門鑿了一爆栗,低聲道:“你琢磨什麽呢?”

小寧子揉着腦門,委屈道:“奴才這不是為殿下着想嗎?這也是她的福氣,賢妃娘娘上次不就賞了殿下兩個宮婢……”

“滾一邊去!”派'派後花'園;整'理

他怒罵,轉身對擡辇的太監喝道:“送錦翎姑娘回去!”派'派後花'園;整'理

辇官不敢遲疑,立即掉轉方向而去。

他卻站在原地,直看着那辇輿消失在淡藍夜幕中。

小寧子在背後嘟囔道:“何苦呢?”

宇文玄铮剛一回頭,他便立即捂住腦門:“奴才錯了,奴才再也不敢了……”

宇文玄铮搖搖頭,似是自言自語道:“你不懂……”

小寧子不懂什麽?他說不清楚,因為他亦是不大明白。

這種難題似乎只有聰明睿智的清寧王才解得開。

這般想着,便要往清寧府開動,卻忽的記起昨天宇文玄逸所言……不禁收回腳步,唇角泛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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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錦翎果然料得沒錯,第二日她剛進了雪陽宮點卯,嚴順便轉達了賢妃的旨意,上午待毛團大人散步,因為賢妃娘娘要處理後宮事宜,下午申時初刻準時來到偏殿為賢妃娘娘唱曲說書,并且從即日起,她的月例漲為四兩銀子。

她興奮異常,抽空溜回聽雪軒拿螺子黛蘸水将凡是能記起的故事題目統統寫下,連《賣火柴的小女孩》都沒放過,不過賢妃應該更偏愛才子佳人一類的言情小文,大不了把看到的現代連續劇挪到古代來,就算醜小鴨也可搖身變成公主然後與王子喜結連理嘛,只是千萬要記得,無論情節怎麽千回百轉,結局一定要圓滿。可萬一問起她是打哪得了這麽多的故事……賢妃該不會有心情去請莫鳶兒進宮吧?

賢妃也不是沒有提過莫鳶兒,只是說:“雲裔女子果真天性聰慧,連後人亦不同凡響。雲澤川的确是人傑地靈之所,聽說飲了澤中水的女子皆會擁有一種奇特的靈術。只可惜頻受異族侵占,而今雲裔的族人也所剩無幾了,而且雲裔的女子一旦情定外族之人,定命不久長……”

她心中一顫。

賢妃自覺失言,忙改口道:“不過若是能過了十八歲,定會長命百歲……”

她不知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不過既然是傳說……誰又會對傳說認真呢?就像她口中不斷翻新的故事,又有哪件真有其事?

只有一件事是真的,那便是這幾日,但凡是說書唱曲的時間,宇文玄铮都是不請自到,而且相當準時。

那日傍晚,他原本講故事講得好好的,卻突然命辇官送她回來,弄得她莫名其妙且深覺此人古怪難解。不過也只那一次,宇文玄铮再也沒有要她“一起走走”,她便認為那日不過是他的一時興起,再說,宮裏好玩的事那麽多,他一個見慣奇珍異寶的皇子怎麽會對她這樣一個小宮女感興趣呢?不禁稍稍放了心,再見時神色也便自然了許多。

只是賢妃對他的屢屢出現深表懷疑,目光別有蘊意。終有一日,她放了透明琉璃戗金蓋碗,慢聲道:“铮兒最近倒有時間經常來雪陽宮了,莫非清寧王又病了不成?”

“可不是?”宇文玄铮轉着指間的檀香折扇:“前幾日光祿大夫史存為自己的女兒提親,他便又病了……”

蘇錦翎此前在百莺宮曾聽說過這位只要一言及婚事便病得要死不活必得“命中注定”之女方可解此災厄的清寧王,當時已生出許多好奇,眼下便豎起耳朵密切關注着。

宇文玄铮自是注意到了她的緊張,不禁唇角微翹,卻生是不肯再多說一句,等着看她着急。

“此番倒怪了,以往不是要到議婚的時候才病嗎?怎麽這回……”

“誰知道呢?卻說那史存之女已是同皇兄合了八字,正是命中注定,然而這回倒嚴重了,那邊剛提了一句,他便昏倒了……”

蘇錦翎額懸黑線,這位王爺……也太嬌貴了吧。

賢妃語帶惋惜:“只可惜了這樣一個風流俊雅的人物,莫非就要孤獨一生?想來故事裏關于才子佳人的圓滿也不全是真的……”

賢妃最近入境很深。

蘇錦翎值夜時被允許睡在床邊托踏上,再來段睡前晚安故事。賢妃第二日醒來便絮絮講着自己做了什麽夢,俱是才子佳人的轶事,若是結局好了,便滿心歡喜,若是不好,便悶悶不樂,有時還會在隔了幾天後忽然讓她将某一日的某段故事重講一次。

她哪會記得?賢妃就笑她小小年紀記性不佳,便揀重要的橋段提示她,然後不知不覺的自己将故事講了一遍,接下來是萬分感慨。

蘇錦翎不知凡此種種是好是壞,不過眼下看來賢妃頗有走火入魔之勢……

“可能還是沒有碰到真正的‘命中注定’吧,我也沒見皇兄為此有什麽不開心的,只要沒人前來提親,他不知道生龍活虎成什麽樣子……”

宇文玄铮此話不假,不過最近清寧王的确有些奇怪,比如翻出了閑置多年的玉笛,比如夜間的清寧王府又傳出了铮铮淙淙的琴音,依他跟随其多年的經驗,勉強可聽出其中裹着一種半喜半憂半是遲疑的意味。比如清寧王開始學着對某一物件出神,即便那不過是根毫無特色的小草,唇銜笑意,那雙颠倒衆生的狐貍眼亦漫溢出更為迷離惑人的色彩。

正因為對其了解,所以他深知自己是無法從宇文玄逸口中套出一字半句的真相,便搜集了六哥的種種怪異拿去與瑞王探讨。

宇文玄瑞紙扇一開,将自己略微發福的圓臉扇得是春光燦爛,又掏出随身小鏡整理了下油光光的鬓發,方慢悠悠的說道:“春天來了……”

什麽春天?現在都是夏天了。

不過經過仔細分析,縱然他再不怎麽開化,也得出一個結論……宇文玄逸懷春了!

懷春?宇文玄逸懷春?

這消息若是丢出去,必在帝京閨閣中引起軒然大波。

懷春?懷什麽春?懷哪個春?誰讓他懷的春?

別說她們,就是自己也很想知道,然而依六哥的性子是着實不肯透露一星半點,他只能觀察。可惡的是史存偏要來提親,也難怪他那嬌貴的六哥當機立斷的就暈倒了,那叫一個幹脆利落。史存卻不到黃河不死心,天天拿着女兒的八字到清寧王府說什麽終于找到了清寧王的命中注定,萬望王爺不要錯過以免孤苦一生,還說什麽宇文家族的兄弟們都已成家立業,清寧王也應該考慮添人進口開枝散葉了……

害得六哥只得悶在房中養病,否則将他放出來,漫天遍野的一跑,不就找到那個“春”了?

賢妃已是對此司空見慣,不再追究,只又嘆了一句:“你七哥最近也不知在忙什麽,已是一個多月不見了……”

宇文玄铮神色一僵,上次他打破了那個盆池時已是信誓旦旦的說要賠給宇文玄朗個一模一樣的。可永定窯的人卻說若要燒出那麽大的盆池且需精雕細刻,沒有半年的時間無法完成,而自從上次制出那個半人高的青瓷千蓮盆池後,皇上說太費工時且華而不實,已着工部下令禁止。如今要當真想燒出那麽個盆池來,先要請旨聖上,再由工部審批,然後選址、蓋窯亦需半年左右……關鍵是皇上根本就不可能下這個旨意。

050帶你出宮

“可能在煜王府幫四哥打理婚事……”

估計煜王婚事一過,他就有時間找自己算賬了,想來也沒有幾日了,不禁暗自叫苦。餘光卻瞥見蘇錦翎臉色微紅,目光如水波閃動。

“錦翎是不是病了?”賢妃也注意到了她的異常:“快回去休息吧,這幾日也是累了你了。”

蘇錦翎告退,輕飄飄的走到院中,停住腳步,望着西沉紅日深深吸了口氣,方勉強緩住激烈的心跳,卻是笑了。

還有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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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幾日裏,蘇錦翎都比較清閑,因是煜王婚事臨近,來往雪陽宮拜訪慶賀的人驟然增多,賢妃也就沒有時間叫她唱曲說書了。

到了六月二十七這日,本是蘇錦翎當值,可是頭天晚上,樊映波忽然要同她串動一下,她也沒有問原因便應了,只囑咐她別忘了同嚴順打聲招呼。

臨了,樊映波忽然說了句:“後日煜王府便要舉辦婚事了。”

她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淡無波,其時又對着戶外的繁星滿天,蘇錦翎只能看到她藻綠的飄帶于淺一色的羅裙邊輕輕飄擺。

她不明白樊映波為什麽要說這樣一句,這本就是人所共知的事,可是煜王的婚事與她們有什麽關系呢?莫非……她是想提示自己,賢妃既是煜王的生母,那麽她們這些侍奉賢妃的人是不是也應在這大喜的日子送上一分賀禮?

她正待追問,樊映波已經走了。

她卻得了個心事。

因平日也不大與她們接近,竟不記得雪陽宮的太監宮女是否送過賀禮,大概是有私下表示,既然如此,更是不便去問。

從楠木箱裏取出一個一尺見方的小盒子。只不過是個普通的木頭盒子,外加一把鎖而已,而這便是她的全部家當了,裏面裝得半滿的都是賢妃的賞賜,金光燦燦,将那簡陋的盒子晃得亦擡高了幾分身價。她是每天晚上都要逐一拿出來稀罕一番的,如今挑了幾個自己認為最貴重的又犯了愁……将主子的賞賜再還了主子,這不大好吧?

其實最好的賀禮便是親手所制,可是她會什麽?身邊的宮女個個是針指女紅的高手,而她只會編如意結,如此又太寒酸了吧?實在不行……唱個曲說個書?怕是也只有賢妃才喜歡這種小把戲,人家就算要聽也會請帝京有名的戲班子和說書藝人,哪輪得到她?

為了這賀禮,她整整愁悶了一個晚上,直到五更時方昏昏的睡了,好在第二日并非她當值,直睡到日上三竿方起。

簡單梳洗一番,坐到院中樹蔭下的石桌旁繼續冥思苦想。

“叮”派x派i小n說d後j花整]園論[理壇

有東西打在頭上,又蹦到桌子上。她拾起一看,竟是一顆榛子。

這不過是棵桂花樹,哪結得了榛子?

擡頭……

“想什麽呢?那麽出神?”

“是你?”

竟是那個藍衣少年。

宇文玄朗自樹上躍下:“怎麽每次見你都是呆呆的?”

“怎麽每次見你都是挂在那麽高的地方?”

雖是反诘,卻是驚喜。雖然至今仍不知這藍衣少年的名姓,可是他一笑起來就有一種很明朗的感覺,讓人不覺就開心起來。。

“你怎麽來了?你怎麽知道我在這?你是來找我的?”這一開心就蹦出一連串的問題。

宇文玄朗見她毫不掩飾的喜悅和好奇不禁笑得更為明朗,湊近她,神秘兮兮道:“有人讓我給你稍句話……”

心猛的一滞,而後驟然狂跳起來,雖然明明知道那人是誰,卻仍不可置信的問了句:“誰?”

她的心跳是那般劇烈,甫一張口,心跳聲便簇擁着那個顫顫巍巍的字湧了出來。耳邊仿佛在打鼓,震得她不敢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吐出了那個字。

然而即便心跳再怎樣的震耳欲聾,那藍衣少年唇齒開合之際飛出的一句話仍準确無誤的飄入她的耳朵,可是在以後的某一瞬間的回想中,她亦是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聽到了,她只是捕捉到了“鏡月湖”這個信息,便飛轉了身向門外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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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鏡月湖等你……”

宇文玄铮話音未落,便見剛剛那個激動得有些不能自持的女孩飛一般的跑出門去。

心中不覺泛出一絲說不出的意味。

四哥即便不說,他亦是知道要安排蘇錦翎入雪陽宮。雖然宮闱深晦,然而在賢妃身邊伺候的确是個不錯的選擇,否則一旦回到烈王府,依她的年紀也該談婚論嫁了。她一個身份尴尬的庶女,況蘇穆風又對她有一種難以言說的心意,若真的将她許配了別人誰能阻攔得了?四哥亦不會插手烈王家事。但在宮中,還可時時看到她,即便無法處處關注,亦知她在何處,在自己目力所能觸及之處……

每次早朝散後,煜王依然會丢下那些三三兩兩高談闊論之人悄然退場,卻不是回府亦不是去玉秀山枯坐,而是出現在她領着毛團經常散步的路旁。

那條路分上下兩層,下方是細石子甬路,上方是平展寬闊的高臺,即便一高一低,卻相依相伴,綿延遠方。他已不只一次看到那秀樹蔥茏中若隐若現的一角雪白。

他從未見四哥如此在意過什麽,而若是她得知其實那個人經常陪在身邊的話又會高興成什麽樣子?

然而卻不能真正的以煜王的身份與之相見,所以自她入雪陽宮後四哥便再也沒有向賢妃請安,此刻自是有忙于婚事的借口,可是以後呢?他已是知道四哥的顧慮,也知曉蘇錦翎的決絕,但是這種狀況又會持續多久?一旦真相大白該怎麽辦?

可是看到蘇錦翎這般興高采烈,他真的希望一切能永遠隐瞞下去,或者一切就真的如她心中所認定的一般。

在這一刻,他甚至暫時忘記了四哥的宏圖大志,眼前只有風輕輕,葉細細,一絲雲淡淡的停在藍天之上。

如果一切真的可以靜止在這一刻,該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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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錦翎一路飛奔,絲毫沒有迷路……這條路,她不知帶着毛團走了多少次。

當她如小燕般飛到鏡月湖邊,遠遠看到那一抹雪色之際,腳步竟漸漸慢下來。

藍天,白雲,清風,細柳,碧水,淡荷,浮暈,幽香……就襯着那個一身雪袍之人,仿佛一張美到極致的畫,唯有微微拂動的袍擺和發梢劃破了這種靜止,卻仍讓人不忍踏入半步,生怕一個不小心,夢便碎了。

可她仍在緩緩接近着,因疾奔而狂烈跳動的心隆隆的響着,眼前模糊着水汽,使這一切更像是一個夢境。

近了,更近了……

她停在可以清清楚楚看到他的位置,看他青絲如水,白衣勝雪,看他負手而立,仿佛嵌進這青山綠水之中……就像曾經無數個驟然醒來的幻夢。

如果真的是夢,就讓這夢永不醒來!

視線清晰複模糊,輕淺的色彩氤氲彌漫。

宇文玄蒼忽的轉過身來……

可惜這一刻,她的眼前正模糊着,只能猜測他的臉上是否是她所期待與想象的驚喜。唇角不知不覺的彎起一絲淺笑,不知不覺的蔓延開來。

“怎麽還站在那?過來……”

他的聲音依舊清冷,卻多了難以隐藏的柔情。

她抿緊了唇,将積累了月餘的澀苦相思咽下。

只要看到他不就很好嗎?只要他真真實實的在眼前而不是睜開眼便會飛走的夢不就很好嗎?

笑容愈發明媚,加快腳步,走到他面前。

就這般真真正正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他……依舊冷銳的眸,卻含幾許溫軟,是因了她嗎?依舊涼薄的唇,卻挑一絲春意,是因了他嗎?依舊冷峻的臉,卻多幾分柔和,也是因了她嗎?

就這麽笑着站在他面前,就這麽笑着看着他的臉,卻忽然覺得腰間一緊,整個人便貼在了他的胸口。

熟悉的淡淡的甘甜之香,就這麽輕易的勾出了她壓抑了許久的眼淚,她看到他衣襟上洇濕的點點淡痕,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哭出聲來。

他的懷抱并不緊致,她卻覺得窒息,窒息得仿佛那個冰冷的懷抱瞬間變作火焰幾欲将她燃燒。

“長高了,”他的聲音從耳邊飄落,淡若柔風:“也胖了些。”

她忍不住笑,從他懷裏掙出來,擡眸正對上他的隐隐笑意。

“煜王明日舉辦婚事,你怎麽有時間出來?”

“他辦他的,我做我的。”唇角的笑意忽有些蒙昧不清,語氣卻異常堅定。

“你……”

蘇錦翎剛想提醒他伴君如伴虎,別因了自己的桀骜惹煜王不高興。唉,她什麽時候變得這般小心翼翼了?

話未出口,卻突然聽他說了一句:“想不想出去?”

“出去?上哪?”

她環顧四周,目光停在湖心那似一彎寒月的小亭上。

“出宮。”

他微向前傾着身子,低了頭,唇靠近她耳邊,輕輕吐出兩個字。

051攜手同游

出宮……

這可是蘇錦翎做夢也想不到的事,眼下她換了普通女子穿的珠粉點碎花的紗衫,月白色的細綢裥裙……此套衣裙由宣昌友情贊助,蘇錦翎完全可以看出他是有備而來,心下暗自高興。

他則将長發簡單束起,只以白玉簪固定,愈發顯得風姿俊逸。而即便将雪色絲質長袍換做淡灰的常服,亦難減風采,倒更有一種欲蓋彌彰之勢。

此刻,他輕搖一枚十二骨紙扇。玉白的細絹扇面,其上提着當朝名士的字畫,俨然一副出自書香世家的貴公子模樣。雖緩行于繁華集市之間,任人群車馬川流不息,微眯的眼卻絲毫沒有從前面那個如粉蝶般歡快的身影上移開半分,看着她因為喜悅激動而泛出淡淡紅暈的臉在柔潤珠粉之色的襯托下愈加細膩動人,唇邊不禁泛起常人難以察覺的笑意。

蘇錦翎自來到這個時空頭一回逛街,幾乎要歡喜瘋了。

古代的街市雖然沒有現代的高樓大廈,鱗次栉比,然而兩邊的屋宇亦錯落有致。茶坊、酒肆、腳店、肉鋪、公廨比比皆是,店鋪更是繁多,绫羅綢緞、珠寶香料、香火紙馬……有幢三層的房子前還高懸着“彩樓歡門”的旗幟,分外惹眼。店鋪之間又雜以胭脂水粉日用雜貨等小攤,陳列的大多是她從未見過的玩意,幾乎讓她目不暇給。

她從一個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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