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7)

颦時舒,睫毛蝶翅般的翕動。因為有點發燒,臉頰有些泛紅,唇色愈加嬌豔欲滴。

“啪”派x派i小n說d後j花整]園論[理壇

一朵燦爛的小花綻開在燭心,驚了本就半睡半醒的她。

她微睜了眼,迷蒙的看了看搖曳的燭光,翻了個身。

錦被裏溢出淡淡的香氣,是茉莉*花的味道,那茉莉*花還是她和樊映波趁院中花開之際摘了晾幹儲在罐子裏的。

下午時,她好說歹說的央着樊映波找人打了洗澡水沐浴一番。

當然,依她現在的身體狀況實在不适合沐浴,可是躺了這麽久,感覺人都要發酵了,而且馬上就是新年……前世她便喜歡在新年到來之前把自己打理得幹幹淨淨,将晦氣留給舊歲,好清清爽爽的迎接新的一年。

只是經過這麽一番折騰,病症的确有加重的趨勢,以至于按規矩要守歲到天明,她卻實在撐不下去的睡了。

她翻了個身,擡起沉重的眼皮看了看熱熱鬧鬧的貼了滿牆滿窗的窗花,心想樊映波要到早上才回來,到時再讓她給自己講講暢音樓的趣事,只是她那麽一副性子,是一定要把一部彩色*情景劇變成黑白新聞稿的。

合了眼,似是一瞬間便做了個夢,夢裏情節生動,神思清醒之際卻又記不得絲毫,正準備将這個夢接上個續集,卻忽然有所感的睜開眼睛……

一個人影,一個淡色的人影正随着燭影的躍動在牆上輕輕彈動……

未及她驚叫,那人影忽然覆身上來,口中霎時多了一丸清涼,緊接着腰間一麻……

083心血鑄蓮

宇文玄铮自暢音樓後門潛出,小心的避開巡夜的侍衛,出了宣華門,穿過積珍院,自怡蓉水榭的長廊一路向南,再繞過益清閣,揀鸾鳴宮的小路往西而去……

也不知她身子好點了沒有,今天陪在賢妃身邊的是聽雪軒的另一個小宮女,一臉的國仇家恨,簡直是給人添堵。不過也幸好她不在,否則他要怎麽将她在衆目睽睽之下攜帶出宮?可如果她實在體虛氣弱,陪她說會話也好,總比一個人孤零零的悶在屋裏強,好人也會悶出病來的。

就像他,若是再把他禁足長信宮,他就要從宮裏挖出個地洞出來透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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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雖是天寒地凍,滴水成冰,可是自在啊!

他忍不住揮了兩拳,又一記飛腿将樹上積雪盡數震落,結果扣了自己一頭,連打了幾個噴嚏。

睜眼之際,仿佛看到一道白影劃目而過。

他一驚,剛要看個清楚,又一坨雪緊貼着面頰砸到地面。

原來是雪……他還以為是……

急忙抖抖火狐裘鬥篷……若是這副狼狽相被她見了不知要笑成什麽樣子……

手一滞……既是能博她一笑……

趕緊又猛踹另一棵樹,任那積雪撲撲簌簌的掉了一身,結果又打了個噴嚏,方急匆匆向聽雪軒走去。

想來竟是兩個多月不見了,她又病了這麽久,是不是又瘦了?本就纖纖弱弱的,這工夫怕是風一吹就倒了。不過也好,現在該是沒有力氣同他瞪眼睛了吧?

雖是有些幸災樂禍,心底卻是又軟又痛,不禁加快了步伐,最後竟是箭步飛奔起來。

窗上有昏黃的光微微搖曳,在雪白的地面鋪就一方微亮,那窗花的影子便像是印在雪地上一般,別有一番靜谧清幽。

她是睡着還是醒着?

他放輕腳步,在敲門與悄然推門而入之間猶豫片刻,方動了動那半擡至門邊的手,輕輕推開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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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冷得瘆人,冷得刺骨,冷得……她好像成為這漆黑幽冷空間裏的一粒小小塵埃。

蘇錦翎不知這是什麽地方,甚至分不清是夢是醒,她只能摸索着一步步向前,希望盡快走出這片詭異。

手觸及之處,盡是極涼的石塊堆砌的牆壁,竟似寒冰,光滑堅硬,那冷氣從指尖滲入,瞬間蔓延至胸間,化作凝重的霧于心上盤旋。

她止了腳步,環顧空洞的黑……她怎麽會來到這?那個擄她來的人在哪裏?他要幹什麽?

似有什麽擦過耳際向前飛去,飄渺游動,仿若螢火。

她遲疑片刻,移步跟上。

那淡藍的光點緩緩的游移,後漸漸向右偏移,竟沒入黑暗。然而轉瞬之際,那藍點消失之處忽的一閃,竟如融雪般化開,一點點的暈染着黑暗,最後居然仿佛在黑中鑲了一面幽藍的鏡子,卻看不見鏡面,只有絲絲袅袅的雲氣氤氲,似是危險,又似是誘惑……好像在告訴你,如果向前一步,可能逃出生天,也可能萬劫不複!

她盯着那雲霧缭繞的幽藍看了好久,而令她最終決心上前一探究竟的是幾句零星的對話,随着雲氣飄散,顫顫巍巍,卻愈發清晰。

不必格外小心,她無論是呼喊還是奔跑都聽不到絲毫來自自己的聲音,仿佛她不過是一縷有着思維的淡然飄散的雲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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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主可是想好了?此一番,可能生……也可能死……”

“……”

“施主是有雄心壯志之人,難道要舍了宏圖偉業只為了一個女人?”

“……”

“施主便當真如此相信貧僧?萬一貧僧……”

“總要賭上一次!”派'派後花'園;整'理終有回應,沉穩堅定。

這個聲音似是有些耳熟……

蘇錦翎的心猛的狂跳一下,不禁貼緊了冰冷的冰壁,透過那缭繞的藍煙望過去……

是一空曠幽深的山洞,四面連同上下皆是冰柱冰刃,嶙峋突兀,泛着幽冷的寒光,細看去,那光中竟似隐着一幅幅奇怪的圖案。

冰棱環繞中,相對坐着兩個人,其中一個雪衣逶地,墨黑的長發披散其上,擋住了冷厲的面容,只半敞着胸襟,左胸上停着一個淡藍的光點,似一只小蟲在微微翕動翅膀。

“即便此番可生,亦可只保她三年不受雷聲之苦。三年後,定要再取心頭之血為她束魂避難。心頭之血,精華所在,即便有幸得生,調養生息亦需時日,于壽命亦有損傷。施主……”

“無礙……”

這聲“無礙”霎時穿過冰天雪地砸到她心上……

……“王爺心頭的傷可是好了?”

他本已踏雪離去,聽聞此言忽的轉過身來,狹眸死死的盯着她,似是在揣度她的用意,良久方冷冷道:“無礙。”

……

……他将白玉蓮花系在她頸上:“此物不要離身,三年之內便無任何雷聲可傷到你!”派'派後花'園;整'理

……冰冷的懷抱……無力的心跳……淋漓的冷汗……急促卻微弱的呼吸……壓抑的輕咳……水色暗紋镂花長衫肩後的一點暗色……胸間一層層的捆裹……帶着淡淡腥氣的吻……

一時間仿佛有無數的混沌遽然清晰起來,轉眼化作尖利的冰刃向她飛來,準确無誤的刺中她的心。痛得她連聲都呼不出,只拿指死死摳住那寒冷冰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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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玄蒼的話音于空洞中幽眇回蕩。

對面的和尚默然半晌,雙手合十:“正如貧僧此前所言,七月十四亥子之交,陰氣上浮,正是最佳時機,而後施主需在這冰玉寒洞禁足修身七七四十九日,不得進人間煙火,只以冰水為食,施主……”

宇文玄蒼唇角微勾:“既是生死亦可闖過,這區區四十九日又何足挂齒?”

二人便再無語,各自靜默。

也不知過了多久,洞中忽然響起奇怪的聲音,卻不知從何而來,似禪音梵唱,又似虎嘯猿啼,盤旋缭繞,悠揚不絕,而那兩人依舊相對盤坐,視端容寂,仿佛身處一切繁雜之外。

她試着呼喚宇文玄蒼,卻聽不到任何聲響,更見不到他有任何回應,他只是靜靜的坐在那裏,白衣勝雪,黑發如墨,容顏靜寂端寧,仿佛入定一般。

她想走進洞中,卻發現這片幽藍雖似雲霧飄冥,卻像一堵堅硬的牆,無論她怎麽推拍敲打都紋絲不動,包括那縷縷流煙都依然故我的靜靜漂浮。

鳴唱之音漸多漸響漸急,竟似連成一片疾雨,催得人心底發慌。血液似乎正從渾身各處奔湧過來,彙聚在心上。她能感到心髒在胸腔裏隆隆跳動,興奮異常,好像要突圍而出。

剎那間,冰棱之上的怪異圖案忽然變形扭曲,放出神秘的藍光,頓時将宇文玄蒼籠入一片青藍之中。藍光游離環繞,形成一個碩大的朦胧的光球,內外均是流岚浮動。

于此同時,栖息在他左胸口的藍星驟然變得光亮,由一點螢火延展成渾身燃着妖冶藍色火焰的鳳凰。

鳳翅徐展,于流岚中輕舞翩跹,姿态曼妙。忽的引頸長鳴,轉瞬化作一線三棱銀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遽然沒入宇文玄蒼的左胸口。

突然像有什麽東西同時一下子刺入她的胸口,那種劇痛竟是如此熟悉。

蘇錦翎頓時痛得無法呼吸,身子都跟着抽搐。迷蒙中卻見宇文玄蒼亦是劍眉緊蹙,面色遽變,似是極力隐忍着巨大的疼痛。

淚水頃刻漫上雙眼……如今才明白,在去歲七月十四那夜,在他去往岚曦寺那夜,突如其來的将她從夢中驚醒的劇痛竟是……

流岚鬥轉,迅疾如風,模糊了他的身影,卻見一點光亮破雲而出,恰恰是那妖冶藍鳳,飄搖直上,沖向高空之後又迅疾直落而下……

流岚頓散,卻徐徐凝成一朵巨大的白色蓮花,燦爛綻放,幽香四溢。

藍鳳疾墜,快如流星劃目而過,蓮花驟然變小,縮成指甲大的一朵浮于霧氣之中,那藍鳳瞬間化作一點刺目紅光,如燃燒的血,恰恰點在花蕊正中。

花瓣猛的一顫,微微合攏,卻于剎那間變為一朵半開半閉的白玉蓮花。

花蕊之間猶有紅光閃動,恰如心跳。

宇文玄蒼目露欣喜,竟顧不得胸前傷口正有血痕絲絲滲出,直盯着那紅光漸弱漸息。

“将此物系于那女子頸上,若紅光能合上其心跳,方可護她。不過……”那和尚微擡了頭:“此女體質似有異常人,施主最好将她帶來,貧僧可依她的脈息再做調适,或許可保她永遠不受雷聲之害……”

宇文玄蒼大為驚喜:“謝大師!”派'派後花'園;整'理

他伸手欲拾冰上的白玉蓮花,卻忽然臉色遽變。

他按住胸口,陡然噴出一口鮮血,随後身子一頓,又是一片刺目鮮紅鋪開。

那血霎時滲入寒冰之地,如潑墨般蔓延開來,竟突破了幽藍的鏡面,直卷到她腳下……

猩紅中,那雪色的身影漸漸模糊,消失……

“宣昌——”

084冰釋前嫌

燭光幽暗,禪房清冷。

簡易的木桌邊分坐兩人,其上搖曳的燭影各映着半張臉。一個冰冷淩厲,一個靜寂超然。

“你是說……你也無能為力?”聲音亦如面容般冷厲。

“施主在冰玉寒洞修身的第二日,貧僧便見過這位姑娘。”沐于光中的眼目光清亮,竟似孩童:“事出偶然,貧僧忽然發現令她體質有異的原因竟是她在異世尚有真身……”

宇文玄蒼眉心緊鎖。

“貧僧知道施主對此事難以置信,不僅是施主,任是什麽人都很難相信一副靈魂竟會擁有兩具真身。只是身在異世的那具氣息微弱,才使得她在此世存活,一旦……”

“你是說只要那具真身消失她便可……”

“那個異世遠在遙不可及處,除了她自己,沒有人能去得了……”

“她自己會不會……”

話到此,他忽然想到婚禮那日,雷電交加,她蘇醒後的第一句話就是……“宣昌,我不要回去,抓住我,千萬別讓我走……”

“這種事,只有她自己才清楚,而若是她真的明了亦不可說出,否則定去而不返。況魂魄無依,即便那真身消失她亦不知會去往何方。而且我不得不告訴施主,正因異世真身尚存,以後每有雷聲,她雖有靈物護身,不至于魂魄離體,然而必将承受身體如車裂般的痛楚……”

宇文玄蒼搭在案邊的手猛的攥緊:“就沒有其他法子了嗎?”

搖頭之際,那蒙在右眼上的黑布移入燭光內:“除非異世的那具真身消亡……”

“我現在只想知道此前的十五年她是如何度過……”

“施主忘了,她的母親是雲裔女子……”

“我倒真是忘了……”

“不過亦是無用,雲裔女子但凡與外族的男子結緣,必定命不久長……”

宇文玄蒼冷笑:“依你所言,只能坐等那具真身死去,否則她必要終生遭雷聲所害?”

空空師傅靜默片刻:“施主對那女子果然是用情至深……”

宇文玄蒼蹙眉不語,臉色愈見冷飒。

“貧僧想給施主講個故事……”

“故事?”

宇文玄蒼唇角微挑……空空師傅在開玩笑吧?都這種時候了,他怎麽還會有心情聽什麽故事?

見他目中盡是不可思議及嘲諷,空空師傅微微一笑,目光純淨:“不過是個故事,或許可略略開解眼前困惑,反正暫不知何去何從,聊以解憂罷了……”

宇文玄蒼疲憊的靠進椅背,閉上眼睛,搭在案邊的手輕輕一擺。

純淨的目光漸漸變作難以觸摸的深沉,空空師傅微合了眼,轉動指間念珠:“很久很久以前,一個苦行僧在柴房修行……”

“宣昌……”

耳邊忽然傳來一聲夾着恐懼悲恸的驚呼。

宇文玄蒼旋即睜開眼睛,只是瞬間便移到隔壁,一把抱住在榻上哭喊的人:“錦翎……”

“宣昌,別死,我不要你死,你別死!宣昌,你醒醒,別死,別死啊……”

宇文玄蒼緊緊的擁住她,卻也制止不了她的掙紮。她的眼睛半開半合,淚水迷蒙着霧氣,好像沉浸在一個可怕的夢魇中,看不到他眼中的急切與心痛,只一個勁喊着“別死,別死……”

她到底做了什麽可怕的噩夢?

“錦翎,醒醒,我沒事,我在這……”他安撫道,淩厲的目光卻霎時掃向空空師傅。

“她不過是去了七月十四日亥子之交的冰玉寒洞……”空空師傅分外淡然。

“你……”宇文玄蒼神色驟變。

空空師傅微合雙目:“施主莫忘了,她是雲裔女子的後人,且此處恰是冰玉寒洞的入口……”

語氣愈發輕松:“如此甚好,否則亦會讓她在無意中多出一條罪業……”

宇文玄蒼看着他,真恨不能将此人在頃刻之間碎成粉末。

空空師傅嘆了口氣,執佛珠在蘇錦翎頭上晃了一圈,口中念了一句。

蘇錦翎哭聲頓止,目光逐漸清亮起來。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陌生的房間,看到拿黑布蒙了一只右眼左眼卻純淨如孩童的空空師傅,頓時憶起他就是中元節于甘露寺遇到的那個古怪和尚:“你……”

“錦翎……”

耳邊忽然響起熟悉的呼喚。

她急忙擡了眼,正對上一雙焦急的眸子。

剎那間,那恐怖驚心的一幕再次席卷而來。

她顫顫的擡起手,搭上他右衽的繡銀紋衣襟,忽然用力一拽……

宇文玄蒼頓時明白她要做什麽,出手阻攔之際,卻聽她嘶聲尖叫:“放開我!”派'派後花'園;整'理

他的手就那麽停在她腕上,緩緩松開,垂于身側。

空空師傅退後一步,消失在青布門簾之外。

她的手顫得不聽使喚,費了半天勁才解開那中衣領子,往下一扯……

一個T形的傷疤,恰似藍鳳振翅而入,雖是極小,那淡粉的顏色也似要融進于旁邊雪樣的肌膚,卻依舊觸目驚心,恍若一把利刃刺入眼中,刺入心底。

淚再次滑下,模糊了那淡淡的粉。她急忙眨眨眼,抖落迷蒙,只定定的看着。

“早已好了……”他輕輕拉下她揪住衣襟的手。

她忽然撲入他懷中,死死摟住他,放聲大哭:“你是傻瓜!是騙子!為什麽?為什麽?我不要你死!是我錯了,我錯了……”

她語無倫次,他倒忍不住笑了,拍着她的背柔聲安慰道:“都過去了。快別哭了,休息一下……”

她不肯,只揪住他的衣襟,哭得心碎又無助。

他無奈,只好攬着她坐在塌邊。她恹恹的病了多日,終是哭得累了,迷迷糊糊的要睡去,卻怕她因此勾出什麽病來,又逗得她說了幾句話,待她抽泣漸止方不再擾她。

他則靠在一邊,将白貂皮風麾拉近她的下颌,細心掖好。又見搭在腮邊的發絲淩亂,輕輕攏了別在耳後,露出有些潮紅的臉。她的小嘴仍在噘着,時不時的咕哝兩句,似仍沉在夢中的那場驚心動魄而無法睡得安穩。

他凝神看了她許久,方以臂為枕墊于腦後,另一只手撫摸着她的小腦袋。微合雙目,嘆了口氣,唇角勾上一絲笑意,不多時竟也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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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霧……漫天的紅霧……就這樣席卷而來。

一只燃着妖冶的藍火的鳳凰振翅翺翔,如閃電般撕開雪霧,化為利箭直刺入雪色人影的心髒。

那抹雪色昂然而立,卻于紛飛如雨的猩紅中,漸漸模糊,消失……

“宣昌……”她痛呼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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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翎,醒醒,醒醒……”

她驚惶的睜開眼,待眼前那幾張浮動的人臉終于合成一個,仍不可置信瞅了半天,忽然撲到他懷裏緊緊抱住。

她力氣是那樣大,像是生怕一松手他就會消失一般。

他輕拍她的臂,忍笑道:“沒事了,不過是個夢……”

他的聲音異常溫柔,終哄得她漸漸放松了神經,聽清了他的心跳,感到他的呼吸亦是溫熱的缭繞在耳畔。

緩緩放了手,盯着眼前的那身雪色衣袍許久,又忽的伸手去扯他的衣襟。

終忍不住笑出聲,捉住她的腕:“好了好了,早就沒事了,趕緊收拾一下,咱們該回去了……”

回去……

此刻仿佛終于醒轉過來……

熹微的晨光透過白绫紙,靜靜的映着屋中簡陋的一切。

“這是……”

他不言,只丢了句“把床鋪整理好便出來吧”,便先自撩了那藍布門簾出去了。

她下了榻,将藍布棉被疊好放在一邊,又把暗花軟枕擺擺正。

只是這一動,一線紅繩驀地自枕邊露出。

是一個巴掌大的錦囊,沉甸甸的。

撥開袋口……

一串紅繩穿就的一百二十枚銅板,簇新嶄亮;指甲大小的兩套黃金碗碟瓶盞,雖則小,卻有雲紋精雕細刻,極為別致;十個小金锞子玲珑喜人,還有一個紅絨錦盒……

打開……

竟是一雙點珠耳環,式樣簡單,只一根銀線連綴一顆瑩白珍珠。然而那銀線細到極致,若無光照,便好似一顆星星于指間浮動。

她将這些物件攤開在榻上,一一看過,揀了耳環,遲疑片刻,抿唇一笑,戴在耳上,其餘細心收入袋中,其餘細心收入袋中,卻見那枕頭依舊高低不平。

輕輕一掀……

象征“吉”、“利”、“高”等的橘、荔、糕、棗亦包得漂漂亮亮的擺在那。

這些東西他是什麽時候藏進去的?

唇角一彎,抽出帕子将壓歲果子包起,再留心找了找他有沒有又藏了什麽驚喜。待确定無有遺漏,方掀了門簾走出去。

宇文玄蒼正立于院中與一個茶褐色僧袍的男子低聲交談。

朝陽于低矮的院牆上露出半張臉,将柔潤的光輝籠在那一襲白貂皮風麾上,鋪灑成一層淡淡的金紅,那般高貴,那般聖潔。

蘇錦翎終于明白為什麽會有“蓬荜生輝”這個詞語,這個鄙陋的小院正因了他而熠熠明亮起來。不僅是這小院,就包括她,心裏也好像被那光照亮,暖融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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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據說是因為服務器升級且升級完畢,可是我這邊怎麽好像還不正常……

085共度佳節

見她站在門口,宇文玄蒼立刻向她走來,風麾一抖,便将她攏入懷中。

她聽見他在同那僧人告辭,自風麾縫隙看去,正見那僧人亦是看向她。目光純淨,卻令她無端端的打了個寒戰。

然後便覺得身邊的人更緊的摟住了自己。

“他便是你要帶我來看的人嗎?”她小聲問道。

坐在馬上,被他嚴嚴實實的護在胸前,吹不得一絲風,聽他只“嗯”了一聲,便再無他話。

她只記得夢裏那僧人好像對宇文玄蒼說可以永遠解了雷聲對她的符咒,也不知……

“錦翎,在烈王府的時候,每逢雷雨天,你是怎麽過來的?”

黑暗中的她神色黯然:“每逢雨天,娘就抱着我,我還以為是她害怕雷聲,卻不想……”

懷抱再緊了緊,良久,方聽他輕聲道:“以後但凡雨天,我也會抱着你……”

她靠近那胸口,閉上眼,暫時不去想自己的決心,暫時不去想他的身份,暫時不去想他身邊的其他女人,就讓她靜靜的同他走這一程,只全心全意的對他,就像回到那段真的一無所知的從前,以後……以後該怎麽辦呢?她不知道,她只知道發生的一切無法改變,惟願這段路長一些,再長一些,最好永遠沒有盡頭……

還記得除夕之夜,她雖然頭腦昏沉,但亦感到馬背颠簸,竟如禦風一般。而現在馬蹄噠噠,清脆響亮,卻也似有所遲疑。然而即便再如何緩慢,終是要回到她不願回去的地方。與其說不願回去,不如說不願面對她努力想屏蔽的一切。

“噼裏啪啦……”

“咚咚咚……”

“當當當……”

一陣鞭炮鑼鼓之聲忽然傳來,雖遙遠,亦能感到其熱鬧非凡。

她急忙探出頭來四處張望,卻只見一片白茫茫中稀疏的點綴着幾棵枯樹,可是那熱鬧卻愈發真切,還夾雜着人的歡騰。

宇文玄蒼見面前突然露出個小腦袋,還在驚奇急切的四處張望,在雪白風麾的包裹下活像只好奇的小兔子。

“我們去那邊看看怎樣?”

他湊在她綴着珍珠的耳邊輕聲道,旋即看她轉過頭來,那漆黑的眸子襯在這一片白皚皚中綻放着如寶石般璀璨的驚喜。

“真的?”

“自是真的!”派'派後花'園;整'理

他唇角銜笑,當即撥轉馬頭,向着喧鬧之處飛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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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片繁華的集市,亦只是繁華,卻不如帝京的街道井井有條,而且人們的穿着也不同于帝京。

衣服以皮毛制品居多,或長或短,領口袖口袍邊皆翻毛在外,腰間以粗布帶圍束,顯得矯健壯碩。

男子的頭發編成一條或數條辮子,頭頂戴一皮帽,女子則梳兩條發辮垂至胸前,頭上飾以皮毛做的絨球類的飾物,有的則戴着毛茸茸的發冠,兩側垂着小毛球鑲飾的流蘇,于紅潤的臉旁晃動,看去活潑可愛。

“這是肅剌人,以游牧為生。二十年前寒廣一役,肅剌人敗,大部分肅剌人在北面對我朝稱臣,還有小部分早年因戰亂便遷入天昊,後皇上就命戶部辟出此地給他們居住,任他們依着自己原來的習慣生活。今日是元旦,亦正是肅剌人的青禾節,不僅是肅剌人,就是其他地方的人也有趕來此處過這個節的……”

蘇錦翎細細看去,果真發現在體格健壯面堂紅潤的人中摻雜着不少看去相對秀朗的外地人,只不過皆穿着肅喇服裝,于人群中游走,時不時的就有人将一束青青的禾苗遞到他手中。有的手上已經拿了一大束,卻仍有人不停的将青禾交給他,而有的則手中空空或只有那麽一兩根,然後纏着那送禾的人讨要……

“這青禾的多少有什麽說法嗎?”

她納罕,身子卻一輕,被宇文玄蒼抱下馬,直接拉着來到一間衣鋪內。

俄頃,換裝而出。

宇文玄蒼一襲藏青色皮袍,不見絲毫臃腫倒更顯英姿挺拔。黑發已編做一根發辮垂于身後,頭戴青色狐皮帽,那長長的皮毛半遮住他冷銳的眼,目光愈見幽深。

她則是一身本色皮袍,袍長及膝,下配深一色的暗紋棉布褲。

相比與肅喇女子,她的身形過于纖細,即便是将店內最小號衣袍穿在身上,那肩袖依然寬出好大一塊,她不得不将衣襟裹緊,再拿腰帶紮牢。

頭發亦梳作兩條辮子垂在胸前,尾端綁了兩朵鵝黃的小絨球,發髻上也簪了一圈毛茸茸。她極是喜愛,不停的用手撫摸那柔軟。

宇文玄蒼唇角生硬,可眼底俱是笑意。卸去那身雪白,這樣平和的他更讓人心動。

他擡了手,将一只纏在銅絲上烏金紙做的蝴蝶簪于她的鬓間。

“這是什麽?”

她摸了摸,只覺那蝴蝶薄薄的翅膀在輕微顫動。再看他,帽旁竟也別了一只銅錢大小的蝴蝶。

這工夫,幾個臉色紅潤的年輕女子擁進店裏。她不禁睜大了眼睛……她們的發上均停了只巴掌大的烏金紙飛蛾,而後進門的那個女子更為誇張,發冠四周幾乎被大大小小的飛蛾、蝴蝶、螞蚱包圍起來,所有的翅膀都在抖動,煞是壯觀。

在天昊每年的元旦日,無論男女老幼,皆要佩戴這種飾物應景拜年,名曰“鬧嚷嚷”派x派i小n說d後j花整]園論[理壇蘇錦翎幽禁于清蕭園十五載,與之相對的只有一個神思恍惚的莫鳶兒,對于一系列年節亦只能淡漠處之,也便難怪她對大家習以為常的事物分外好奇了。

二人正準備出門,那滿頭鬧嚷嚷的女子無意看過來,目光落在宇文玄蒼身上,不禁一怔,緊接着眼波狂閃,随行的一個女子抿唇一笑,捧了束青禾交給她。她便走過來,将青禾交到他手上,卻不立刻離開,只大膽的看向他,臉色愈加緋紅。

蘇錦翎的目光由驚奇變懷疑,由懷疑轉憤怒。

“*&^^*&**&@%##%%%%#%&^……”

也不知宇文玄蒼說了什麽,反正是她從未聽過的語種,然後便見那女子看向自己,眼底的熾熱瞬間消退并再次熊熊燃燒……她看明白了,那情緒叫嫉妒,叫憤恨。

未及她瞪回去,那女子便傲然轉身,臨出店門又回頭往這邊睇了一眼,目光滿是期待且柔情滿滿,只不過因了她的火辣,那柔情霎時滾作沸油。

蘇錦翎知道,這目光絕不是沖她來的,于是調整好憤怒對向宇文玄蒼。

宇文玄蒼微微一笑,将青禾放在她手上。她卻憤憤将其擲在地上,又憤憤出門。

宇文玄蒼看着她氣鼓鼓的背影,臉上現出了二十二年來唯一的一次哭笑不得。

蘇錦翎氣呼呼的走出店門,卻不見他跟來,回頭一看……幾個肅喇女子正圍着他,紛紛将青禾送給他,且目光灼灼的幾乎就要把那寒冰一樣的人烤化了。

若不是能力有限,早就踩着風火輪過去了。

這是什麽古代,這些女子也太開放了吧?

她正在生氣,忽然一個高大的人影籠住了她。

擡眸一看,正對上一張濃眉大眼的臉。

那人亦是臉色紅潤健康的肅剌人,定定的對她瞅了一會,忽的拉起她的手,塞了束青禾。她習慣的要道謝,那人卻突然給她來了個大大的擁抱……

腦袋轟然一響的同時只覺一陣冷風自身後襲來,定睛一看,只見那大漢已跌坐在地,滿臉的莫名其妙,似是不知自己為何跌倒,如何跌倒。而宇文玄蒼則若無其事的負手而立,卻有一點寒光自帽沿被風拂動的皮毛下流出。

這點小小的騷動驚了四圍的人,說着蘇錦翎聽不懂的話,并對着他們指指點點。

蘇錦翎急忙拉了那惹了禍還鎮定自若擺出一副誰來揍誰架勢的宇文玄蒼離開事發之地。

她以為如此便逃離了紛争,卻不想有一雙目光正自街邊酒樓靠窗的位子冷冷的射過來。

那是一雙鷹一樣的眼睛,冷凜陰鸷,卻被一只銀質面具掩去了大半的殺氣,只餘冷硬的唇角斜斜的挑着,唇邊是一條深且堅毅的弧線。

“他怎麽來這了?”一個嘶啞陰冷的聲音似是自言自語。

“宗主,您在說哪個?”

坐在面具人對面穿着肅剌人皮袍面容卻頗為白皙秀氣的人循着目光看過去。

“煜王……如果我沒看錯的話。”

面具人收回目光,端了青瓷碗,将烈酒一飲而盡。然後随意拿袖子抹了抹自唇角滴下的酒水,滿足的嘆了句:“還是肅喇的酒夠勁!”派'派後花'園;整'理

白皙者急忙端起酒桶再斟上一碗:“煜王?景元帝正在太極殿舉大朝會接受各國使臣及衆臣朝觐吧,他怎麽會在這?”

“應是在會小情人兒吧?”

“小情人兒?”白皙者手一抖,酒水登時潑灑在外。

“浪費!”派'派後花'園;整'理面具人低聲喝道。

不過也難怪盧逍震驚,這煜王一向冰冷淡漠,是個深藏不露的主,可剛剛自唇角溢出的那絲笑雖不易察覺卻是發自真心的快樂,害得他也差點以為自己認錯了人。

086今日不歸

“不用看了,是雲裔女子的後人……”段戾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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