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41)

,他還要不要……

眉心微蹙,他在她心裏是什麽?是王爺?是朋友?是兄長?卻惟獨不是……

“王爺……”

忽然聽她于身後輕喚。

神思回轉,卻發現眼前正鋪開一片驚豔耀目的玉樹瓊花。

是啊,他原本就是要帶她來這裏的。去年,便是在靜*香園,便是在瓊花盛放之際,他遇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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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便是在靜*香園,便是在瓊花盛放之際,她遇到了他。

唇角勾笑。

即便宇文玄逸不帶她來這裏,她亦是會來看看。初時還擔心這處開得最好的瓊花會遭人毒手,眼下卻只見團團簇簇生機勃勃,如雪似霰,心境頓時豁然開朗。

竟是一年了呢,她有些感慨。

還記得去年,她萬般無奈的進了宮,只一心想回到清蕭園過自由自在的日子,而今卻是不想走了,忍受繁雜的宮規禮儀,忍受莫名其妙的猜忌,皆是為了一個他,為了為數不多的相見,為了那擦肩而過之際眼神交錯的溫情與思念……皆是為了他啊!

往日溫馨一幕幕劃過,甜澀相間。

她低低的嘆了口氣,有誰承想這一年可以發生太多?改變太多?而今她再也不是那個無憂無慮的小女孩,原本空落落的心裏滿滿的裝着一個人,拿得起,卻放不下,一任沉淪。

她依舊不知道以後将如何,只一味的想着他,念着他,一回回的在夢裏見到他。夢中有記憶的片段,也有她難以參悟的未來,後者是模糊的,只于漫天的霧裏漸漸浮出一雙冷銳的眼。

偶爾,她會懼怕改變,卻說不清為何要懼怕,那種感覺令她不安,最近愈發強烈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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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太久沒有他的音訊吧?她安慰自己,不過那個雨後的夜晚,樊映波忽然對她說:“煜王就要回來了……”

她不知道當時自己的眼中是不是有爆出的驚喜,只竭力鎮定着,亦不敢追問。

樊映波卻是神色如常,剛剛的話似不過是一句自言自語。

她懷疑樊映波是在試探她,因為皇上每每出巡少則三月,怎麽會這麽快就回來?可樊映波為何要這麽做?難道是自己做夢的時候說出了什麽不該說的話被她聽到?

然而她又是多麽希望這是真的!

昨夜,她做了個夢,夢到天栾城開滿了瓊花,而她仿佛回到了去歲此時,拎着步青雲鑽過玉秀山狹小的縫隙,坐在漱玉潭邊。

清風徐徐,潭水清澈,波光浮動中顯出個白色的身影。

回頭,只見一襲白衣勝雪耀目,竟看不清他的臉,感覺似是初見,又似是相識許久。

卻聽他輕聲道:“我回來了……”

一時間,仿佛浮光散盡,只覺她來此便是為了尋這樣一個人,而他亦是等了她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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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她臉上的笑意迷離,他知道,她一定是在思念那個人。

他依然笑着,卻有絲絲的冷意穿過暮春的暖融滲入心底。

“錦翎……”

她神思回轉……

是錯覺吧,她怎麽覺得一向以笑示人的清寧王竟然有一絲惱色?

不過只一瞬,他又笑若春風,剛剛……可能是瓊花遮擋了陽光在他臉上撒下的陰影吧。

“在想什麽?”

風過處,瓊花在枝頭微微搖動,攪得陽光在他臉上落下明明暗暗,極是惑人。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頭:“奴婢在想……”

“以後在本王面前不要再用‘奴婢’二字!”派'派後花'園;整'理

他的聲音……怎麽好像有些不高興?

她仔細瞧了瞧,卻沒有發現異樣。

“奴婢遵命。”

然後便聽他輕笑出聲。

她便臉頰發燙。

“說吧,剛剛在想什麽?”

他的語氣變得悠閑,而後……竟坐在了紫藤秋千上。

她立即瞪大了眼睛。

“怎麽了?”面對她的訝然,他一副不以為意之态,眼底卻有光灼灼閃動。

“我聽說這秋千是不許人坐的……”

“誰說的?”那目光竟有些咄咄逼人了。

“忘記了,只是聽人說過……”她有些不自在的避開目光。

他自是知道是誰說的。去年,就在不遠處的玉秀山,那個人對她說:“你膽子真不小,那架紫藤秋千自出現那日起就從沒有人敢坐在上面,你是三百年來的第一個!”派'派後花'園;整'理

蘇錦翎,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你能不能把那個人稍稍的放一放?

往常對于她的這種思念,他只是感到苦澀,今天卻是異常憤怒,恨不能将那小人兒一把抓過來,狠狠的……封住她的小嘴,狠狠的擠壓她,把那個人從她的心裏連根鏟除!

恨恨的盯着她,忽然笑了,擡了條腿,選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在垂下的紫藤上。

“不錯,這秋千的确不同尋常。三百年前,廣陵王對一個女子一見鐘情,等了她十三年,他為她在這瓊花林中備下這紫藤秋千,卻始終沒有等來心愛的人。于是關于這秋千有個不好的說法,一旦坐上去,便會終生為情所困!”派'派後花'園;整'理

她長睫一抖,瞬間望向他。

他清楚的在她眼中看到驚懼,心下愈發惱火。

“你有沒有……蕩過這紫藤秋千?”

他微眯了眸子,怒色盡掩于黑睫之內。唇角依然勾着,聲音輕柔得如彌漫的花香,卻令人心底生寒。

清寧王今天……很是不同尋常呢。

她轉轉眼珠,忽然道:“既是如此,王爺為什麽還要坐在上面?”

他一怔,不禁揚颔大笑,忽又斂了神色,沉聲道:“本王何懼如此?即便如此,亦是心甘情願!”派'派後花'園;整'理

他的目光穿過自花葉間瀉下的道道光柱落在她身上。

因了那道道光柱的隔離,她有些難以分辨那眼中的情緒,卻是莫名的一陣心慌。

他莫不是……這靜*香園人跡罕至……

“你還沒告訴本王,剛剛在想什麽?”

她剛剛在想什麽?鬼才知道!

“奴婢……我,忘了。”

她實話實說,亦帶着惱意。

卻聽他又是一陣笑。

擡了眸,但見那泛着點點幽藍的白已是到了眼前,清寒的杜若之香卷着瓊花的芬芳撲面而來。

她不自覺的退後一步想要躲開,卻被他拾了腕子。

“王爺……”她驚惶失色。

天啊,他該不是要裂變吧?天啊,真不該一時信了他,這種表面光鮮的男人果真是……

他卻将她帶到秋千旁。

“王爺……”

“不敢坐?”

“不是,我……”

“怕為情所困?”

“不是……”

“錦翎姑娘的心裏莫不是有了意中人?”

那張魅惑的臉竟是愈發的近了,她一個站立不穩,跌坐在秋千之上。

宇文玄逸唇角微牽,似笑非笑。手卻撐在自上垂下的纏繞的紫藤蔓上,一下一下,像是無意識般的晃動着。

風攜着幽香拂過耳畔,清清幽幽。

蘇錦翎盯着在輕盈飄浮的碧水綠裙擺下劃來劃去的綠草融融,還有那細碎的小花,靜默良久,似是自言自語道:“王爺和平日不一樣了呢。”

那搖動秋千的手一滞,依舊緩緩一推:“有什麽不一樣?”

“王爺平日裏像和煦春風,今天卻好像陰晴不定的天空,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要下雨……”

雖則如此,她亦不怕他惱火,只坦言心中所想,卻是覺得他不會為此罰她,亦不知為何這般篤定。

“你倒說說看,本王這片陰晴不定的天空什麽時候會下雨?”

他的聲音忽然低得近在耳畔,那散落的發絲就垂在她的臉龐,靜靜的飄着。

128惜花之人

即便不擡頭,亦知他在看着自己,那半是清冷半是春意的目光仿佛就在眼前晃動,引得她的心一陣慌亂,似是有什麽東西忽然明晰起來。

“王爺,”她強作鎮定,故意偏頭看向反方向:“既是說要來賞花,稍後是不是要折幾枝回去插瓶?”

“這花等了一年才開了這滿樹白雪,怎麽能毀了它這片心意?”

他竟是與她想的一樣,他怎麽會……

她微怔,緩緩轉頭,對上那雙眸子。此中魅惑盡退,只有柔情并着憂慮,又有幾分期許,定定望住她。

心下一震,方才那份明晰驟然開朗。

忙垂了眸子,不知該看什麽才好,卻又想緩解這份尴尬的暧昧,假意不明道:“王爺倒是惜花之人呢……”

“我倒是惜花,怎奈花不惜我……”

再也待不下去,急急跳下秋千,卻被他捉住手臂:“錦翎姑娘不是也舍不得傷了這些花嗎?”

再望去時,只見他眼中已是滿滿的促狹,倒讓她覺得剛剛是自己多心了。

他微微一笑,收回手,似是嘆息般說了句:“走吧。”

她巴不得趕緊離開此地,卻聽他又道:“瓊花一年只開一次,我已是多年無暇觀賞,今日得見,甚幸,有美人相伴賞花,更幸。不知來年是否還有機會來此賞花,亦不知錦翎姑娘可否願陪本王賞花?”

她回轉身,卻見他負手而立側對着她,微擡了頭,似對滿眼玉雪分外留戀。

“奴婢願王爺早日喜結良緣,與命中注定之人共賞春日瓊花。”

轉了頭,但見她屈膝禮拜,不禁苦笑,道:“好,借你吉言。”

他走過她面前,看她依然垂首以待,不覺皺了眉,合眸輕嘆。

今日……他的确是不同尋常了,一向沉得住氣的他竟有些急躁,是因為宇文玄蒼就要回來了嗎?而他一旦回來自己便再難與她有這般單獨相處的時光嗎?

他算了路程,若是不出差錯的話,宇文玄蒼明日便可抵達帝京,那麽今天……就是最後一天了……

隐于敞袖內的拳緊緊攥起。

最後……

此刻真想讓她明了自己的心意,然而她已有所察覺,若是如此定會讓她對自己避而遠之,他只能等待。

可是要等到什麽時候?對于那個高高在上的位子,他可以等,願意等,對于她,他亦願意等待,卻又害怕等待,他不知道在這段等待的途中會出現什麽意外,因為有太多的不可預料,因為他的對手是深不可測的煜王。然而這些亦都不足以為懼,關鍵是她的心,現在已是牢牢被那人霸着,他能哄得她相信自己已是極為不易,要怎麽才能将那人從他心裏拔除?而且時間愈久,他在她心裏便紮根愈深。

曾經想好的天衣無縫的計劃似也形同虛設,此生還是初次遇到如此無計可施的時刻。

身後傳來腳步聲,極輕細,又與他隔了段距離,似是怕驚了他,又似是怕被他發現,竟是難以言喻的小心翼翼。

苦笑,他便這麽可怕嗎?

忽然懷念起來時的輕松和心無芥蒂,或許……的确是他太急了些。

不動聲色的嘆了口氣,兀自在前面緩緩走着,只希望這條離開的路能長些,再長些。

明日……

只可惜路終究是有盡頭的,待走出靜*香園那道垂花門後,耳力極好的他清楚的聽她松了口氣。

若是可無視他的存在,接下來是不是要歡呼雀躍了?

又氣又笑,恨不能回轉身去抱住她狠狠咬她的耳朵以示懲戒。

他早就想這麽幹了,她的耳朵小巧如元寶,又薄又白,陽光經常将它照得微紅瑩潤,上面還布着一層密密軟軟的絨毛,閃着淡金的光……一定很美味!

他不動聲色的磨了磨牙,而後便聽到那腳步聲快步上前,帶着歡快的味道。

是不是打算告辭了?

牙磨得越響,以至于蘇錦翎進前來時懷疑的看了他一眼,卻只見笑意惑人。

“奴婢……”

“王爺……”

一個小宮女疾步趕來,屈膝而拜:“奴婢給王爺請安,王爺吉祥。”

宇文玄逸眼睛一亮,笑意愈濃,有着顯而易見的促狹。

來人是秋闌宮的小宮女。

“錦翎姑娘,娘娘有請……”

宇文玄逸的笑容粲然得不能再粲然:“難道娘娘沒有有請我?還是你漏說了什麽?”

小宮女紅了臉:“瞧王爺這話說的,秋闌宮王爺自是想去便去,哪還用得着請?”

宇文玄逸大笑,心情特好:“多日未見母妃,正要前去探望。錦翎姑娘,你……不會介意吧?”

輪到蘇錦翎臉紅了:“王爺說的是哪裏話?奴婢怎會介意?”

“本王說的是……錦翎姑娘不會介意與本王一路同行吧?”

蘇錦翎閃了目光……竟是被他看出來了,這清寧王果然精明!

宇文玄逸笑得人畜無害……就你那點小心思又不懂得遮掩,哪個看不出?

小宮女看看這個又瞧瞧那個,滿心迷惑。

現在秋闌宮上下都知了王爺的心思,雖心裏多多少少有些難過,卻也為之開心。況二人也的确相配得緊,而且王爺似乎也沒有“犯病”的跡象,莫非這就是他的“命中注定”?只可惜蘇錦翎還蒙在鼓裏……

可是剛剛在來的路上卻聽人說王爺帶了她似是往靜*香園而來。

莫非是王爺終于耐不住了要表明真心?莫非二人已經在衆人不知的情況下明了心意?畢竟王爺對她可謂一往情深,此番是游園以加深感情促進了解吧?靜*香園足夠僻靜,正好讓他們卿卿我我。

自家王爺還真是與衆不同,竟不急着娶了回去。也是,這事再怎麽急也得等皇上回來,到時皇上賜婚……清寧王大婚,那應是帝京空前的盛事了吧?到時娘娘不知要高興成什麽樣子,病怕是就好了大半……

她越想越美,一路疾行,只等着撞見二人鸾鳳和鳴鹣鲽情深好回去說給娘娘讓她開心開心,可這倆人怎麽好像在打啞謎,結果弄得她一頭霧水?

那二人“眉來眼去”的較量了半天,終于各自垂下眸子,不過看王爺笑得燦爛,應是獲勝一方。。

她暗自搖頭,這男女之間的事還真是令人費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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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夜,蘇錦翎做了個夢,夢到自己穿行在白霧之中。

霧氣茫茫,難辨方向。

她不知身在何處,只能不停奔走。亦是呼喊,可那聲音似乎只落在耳邊。

她累了,跌倒在地,卻好像踏下雲端,只一瞬,忽然落入白雪紛飛中。

細看去,那哪裏是白雪,分明是一片瓊花林,而周遭依然萦着尚未散去的薄霧。

落英缤紛,掩映着一架淡紫的秋千。

無風,那秋千卻兀自輕輕搖動,發着古老的哀嘆。。

她緩緩向着秋千走了兩步,忽然落花迷眼。

待花雨稍歇,卻見秋千上多了個穿碧色衣裙的女子,那女子低着頭,似是若有所思,輕紗的裙擺輕盈飄舞,拂過秋千下的茸茸細草。旁邊有一男子長身玉立,着一襲白種泛藍的長袍,如冰似霜,一手撐着秋千,那秋千便低聲吟唱。

看不清那二人的面貌,只覺此情此景如夢如幻,分外動人。

不知是誰在耳邊說了句……“這秋千一旦坐上去,便會終生為情所困,你可願意?”

那女子依舊低頭沉思,卻聽那男子沉聲道:“本王何懼如此?即便如此,亦是心甘情願!”派'派後花'園;整'理

心下一動,忽然花雪紛飛,迷了那一雙神仙般的男女。

待缤紛落盡,卻是身處一潭幽水之邊,四圍假山環繞,空曠清幽。

移目潭中,但見碧波幽幽,卻是深不見底。

心下奇怪,以往來這漱玉泉總能清晰看到游魚細石,今日怎麽……

随手拾了石子丢在潭中,只聽“咚”的一聲輕響,石子沒入,卻無漣漪。

不禁好奇望去……

波平如鏡的水面竟浮着一抹淡色,那淡色愈發清晰,終化作勝雪白衣。

心底一震,未及回頭,已有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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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猛的睜開眼睛,卻只見一片夜光。

心依舊歡跳難止,睡意全無。

雖知是夢,然而是那般清晰,他慣有的低沉而略帶沙啞的聲音仿佛真的就在耳邊,她甚至能感到他灑在耳際的清冷中攜着一絲柔暖的氣息。

翻身坐起,望向窗外……

将近滿月,月光将小院照得煞是明亮。樹影花影明暗氤氲,于風中輕喃。

空氣中彌漫着如柔淺月光般金色的香,她深深的吸了口氣,竟好像嗅到熟悉的淡淡的甜香。

心裏不知為何悸動難安,再也坐不住,只披衣下床,蹑手蹑腳的推了門,待出了聽雪軒,方疾步往靜*香園而去。

她清楚,她不過是做了個夢,卻是無法遏制的要去看一看,雖知必會收獲一場失望,可是……

她躲在灌木叢中,透過枝葉縫隙緊張的等待夜巡的侍衛齊齊走過,方移步出來,踏上一條更為僻靜的小路。

129我回來了

樹影瞳瞳,于地面灑下明暗交錯,夜風幽幽,将那交錯輕輕搖晃,頗顯詭異。

有鳥兒夢中呓語,有小蟲暗處低吟,有辨不清的聲音時不時的響起,仿若追随身後,還有看不見的東西不時撲打在臉上……卻是顧不得害怕,也不覺得害怕,她何時這般勇敢了?她所要去探求的只不過是個夢,是個夢啊……

夜幕下的玉秀山空曠清幽,月光浮動中的漱玉潭靜谧幽深。風徐徐而過,垂在裙側的腰帶翩翩起舞。

心就這般靜了下來,目光掠過四圍靜寂,方慢慢移向潭邊。

她在潭邊站了好久,雖知那是一個夢,也笑自己竟會對夢認真,然而最終仍忍不住的望了過去……

果真,只是一片幽深,連魚亦隐到罅隙間睡覺去了,這樣的深夜,只有自己才會傻乎乎的來驗證一個夢。

雖則如此,卻未有離開之意,只定定的望着那波平如鏡的水面……這一切果真如夢中一樣,只少了……

天上有雲飄過,于潭邊探出一抹淡色,又緩緩向潭中移去。

她正盯着水面浮光發呆,忽覺那雲竟是停了好久。

心下詫異,目光稍移……

心猛的一跳。

伴着一聲嘆息,一雙臂自身後環過腰間,有淡淡的甘甜之香漫入心底。那清冷中攜着一絲柔暖的氣息灑在耳畔,低沉略帶沙啞的聲音輕輕響起:“我回來了……”

仿若水面浮光,夢與現實在來回交錯。

初夏夜間的風氤氲着溫涼,卻是冷了她的指尖。

環在腰間的臂緊了緊,涼涼的吻細碎的點在鬓間:“不是夢……”

語氣溫柔,似是在勸慰她,又似是在提醒自己。

待她終于望向身邊的人時,眼前已是蒙蒙的水汽,竟讓她看不清那雙冷銳的眸中此刻是否有她渴慕的溫情。

卻是覺得他的唇覆了上來,吻住她的眼,将那淚花吞入口中,又緩緩下移,一點一點的碰着她的唇,舌尖勾畫着她的戰栗,無限愛惜,無限思念,忽的探進去,化作無限纏綿,又轉作攻城掠地般的暴風驟雨,只吻得她心念頓止,呼吸頓止,人亦變得飄忽,卻有一雙臂緊緊的擁着她,似要将她揉碎融化,似要将她嵌進身體裏,相依相伴,永不分離。

還有什麽委屈,還有什麽埋怨?統統在這一刻,化作滿腹柔情。

“想你……”

在偶爾的空隙間,他如此說道,聲音已是嘶啞,仿佛烈火炙烤,連那呼吸亦變得熾熱而急促,那貼緊她胸口的心在隆隆跳動,讓她的每一根神經都跟着震顫。

他狠狠啜飲着她的甘甜,無限不舍,無限流連,終聽得她喘息混亂,于齒間逸出一聲輕吟方才猛的放開了她,卻依然抱得緊緊的,生怕一松手她便不翼而飛。

“我想娶你,天天和你在一起,錦翎,答應我……”

她亦是淚濕兩腮,她何嘗不想與他在一起?可是……

“我把你安置在誰也找不到的地方,派人保護你……”

心中酸澀,她只能這麽見不得光的與他守在一起嗎?

“這一路上,我只想着你,不停做夢,夢到你被人抓走了,卻看不清那人模樣……”懷抱更緊:“下次若是随皇上出巡,無論如何也要帶上你,即便是看着也好,我便放心了……”

嘆了聲,忽又笑了:“就知道哭,也不說句話。說,想我了嗎?”

她躲過他意圖擡起她下颌的指,把臉埋在他胸前。

他輕笑,嘆了口氣,俯唇在她耳邊:“錦翎,我好喜歡你……”

滿心的愛意思念就在這一刻化作一聲委屈與感動的嘤咛,卻恨他害自己哭出了聲,一口咬在他肩上,卻是極輕極柔。

他便回了她一口,卻是含住那小耳珠不肯松開,直痛得她又捶又打:“壞人!賴皮……”

他大笑,放開她,牽着她的手坐在山石上,攏了攏那有些散亂的青絲,長指勾起她小巧的下颌:“讓我看看,這陣子是胖了還是瘦了?”

那眸子一改往日的冷銳,只有滿滿柔情,水面折來的光碎碎的點在他眼中,仿若夜空繁星般璀璨,而那點點簇簇間,盛着一雙小人兒,是她,只是她……

心底暖意漫溢,如靜水漣漪。

他唇角一勾,攬過她,在那眸上吻了吻,那雙雪色的人影便緩緩隐入同樣的繁星璀璨中。

竟是這般吻不夠,抱不夠,只希望時間永遠停留在這一刻,再無分離。

“我這一路上只是在想,怎樣能把你折得小小的随身攜帶,喜歡了就拿出來看看,不喜歡就……”

有誰知道冷面冷心的煜王竟也有這般孩子氣這般異想天開的時候?

捉住她捶過來的小拳頭,柔聲道:“剛剛我同你說的,你可是願意?”

她避開目光,頭枕在他肩上:“皇上就許你這麽回來了?”

知她心裏矛盾,也不再追問,只是暗自嘆了口氣:“府裏出了點事,自然是要回來看看……”

看着她的滿臉疑慮,自是知道對于他府中之事她目前仍是一無所知。這丫頭,怎麽可以如此漫不經心?不過也難怪,如此重大事件的确需保密再保密,即便順着“牆縫”透出去,有些人仍舊要裝作鎮定自若的樣子,內裏卻在幸災樂禍,只巴巴的等他回來,看他是如何表現……他是該震驚還是該憤怒抑或是淡定如常呢?

冷笑。

“我不在的時候都做了什麽?”

他斜靠在山石上,攬她在胸口,讓她偎得更加舒服些,一邊揉捏着那柔若無骨的小手,一邊似是極自然的問道。

做了什麽?除了發呆還是發呆,除了想他還是想他,每一天都沒什麽不同,這幾日嚴順見她臉色不好便不再支派她,只讓她在聽雪軒養着,若是真要尋出個特別,怕就是……

“沒做什麽。賢妃娘娘不在宮裏,我們都覺得空落了不少……”

“這話可是拿來讨好我的?”

“讨好?”

“可不是?賢妃娘娘可是我的母妃,也是你未來的……”

臉紅掙紮,卻是被他摟住,咬她的耳朵:“難道不是?”

“人家實話實說,你卻……”

“我說的就不是實話了?”

“不理你了!”派'派後花'園;整'理

“理是不理?”

舌尖輕攪她的耳珠。

她咬牙,力争無視那癢麻之感。

“理是不理?”

唇已移至耳下……頸間,緩緩下滑……

酥麻愈烈,伴着他逐漸沉重熾熱的氣息,她的心跳開始不聽話的加速。

“理是不理?”

他的聲音已是微帶沙啞,又因她的倔強而惱火,不禁略使了點力,唇齒相吸……

“你……”她費力去推他:“你又要把我的脖子弄成那個樣子?”

“哪個樣子?是不是這個樣子?”

他的唇開始在她頸間恣意漫游。

她急了,現是初夏,衣衫單薄,且領緣頗低,萬一……

“放開我!”派'派後花'園;整'理

“現在後悔了?晚了!”派'派後花'園;整'理手也開始蔓延欲念。

“賴皮!”派'派後花'園;整'理

“就賴皮,你能怎樣?”

誰能承想一個冰冷淩厲的煜王背地裏竟是……這個樣子?!

氣急,張口就向他頸子咬去……好,既是如此,我也不讓你好過!

他身子猛的一震,狹眸對她,面色驟然變得嚴峻:“我不得不告訴你,你犯了個致命的錯誤!”派'派後花'園;整'理

未及她反應過來,口已封住她的呼叫,手上力度加大,恰如燃起一團火,竟撕裂了那薄羅抹胸,順着那滑如凝脂的肌膚一路向下……

指忽的一滞:“這是什麽?”

她終于得空喘息,卻知他指尖碰到的恰是那左肋下的傷。

傷口早已不再疼痛且正在愈合,她只每日上了藥,不再拿紗布裹纏。

他的指徐徐的圍着那傷口打轉,溫度漸冷,眸子亦現出冷意,卻不看她,只似無意問道:“這是怎麽弄的?”

她腦筋在瞬間轉了千百個來回。

她可不是願意忍辱負重的人物,一想起那日的事就恨不能把宇文玄晟揪出來痛扁千百個來回,再上老虎凳,灌辣椒水,往手指尖裏紮竹簽……可這是在宮中,而且整個天昊除了皇上就只有他權力最大,且皇上出巡,令其監國,他便成了天栾城裏掌握生殺予奪大權之人。宇文玄蒼雖是王爺,她亦是想過讓他替自己出這口氣,可他是有遠大志向的人,且朝堂上關系錯雜她亦略有所聞,萬一因了自己……有些時候,一件極小的事便會影響大局,而且聽說太子那日似是服用了香魂散導致神智混亂……

于是心思翻轉了千百個來回也只是一瞬之間。

她咬了咬唇:“不小心跌了一跤……”

這跤跌得很有水平!他唇角微勾,冷意森森……剛剛她的心跳可是有一瞬間的停滞,難道她自己沒有發覺?

“就是在這,跌倒時不小心撞到了石頭上……”

謊言的技術含量開始上升,看來她也不是鈍得無可救藥。

“你也知道我一向穿不慣這步青雲……”

難道她不知道什麽是過猶不及?若是止于上句,他或許就信了。然而他又怎可輕易相信?這傷口雖愈合得不錯,然而明顯不是撞擊所致,且即便是用了上好的療傷聖藥,可剛剛因了撕扯,竟又有血點點滲出,應是毒物所致。

130夢裏情真

狹眸微眯,收了手,将她的衣襟整理一番,小心抱住:“這藥不錯,似是冰雪優昙……”

冰雪優昙是三年前南越使者奉上的療傷方子,原是幾百年前天昊的一位奇人所制,為宮廷禦用藥物,卻因明皇長子早喪,明皇傷心之下将此藥方并餘藥皆陪葬于皇陵,後皇長子屍身随同此方一起失蹤……今得了方子,禦藥房重新配制,又加多次試用,方于去年正式定為皇家禦用藥。他曾送她治療腳傷,現在……她怎麽會有?

她亦是知此藥貴重,只道:“是瑜妃娘娘賞的……”

即便她不說,他亦知道定是出自秋闌宮,好在她沒有說謊。

瑜妃娘娘……秋闌宮……宇文玄逸……這事似乎變得有趣了。

他不再言語,二人陷入沉默,只望着水面浮光躍動。

過了一會,他發覺懷中人已發出節奏平穩的呼吸。

不禁啞然失笑,卻又輕輕嘆了口氣。

這些日子怕是都沒有如此安穩的睡過一覺吧,真不知此前究竟發生了什麽才讓她深更半夜的跑來這,她本是那樣一個膽小的女子。

有些事真是奇妙。

府中果然如他所料的發生了狀況,卻不想拖了這樣久。接到消息,立即辭行,一路快馬加鞭,竟是深夜趕到。沒有人會想到他如此神速,就連他自己亦覺驚奇。然而卻未回府,直接來了玉秀山。

他不知為何要來此,卻好像有什麽在牽系着他,他也覺得若要在此刻見到她簡直是異想天開,還猶豫着是不是要冒險轉到聽雪軒,可是她真的來了。

他看着那纖細的背影,看着她對着潭水發呆,曾有一瞬間的不可置信,然而當擁她在懷,感受那熟悉的柔軟與馨香,心底霎時被暖融與感動充溢。

人世間的心有靈犀莫過于此吧?

她瘦了。抱着她的時候便已感覺到,而今指間拂過她略顯突出的顴骨,尖削的下颌,心下微痛。

小心翼翼的摟緊了她,不讓那夜晚的涼氣傷她半分。

豈料這一動卻驚了懷中的人,只聽她模糊了一句:“還走嗎?”

夢裏竟然還惦記着。

他唇角勾笑,心下卻微痛:“已是失約,又怎會再離開你?”

半晌不聞她答言,也不知她有沒有聽到。

不管她是否聽到,他都不再離開,即便要走,也要想方設法的帶上她。

他正謀劃着若幹種帶上她的理由和策略,卻覺那小兒往懷裏鑽了鑽,小聲說了句:“我想你……”

他一怔,眼底竟有微微的澀意。

這嘴硬的丫頭,是不是只有在睡夢中才會說出一直郁結于心卻令她難以啓齒的話?

他心思一動,附耳輕道:“想不想嫁給我?”

依舊未答,只是攥緊了他的衣襟,又響起了均勻的呼吸。

笑,輕吻她的發絲,不管你願不願意,我是娶定你了!

望向東方漸淺一線的天色,狹眸眯起。

她的傷……到底是什麽原因讓她不願對自己說起?

除了玄朗和蘇穆風,他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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