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36)
子身邊有頭有臉的人物,該不會舍不得出銀子吧?”
衆人便笑,齊聲說好。
圓臉宮女撈了塊石頭,在草地上畫了個大大的圈:“就以此為界,出界者自動認輸,還要挨罰哦……”
然後随手揪了把草葉。
衆女皆圍了過來,仔細瞧了瞧,小心的挑出一根。
“你的短……”
“她的更短……”
“哈哈,千青的最短!”派'派後花'園;整'理
圓臉宮女只好認倒黴:“好吧好吧,從我開始。不過你們小心被我捉到,我是定要猜出你是哪個的,到時可不許賴皮不許小氣不許哭鼻子哦……”
“好好好,一言為定!”派'派後花'園;整'理
衆人嘻嘻哈哈的跑到圈子裏,沒有扯斷風筝線的宮女也将線軸栓在一旁的小樹上,任那風筝在空中飄擺。
“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維葉萋萋。黃鳥于飛,集于灌木,其鳴喈喈。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維葉莫莫。是刈是濩,為絺為綌,服之無斁。言告師氏,言告言歸。薄污我私,薄浣我衣。害浣害否,歸寧父母……”
宮女拍着手唱着歌的在圈裏四散跑動并舞蹈。
千青一把扯下汗巾,惱道:“再唱這個不玩了!”派'派後花'園;整'理
的确,本是要暫忘思念親人之情,怎好再唱這種傷感的調子?
稍待片刻,紫衣宮女拍起手,輕聲唱道:“南有樛木,葛藟累之。樂只君子,福履綏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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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相視一笑,立即拍手唱和:“南有樛木,葛藟荒之。樂只君子,福履将之。南有樛木,葛藟萦之。樂只君子,福履成之……”
唉,這群思春的小女子!
歌唱中,千青便循着聲音胡亂抓扯,引得驚叫連連,紛紛避逃,可誰也不敢跑出圈外。
待唱罷三遍,只聽千青一聲斷喝,衆女立刻保持原有姿勢不動,屏氣斂聲。
中有一人,很不幸的有一只腳尚未來得及落在地上,只得金雞獨立的在那堅持着,結果搖搖晃晃,幾次三番的要跌倒,如此便算輸了。
她咬牙挺着,時不時的因為搖晃忍不住要驚叫,嘴張得大大的,卻努力不肯出聲。恰好千青摸索着尋過來,手就在她面前掃來掃去,她便搖晃得更為劇烈。
旁邊人見她這般隐忍,都忍笑忍得臉色通紅,終有一人不禁笑出聲來,于是千青立刻循聲而置,一把抱住那穿暗花宮裝的笑者。
“讓我看看這是哪個?”
千青捏着嗓子,像是揉面般的揉*搓那宮女,力争使她發出聲音好加以辨別。還不斷搔她的癢。
那暗花宮女終爆笑出聲,拼命推她:“服了你了,饒了我吧……”
“哈哈,是春雁!”派'派後花'園;整'理千青拽下汗巾,把手一伸,得意洋洋。
春雁也不惱,拔了髻上的苗銀蝴蝶押發拍到她手上,順手接了那汗巾往眼上蒙,口裏恨恨道:“等我捉了你,定要把你那點翠墜子捋下來!”派'派後花'園;整'理
“哈哈,你來呀,你來呀……”千青将戰利品往髻上一別,故意向別人炫耀道:“你們瞧,這蝴蝶押發是不是更配我一些?”
說話間,春雁已經氣勢洶洶的撲過來了,驚得千青大叫:“你耍賴,你應該站在圈子中間,待我們準備好了方能開始!”派'派後花'園;整'理
春雁仍舊不甘心的先抓了她兩把報仇,然後才由人領着站到圈中,又被仔細檢查了汗巾是否系得嚴緊,待歌聲開始方才行動。
蘇錦翎發現做盲人者多是喜歡将手懸在半空中捕捉目标,她便觑準了機會,一待歌聲将停就立刻坐在草地上,然後在衆人保持非常艱難的姿勢咬牙切齒的忍耐之際,她便優哉游哉的看那雙尋覓的胳膊在自己頭頂劃來劃去。
當然,幾番下來,人家便發現了她的詭計,結果後來做盲人的宮女便專門蹲下身子做地毯式搜索,終于将她抓獲。
蘇錦翎平日雖得了不少賞賜,可是簪在頭上的只有落梅銀簪,雖不貴重,卻是蔣氏在她及笄那日送的,從未離身。耳上的是綴珠耳墜,是宇文玄蒼所贈,更不可能将其送人。然後便是……
“這镯子不錯……”斜绾兩枝碎珠發簪的宮女眼睛一亮,捉住蘇錦翎的手不由分說的就将那镯子褪了下來,套在自己腕上,愈看愈喜歡:“果真是賢妃娘娘身邊的紅人,這镯子通體晶瑩剔透,是上好的琉璃翠呢……”
蘇錦翎皺了皺眉。
那琉璃翠镯子是初見瑜妃時得的賞賜,後聽惜晴說此乃是瑜妃最愛之物,已随身戴了多年,且皇上賞賜頗豐,她卻只戴這一只镯子,料想意義非凡。她曾想将其奉還,怎奈瑜妃不肯,只言:“只要你每次往秋闌宮時戴了它來,讓我看上一眼便好。”
于是,她也便習慣了随身攜帶。
此物貴重,時時小心,卻不想今日……
“瞧你那臉陰得都快下雨了……不要這麽小氣嘛。”碎珠發簪欣喜的摸着腕上的琉璃翠:“賢妃娘娘的賞賜那麽多,不過是只镯子罷了……”
“我不是小氣,”蘇錦翎急道:“我那還有好多好看的首飾,如果你喜歡,稍後我帶你去挑,要多少都可以,只是這只镯子……”
“唉,我還就喜歡這镯子了!”派'派後花'園;整'理
蘇錦翎越是如此,碎珠發簪越覺得這镯子寶貴,索性放下袖子嚴實護住。
千青是這群宮女中稍微年長的,平日裏善解人意,自然看出此物對蘇錦翎的重要,怎奈規則在此,雖是游戲,亦不好随意更改。
她瞪了碎珠發簪一眼,轉頭對蘇錦翎道:“讓她臭美一會,稍後你便捉了她來,是镯子是衣服随便取!”派'派後花'園;整'理
“好啊好啊,你來捉我啊來捉我啊……”碎珠發簪立刻叫嚣。
也只能這樣了。
蘇錦翎瞅準了碎珠發簪的位置,方拿汗巾蒙了眼睛,卻也知此舉無用,到時大家又跳又跑,誰曉得到底哪個是她?
歌聲止,腳步歇,一切忽然陷入一片死寂,只有風聲拂過耳畔。
怎麽會這麽靜啊,靜得仿佛世間只剩下自己一人。
腳下是綿軟的草地,此刻卻好像是踩在雲端,虛無得沒有邊際,她已走了好久,自覺可能已經出了圈子,卻沒有人喚住她。她換了個方向,仍舊是踏進另一片虛無。
112既見君子
她早已不知碎珠發簪轉到何方,摸索的前方空無一物,即便是風亦捉不到一縷,整個人似乎被隔離在一片莫須有的空間,空曠幽眇,令人心慌,令人恐懼。
“你們……”
話音剛起,指尖便碰觸到一點溫涼,似雲似玉。
周圍似是更加靜寂,轉而噓聲四起,還夾雜着羞澀輕笑:“‘君子’真的來了呢……”
虛無頓散,心下卻是生疑,而汗巾亦在此刻自動松落……
白得近乎幽藍的袍子,似有極細小的藍星點綴在一片白雪之中。繡有暗紋的衣襟虛掩,內裏春光若隐若現,莫名其妙的讓人覺得那一定是如玉般的溫潤。
目光緩緩上移,劃過散飛的幾縷黑發,劃過優美的頸項,優雅的下颔,殷紅的嘴唇,秀挺的鼻峰……對上一雙眸子……半是清冷半是春意,還帶着微微笑意,就那般柔若柳下春風的睇着她……
她怔怔的看了半天,方慌慌的垂下眼簾,然後忽然發現自己的指尖正搭在他的指尖之上……那手修長優美,竟好似畫出的一般……
天啊,她怎麽還有心思觀察這個?這種暧昧的姿态……這是堅持了多久?
她急忙如觸電般縮回了手。
“給清寧王請安,清寧王吉祥……”
衆女的聲音仿佛被蜜糖浸潤又被石碾仔細磨過一般甜襦柔軟,那眼波亦是點了疏月湖的水波,一通狂閃。
“平身。”宇文玄逸笑若春風,目光自蘇錦翎面上移向衆人:“在玩什麽?竟連風筝都顧不得了?”
天空中只剩了兩只風筝在掙紮,其餘的早不知落在何處?
“盲人摸象!王爺,你要不要也來參加?”千青快言快語,目光碎閃如星。
宮女之所以敢于毫無避諱如此直接的邀請清寧王,自是因為他素日極為平易近人,毫無王爺架子,而最關鍵的……衆宮女怕是要趁此機會狠狠的摸一摸這頭如仙臨凡的“大象”吧。
“好啊。”宇文玄逸的聲音透着快樂。
衆女立刻歡呼,然後千青叫道:“錦翎,剛剛你捉到了王爺,還不向王爺讨賞?”
“不行,錦翎只是‘碰’到了王爺,還沒有猜出王爺是誰,怎麽可以讨賞?”碎珠發簪立刻反對。
“是否打賞自是由王爺決定,要你多事?”跟随宇文玄逸而來的福祿壽喜當即回了一句。
碎珠發簪眼睛一瞪:“規矩就是規矩,又沒要你參加,你憑什麽多嘴?”
福祿壽喜跟着王爺,自是享受三分薄面,哪受過如此的頂撞,當即捋胳膊挽袖子的要和她理論一番,卻被清寧王笑着揪回來:“既是如此,賞就先免了,不如讓我來做盲人可好?”
衆女驚住。
倒不是因為宇文玄逸是個不折不扣的謙謙君子,而是……她們可以做“大象”,可以被……
結果個個在那臉紅心跳,呼吸都亂了節奏,眼前早已狂飛着無限旖旎。
蘇錦翎站在一旁看着她們的喜不自勝,不禁嘆了口氣。
圈子裏多了個這樣的人物,女孩子們的腳步更輕,聲音更柔,眼波更媚……當然,宇文玄逸蒙着眼睛應是看不見,不過卻絲毫不妨礙她們傳達愛慕之心。
“風雨凄凄,雞鳴喈喈,既見君子。雲胡不夷?風雨潇潇,雞鳴膠膠。既見君子,雲胡不瘳?風雨如晦,雞鳴不已。既見君子,雲胡不喜?”
這首歌謠果真太恰如其分了,這群小女子見了風神秀徹的清寧王無不心曠神怡無不心病全無無不歡天喜地。
宇文玄逸負手立于圈中,敞袖擋風,唇角銜着笑意。
即便遮擋了那雙妖蠱異常的眸子,也絲毫不減其勾魂攝魄的魅力,那唇角翹得恰到好處,無端端的就吸引了人的全部心神。那群小女子一反方才對“盲人”避之猶恐不及的姿态,只圍着清寧王打轉,并意圖攔截其他人的靠近,恨不能歌聲一停,清寧王一擡手就直接撈到自己。
蘇錦翎不禁暗想,若是自己心無所屬,是不是也會……
“錦翎姑娘,你倒是上啊?”
圈外的福祿壽喜見蘇錦翎只在邊上心不在焉,不禁小聲催道。
上什麽上啊?你以為你家王爺是肉骨頭每個人都得撲上去啃一口?縱然他魅力無邊天下第一也不能指望将世間女子的芳心都一網打盡吧?
如此一來,頓覺興味索然甚至有了些許反感,怎奈此刻歌聲驟停,而宇文玄逸随手一撈,毫無懸念的命中一人……是碎珠發簪。其餘人則長籲短嘆,難掩失望。
碎珠發簪的臉紅得幾乎可以滴下顏色,眼神閃得如電閃火花,卻漸漸合上,略寬的嘴唇微微努起,下巴緩緩上揚……嗯,這是什麽意思?
碎珠發簪就等着清寧王對她上下其手了,旁觀者則虎視眈眈的等着一旦清寧王對她上下其手就準備沖上去“解救”她并勇于“犧牲”自我。
怎奈清寧王只是拈住她的腕,唇角彎了彎,一個極為好聽的聲音便游出齒間:“盼夏?!”派'派後花'園;整'理
盼夏已經沉醉在人生第一吻的少女之夢中,冷不防聽到有人在喚自己的名字。
掀睫……眼中兀自是滿溢的春*情,對上宇文玄逸的惑人笑意,惶惑道:“王爺認識奴婢?”
衆人放下心頭巨石,立即歡呼:“盼夏,還不認輸?你該拿什麽給王爺?”
盼夏心中狂呼:“我,就是我,我願把一切獻給王爺!”派'派後花'園;整'理
只是這種話怎好當着衆人的面說出口?于是急急的想取貼身之物贈與宇文玄逸權作定情之物以表心意……可是送什麽好呢?荷包?帕子?肚兜?還是……
卻聽宇文玄逸“咦”了一聲,面露微訝。
因為他拈着她的腕,于是碎花衣袖滑落,露出雪白的手臂。
那手臂濃纖适度,玉潤水滑,如藕如玉,連自己平日看着都覺喜歡,現在清寧王只盯着那手臂,是不是要……
心跳狂烈,幾欲眩暈,卻于轟隆中勉強拾得一句……
“這镯子不錯,送我如何?”
盼夏已是情緒混亂內分泌失調,如何不應?忙褪了镯子給他。
千青卻有點看出門道來……镯子是蘇錦翎的,被盼夏所獲,蘇錦翎索要不得,那麽多人圍着清寧王,他卻單單捉了距離稍嫌遠的盼夏,又單單只要這镯子……當然,清寧王是否知道镯子原本是蘇錦翎的而且他既然蒙着眼睛又怎會知道哪個是盼夏還屬未知……
蘇錦翎倒沒有想許多,她只是為镯子也算物歸原主而松了口氣。
迷亂中,盼夏已被蒙上汗巾站在圈中間。
衆人正待行動,忽聽福祿壽喜尖着嗓子怪叫一聲:“我也要玩!”派'派後花'園;整'理
群裏多了個小太監,長得亦是機靈可愛,大家便都拿他取樂,利用唱歌跑動之際時不時就将他撞翻在地。他也不惱,誇張的“哎呦”外加龇牙咧嘴的逗大家開心。
秩序有點混亂,以至于歌聲停了,還有人在走動,結果導致福祿壽喜不知怎麽就撞到了盼夏腰上。
盼夏一個站立不穩,往前一撲,恰好抱住一個人。
她就勢摸了兩下,眉頭一皺:“怎麽還是你?”
汗巾扯下……果真,面前站着的是蘇錦翎。
“這回又有什麽輸我呢?”
打量着她的一身素淡,盼夏一臉的不屑。
蘇錦翎想了想,打荷包裏摸出個金锞子給了她。
周圍頓時響起一片噓聲……
金锞子雖不大,但誰都看到上面的龍形徽記,應是皇上所賞。
賢妃身邊的紅人就是出手不凡啊!什麽是真人不露相?盼夏,這回傻了吧?
盼夏呆怔片刻,拿了金锞子,勉強的牽了牽唇角,卻再不敢露出半分鄙夷,只丢了汗巾給她。
蘇錦翎已然沒了玩樂的心思,卻耐不住衆人催促,只得蒙上眼睛。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适我願兮。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揚。邂逅相遇,與子偕臧……”
歌聲細細軟軟,竟是福祿壽喜清了嗓子在哼唱。
衆人便笑:“我們這麽多人,是哪個姑娘讓小公公你一見傾心了?”
福祿壽喜不語,拍着手又唱了首:“出其東門,有女如雲。雖則如雲。匪我思存。缟衣綦巾,聊樂我員。出其闉闍,有女如荼。雖則如荼,匪我思且。缟衣茹藘,聊可與娛……”
這意思再明白不過了,這群花團錦簇的女子,只有蘇錦翎着一襲雨過天青色的素紗宮裝。
“王爺,福祿壽喜在向你讨賞呢……”
衆人笑得更歡了。
“錦翎,還不快接着唱,別把小公公晾在那啊……”
福祿壽喜圓臉漲得通紅,狠瞪了她們一眼,嘴裏咕哝了什麽卻因為笑聲太大聽得不甚清楚。
衆女一邊玩笑,一邊把清寧王團團包圍,生怕被蘇錦翎“輕薄”了去,還不住的取笑福祿壽喜。
福祿壽喜終于發怒,低頭撅臀鬥牛一般的向人群東沖西撞,口裏叫喊:“我和你們拼了——”
女孩們的驚呼極為柔婉,極為妩媚,驚惶躲避的動作也極盡婀娜,簡直如飛天歌舞一般。
113物歸原主
蘇錦翎只是蒙着眼睛,否則見此情景定要忍不住笑了。
她不斷被人沖撞,卻是抓不到一個,索性站在原地,任她們吵鬧。
忽然,似有一縷極淡的略帶一絲難以察覺的清寒的香氣攜着溫涼的風撲面而來。
這風正撞在她身上,柔柔軟軟,她的指尖仿佛還碰到那一劃而過的涼潤,如絲綢一般的滑*順……
未及詫異,便仿佛被風輕輕的擁了下,一個聲音亦載着香氣如柔風飄過耳畔:“謝謝你……”
她方一怔,便已有人喊道:“是王爺,怎麽會……”
那聲音已是帶着幾分哭腔,緊接着,四下裏一片哀嘆,仿佛人生的重要信念就此坍塌。
蘇錦翎緩緩拉下汗巾,對上那雙魅惑的眸子。此刻,那眸中盡是暖暖春意,就那般融融的看着她。
那絕對是雙可以蠱惑人心的妖瞳,她只是随便看了一眼,便覺得魂魄好像被吸了進去,以至于周圍噓聲四起,她方回過心神,竟不知與他對視了多久……
“怎麽會是她啊?”這是哀怨。
“唉,我不要活了啦!”派'派後花'園;整'理這是絕望。
“過分,怎麽可以這樣?”這是惱怒。
“都是福祿壽喜,你瞎攪合什麽?”這是痛恨。
“錦翎,讨個賞便罷了,王爺都被你看得不好意思了!”派'派後花'園;整'理這是紅果果的嫉妒。
她急忙垂下眼眸,臉頰發燙,忽的想起剛剛他好像在耳邊說了三個字……謝謝你……
為什麽要言謝?她不解。
不過她也不敢肯定自己是否真的聽到這句話,因為方才實在是太亂了,而且若他真的說了什麽,那句輕語的聲音怎麽那麽像……
“快呀,錦翎,快向王爺讨賞!”派'派後花'園;整'理千青嚷道。
只一句,就将她飄到玉秀山的心神勾了回來。
“是啊,趕緊趕緊!”派'派後花'園;整'理
“不行,錦翎又沒有猜出王爺是誰,怎麽可以讨賞?”又是盼夏滋事。
平日這蘇錦翎就在主子面前極得寵,可不能什麽都讓她搶了風頭,尤其還是在清寧王面前……
“王爺還沒有說什麽,哪個要你多嘴?”福祿壽喜就是看不上她。
盼夏憤恨的目光狠掃過去,忽然一把揪住他的耳朵使勁擰……就是這個小死太監,胡跑亂撞,結果便宜了蘇錦翎……擰死他!擰死他!
“哎呦,哎呦……”福祿壽喜一通慘嚎。
“唉呀,盼夏,福祿壽喜也沒說錯啊,這是否賞人自是全憑王爺說得算……”“再說王爺人才出衆,哪個會猜不中?”
衆女一邊是等不及,一邊是開始讨好福祿壽喜,都希望稍後由王爺身邊這個小紅人一痛亂撞好青眼有加的将自己撞到王爺懷裏去,就算他撞不到自己,自己也要趁亂飛撲到王爺懷裏去!于是心裏紛紛埋怨,這個死心眼的盼夏,難道就不知道什麽是小不忍則亂大謀?
盼夏則被嫉妒迷了心竅,見衆人均向着蘇錦翎說話,不禁手下力度更重。
“王爺,快救救小的,小的就快成一只耳了……”
衆人大笑,紛紛上前相勸解救。
宇文玄逸瞟了那團熱鬧一眼,移目蘇錦翎,就那麽定定的看着她,笑意微微,似認真又似玩笑的問道:“想要什麽?”
蘇錦翎垂下長睫:“奴婢什麽也不想要。”
“那怎麽行?”他語帶訝然,似鄭重又似漫不經心:“規矩怎好更改?豈非壞了本王的名聲?”
狹眸微眯,又遽然睜開,目若春水,似是恍然大悟道:“我身上這些男人的玩意你自是不愛,正好……”
敞袖驀然翩飛,修長優美的指捏着一只琉璃翠镯子:“這倒是女孩的物件,正好賞你!”派'派後花'園;整'理
話音方落,已拾了她的腕戴上去。未及她抽回手,但覺腕上一緊,人已不由自主的向他倒去,耳邊卻是恰到好處的擦過他的唇瓣……
“如此,可是物歸原主了……”
一驚之際,人已是站穩。剛剛的“意外”仿佛是過身清風,好像根本沒有人發覺,就包括一直注意這邊動靜的千青也只是以為清寧王不過是将那镯子套在蘇錦翎的腕上,心裏還琢磨着怎麽就這般湊巧……
物歸原主……
他是一直在她們看不見的地方暗中關注嗎?否則怎麽會……
她懷疑的看向他,卻只看到笑眸相對,那目光……
“給煜王請安,煜王吉祥……”
耳邊忽的傳來衆女叩拜之音。
煜王……
她猛的回頭,正見一身雪袍的宇文玄蒼立在遠處。
他的面前是一群俯拜的宮女,身後是長空無限,碧草萋萋。
他負手而立,衣帶當風。只往這邊睇了一眼,目光似是在她臉上稍作停留,而後便望向遙遠天際,那裏正有一只風筝落寞飄搖……
————————————————————
宇文玄朗就知道自己又被無視了,反正他已經習慣了,而且眼下這狀況也沒時間讓他自憐自艾。
“你們在玩什麽,這麽開心?”他故意擺出高興的語氣。
“回七殿下,奴婢們在玩盲人摸象。”
七殿下平日裏也是個開朗平和的人物,可是有了宇文玄蒼在場,宮女們回話都小心翼翼。其實宇文玄蒼對她們并無苛責,關鍵是他為人實在冷漠,面上又挂着永不融化的寒冰,對一切都仿佛視若無物,不知不覺的就讓她們敬而遠之。
“盲人摸象啊……有意思,不如加我一個如何?”宇文玄朗搓搓手,躍躍欲試。
“奴婢萬分榮幸!”派'派後花'園;整'理
話雖如此說,卻是無一人敢動。從開始到現在,那群宮女一直跪在地上,沒有宇文玄蒼的發話,誰也不敢起身,就連眼皮都不敢擡。
而今這邊唯一呈站立姿态且毫不回避直視宇文玄蒼的只有始終笑若春風的宇文玄逸和心裏不停折騰着“他怎麽來了”這一句的蘇錦翎。當然,身為奴婢,她亦應跪拜,然而幾日前茗香苑的所見以及他對自己的種種關切寵愛齊齊在心裏翻滾,又莫名的猜想他能夠出現在此地是不是尋她而來,剛剛與清寧王那看似暧昧的一幕會不會引他誤會……結果百味陳雜,自是想不到要行跪禮,竟是忘了如此正彰顯了二人關系的非同尋常,好在宮女們都目不斜視大氣不敢出,否則……
福祿壽喜倒是偷偷轉了頭,看向自家王爺,但見宇文玄逸依舊是一副鎮定自若的模樣。
他又悄悄轉頭,繼續趴好。
“四哥……”宇文玄朗見這兩邊都僵住了,急忙悄聲喚道。
宇文玄蒼的神思好像真的系在了那風筝之上,又過了片刻方轉過目光,越過跪拜的宮人,直接落到宇文玄逸身上。
“清寧王好雅興!”派'派後花'園;整'理
聲音冰冷,使得這個暖和的春日霎時籠了一層寒氣。
宇文玄逸笑得柔和且燦爛:“今兒本是外出踏青的好日子,怎奈皇上後日便要南巡,交代下許多事務,閑來只能在宮內走走,卻不想……煜王不是正要随駕南巡嗎?今兒怎麽也得了空?莫非……”
宇文玄蒼唇角微彎,似是看向他又似是掃向蘇錦翎:“我只看那風筝飄搖不定,還以為它是厭倦這束縛,要乘好風而去呢……”
其餘人聽得是一頭霧水,而但凡得知他二人之情的,無不明白此中喻意。
蘇錦翎咬住嘴唇……果真是誤會了。然而為什麽不讓他誤會呢?他與方逸雲……為什麽我就不可以?而且我和清寧王本來不過是……想要解釋,卻無力解釋,只看着他那若有若無的笑意愈發的冷,冷得在她眼前蒙上一片薄霧。
宇文玄逸笑得愈發粲然:“風筝本就是風的愛物,若讓它只憑一線牽系,而那線又非一心一意,未免暴殄天物。如此,不若随風而去,倒是自在……”
此言聽來似只是在講風筝,若是落在有心人的耳中則是一語雙關。
宇文玄蒼已是眉心微鎖,目露寒光,宇文玄逸則依然笑若春風,與之淡然相對。
蘇錦翎卻是有些忐忑,若是宇文玄逸知曉她與宇文玄蒼之事,此話不能不說是別有深意。
莫名的,就想起那日在玉秀山聽到的那個如風般輕渺的聲音。只是……他又怎會知道這此中種種?
“清風如可托,終共白雲飛。雖言風筝只有憑借風方可旁雲而飛,然而若真是能與白雲相伴白雲又可與之相随,又何嘗不是人生一大幸事?”
宇文玄逸望向那搖曳的風筝,似是自言自語。忽的袍袖一抖,只見那風筝陡的顫動一下,又轉了幾個圈子,搖搖的飛遠了。
凝神片刻,笑意重現,告了辭,飄然遠去。
宇文玄蒼遙望天際,神色陰郁,待目光轉向蘇錦翎時,卻又被她刻意避開。
就那麽遠遠的望了她一陣,終于反身離去。
宇文玄朗一直沒有發揮智慧的機會,況他面對此種事也毫無智慧可發揮。他看着蘇錦翎,面色急切,卻又什麽都不能說,只能重重嘆口氣,追宇文玄蒼而去。
衆人見人都走得遠了,方紛紛起身,面面相觑,皆不知剛剛唱的是哪出,待要重新游戲,又沒了此前的心境,只能各自收拾了東西散去。
114不歡而散
千青是個伶俐人兒,在宮中待的年頭也長,這前後一串聯倒也讓她猜中個七七八八,只是個中細碎卻是她所不能得知的,她只知這蘇錦翎今後輕易不能得罪,而且今日之事即便是茶餘飯後亦是不可輕易閑談。
福祿壽喜本應随清寧王而去,卻不知為何一直留到現在。見人群已散,他湊到蘇錦翎跟前去,偷偷瞧她的臉色。
蘇錦翎正在發呆,冷不防發現面前多了雙閃閃發亮的小眼睛,頓時吓了一跳。
福祿壽喜立刻換做一臉苦笑,将頭一歪,露出碩大的一只耳朵來,又紅又亮,仿若吹了氣一般。
“姐姐,揉揉。”他可憐巴巴道。
這福祿壽喜小嘴倍甜,只要是太監,不管年老年少統稱哥哥,但凡是宮女,不管年長年幼統稱姐姐,撈了不少好處。
蘇錦翎看着他那水水靈靈的大耳朵在那支楞着,時不時的還顫動一下,每顫動一下仿佛就變大一分。本忍不住要笑,但見那耳根處已滲出血跡,不禁埋怨盼夏下手太重。
“給!”派'派後花'園;整'理
福祿壽喜接過那素絹帕子,捂住耳朵,還要搖頭晃腦:“還是姐姐疼我,不枉費我對姐姐的一片良苦用心……”
說着,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
可惜蘇錦翎根本沒留神,只從荷包裏拿出一個小金锞子塞到他手裏:“好好好,你用心良苦了。快別磨蹭了,趕緊去禦藥房讨點藥塗上,若是遲了,小心那耳朵熟透了掉下來!”派'派後花'園;整'理
福祿壽喜又要多話,卻見遠處風風火火趕來一人,绛紅的袍擺因為行動迅速上下翻飛。
“不是放風筝嗎?風筝呢?”
人還未到,大嗓門卻亮開了。
“八殿下,你來晚了,人早就散了……”
福祿壽喜搖着帕子故意忸怩作态,氣得宇文玄铮上來就踹了他一腳:“再給小爺來這套小爺就把你拍成個扁兒當風筝放到天上去!說,你是想當嫦娥還是貂蟬?”
福祿壽喜高呼“小的再也不敢了”,又見宇文玄铮要對他本已負重不堪的耳朵下手,慌慌的跑了。
宇文玄铮又罵了幾句,方收了兇相,見蘇錦翎悶悶不樂,不禁有些得意:“我就知道你那小細胳膊是定要将風筝放丢的,人沒跟着一并飛了倒是個奇跡。唉,幸好小爺我是深謀遠慮,有備而來。”
說着,自袖中取出一只風筝。
绛紅色的衣袍……突兀的額頭……
只這兩樣,蘇錦翎就知道他那自戀的毛病又犯了。
果真,片刻後,宇文玄铮牌風筝冉冉升起。
“我說錦翎,皇上南巡,賢妃伴駕,你怎麽不跟着去?這樣咱們就又能在一起了……”
宇文玄铮的自戀在膨脹。
此前,賢妃确實想要帶她一同前往,可是因了茗香苑那一幕,她心裏一直別扭着,剛剛又見了宇文玄蒼……她即便不擡頭,亦知他在看着她,然而直到他轉身離去,她才望向那個背影……的确有許多心緒,卻是無從拾起。
“唉,你不去,我也不想去了……不過麗南真是蠻好玩的,我去年在雲漢看中一匹寶馬,嚯,難得的千裏良駒。怎奈那獵戶死活不肯出賣,我好說歹說他才答應待那馬第二年下了駒以一萬兩銀子賣給我,我此番是專程接它的。其實也可托別人幫忙帶回,可是你不知道,玄朗那家夥是專門和我作對的。上次他也看中那匹馬,也讓那獵戶将馬賣給他,然後也定了馬駒,卻是晚了我一步,你都不知道他當時氣成個什麽樣子。此番我要不去,那寶馬估計就便宜他了……”
話到此,自是怕蘇錦翎誤會……人難道還沒有馬重要?可是蘇錦翎哪有心思琢磨這個?
“你放心,只要我得了馬,就和皇上告假提前趕回,到時讓你看看什麽才是真正的汗血寶馬!”派'派後花'園;整'理
天上的風筝因為他的得意也跟着抖了幾抖。
“我這一走,只是不放心你,好在有六哥在,我已托他幫忙照顧你……”
蘇錦翎方回過心神。
這話聽着怎麽這麽別扭?
再說宇文玄逸……今天若不是因為他,玄蒼也不能……不過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