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9)

否見我,無論你是否想我,無論你……我終歸是要去找你的……”他的臉埋在她的頸窩,深深的嘆了口氣:“我知道你在怨我,可是有些事,向來不是因為個人的喜好而決定的,有時你明明不願,可是為了另一件更重要的事卻不得不做,它們像太極殿前的一步步玉階,只有踩着它們才能站在丹陛之上。而只有當最重要的事完成了,才有更多的時間和機會來做自己喜歡的事……”

他已是把心底的重大機密告訴了她,她……會明白嗎?

蘇錦翎豈會不明白,早在夢中,空空師傅已然道破玄機。

他有着遠大的抱負,這或許是每個皇家子孫都擁有的夢想。然而太多的人為着一個夢想而這夢想又只能為一人所得,過程必定是激烈而又殘酷的。這是歷史的必然,她完全不會幻想自己有能力去阻止什麽,且太子荒淫,若是這樣的人當了國君……

而宇文玄蒼,有膽識,有魄力,手段雖狠辣,卻能震懾人心,她亦是不止一次聽宮人談起他如何大力懲治貪官污吏,由此才導致同皇上的關系極為緊張。

然而太子之位不是說換就能換的,且不說皇上對太子的一味偏袒,人們已固定的意識便很難改變。

一旦太子登基,一朝天子一朝臣,即便親兄弟也難免受到危及。自古天家無手足,即便不是為了那個萬人之上的位子,僅是為了自保,亦需擁有屬于自己的龐大力量。

這些她本是從來都不懂的,而在宮中數月,耳濡目染……百莺宮的秀女為什麽會有人自視甚高甚至有恃無恐?她們較量的不僅是美貌,是才藝,更是背後的家族勢力。再看後宮各個有地位的妃嫔,皆出身不凡,而皇上亦是雨露均撒,借此來制衡她們之間的關系,并穩固朝廷。

如此,這天下豈是一人的天下?

原來即便身為皇上也有着許多的不得已處,他要考慮許多,照顧許多,而這一切皆是為了天下……瑜妃的話,她今時才懂了。

而宇文玄蒼,他亦是要心懷天下嗎?為了這個天下在不斷的積蓄力量嗎?若是如此,她該如何?

在他的雄心壯志面前,她太渺小,卻更自私,而他既然已有了兼濟蒼生的志向,卻不顧性命危險取心頭之血為她鑄化一枚可避雷聲之傷的白玉蓮花。

她在他的心中……已是比這天下更重了嗎?

“有些事,在實現那件最重要的事之前,不得不放下,甚至是舍棄,可是我唯一舍不下的……只是你……”

他的聲音低沉,略帶沙啞。

淚便這樣下來了,她亦是抱住他,臉埋在他的肩上,無聲抽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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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沒試過放下你,按你所希望的讓你去過那種自由自在的生活,讓你得償所願的活着,好好活着。可是……我也會因為你被別的男人看上一眼而生氣,也會因為想象你和別的男人在一起而難過,而當我想到你可能會嫁給別人……我一定會殺了他!”派'派後花'園;整'理

他驀然擡起臉,那眼中竟是壓抑的血紅,戾氣頓現。忽的抱緊她,臂上肌肉緊張的低吼着。

“錦翎,我不想放開你,我想你……做我的女人?”

她的心底狠狠一震。

做他的女人……是成為他府中的姬妾還是将來成為後宮一個有地位的女子,成為他衆多女人中的一個……雖然她已無可避免的陷入他的深情,然而她的決心……她是想……她還什麽都沒有想好……

“我……”

臂收回之際,指忽然碰到他胸前的傷口。

指尖猛的一顫……這是為了她的……他的傷……

淚頓時洶湧。

他握住她戰栗的手,緊緊握住:“錦翎,你願意嗎?”

朦胧中望向他鄭重的眸子,那略帶緊張的神色……一個王爺,平日裏叱咤風雲,而此刻卻似有些手足無措的等着她的答案。那份迫切,那份期待,那份局促……是為了她……因了她……

她不禁笑了,微擡了頭,在他耳邊輕動了動唇……

她沒有說出聲來,他卻好像聽到一般,眼底頓時爆出驚喜,仿佛得了天下至寶,重重的親了她一下,還捎帶咬了一口。

她當即呼痛出聲,抽出手輕輕錘他,卻被他捉住,放在唇邊吻了一下。

他的眸子仿若寒星般璀璨,在那深邃浩淼中有兩個小人兒……都是她,只是她……

而她的眼中,她的心裏亦都是他,只是他……

唇角眼底皆漫上笑意,認真看着那兩個小兒,在它們無限接近的時候緩緩閉上眼睛……

他的吻纏綿而溫存,輕輕的點在唇上。舌尖描畫着她唇瓣的形狀,又緩緩探入,裹纏她的柔軟。為她的笨拙與生疏偶爾發出輕笑,惹得她又羞又惱,只想錘他,手卻是被他握住,且五指相扣,攥得緊緊的。

他的唇瓣徐徐游動,于頸間……耳畔……點起簇簇搖曳的火苗,那種略癢微痛的感覺既陌生又新奇,而且那火苗好像還會蔓延,仿佛有風吹動一般,忽的就漫及了全身。

冬夜寒涼,剛剛她的指尖還是冰冷蒼白的,這會已經透出淡淡的粉色。

他的吻逐漸加重,卻依舊纏綿,舌勾了她的耳垂輕輕吮吸,時不時拿牙尖偷偷咬一下。

那種感覺越來越奇妙,原本是在皮膚上游移,卻不知為何又鑽到了身體裏,這工夫正吶喊着要沖出來。

她只微啓了唇,便有一聲輕吟自齒間游出,雖極微弱,卻很清晰,霎時震碎了眼前的迷蒙。

宇文玄蒼似也被驚到,懷抱猛的一震。

他的體溫一向是冰冷的,剛剛逐漸變得溫熱,而瞬間之際則轉作火一般的灼燙,仿佛可将束身的皮袍頃刻間焚燒殆盡。

他的指拂過她的臉頰……頸間……肩胛……那種火燙将剛剛退去的火焰再次一一點燃,随着指間的移動,如繪畫般将它們連成一片,繼而蓬勃燃燒起來,轉瞬吞沒了她的神智。

徐徐解開束腰的寬帶,厚重的皮袍前襟順勢滑落,露出乳白的細棉中單,襯得她胸口一抹微微泛着粉色的肌膚分外動人,仿若夕陽映雪。

他的唇流連在那抹嬌柔,一點點的向下移去,舌尖感受着她的戰栗,她的甘美……她每一寸皮膚都是如此清香,如此誘人,令人愛不釋手。

褪去皮袍,将這個柔軟纖細的身子抱在懷中,幾乎要忍不住扯下這層礙事的中單,擁有裹在其下的曼妙婀娜。

從未有哪個女人,能讓他如此沖動,卻又如此愛惜。

手掌撫過她的肩,停在胸前的酥軟,感覺她身子驟然一顫,喉間溢出一聲輕叫,呼吸頃刻間變得急促,如小貓一般咕嚕着,似要接近又似想遠離,小手在他胸前抓撓着,不知該何去何從。

唇角微勾,拾了那小手讓它環住自己的頸子,兩具身體陡然間又貼近幾分,裸|露的肌膚貼在一起,那種溫熱軟滑的觸感幾乎讓人發瘋。

她是這樣纖弱,身子尚未完全長開,那酥軟尚不能盈|滿他的手掌,卻是那般勾動他的心神,足以調動一個男子的全部欲望。

唇瓣覆上去,輕輕含住衣下的小小敏感。

她驚呼一聲,想要推開他,手卻是無力,而且那股說不清的奇妙之感再次化為輕吟脫口而出,聲音是那般纏綿甜糯,羞得自己臉頰發燙。

090心中至寶

衣襟不知不覺的半敞開來,露出淡紫的兜兒,映得她的肌膚熠熠生輝,曼妙身姿亦是一覽無餘。

他幾乎要按捺不住了,握在她腰間的手在簌簌發抖,卻又擔心太過用力掐斷那纖細的腰肢。

“錦翎……”

“嗯……”她神智有些迷亂,含混的應了一聲,然而落入他耳中卻使得他的心神更為震蕩。

那雙水水的眼睛亦迷迷蒙蒙的看着他,眸底的兩個小人都是他,只是他……

而他的眼中,他的心裏亦都是她,只是她……

“你的舞……只能為我而跳……”

吻上那雙眼,看着羽扇樣的睫毛緩緩落下,微微翕動,這一瞬竟是從未有過的幸福,從未有過的快樂……

不忍合上眼,只脈脈的看着她。停了片刻,握在腰間的手緩緩向下……

他不能不說,除了情之所動,他還有一點小小的私心,那便是讓她再也離不了他,不管她下了怎樣的決心,他都要留她在身邊!忘不了瑤光殿外凄然而去的背影,忘不了這些日子裏斬不斷的牽挂,忘不了她每一個笑容……她毫不經意的一舉一動,竟這般悄無聲息的刻在了心上。卑鄙也好,無恥也罷,他只要留下她!即便她會恨他,她……會恨他嗎?

她的長睫輕顫,雙頰酡紅,似是緊張又似是迷亂,而她身上原有的淡香之氣因了情動而逐漸濃郁,如酒一般醉了他的心,醉了他的神。

其實原本他只是想悄悄的将她偷出宮再悄悄的送回去……他是不是該感謝這中途的變故,讓他以肅剌之禮娶了她?雖無貴人主婚,雖無高朋滿座,然而天地為證,合卺酒為憑,她已是他的人了,此生此世都是他的人!

除了那個位子,他從未如此強烈的想要擁有過什麽,只有她……如此,那點私心竟遁去無蹤,只餘滿懷柔情。

“錦翎,我喜歡你,打心底裏喜歡……”

冷飒如他,竟也能說出如此直白而動人的情話,竟又是如此自然。

他嘆息着,指已滑向她的濕*軟,感受她劇烈的顫動,長睫一掀,水濛濛中是明顯的驚恐。

愛惜的吻着她的鬓,她的唇:“別怕,我會很小心的……”

是的,她是他的心中至寶,定要小心得讓她不受一丁點傷害。

然而她終是怕的,不僅是那種陌生的感覺似酒似毒的席卷了她,令她迷醉,令她沉淪,仿佛墜入無限深處。然而還有一種痛楚,雖不明顯,卻愈發清晰的斬斷了體內湧動的熱浪,如一根繩索纏住下墜的她。于是有莫名的恐懼自心底深處蔓延開來,終于将烈焰盡數壓去……

“不要……疼……”

她斷斷續續的小聲叫着,淚随即掉了下來。

他立即停止動作,急忙擁住她,感覺她的身子瑟瑟發抖,像一只受驚的小貓。

他是不是太心急了,才會……

一時間無限悔意,他強忍身體的脹痛,撫着她汗濕的鬓發,輕聲安慰:“好了好了,沒事了,別哭……”

她不是完全不懂人事,卻也說不清究竟是因為怕還是因為痛,她只是覺得有些事似乎不應發生,至少不應現在發生,她只是覺得似乎有什麽問題暫時難以名狀,她只是覺得……說不清。她不斷的說服自己,不斷的想屏蔽這些情緒,然而它們卻愈發清晰起來。

偎在他懷中,這種安寧似乎要遠遠勝過剛剛的迷亂,而剛剛的迷亂又好似罂粟花一般,明明知道那是種誘惑甚至是危險,卻又忍不住被那冶豔吸引,回眸一再看去……

“你……冷嗎?”

宇文玄蒼的身子亦在發抖,可是裸露的皮膚卻是火燙,還布着薄汗,她忍不住去碰那個傷口:“是不是……”

指尖觸及的瞬間,宇文玄蒼的身子猛的一震,一把捉住那只惹禍的小手,唇角一勾,啞聲道:“沒事,睡吧。”

“你的嗓子都啞了……”

宇文玄蒼少有的萌發了哭笑不得的情緒,抓過被子蓋住兩人:“閉上眼睛,好好睡覺!”派'派後花'園;整'理

說着,先自閉上眼,否則她那水水的眸子再閃上那麽兩下……

她則擔心他又要欺瞞自己,小心翼翼摸了摸他的額,卻引得他再次輕顫,終嘆了口氣,拉下她的手:“睡吧,寶寶……”

寶寶?

這樣一個親昵的字眼從他這樣一個不茍言笑者的口中說出着實令人難以置信,然而卻又是這般讓人動心。

她看着他如墨勾畫的眉……卻不知為何眉心微蹙;濃黑的睫毛……她怎麽竟到今日才發現他的睫毛這般濃長?英挺的鼻峰,薄薄的似有些血氣不足的唇……剛剛就是這唇在……

旖旎頓現,臉驀地火燙,卻發現他眉峰輕抖,原本白皙的耳垂下方忽然泛出淡淡粉色,而且那粉色一路蔓延,竟如暖陽初照般霎時漫向了頸間。

她驚異的瞧着這副奇景,忽的想起去歲夏季的那場暴雨,他抱着自己從楓雨亭趕往百莺宮時,耳下也曾這般神奇變幻過……

然而此刻,他長長嘆了口氣,将她的小腦袋按在胸口:“你到底想讓我怎麽樣呢?”

這語氣纏綿幽怨,還帶着無限愛憐,莫名的就讓人心痛。

她看着眼前随着心跳微微顫動的傷口,鼻尖驀地一酸,忍不住湊上前輕輕吻了一下。

就在這時,她感到有什麽東西狠狠的擊在她的腿上。

好奇的摸過去,卻被他旋即抓住手腕,那臂竟是顫抖得劇烈。

未及擡眸,只聽他啞聲道:“睡吧……”

随即腰間一麻,頓時什麽也不知道了。

他兀自克制了半天,終于緩下一口氣,可當目光再次觸及她熟睡的小臉……她的臉頰依然有尚未褪去的潮紅,眉心微蹙,仿佛對他剛剛的無理滿心委屈,就連小嘴亦是微噘着。

不禁唇角微勾,輕啄那唇瓣。

不料情|潮又起,急忙下了床,直奔帳外而去。

夜幕低垂,遠處篝火已歇,只有暗灰的氈帳密密麻麻略微惹眼的立着,四圍交錯着暧昧之聲。

他亦承認,自己一向是個張弛有度之人,甚至有些薄情寡欲,然而此刻……眼前不知為何只缭繞着她浮着好看紅暈的醉顏,波光潋滟的眸子,如花瓣一般微啓的小嘴,還有那細弱蚊蚋卻撩人心魄的淺吟……

身上似有火在燃燒,灼燙了這個寒冷的冬夜。

他深吸了口氣,略穩定了心神,運功調整脈息。

良久,熱躁方收。

仰望浩渺星空,但見空闊無垠,寂遠宏深。

忽然很想叫她起來一同仰望這份開闊。

略帶委屈的小臉就這樣浮在微閃的天幕……

他不由唇銜淡笑……會有這樣的機會的。不僅是仰望星空,即便是這天下,亦會攜手鳥瞰……一定!

掀了帳簾,但見那小人兒正老老實實的側卧在床上,而因了他離去匆忙,竟使得她大半個身子都晾在外面。

急拾了被子蓋在她身上,然而被子掩過之際,那半敞中衣下露出的丁香紫色的抹胸,白得幾乎透明的雪膚,卻使得他的手一抖,心跳霎時露了半拍。

隔着被子環住她,那平穩呼吸下略微起伏的身子正一點點的挑起他好容易壓下的情*欲。

陡的,一個念頭躍出心間……她已被點了穴昏睡,應是感覺不到痛了吧?

念頭卻也只是一閃即過,便罵自己卑鄙,然而美人在懷,讓他天人交戰得分外辛苦。終忍不住咬了口那小巧的耳垂,看它由淡粉變作粉紅,恨聲道:“小妖精!”派'派後花'園;整'理

再使勁摟了摟她,狠狠的吸了口那身上自然的淡香之氣,方滿足的嘆了口氣,走到氈帳一旁的地鋪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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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錦翎醒來時,只見帳內一片幽暗,宇文玄蒼卻不見蹤影。

急忙坐起。

此際,帳簾微開,一個英挺的身影自光中走了進來。

“小心着涼。”宇文玄蒼上前一步将她裹在被中,又從懷裏掏出個紙包,笑道:“你不是一直惦着吃肅剌美味嗎?快趁熱嘗嘗,看是否可口?”

這工夫,又有一高挑女子掀了帳簾進來,将托盤中的兩只碗放在門口小幾上,向這邊看了一眼,說了一串她聽不懂的話。

但見宇文玄蒼淡淡回應,亦是用着同樣的語言,唇邊似還挂着笑意。

“你們在說什麽?”她很好奇。

“她在以肅剌語祝福一對新人新婚快樂……”

她的臉霎時紅了,瞟向那女子,卻見她仍看着這邊。屋內昏暗,辨不清她的神色。

宇文玄蒼又說了一句,那女子方出去了。

“不餓嗎?”他将被子又攏攏緊。

而她卻不習慣在床上吃東西,況且外面逐漸熱鬧起來,萬一再有人進來……

“別動,”他止住了她:“我來……”

中衣半散,抹胸半露,即便是昏暗中亦難擋春光旖旎。

她方意識到狀态暧昧,急忙掩了衣襟,卻是由他奪了手,将細帶輕輕系起。又撿了在爐邊烘熱了許久的皮袍為她穿上,剛要扣上領間搭絆,卻忽然止了手,湊上前。

091情意綿綿

她立刻臉皮一燙,卻聽他笑了,收回目光坐好,一本正經的為她扣好搭絆,又拽住她的領子往拉了拉。

“這回可以吃飯了嗎?”他的眼中滿是寵溺。

她抿抿唇,對着紙包中的餅狀物咬了一口……頓時皺起眉頭,但仍堅持的咽了下去。

“這是什麽啊?這麽難吃……”

氣味透着奶香,入口卻鹹澀幹硬。

他哈哈大笑:“就是你昨日一直向往的肅剌餅馍,我特意請了人做的,如今可以是滿意了?”

“你故意的!”派'派後花'園;整'理她故作氣狠狠的看他。

“我哪有?”他的表情分外無辜,又貼近她耳邊:“我怎舍得?”

回眸正對上他的眼……清亮,溫潤,不似那個冷銳的煜王,更像一個溫情脈脈的良人。

“若是不讓你親口嘗一嘗,怕是要惦記一輩子,沒準還要罵我小氣……”

“我哪有?”事實上她早就把什麽肅剌風味給忘了。

“好了,快起來,一會我們到鎮上吃去。”

口裏說着,随後将她橫抱起來,走到一邊的案旁。

那是張很粗糙的桌案,上面立着一面巴掌大小的銅鏡。

她坐在案邊,自鏡中看他細心為她梳理長發。

帳內光線極昏暗,銅鏡亦是模糊,她只能對着鏡中的影影綽綽感受這份動人,這份溫存。

“肅剌人有個很古老的諺語,若是能給心愛的人梳頭發,那麽她有多少根頭發,便會使他們結多少世的情緣……”

他的聲音極輕,恍若無意,她卻能聽出那其中飽含多少情意。

将系好小絨球的發辮捋至她胸前,又把那毛茸茸的兔毛綴珠發飾攏在髻上,附在她耳邊輕道:“可是滿意?”

鏡中朦胧映出兩張臉,一個英姿冷峻,一個嬌柔妩媚,般配得讓人想拿出世間一切美好的詞語來形容。只可惜沒有相機來凝固這一瞬間,她只能一瞬不錯的望着,将這朦胧的絲毫清晰的刻在眼中,刻進心底。

起身,将他按坐在位子上,也不說話,只拿梳子梳理他的頭發。

黑發如水,仿佛玉秀山初見那日,被風吹來,斜斜的搭在她臂上。

他唇角微勾,斜眸看向她,目中盡是戲谑:“這麽貪心?”

她不去看他,只道:“既是你幫我梳了頭發,總要還你……”

“小僞君子!”派'派後花'園;整'理他一把撈過她的腰,看着她的眸子:“莫不是想生生世世同我在一起?”

她長睫微垂,不語。

卻被他拽入懷中,看着那薄唇輕啓,一字一句道:“我也想……”

唇上輾轉着他的纏綿,心裏輾轉着無奈的苦澀……夜已盡,天已明,是喜也好,是悲也好,都已是昨日,今天他們要去哪?有些事她尚在猶豫不決,其實她完全可以依着本來的心意去做,可是她既然知道了一切,又怎能幹脆利落的割舍?牽系得太多,太緊,利刃下去,傷的不僅是她。若是時間可以停止,她便不必去想了。她承認自己膽小,只想逃避,可是太陽依舊會東升西落,不會因為一個小小的她而改變行程。如果……唉,哪來那麽多的如果,幻想與希冀無非是造就更多的嘆息罷了。

“怎麽不高興了?”

他覺察到她情緒的細微變化,眸色深深。

她忙隐下眸底濕意:“我還沒給你梳好頭發呢,我怕……我的手藝沒你好……”

的确,宇文玄蒼雖為男子,卻是将她的頭發梳得整整齊齊,而且那發飾原本亂亂的,也被他整理得恰到好處。她不禁想問他到底給多少個女人梳過頭發,可是如此也只能給自己徒增煩惱罷了。有些時候,能開心,便盡量開心吧。

他微眯着眼打量她的神色,似是覺察到她心中所想,眉心一沉,卻沒道破,只道:“我的手藝你見識得還少呢……”

見她挑眉,笑道:“快些出去吧,否則人家還要以為……”

附在她耳邊低語幾句,羞得她不痛不癢的錘了他幾下,扭身跑開了。

“等等……”他取了桌上的瓷碗遞給她:“餅馍不吃便罷,這情綿酒卻不可不喝。情意深深,綿延久長……”

寓意不錯,可是她一聞那酒味當即皺起眉頭,堅決拒飲。

他豈能放過?一把撈過她,照老方法強行喂了進去。

她氣得不行,轉眼見案上還有一碗,臉色大變,立刻拿過倒掉。

宇文玄蒼不急不惱,笑眯眯的:“倒了好……”

她懷疑看他。

“情綿酒共飲一碗叫做一往情深,分飲兩碗則是兩情分離。此酒味道雖苦澀,然而沒有苦澀,哪有香醇?凡事皆如此……”

他意味深長,她不是不明白。究竟是同甘共苦,比翼雙雙,還是勞燕分飛,盡斬相思……又到了做決定的時候了嗎?

“該走了……”

他攬住她,一同向帳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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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日如一只巨大的火輪于地平線上冉冉升起,萬道金光穿雲破霧撒在這片白茫茫的蒼瀚上。

淡灰的氈帳沐光而立,淳厚中多了幾分莊嚴與神聖。

穿着厚厚皮袍的人于氈帳中來回穿梭,有兩情相悅者,有依依惜別者,也又揮手相送者。朝陽的燦爛在他們身上鍍上一道金邊,人與影皆是美輪美奂卻也有着一種難以言說的凄哀。

他與她并肩而立,共看向一對難舍難分的青年男女。肅剌女子雖然高大,可是在離別面前,也脆弱得如同小鳥依人。

“既是不舍,為何又要離開?”她這話雖是心有所感,亦是別有深意:“難道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

攬了她的腰,讓那一雙點染朝晖的清眸對向自己:“若是真的有情,那男子定會回來,若是無情……即便留他在此也終有一日會離開,而那女子可能因此錯過真正疼惜她的人。如此一切都言之過早,不如讓時間來決定吧!”派'派後花'園;整'理

将她的小手握在掌心,牢牢握住:“走吧!”派'派後花'園;整'理

她又回頭望了望那對男女,那二人已經揮手作別。

收回目光,與他穿過人群,踏上來時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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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市依舊喧鬧熙攘,坐在飯鋪中,吃着熟悉的飯菜。

蘇錦翎猶豫再三,終于問出口:“我們今天……回去嗎?”

宇文玄蒼執箸的手一滞,轉而夾了只蝦餃燒賣放到她碗裏:“多吃點……”

她神色一黯,默默的吃了起來。

飯罷,換了來時衣物。

蘇錦翎只覺脫掉那層重重的皮袍,身子頓時輕松了許多,可是心底卻沉重起來。

就要回去了,他仍是高高在上的煜王,她仍是默默無聞的小宮女,這一日的歡欣或許會讓她暫時放下自己的決定,然而以後呢?

方要解了發辮,可是剛摘了發梢的小絨球,頓了頓,又系了上去……她舍不得拆。

一襲白貂皮風麾的宇文玄蒼早已立在門外,風姿俊朗,鶴立雞群,引來無數欽羨又敬畏的目光。

這才是真正的他……煜王。

她遲疑了腳步,仍走上前去。

雖是慣常的穿着,卻不見了冷銳之色,眼底的柔情更顯其眉目雅逸,如雕如琢。

“公子,小店新進了幾件水獺皮子的鬥篷,雖然毛色比不上公子身上這件,可也是上乘的貨色。您看天兒這麽冷,若是把姑娘凍着了可就不好了,這姑娘這麽漂亮……”

衣店老板順勢以專業眼光打量了蘇錦翎好幾眼,頓令宇文玄蒼面露不悅。

“小的覺得這件水紅色的就不錯,正稱這位姑娘的花容月貌……唉,公子,別走啊,價錢好商量……”

未及那圓滾滾的衣店掌櫃說完,宇文玄蒼風麾一抖,已将蘇錦翎裹了進去,頭也不回的出了門。

只有蘇錦翎知道,宇文玄蒼并非舍不得銀子,而是因為這樣能夠讓她與他挨得近些,更近些……

馬背上,她老老實實的悶在風麾裏,背後是他結實的胸膛,腰間是他牢固的手臂。

馬蹄聲很緩很緩,像在悠閑的敲打着節奏。

“睡着了?”他的聲音自頭頂飄落。

“沒有。”她極小聲的回答。

他的胸口震了兩震,應該是在笑。

“為什麽悶在裏面?”

“冷。”她言簡意赅。

然而實際上,她是不願看到路途越來越短,雖然這種回避無疑是自欺欺人。

又過了半晌。

“怎麽不說話?”

“困。”

他似嘆了口氣,道:“睡吧。”

然後她便覺得摟在腰間的手一動。

“你又要點我穴?”

他的胸口抖動劇烈,應該是在忍笑。

她生氣了,回頭就咬了一口。

他誇張的呼痛。

“你還笑?說,昨晚為什麽要點我?”

這個……他要如何解釋?

他在措辭,她卻不依不饒,終惹得他按捺不住,擁在腰間的手緩緩上移,覆在她胸前的堅挺之上。

懷中人身子一繃,霎時沒了聲音,小手卻憤怒的要搬開他的掌握,然而他怎能讓她如願?

警告般的留連了片刻,重新将手放回原位。

她咬唇,剛要斥責,那腰間的手便似又要展開行動,她忙住了聲。

092少年翩翩

背後的胸口正在劇烈抖動,她氣得不行,也只能暗自嘟囔:“賴皮!”派'派後花'園;整'理

誰能想到一個冷厲嚴肅的煜王竟能這麽賴皮,而且即便是賴皮也是英勇果敢雷厲風行光明正大?她算是發現他的真面目了,現在想來卻是自己反應遲鈍,其實早在小火龍一事中他便充分展示了此種特質,可是平日聽人談起他時除了他的冷面冷心多是溢美之辭,莫非是他隐藏得太好?如此若是将真相說出去估計要驚倒一片吧?

“你在腹诽我嗎?”他慢悠悠道,竟是猜中了她的心思。

“哪有?”她自是不肯承認。

“沒有?”

依舊是漫不經心的語氣,手掌上移……

“不帶這麽賴皮的……”

她終氣不過,反身捶他。

“好了好了,你再打我我可真賴皮了……”

他竟敢威脅她,只不過她只得暫且忍下,憤憤轉身,心裏盤算如何報仇,卻不料又被她猜中:“傷敵八百自損三千……”

她恨!

這個家夥,打一開始她就沒贏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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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過了多久,半睡半醒的蘇錦翎忽聽宇文玄蒼說了一句:“到了!”派'派後花'園;整'理

到了……

心下頓時萬分沉重……是要分別了嗎?是要走入那金碧輝煌卻是枯燥乏味浮華虛僞的天栾城嗎?他與她是不是又要繼續那種縱使相見應不識的相望不相親嗎?

一時間,只覺得那溫暖的懷抱亦是冷意森森。

她固執的呆坐不動,仿佛這樣就能拒絕一切。

知道她又犯了拗勁,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痛,更加柔聲道:“也該透透氣了,你不悶嗎?”

關在那金絲籠裏面才是悶!她有些生氣,催什麽催?莫非是急着回煜王府嗎?是想去見什麽人嗎?

急怒之下,開始蠻不講理。

猛的從風麾裏冒出來,就要發火,可是……這是哪?

好像是一條街道的入口,街面上行人不斷,皆穿得喜氣洋洋。兩側店鋪都披金挂彩,懸着通紅的燈籠,搖晃着年節的熱鬧氣氛,将這個冬日點綴得分外動人。

“這是哪?”

宇文玄蒼揚鞭一指……

頭頂是高高的牌樓,上面镌刻着三個大字……

“雒陽鎮。”他擡手整理了下她鬓間的發絲:“距帝京尚有三十裏,現在天色已晚,我們今天就在此歇腳……”

天色已晚?

她看着那淡黃的太陽正明晃晃的挂在高空,是正午時分無疑。

她立即彎起唇角。

耳邊傳來他的細語:“這回可是高興了?”

竭力抿緊唇保持嚴肅,卻覺得耳垂忽然被他啄了一下……這家夥,現在總是趁她不留神動手動腳,也不顧這是在光天化日之下,這是什麽王爺嘛?而此刻正有一個梳着丫髻的小正太叼着手指望向兩個人的親昵,而宇文玄蒼仍兀自逗留在她的耳畔,輕輕吹着那綴珠耳墜,意圖再次襲擊。

“不要鬧了,有人……”她急忙躲開他的侵襲。

宇文玄蒼看向那個不足三尺的小人兒,忽然一本正經道:“認真看,學着點!”派'派後花'園;整'理

她當即瞪大眼睛對向他……這就是教育要從娃娃抓起嗎?這是什麽王爺?什麽王爺??

看着她滿臉的不可思議,他終忍不住笑,柔和的氣息撒在她的耳畔:“嗯,現在有人,那麽……無人呢?“

腰間的手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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