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
是他那種輕侮的語氣,戲谑的神色……好像女人在他眼中不過是個玩物!
掙脫不開,一口咬下去。
那男人卻也不躲,也不關心手背血流蜿蜒,唇角紋路愈深:“這脾氣可是不大溫順呢,難不成你爹是個好狠鬥勇之人?”
蘇錦翎氣得發瘋,擡腳踢過去……據說這招對付色狼最好。
腿卻被他撈住,且一拽,倆人就結結實實貼在一起,此種姿勢極為暧昧,頓時引來更響亮的噓聲。
他的唇角剛露出得意,便挨了一耳光。
似是有些不可置信的盯着眼前這頭憤怒的小獸,眸底複雜紛現,忽然笑了,出其不意的封了她的穴道,橫抱起她就往那垂地帷幕走去。
崌嬷嬷見此情景急趕兩步攔住:“大爺,這可使不得……”
那人鷹般銳利的眸子掃向她,駭得她差點咬了舌頭:“這位公子……姑娘……是我們雲霓坊的客人,大爺若是帶她走,到時官府查下來老身也不好交差啊……”
據說此女子是一位氣質高貴看似出身不凡的公子帶來的,而如今,但凡能得了雲裔女子的定不是普通人物……這萬一哪個環節出了問題,都不是她一顆腦袋能解決得了的。
這麽一想,頓時冷汗淋漓。
“這雲霓坊是你開的?”那人鷹眸微狹。
“那倒不是,”崌嬷嬷強笑道:“關鍵是我們主人已外出多日至今未歸,萬一他回來看到雲霓坊出了事……這大過年的,大爺您就高擡貴手,老身這裏給大爺磕頭了……”
那人拿一只腳攔住她,唇角挂着抹好笑的意味:“若是你主人回來,便讓他直接找我好了,包你平安無事……”
崌嬷嬷哪敢信他,急忙拖住他的腿,卻被一腳踢開,她急忙又爬過來抱住。
當崌嬷嬷不屈不撓的唇角現出一道蜿蜒血痕之際,一個冰冷的聲音幽幽傳來:“放開她!”派'派後花'園;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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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不大,語速亦是不疾不徐,卻似有一種極強的震懾力,霎時令人們的目光齊齊彙聚過去……只見一個白袍男子不知何時立于人群之中,正冷冷的望向那藏藍錦袍之人。
黑發如墨,白衣勝雪。無風,卻好像乘着風勢而來,清厲英飒。
那人唇角不動聲色的一勾,既不應聲,也不放手,只望向宇文玄蒼,唇銜一絲玩味。
一個冷厲清寒,一個剛悍陰鸷,就這般較上了勁,目光無聲,卻足以匹敵刀光劍影萬馬千軍。一時間,華堂靜寂,卻仿似有戾風穿梁而過。
誰也不敢弄出一絲聲響,生怕在下一刻為自己引發一場殺身之禍。
崌嬷嬷示意手下疏散人群……看起來這兩個都不是好惹的主兒,這萬一打起來傷了誰她倒不擔心,她就怕官府為此找麻煩,而主人回來定要為她是問,那剝皮拆骨的私刑可是比死還讓人恐懼。待疏散了人,任由他們打去,他們自己找事,到時怪得了誰?只可惜這滿屋子的家當了……
于是就開始使眼色。
怎奈衆人好像都被那兩個對峙的人吸引了注意力,根本就沒人理會她。
一切仿佛靜止,仿佛凝固,只有不知從何處吹來的風卷起發絲輕輕飄舞。
忽然,宇文玄蒼的耳朵捕捉到一絲極細微的聲響,恰在此刻,一點寒光自那男子背後的二樓雕花欄處的簾幕中飛出……
袍袖驀地一揮……仿佛雲氣翻湧,一道冷氣頃刻間将那點已逼近蘇錦翎後腦的寒光彈開。與此同時,再一道冷氣自袖中射出……一聲輕響自樓上傳來……
聽聲音便可知,那道冷玉風正中偷襲者的左肩。
而伴着這聲輕響,剛剛那被彈開的寒光呼嘯着在麗菊臉旁的紅漆梁柱上穿了個米粒大小的窟窿,光亮透明。
麗菊一聲尖叫,場面頓亂。
混亂中,兩個男子依舊相峙而立。
被封了穴道的蘇錦翎此刻已有些神智不清,只能迷蒙着看向對面那抹雪白,突然喉間一熱,一股腥甜霎時自口中噴出。
宇文玄蒼渾身一震,怒目而視:“卑鄙!”派'派後花'園;整'理
那男子忽然仰頭大笑:“區區小毒,還難得了閣下嗎?”
話音未落,擡指摘了她束發玉簪随後掌風一推。
096此情為誰
蘇錦翎淩空而起,青絲翻飛,如一只飄零的蝴蝶般滑向宇文玄蒼。
寬大的袍袖輕輕一掃,若飛雪輕揚。
她靜靜的搭在那臂彎,随即被一把擁住,護入懷中。
解毒金丹頃刻入口,穴道亦瞬間解開,然而此刻的她已是無知無感,只虛軟的靠在他胸前。
“後會有期!”派'派後花'園;整'理
那男子朗聲笑道,鷹眸卻只盯向蘇錦翎,而後一揮袍袖,整個人淩空而起,沒入那寒光發出之處。
宇文玄蒼扣住蘇錦翎的腕想要查看她的脈息,而她腕上一片淤青淤紫赫然躍入眼簾。
他眼角猛跳,霎時望向那人消失之處。
怎能放走他?理應将其碎屍萬段!
然而樓臺靜寂,只餘桃紅的簾幔款款輕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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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條狹長的地道,兩側皆是石砌的牆壁,每隔幾步便有微弱燭光閃動,然而卻難以照亮眼前這片昏暗。
雖然終年不見陽光,卻不潮濕,只是有冰冷之氣時不時的自石壁縫隙溢出,蛇一樣的吐着芯子。
他又往前走了幾步,但見壁上隐秘的機關有被碰過的痕跡,唇邊紋路一深,随後長指輕輕抹去餘下的灰塵,又略略用力一按。
一陣隆隆悶響過後,眼前頓時出現一個房間。
不同于地道的陰冷,房間溫暖如春,雖然依舊只有幾盞燭臺照明,卻于迷離中透出幾分淡淡的香,那是女人的香氣。
唇角紋路更深,他在落地垂幔前站了片刻,方挑了那簾子,緩步踱入。
一個女人背對他坐在紅漆的五蝠奉壽桌子邊,香肩半露,任燭影在那玉背上鍍了一層柔潤的光。
那是個極美的女人,只看背影便可知曉,而且此刻薄紗衣衫半擁半褪,頸上的菱絲幼帶只需輕輕一挑便可借機窺測胸前風光。
而他卻沒有急于動手,只立于身後,似是無限神往的欣賞了半天,方走上前來,握住她正探往左肩的纖手:“我來吧……”
她臂一震,即刻掙脫了手腕,随手取了桌上指高的白玉小瓶……
他一把奪過,不顧她反抗,牢牢扣住那兩只手腕,将白玉小瓶中的藥粉往左肩上的傷口撒去。
她纖眉輕鎖,素齒将原本紅潤的唇咬得泛白,竭力不發出呼痛之聲。
“這藥雖烈,不過傷口好得快,而且不會留疤,否則……”食指勾住她的下颌,迫使那雙妩媚的眸子對準她:“我會舍不得的……”
她輕哼一聲,麻利的拿絹布裹了傷口,又将衣衫穿起,卻是被他一把扯下,臂只一伸便将她撈入懷中:“你在這,豈不就是在等我?”
“只怕宗主想等的人不是楚裳吧?”
段戾揚眉峰輕揚,似笑非笑:“吃醋了?”
楚裳柔媚的唇角立刻露出譏笑:“楚裳怎敢?宗主将來有了三宮六院,那麽多醋,楚裳哪吃得過來?”
“還說沒吃醋?沒吃醋怎麽不叫我的名字了?”
他的臉愈發挨得近,灼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的頸間,霎時就烤紅了一片瑩白。
他的掌亦火燙的附在胸前,将那酥軟揉捏着,啞聲道:“那支舞把我的心跳得都化了……”
她的心跳有些加劇,卻仍推開他的手:“宗主的名諱豈是人人喚得的?”
他啞笑,輕啄她的粉頸:“我說喚得便喚得,即便有三宮六院,你也是正宮娘娘……”
她本已有些心神蕩漾,然而這句……
“這正宮娘娘的位子還是送給那個敢于打你耳光的雲裔妖女吧……”
他終于笑出聲來,卻惹得她更氣:“平日殺人如麻,上個月還因為小妮準備的洗腳水燙了些而剁了她的手,今日怎麽憐香惜玉起來?就因為她是……雲裔女子?”
不錯,段戾揚似是對雲裔女子格外偏愛,初時她只以為他是因幼年被雲裔女子收養所産生的報恩之心,然而後來聽盧逍酒醉談起,說到段戾揚在二十幾年前曾經有個青梅竹馬的戀人,那便是個雲裔女子,後來不知因為什麽原因,那個女子離開了他,只不過臨走之前給了他一記耳光。
耳光……究竟是怎樣的矛盾才能使一個女子對心愛的男人報以如此強烈的憤恨?
她隐約覺得盧逍是知情的,只是不想說而已,她只來得及從他口中套出那個雲裔女子的名字……楚玉。
她不禁想笑,心底卻酸苦難耐。
她是十二歲那年被段戾揚在街邊買來的。當時被人牙子拐賣的有十來個女孩子,他只挑中了她。
直到現在,她仍記得他當時的表情……一雙鷹一樣的眸子,似尋找獵物般于她們之間游移,最後定在了她身上。
那群女孩都被吓得哭了,只有她,絲毫不覺得恐懼,魂魄仿佛已被那雙眸子深深吸了進去。
他買了她,找人教她跳舞,唱歌。
她不明白為什麽要學這些,然而他是她的恩人,她自是不會違背的。
不過依她這個年齡學舞已有些遲了,她只得拼盡十倍的精力,甚至不惜摧殘自己,終于将那腰練得如絲羅一般柔軟。可是沒人知道,每到陰風下雨的天氣,她的腰便痛得厲害,那痛像是有千萬只小蟲在從骨頭裏往外鑽,又從外面鑽進去。
但是她從來沒有悔過,她這樣做,只是為了他,只要他高興,便夠了。
于是她亦沒有對他要自己謊稱是雲裔女子的後人入雲霓坊為舞姬有過任何異議,而且就在那天晚上,她十六歲的生日,他要了她,雖然那夜很痛,亦是心甘情願。
那一夜,他給了她個名字……楚裳。
很美,他在喚這個名字的時候,聲音亦是柔和的讓她心碎。
可是偶爾在夢中,她會聽到他喚“楚……”後面就聽不清了。她一直以為他夢裏呼喚的人是自己,因為她知道他身邊除了她,沒有別的女人,可是……
原來是楚玉,原來她不過是一個人的替代品。唱歌,跳舞,這都是雲裔女子的擅長,原來一直是她的一廂情願……
而今這一廂情願似也不可得,那個女扮男裝的雲裔女子當真那麽美嗎?美得讓他即便挨了耳光即便流了血也不忍下手嗎?還是就因了這記耳光讓他想起了二十幾年杳無音信的楚玉?
他一向戲稱雲裔女子為“妖女”,如此,亦果真是妖女!
只恨那一寒冰針沒有要了她的命!
“尋思她做什麽?”
人已被他壓到床上,他粗重的喘息響在耳畔:“我走了這麽久,你就不想我?”
像是生氣般,一口咬在她左肩上,卻正中那傷口。
他急忙堵住她呼痛的紅唇,輾轉纏綿一番,直聽得她嬌*喘微微,方眯起眼睛打量那如醉酒般的酡顏:“我已經替你報仇了……他敢傷我的女人,我就傷他的女人!”派'派後花'園;整'理
她知道他用了紫曼陀,并不是什麽大不了的毒藥,不過卻需有大量真氣輸入體內方能将毒氣催出,而能給那女子解毒的人怕只會是那個雪衣男子。如此,段戾揚……當真是在為她報仇?
她忽然嫉妒起那個女子來,不是因為這個正壓在她身上的男人,而是……不知為什麽,雖只遠遠的看過一眼,可那男子的一雙眸子……她無法形容,只是覺得其中滿是冰刀霜刃,似是在告訴每一個人,那個女人是他的,誰若是敢傷她分毫,哪怕是動一動心思,都定會讓他萬劫不複!
她莫名的被震撼,以至于發寒冰針時手腕一抖……
她果真被重傷,可她一點都怪那個男子,她只是……
“唔……”
他照例是等不及了挺身而入,那種幹澀痛得她纖眉緊鎖,渾身都在打顫。
他卻很喜歡這種戰栗,于是更加用力挺入。
看着她眉心漸漸平緩,露出快意,不禁唇角勾笑,那紋路便更深。
“知道那男人是誰嗎?”他猛的刺入,在她的一聲嬌*吟中沉聲道:“煜王!”派'派後花'園;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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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錦翎醒來時只見宇文玄蒼坐在床邊,指間擺弄着幾張彩色的小紙片,細看去,竟是剪成的雙燕、小幡、人形、花朵等頭飾。
此類物件在前往雲霓坊的路上曾見過,花花綠綠的擺在每一個攤位上。宇文玄蒼說這叫“彩勝”,是立春日和人日用來裝點節氣時令的飾物。
見她醒了,宇文玄蒼拾過她的腕搭了下脈息,唇角一勾,将那手腕又放進被子裏,拈了支雙燕放在她烏黑的發上。
蘇錦翎迷迷糊糊的記起此前的事,又打量了番這間簡單幹淨的小房子:“我們現在是在客店嗎?”
宇文玄蒼輕撫她的鬓發,眼中含笑,點點頭。
“那個人……那個壞人……”
“走了。”
“我……”
“只是急氣攻心,睡了一夜,已經沒事了。”
不想告訴她實情,只是不想讓她為他擔心。
她不知是不是因為吐了血而導致身體虛弱所以看什麽都是顏色淺淡,只覺宇文玄蒼的臉色特別蒼白,雖然他平日亦是面無血色,眼下卻多了幾分憔悴,幾分疲憊。
097故地重游
“你……一夜沒睡?”
他的目光始終未從她臉上移開,此刻笑了笑,略傾了身子在她耳邊輕道:“寶寶,我想抱着你睡一會……”
沉默片刻,她将身子往裏移了移。
他脫靴上床,隔着被子抱住她,閉上眼睛。
她看着那濃黑的睫毛在那蒼白的臉上勾畫兩道弧線,安靜得竟有幾分觸目驚心。
“無礙。”
他捉住她伸向自己胸口的小手,翕動的唇在她眼角輕啄一下。
她仍是擔心……他的手很冷,又只穿着單薄的袍子……
她移了被子,蓋在他身上,再往他身邊靠了靠,小心的抱住他的腰為他取暖。
他身子一僵,繼而将她摟入懷中。
她眨了眨眼睛,垂下眸子,黯然道:“我想回去了。”
良久,方聽他似是嘆息般說道:“我沒有去找她……”
蘇錦翎一怔,不知他在說什麽。
“我沒有去找那個女人。”他依舊閉着眼睛:“我只是去辦了點事,而這事……暫且不能告訴你……”
的确,此番前往雲霓坊,一是為了帶蘇錦翎散心,一是為了調查一件他追蹤了許久的事。
她的鼻子忽的一酸,原來他是知道她的心事的,且擔心她放不下,才要解釋給她。口中卻倔道:“你去做什麽我才不想知道!”派'派後花'園;整'理
他忽然笑了,齒尖咬了下她的耳垂:“不想知道?那昨夜是誰在睡夢中一個勁喊着我的名字大罵負心,還說再也不想看到我,讓我滾得越遠越好,然後又反口說若是我敢跟別的女人雙宿雙飛就要砍了我?驚得隔壁的人幾乎要去報官了……”
蘇錦翎震驚的表情開裂……這都是她說的嗎?這真的是她說的嗎?這……該不是宇文玄蒼在騙她吧?
輕吻她的唇,笑道:“不僅是小醋壇子,還是個裝了火藥的小醋壇子!”派'派後花'園;整'理
淡吻漸深,只沉聲道:“相信我……”
她被他吻得差點喘不過氣來,又覺那魔掌開始向她胸部轉移,忙別開臉和他保持一定距離:“你不是要睡覺嗎?”
他詭谲一笑,刮了下她的鼻子:“好,睡覺!”派'派後花'園;整'理
卻使勁抱了抱,在她耳邊低語:“瘦是瘦了點,抱着還是挺舒服的。”
魔爪終于還是抓住了那一小團堅挺,捏了捏:“不錯啊,為什麽她就沒有發現呢?”
蘇錦翎立刻想起在雲霓坊被麗菊當做男子來輕薄的事,頓時又羞又惱。
宇文玄蒼早有預料的捉住她揮舞的小拳頭,返身将她壓下,順手拂落簾帳。
羅幔輕擺……
過了好半天,裏面傳來蘇錦翎氣喘籲籲的惱怒:“宇文玄蒼,你再這樣我就跳床了!”派'派後花'園;整'理
然而過了一會又變成哀求:“我錯了,我錯了,饒了我吧……”
“……好,答應我的勾魂媚眼呢?”宇文玄蒼的聲音已是有些喑啞。
“我才沒有……啊!好吧……”
……
“敷衍!”派'派後花'園;整'理
……
“不投入!”派'派後花'園;整'理
……
“不滿意!”派'派後花'園;整'理
“你故意的,我不幹了!”派'派後花'園;整'理
……
“啊……好吧……”
……
“勉強算可以,下次一定要繼續努力!睡覺!”派'派後花'園;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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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錦翎發現若是單獨和一個成年男子待在房中簡直是世間最危險的事,偏偏宇文玄蒼此番也不說要出去走走了,只摟着她睡了幾乎一整天,連飯菜都是店小二蹑手蹑腳送上來的。
其時正趕上他偶然蘇醒,在以折磨她取樂。
這一天都是這樣,而且只要她略有怒意,他便做西子捧心狀,害得她驚慌失措,結果又被他占了便宜。她不得不幽怨的對他說道:“你知道《狼來了》的故事嗎?”
他很是認真的聽她講了一遍,然而……且不說他是否聽進去了,這故事對她便是無用。
她被他吻得幾乎喘不過來氣,并沒有發覺門口有人,是門板忽然一響,仿佛有什麽東西打在上面,随後是腳步急促離去,緊接着樓梯傳來一陣連續聲響,像是有重物滾了下去……
疑惑回眸,正對上宇文玄蒼的狡黠。
她忽的明白過來……一男一女悶在屋裏一天,還時不時是傳出“打情罵俏”之聲……天啊,她的名聲就這樣被毀了,這個可惡的家夥!
氣急,卻無可奈何,幹脆橫起一條心,閉上眼睛當革命者。
他倒笑了,拍了拍她的臉頰:“睡了一天,也該起了。”
說着,先自下床,端起放在門外的托盤。
淨了手,将碗筷擺在桌上,望向這邊,慢悠悠道:“還舍不得起來嗎?也好,等我吃完了再去陪你……”
話音未落,便見她氣沖沖的跳下床,氣鼓鼓的坐到桌邊。
盤中切得齊整整的新鮮欲滴的翠縷紅絲立刻吸引了她的目光,而另一碟中則碼着一疊極薄的炊面餅,無論顏色還是氣味都極大的勾起了她的食欲。
宇文玄蒼早已拈了張面餅鋪開,塗上甜面醬,将切做細絲的生菜、青韭菜、羊角蔥、和合菜皮、和水紅羅蔔均勻的撒在其上,又好看的包裹起來遞給她。
她不客氣的接了,立即咬了一口。
“真好吃!”派'派後花'園;整'理
他唇角一勾,又鋪開一張面餅。
那修長的手指動作優雅,竟不似在從事某種工作,而是在打造一件藝術品。只一會又裹好一支卷餅遞給她。
她亦卷好了一個……當然不如他卷的漂亮,給了他,作為禮尚往來。
“咬春後,可就不該困了,一會……我們回去吧……”
“去哪?”
她正興致勃勃的吃着春餅,忽然神色一怔……回去,是回宮嗎?
食欲頓消。
黯然片刻,忽然唇角一彎:“是啊,都出來三天了,該回去了。”
是的,即便天栾城不在乎是否缺少一個宮女,而煜王……有屬于自己的責任啊。
一時間寂然無語。
飯畢,她起身收拾東西,正要換回來時的衣物,卻見宇文玄蒼坐在桌邊定定的看着她。
眉心微皺:“你先回避一下好嗎?”
他走過來,攬住她的纖腰,額抵在她的額上:“你已是我的人了,不過是換件衣服,至于趕我走嗎?”
她頓惱:“什麽時候成你的人了?我們還沒有……”
話到此頓時語塞,他倒接了過來:“還沒有生米煮成熟飯?時間尚早,要不我們煮一下……”
她氣急,奮力掙脫……還是趕緊回宮吧,看到時他還敢不敢……
回宮……
他走了過來,擁她入懷,溫和的氣息缭繞耳畔:“我們以肅剌之禮成了親,你就是我的人,永遠都是!”派'派後花'園;整'理
眼底微濕,輕輕靠在他肩上。
兩個人就這樣相擁而立,直到窗上的白绫紙漸漸蒙上層淡淡的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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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錦翎下樓時忽然非常後悔,恨不能找條面紗把臉捂上。
不知是不是做賊心虛,然而即便不做賊也莫名其妙的心虛,她總覺得櫃臺裏的掌櫃,跑堂的店小二以及吃飯的客人都拿一種古怪的眼神打量她,好像她是……
宇文玄蒼牢牢握住她極力想抽離的小手,更順勢一抖披麾将她擁了進去,就這樣堂而皇之的穿過衆目睽睽,潇灑而去。
蘇錦翎發誓,這輩子也不要出現在這個雒陽鎮了!
坐在馬上,宇文玄蒼照例将她裹得嚴嚴實實。
她只聽得馬蹄得得,全不像來時那般緩慢悠閑,雖是躲在厚實的風麾裏,卻好似依舊感到寒風劃面而過。
馬背颠簸,卻有他牢牢的保護。
黑暗中,她閉上眼睛……天栾城越來越近了。
不知什麽時候,颠簸停止。她的心也仿佛跟着靜止。
然而過了好久也不見他喚自己下馬,不禁探出頭來。
這是……
他們正位于一座山頂之上,四面皆是白茫茫的高低起伏,有層層深色自皚皚白雪下露出,那是沉睡的樹林。
而最為開闊的是目下一片望不到邊的平滑如鏡,則是被凍結了的水面,其上有碎雪沙霧般的滑過,仿若白色的沙漠,壯闊蒼涼。
宇文玄蒼緊了緊她颚下的白貂皮風麾,不讓一絲風漏進去,又環緊身前纖細的腰。
“錦翎,還記得這是哪嗎?”
怎會不記得,雖然白雪覆蓋了曾經的層林盡染,覆蓋了往日的芳草萋萋,寒風将江面凍結,沒有了漁船往來歌聲飄飄,雖然他們現在立于高處俯瞰這片蒼茫,然而風依然捎來夏末的薰香,依然捎來那兩道在夕陽下纏綿的身影……
“還記得我說過什麽嗎?”
……“若是以這江山為聘,娶你為妻,如何?”
“……你記住,不管我今後做什麽,都是為了将來,為了給你這世上最好的東西。這是你該得的,也是最配得上你的東西!或許會讓你等待許久,或許會讓你傷心難過,或許會出現許多我們無法預料的事……但你一定要記得,今天在你身邊的人,心裏只你一個……”
清涼的碎雪飄入眼中,微微發澀。
一切恍如昨日,即便寒風蕭瑟,飛雪飄零,也難以冷卻難以湮滅當日的點滴,那突如其來的悸動排山倒海般再次湧進心中。
098負荊請罪
在那段最難熬的日子裏,在那段努力想割舍過往的日子裏,這一字字,一句句,總出其不意的叩擊她的心扉。于是午夜夢回,于是徹夜無眠。
深深的嘆息,更緊的擁住她,攜着冷風的溫熱在耳邊環繞:“我知道你會記得。同樣的話,不說二遍!”派'派後花'園;整'理
懷中人的戰栗令他更不願放手……難得相處的幾日,将無盡纏綿都給了她,若是還可以,卻不知要等多久了。
“開心嗎?”
“嗯……”
“想不想永遠這樣?”
她一怔,他的意思是……不回去了嗎?
“等我……”
不用回頭,亦可感受他的鄭重。
原來還是要回去的。她心底一嘆,微偏了頭,斜靠在他肩上。
她理解他的雄心壯志,這樣的男人是屬于天下而非她一人,他肯給她承諾,亦是一心努力實踐,然而她又怎肯因了自己的私心而傷了其他女人的幸福?而且,在通往太極殿丹陛的臺階上,是她們陪着他走過一路風雨,自己又做了什麽?如此又怎能讓他舍了同袍的戰友來遷就她的決心?相比下,自己曾經的決心是那樣的微不足道,然而若說放棄……亦是難。他已是做了那麽多,在她不知那白玉蓮花的由來時便已情難自禁,而現在更是難以自拔。他在競争那個位子這般關鍵的時刻,還要錯過機遇分出心力乃至舍下性命來守護她,他為的是什麽?她怎會不知?他一心為她,她又怎能不一心對他?她可以不介意名分,但只要想想母親和莫鳶兒……她承認自己是自私又膽小,只是歲月漫長,今日的情深意重,可誰也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麽,若真的有一日他與自己反目……她不敢想。得到太多,也便失去太多。
或許就這樣吧,不去改變他,也不去改變自己,就像這風,吹向何方,何時停止,一切……就這樣吧。
他與她就這麽默默的依偎着,一同看向天邊漸深漸暗下去的玫瑰色霞光。
成群的飛鳥從頭頂飛過,如幕布般直向東方而去。
蘇錦翎知道,那是追鳥,祖祖輩輩皆生活在天栾城內,每天清晨出發,傍晚時分回歸。
她看着那群飛鳥遠去,似是自言自語的說道:“既是飛出來了,為什麽還要回去呢?”
“因為那裏才是它們的家。就像我,不管走多遠,終會守在你身邊……”
他不是不明白她的話中含義,然而……
“有翅膀真好,如果我有了翅膀,一定要去我想去的地方……”
她不是不明白他的雄心壯志,可是……
他笑了,吻了吻她的鬓發……那種幽香讓他流連,讓他不舍。
“若是你飛走了,我怎麽辦?”
“你……你有你的家,而我……”
“我的就是你的……”
“我……不想回去!”派'派後花'園;整'理她終于說出了心裏話。
良久,他嘆了口氣:“若是要安排你出宮,亦非不可,只是……我不放心。宮裏雖然晦暗,卻是我目力所及之處,而且我會安排人保護你,而一旦你出了宮……雲霓坊的事,我不想再發生!”派'派後花'園;整'理
“你真的會……”
她的疑問戛然而止。她怎麽又執着起來了?現在說什麽都太早,明日雖然迫近,然而卻像這天邊流岚一般虛無缥缈,而她所能把握的,所擁有的,只有發生過的一切。快樂總是短暫的,就像那天邊最後一抹光線,稍縱即逝。
“我會!”派'派後花'園;整'理他自是明白她心中所問:“相信我!”派'派後花'園;整'理
她淡淡一笑,壓下心中的千頭萬緒。
人總是為未發生的事而煩惱,而再多的煩惱又能決定得了什麽?無非是給自己和他人徒增無奈罷了。
“忽然有點想看到你站在太極殿丹陛上的樣子……”
太極殿的丹陛,那是皇權的至高點,站在那裏便意味着君臨天下……或許只有到了那個時刻,一切糾結方算有個了結。
“會的!”派'派後花'園;整'理
心底一顫,驀地湧出暖流,融散了這個冬日凄寒的黃昏。
她終是理解了他的抱負,他知道自己是一定要到達那個位置的,卻是不知還需多久,他只知道這期間定會有許多讓她為難之處,不僅是過去,現在,可能還有……将來,可是……
下巴摩擦着她的青絲,終有一日,将我所虧欠你的盡數……不,千萬倍的補償給你!
“走吧。”
她輕聲道,再次留戀的看向這片空曠卻自由的天地。
天地很大,可是有時若是想找一片随心所欲之地卻極難如願。
他沉默片刻,撫了撫她的額發……那發下是道幾乎看不見的月牙痕跡。
他亦望向天邊那抹稍縱即逝的微光,待其終于隐下,方策馬下山。
他們誰也沒有料到,多年之後,會數次不約而同的回想當日的淩空鳥瞰,回想當日這個看似理所當然的回宮的決定,然後不約而同的在心中問自己,若是那日,她真的沒有回宮,一切又将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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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沒走?”
宇文玄铮身穿天青色寝衣,坐在麒麟椅上,一只手肘支着麒麟案,滿臉不悅。
“沒走,還在寝殿外跪着呢。”小寧子低眉順眼道。
“那就讓他繼續跪着!”派'派後花'園;整'理
宇文玄铮一擂桌子,頓時眉頭緊皺。
“哎呀,殿下,又牽動了傷不是?來,奴才給您揉揉……”
未及宇文玄铮拒絕,小寧子便殷勤的将手按在了他的後腦勺上。
“疼!疼……”宇文玄铮一把推開他:“蠢奴才,早就告訴你,讓你別碰小爺的腦袋……”
小寧子從地上爬起來,依舊讨好的笑着:“要不奴才請錦翎姑娘過來?”
“你給我站住,誰讓你多事?”宇文玄铮一聲怒喝。
的确,若是讓蘇錦翎過來然後看到她哥哥跪在外面……
可惡的蘇穆風,這三日內,只要不當值,便來長信宮“請罪”,而他就是避而不見。
他愛跪就跪着,誰讓他打傷了小爺的腦袋?
除夕那夜,他好容易躲過了諸多監視想要去探望蘇錦翎,怎奈剛推開聽雪軒的門,就覺得背後一陣寒風襲來。未及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