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45)
來到院中石桌邊。
文定王已是潇灑的撩了袍子坐下,笑意輕淺的對她。
如此,她還能說什麽呢?
于是當宇文玄铮奔進璟瑄殿時只見到這樣一幕……
碧玉如蓋的玉蘭樹下,有三人圍桌而坐。雲白的淡泊清雅,湖綠的柔婉妩媚,粉紅的活潑可愛,皆攜着笑意,仿佛是一幅極優美極和諧的畫。其間飛出小女孩銀鈴般的嬌聲,不時有個紫衣的小男孩沖進畫面,抓起桌上的紙鶴轉身就跑,那小女孩便叫笑着追打……
這般平靜,這般安寧……
許久以來,在他心中,金戈鐵馬,浴血疆場才是此生所求,然而此刻,他忽然開始向往這樣一種平凡與安定。粗衣淡飯,寒窯敝舍,皆不足懼,只要有心愛的人在身邊,只要有家……對了,這分明是一種家的感覺。
宮中十六載,因為賢妃的疼愛,他與宇文玄朗一直沒有外出開衙建府,按理,他是幸福的,他亦是如此覺得,可是今日,他忽然發現他的幸福裏缺少了很重要的幾味,譬如此刻的溫馨,此刻的祥和……
140我監視你
于是他定定的看着那畫面,過了好久方發覺他并非畫中的主角,而是游離其外的旁觀者。
心底驀地澀苦,不甘,不禁要打破這令人豔羨的一幕。
“咳咳,蘇錦翎……”
他幹咳數聲,方見蘇錦翎回過頭來。
夕陽在她臉上塗上淡淡緋紅,讓一向不沾脂粉的她更顯嬌媚。且唇角翹得是那般好看,盛滿探尋的眸子水潤晶瑩,動人心魄。
宇文婉兒卻不滿他的打擾,兩只小手捧住蘇錦翎的臉,偏要她轉過去。
蘇錦翎笑着捏了捏小女孩的小鼻子,那般溫柔,那般體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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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她是他的……
心下愈加苦澀,卻見宇文玄桓對女兒說:“婉兒不許胡鬧,皇叔找姐姐有事的……”
這種語氣,這種大度,倒像她是他的……他的心裏怎就那般篤定?
苦澀驟然轉為憤怒,大吼一聲:“蘇錦翎!”派'派後花'園;整'理
蘇錦翎吓了一跳,立即看向他,卻見他大踏步走來,橫眉怒目道:“你要的東西我都找來了,你說該怎麽辦吧?”
這個皇叔生得好兇惡。
宇文婉兒吓得躲到父王身後,探出半個小腦袋看他。
蘇錦翎不滿的瞪了他一眼,屈膝向文定王暫時告辭,未及站穩便被宇文玄铮拉着進了偏殿。
二人剛一離開,就見一邊觀戰的宇文玄徵負起小手,長嘆一口氣,又大人模樣的搖了搖頭:“我這些皇兄啊……”
随後轉了身,邁着方步走了。
宇文玄桓便唇角勾笑,重新拈了張彩紙,慢慢的折起了紙鶴。
隔着紅棱長窗,宇文玄铮看着宇文婉兒摟了文定王的頸子,也不知說了什麽,眼睛不停的往這邊溜着。文定王卻不動聲色,笑意依舊。
心底愈怒,又有些不安,卻不好發作。
回頭對上蘇錦翎的嗔怒,咽下即将出口的諷刺,自袖內取出一只錦盒:“你看看是不是這兩樣,接下來該怎麽辦?”
蘇錦翎早已習慣了他的火爆脾氣,也不想和他鬥氣,只随手接了過來,打開瞧了一眼,點頭:“明日來取吧……”
宇文玄铮終于要爆發了:“這麽急着讓我走,是為了……”
怪不得辛辛苦苦帶回來的寶貝她都不感興趣,該不會是……
然而見她眉心緊蹙,正警惕的盯着自己,似已知他心中所想,正抖起毛刺準備反擊。
他心下一抖,忙換了語氣:“要去折那紙鶴嗎?剛剛見你們玩得挺有趣的,能不能加我一個?”
我也不惹你,我監視你!
蘇錦翎懷疑的看了看他,他立即展現滿臉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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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玄铮的加入不僅沒有令氣氛緊張,倒充滿樂趣,關鍵是……他實在太笨了。
人家文定王只看蘇錦翎折了一次,便能輕輕松松的獨立操作,十根手指優美修長,于紙間輕松穿梭。若是彩紙亦有心情,定會覺得自己能夠在這樣美好的手指下脫胎換骨是種極大的幸福與享受。而他唇邊始終萦着不變的淡笑,于枝葉篩下的光斑搖曳中,愈發顯得溫潤如玉。
可你再看宇文玄铮……蘇錦翎已是教過他多次,卻始終折一步忘一步,就連最簡單的只需纏繞的幸運星亦是弄得很不像樣子,形狀極為抽象,卻又不似故意找麻煩,否則那突兀的額頭也不會密布顆顆晶瑩。
宇文婉兒本是怕他,安安靜靜的窩在文定王身邊折紙鶴,卻不時溜着他,而後來見那十根本也修長的手指卻異常笨拙……星星擰得皺巴巴,紙鶴折得像瘸腿鴨子,實在忍不住了:“皇叔可真笨!”派'派後花'園;整'理
宇文玄铮卻出乎意料的沒有生氣,抹了下額上的汗,一把摟過她:“那你教教皇叔好不好?”
他已是不敢去請教蘇錦翎了,因為耽誤了他們的進度又浪費了不少已裁好的紙張,還為了不打擾她而私自拆了幾只成品研究套路,後來不僅複原不成,還給弄壞了,結果那小人兒便将臉繃得緊緊的看也不看他一眼。
宇文婉兒初時還有些戰戰兢兢,力争誨人不倦,可是孩子的耐心是有限的,到最後将手中彩紙往桌上一拍,嘟起嘴,翹着細細的手指點着宇文玄铮的亮腦門,恨鐵不成鋼的道:“笨啊笨!”派'派後花'園;整'理
宇文玄铮倒很有不恥下問的态度,陪着笑,繼續纏磨小侄女。他就不信了,刀槍棍棒騎馬射箭他是手到擒來,怎麽會擺弄不明白這兩張紙?可是越急越出錯,再看看文定王的氣定神閑,更是火大,那眼睛死死盯着小紙片,幾乎就要把它烤着了。
宇文玄徵實在看不下去了,小大人模樣的接過了宇文婉兒手中的重擔,将八皇兄勸離石桌,對其進行單獨輔導。
其實他早就看出來他那位八皇兄哪将心思全部放在折紙上?宇文玄铮一會看看蘇錦翎,一會看看文定王,人家哪怕是一根頭發絲被風吹動他都懷疑其中暗藏玄機,如此還怎能集中精力速學速成?
宇文玄徵的确教導有方,不過更應是功夫不負有心人,宇文玄铮锲而不舍的精神終于感動了上蒼,大手間誕生了第一只振翅欲飛的紙鶴。
他小心翼翼卻又不無得意的拈着那只紙鶴口中做“咻”聲蹦到蘇錦翎跟前顯擺,全忘了腳下鋪的一片紙團全是被他摧殘的成果。
宇文玄铮迫不及待的轉正,重新坐在文定王和蘇錦翎之間,再次成功幾番之後,居然提出要同他們比賽,他是打定主意要把文定王比下去的。
文定王笑意微微,擡眸望向天邊:“天色不早,本王和婉兒也該回去了……”
宇文玄铮拈着紙片目瞪口呆,怎麽還未等出師便偃旗息鼓了?是怕了我不成?雖小有得意,可是文定王的不肯應戰仿佛視他于無物卻也讓他窩火。
宇文婉兒嘟着小嘴:“婉兒還沒有玩夠呢。父王,婉兒今天留在璟瑄殿好不好?”
說着,人還往蘇錦翎身邊偎了偎。
這個小姑娘雖然只有六歲,卻已看出父王對這位錦翎姐姐的态度非同一般,以前她亦對此有所抗拒,可是現在……小孩子的心是多麽容易被打動啊。而且她亦瞧準了,只要表現出對這位姐姐的喜歡,是不是父王就可以允她一切呢?
可是文定王只笑意微微的看她,一句未言。
她便心虛了,溜溜的下了石凳站在他身邊,卻是搖着他的袍擺:“那婉兒要拿些彩紙回去,婉兒要幫錦翎姐姐折紙鶴……”
文定王府豈會缺了這些彩紙?然而她是如此乖巧,借此既表達了對蘇錦翎的關心,又可讨得父王喜愛。
“不必急于一時……”
此語落在有心人耳中便是話裏有話,譬如宇文玄铮……
“改日父王再帶婉兒來,錦翎姐姐累了這許多日,婉兒這樣關心姐姐,是不是也該讓姐姐好好歇一歇呢?”
不讓婉兒留在璟瑄殿亦是作此考慮。
自随皇上南巡至宇文玄徵病愈,今日他是初次看到蘇錦翎。除了帶婉兒前來探病,亦是想見見她。雖不是時時入夢,然而每每望住什麽東西,都會看到她立在一旁。風起了,是她的身影在飄舞的帷幔後若隐若現;月明了,是她的裙擺在将離叢間拂過花枝顫顫;水面上,是她的笑靥在漣漪淡開間盈盈浮動;流岚中,是她的清香一路迤逦而來……
于是唇邊便不覺現出笑意,淡淡的卻是綿綿的思念起那個只要待在她身邊便心靜如水讓人如沐薰風的女子。只是以往水靈可人的她略顯憔悴,波光流轉的眼下竟挂着那麽大的黑眼圈,端端的令人心痛。
整個下午,她雖是專心的折着紙鶴,對着兩個孩子的胡鬧溫柔又耐心,卻時不時的打着呵欠,眼底汪淚,愈發楚楚可憐。
他已是幾次忍不住的想要讓她去休息,可是卻不忍放下這難得的與她相處的時光。這般寧靜,這般溫馨,就好像……一家人。這種感覺已是多年不見,而今如此清晰的重現在心間,讓人流連,讓人不舍,讓人……希望永遠擁有。可是……
眼前劃過一雙冷銳的眸子。
唇角微勾。
那個人,怕是不肯放手吧,而她……她的心是最重要的。
他永遠也忘不了那個秋日的上午,瑤光殿前,她的意外,她的驚惶,她的不知所措,她的心痛欲絕……是那般重重的擊在了他的心上,而那個人雖負手而立沒有随那個纖弱的人影而去,可是那目光,那渾身散發的凜凜寒氣卻堅定的追随着她。
人雖在,心已遠。
唇角再勾。
還從未見煜王也有如此穩不住心神的時候。他有些震驚,又不禁要為她慶幸,然而,心的一角卻在微微泛着酸澀。
不是不想争取,不是不可争取,只是不願看她為難,他希望她能永遠像他初見的第一眼,略帶慵懶的卧于青石之上,那麽天真自然,那麽無憂無慮。
于是便像今天這般,自然的陪在她身邊,眼尾的餘光刻下她的一颦一笑,于心底反複回味。
141顯山露水
煜王……會給她什麽?現在還未可知,而依他對宇文玄蒼的了解,這其中難保不暗藏變數,她那般簡單,會應變自如嗎?
然而只要是她的選擇,他都會支持,亦默默守候,或許到最後她會……或許會有那麽一天吧。
于是便安然的享受這個難得的下午。
枝葉篩下光影,明明暗暗的在她湖綠暗花的衣衫上浮動。這份安然與恬淡愈發像個夢,只要略動一動便會醒來。所以将一切放輕,動作,語聲,笑意,包括淡遠綿長的心思。
“錦翎姑娘好生歇息,本王告辭了,改日再來叨擾。”
他竟是斂衽為禮,頓時惹得宇文玄铮挑了挑眉毛。
宇文婉兒此番也彬彬有禮的福了福身:“婉兒告辭,明日再來看望姐姐。”
宇文玄铮眼皮跳了跳。
我就說嘛,你們父女倆原來打的是一個主意,什麽“不必急于一時”?分明就是想天天聚于一堂。宇文玄桓沉穩淡定,以不變應萬變之策果真不同尋常。在元宵節時我就覺得你不大對勁,還以為自己多心,沒想到……不過有小爺在,你是打錯了算盤!
于是朗然一笑,倒代蘇錦翎送了客:“三皇兄好走。”
宇文玄桓又望了蘇錦翎一眼,唇角微勾,領着女兒緩步出門。
夕陽下,鋪于地上的修長身影緩緩移動,時不時的因了宇文婉兒的調皮而微側了頭睇她一眼。
這是一幕很恬淡的畫面,然而誰也不知道那隐于敞袖內的指間正拈着一片綠葉……自蘇錦翎發間取下的青鸾葉。
到底發生了什麽,會令她驚慌若此,整個下午時有失神?
青鸾樹共有三株,皆在翠華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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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那父女二人終于徹底遠去,宇文玄铮暗自得意,正想同蘇錦翎說兩句話,回頭卻對上宇文玄徵的嚴肅……那模樣竟似一臉了然。他當即豎起眉毛,以示威脅。
宇文玄徵一聲輕哼,擎着那寶貝傘就蹦到一邊去了。
他大手一掃,便将桌上鋪散的彩紙籠做一疊放在桌邊,認真的看了看她的兩個黑眼圈:“你好好休息,三哥不也說不急于一時嗎?還有你說的那個可以看到遠方的東西也先放一放……”
這工夫,早前被蘇錦翎遣去內務府的宮女回來了,将手中的皮毛棉花等物交與蘇錦翎過目。
“你這是……”
宇文玄铮分外訝異,這天越來越熱弄這些個毛烘烘的物件做什麽?難道是未雨綢缪?
然而見蘇錦翎打了個呵欠,便沒有再追問,只命那小宮女服侍她進殿休息。
待那身影消失,便拿了桌邊的那疊彩紙收進袖袋中。
宇文玄徵又蹦了過來,調皮看他,未及他出招就沖他吐了吐舌頭,人跑遠了聲音卻傳過來:“唉,明天又要多一對熊貓眼了……”
熊貓眼?
宇文玄铮想了半天才琢磨明白,正待修理那多事的小家夥,可宇文玄徵早跑沒影了。
對着那紅棱長窗出了會神,引得一旁關注的小宮女偷笑。
他恨恨的掃了一眼,登時将人吓得跪到地上。
他亦不理,大步離開。
想着明日将一大捧紙鶴奉到蘇錦翎面前時她的驚喜,想着文定王詭計落空時的故作鎮定,嘴巴忍不住一咧再咧。
宇文玄桓……哼哼……
宇文玄桓……宇文玄桓?!
他止住腳步,不可置信的看着那雲白的身影悠然的自面前飄過。
他不是走了嗎?怎麽會……
宇文玄桓自然也看到了他,亦明白他的不可置信與疑慮重重,唇角依舊勾着淺淡笑意,自他面前悠然飄過。
他去了翠華院,于一塊大青石旁邊的羅漢松樹幹上看到一抹新痕,極淺極淡的痕跡……利器所傷,而且是種極少見的利器。
現在,那隐于敞袖內的指尖仿佛還殘留着松樹的清香,那種粗糙而略帶痛意的觸感仿佛是她灑落在他心頭的驚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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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玄铮站定腳步,直看着文定王果真是往出宮的方向去了,而後又不放心的轉回到璟瑄殿查看,結果惹得衆人驚奇。
他皺眉瞪眼的想了半天,亦猜不出此中奧妙,而但凡遇到弄不明白的事,他第一個能想到的便是他聰明睿智的六哥。于是在是去請教六哥探究宇文玄桓的古怪還是回長信宮召集人馬折疊紙鶴以将宇文玄桓的叵測居心掐死在搖籃中之間搖擺不休。
竟是都與文定王有關,這個平日不顯山不露水清心寡欲的王爺今天竟是大大的不同尋常呢。
短暫的猶豫之後,他終于拔步往長信宮飛奔。
一盞茶的時間之後,長信宮門口出現這樣精彩的一幕……
小寧子狂奔在前,小明子和小番子狂奔在後,而在他們更前方的則是騎着一匹火焰寶駒的宇文玄铮在策馬狂奔,紅與紅的躍動在夕陽如血中勾畫出冶麗的極致,卻也給身後的人留下無限的驚心動魄。
“殿下……殿下……”
除非緊急要事,天栾城內不許縱馬,若是被皇上知道……
然而他們聲嘶力竭的呼喚注定徒勞無功,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主子飛速化成一個殷紅的小點消失在甬路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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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宇文玄铮再次出現在璟瑄殿,帶來了一大籃折好的紙鶴和幸運星,驕傲的往桌上一放。
“不用數了,保證超額完成!”派'派後花'園;整'理又沖着宇文玄徵擠擠眼:“沒有熊貓眼哦……”
宇文玄徵不屑的撇撇嘴,卻忽然“诶”了一聲:“八皇兄怎麽不落座啊?”
宇文玄铮面色微有尴尬,嘴唇一動,擠出兩個字:“不累!”派'派後花'園;整'理
“這不是累不累的事,八皇兄來璟瑄殿探望皇弟,皇弟若是只讓八皇兄站着,豈不是對八皇兄不敬?孔子雲……”
“閉嘴!”派'派後花'園;整'理宇文玄铮低喝。
蘇錦翎只覺二人今日甚是奇怪,好像是有什麽心照不宣之事,卻是單單瞞着她。
宇文玄徵沖她擠擠眼,繞到宇文玄铮身後,忽然驚道:“八皇兄今天的屁股怎麽這麽大啊?怪不得不肯坐,原來是嫌皇弟這裏的椅子太小。來人,給八殿下上大椅子!”派'派後花'園;整'理
宇文玄铮正待發怒,冷不防被他拍了下寶貴的臀部,當即慘叫出聲。
蘇錦翎不知他們在打什麽啞謎,立在桌子對面的她只見宇文玄铮臉色大變,突兀的額頭驟然布滿冷汗:“殿下怎麽了?”
“宇文玄徵,你給我等着!”派'派後花'園;整'理宇文玄铮恨恨道,又沖蘇錦翎費力一笑:“沒事。”
宇文玄徵得意洋洋……終于報了許久以來被他欺壓之仇,然後蹦到蘇錦翎身邊,示意她彎下身子說悄悄話。
宇文玄铮一見要暴露天機,立即要抓過他來,怎奈屁股傷重,以往的敏捷竟是使不上半分。
繞桌而避之際,蘇錦翎終于從宇文玄徵斷續的驚笑聲中得知宇文玄铮昨天離了璟瑄殿後忽然抽瘋,縱馬自天栾城狂奔而出,被皇上得知,派人從清寧王府捉了回來,令其于禁足一月與杖責五十中自選一樣,宇文玄铮選了後者,于是……
她倒不知究竟有何事能令宇文玄铮公然違背宮規而被重責,只是納悶這個八殿下怎麽總做出這麽些出人意料之舉?
雖然塗了上好的療傷至寶冰雪優昙,然而這五十大板不是開玩笑的,經過剛剛這麽劇烈的運動……屁股上的傷口好像開裂了。
他立即咬牙吸氣,不敢稍動。
痛是次要的,關鍵是在她面前失了面子……他是一心要在她心中樹立光輝燦爛的英雄形象的,英雄還有挨打的嗎?還有被打得這般慘的嗎?
當然,他也可以選擇禁足。可他這性子就受不了被束縛,而更重要的是誰知道這一個月裏會發生什麽?文定王……他怎麽越想越覺得宇文玄桓像個老謀深算的狐貍精?
打就打吧,長痛不如短痛。反正總挨打,已是鍛煉出一副鐵骨,這點小傷不在話下,養兩天就好了。
其實為了避免丢失臉面,他是應該卧床休息的,可關鍵是……他得過來看着點,據他推算,文定王今天一準還來。
唉,六哥也不知怎麽了,昨天向他彙報宇文玄桓的怪異,他卻只是淡淡一笑,一言不發,結果下一刻自己就被父皇的侍衛隊給抓了回來,這真是……
看來只好親自出馬了,他就不信了……再說,他于重傷之際還帶領長信宮的人折疊紙鶴和星星,這是多麽悲重的壯舉?
于是今天還算蠻有風度的來了,亦不肯用人攙扶,就是速度慢了點,不似以往的風風火火,然而不更添了穩重之氣嗎?壞就壞在宇文玄徵身上……這小子,大病一場後倒長了本事了,竟敢拆小爺的臺,你等小爺傷愈的……
“嘶……”
心急之下,再次觸動傷處,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
蘇錦翎急忙扶住他,卻不敢讓他坐下,嗔怪的瞧了宇文玄徵一眼。
142望遠之鏡
宇文玄徵會意,忍笑同她扶着宇文玄铮走向床邊。
“我不要……”
宇文玄铮意識到他們要做什麽,剛出言抗議,就被蘇錦翎瞪了一眼,然後乖乖的趴在了床上。
唉,今天丢人丢大了!
又突然轉過臉,嘴一咧:“是你的床嗎?好香……”
做陶醉狀将鼻子貼近素花軟枕深深吸了口氣。
腦袋挨了一下,卻是宇文玄徵。
“你小子,你等着……”
他怒目圓睜,卻看到他手持一管狀物,笛子粗細,确切的講就是笛子,剛剛就是這玩意敲了他的頭。
“你竟敢拿這破玩意打我的頭?”
破玩意?宇文玄徵搖頭晃腦一臉不屑鄙夷他的淺見,只拿那笛子的一端按在眼睛上,另一端對準他,眯起另一只眼睛,驚叫道:“啊,我看到了一座山!”派'派後花'園;整'理
往後退了老遠,恍然大悟:“原來是八皇兄的高額……”
宇文玄铮氣急,就要爬起來教訓他。
蘇錦翎急忙制止。
宇文玄徵哈哈大笑,也不再同他玩笑,只丢了那笛子給他。
笛子于空中轉了幾轉,“啪”的被宇文玄铮伸臂接住。
宇文玄铮恨恨的盯了他一眼,目光落在笛子上……除了六個孔均拿蠟封了,似是沒有什麽特別。他懷疑的學着宇文玄徵的樣子将一端對在眼睛上,另一只眼睛眯起:“哼……诶?”
急拿了笛子下來,眨眨眼,看住一個地方,而後又将笛子對上去……
“哎呦……”
他激動坐起,卻是忘了屁股上的傷,當即疼得龇牙咧嘴,可仍不忘舉着笛子左看看右看看……
“這就是你說的能看到極遠處的東西?”他激動道。
他不過是按她的要求找了兩塊水晶……一塊是小心的鑿了茶碗的底,一塊是偷了徐沐然的手鏈上的珠子,為此他還不得不略略出賣了點男色……可怎麽就弄出了這麽精妙的東西?
“錦翎,你真是太厲害了!”派'派後花'園;整'理
蘇錦翎紅了臉,不過剽竊的事做多了,這臉紅着紅着也就習慣了。
“若是知道殿下昨天又胡來,奴婢就不給殿下做這個了,如此倒好像是對你胡來的獎賞似的……”
宇文玄铮急忙察看她的面色,似是睡得不錯,心下略安,卻轉而對宇文玄徵怒目以對……這小子,錦翎給我做的寶貝倒是先被他拿到了,此仇不共戴天!
“這東西叫什麽?”
“望遠鏡。”
既是剽竊就一路剽竊到底吧。
“望遠鏡……不錯,恰如其分!”派'派後花'園;整'理又忽然想起了什麽:“這望遠鏡你現在做了幾個?”
蘇錦翎一怔:“自是只一個。”
心裏想這一個還不知怎麽弄出來的,幸好瞧見了這笛子,否則拿紙筒裹了兩塊水晶……是不是太寒碜了點?
宇文玄徵自是摸透了八皇兄的小心思,小下巴一揚,對其不屑一顧。
果真只自己才有!宇文玄铮樂了:“小玄徵,快扶皇兄到窗邊去!”派'派後花'園;整'理
宇文玄徵裝聽不見,倒立即有兩個宮女上前扶住他。
挪至窗邊,舉着單筒望遠鏡左瞧瞧:“哈哈……”右看看:“诶?”
這般幼稚的表現令七歲的宇文玄徵不停搖頭,故作無奈的嘆氣。
也是,這麽大的人了,怎麽幼稚得跟孩子似的?
然而下一刻,宇文玄铮的怪聲戛然而止,寬肩固定在一個方向不動了。
“殿下……”
蘇錦翎輕喚一聲,心下暗想,是不是因為過于激動扭到了屁屁?
宇文玄徵眨眨眼,忽的眉開眼笑,只一蹦就向門口竄去,人還未出門,口中已高喊:“三皇兄,三皇兄,玄徵迎接你來啦……”
很快的,宇文玄桓領着婉兒徐徐而入。
宇文玄铮的單筒望遠鏡自其進門便瞄準了那雲白的身影,随着他的移動緩緩位移……固定。長長的管狀物就那般始終扣在眼上,如此看來,甚為古怪,就連一直淡定自若的宇文玄桓都忍不住瞧了他一眼。
宇文婉兒跑到他身邊,揚起小臉:“八皇叔,你手裏的是什麽呀?笛子?笛子不是用來吹的嗎?”
她努力伸着小手想摸一摸,怎奈宇文玄铮實在高大,還是蘇錦翎的一聲輕咳,他才不情願的将寶貝遞給她,又不肯松手。
宇文婉兒年幼好奇,好容易将東西拿到手中,學着他的樣子一瞧,頓時驚道:“八皇叔的額頭好大……”
滿屋子的人當時笑開了。
宇文玄铮分外尴尬,一把奪過寶貝,往後一靠,卻正正撞到了屁股,當即慘叫出聲。
衆人樂得不行。
他氣急,忍痛走到桌前将一籃子的紙鶴幸運星扣在桌上,眉毛一挑,挑釁的看着宇文玄桓。
宇文玄桓笑若和風,垂眸摸着婉兒的丫髻。
宇文婉兒的眼睛只定定的瞧着宇文玄铮手中的笛子。
“怕是要枉費八皇弟的一片心意了。”宇文玄桓話裏有話。
宇文玄铮則是瞧出他這個小侄女是看中了他的寶貝,立即嚴肅以對。
宇文婉兒到底是怕他的兇神惡煞,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蘇錦翎……通過剛剛那聲輕咳,她就知道這物件一準與蘇錦翎有關。
宇文玄铮亦看向她,那目光是要她保證此物的專利性與唯一性,那便是只能歸他宇文玄铮所有!
宇文玄铮平日雖大大咧咧,可是較起真卻有着一股拗勁。蘇錦翎也不屑同他争執,他這人就是一大孩子,待新鮮勁過去了,自然就沒這麽執着了,況看在他負傷的份上……
“八殿下受傷了,奴婢怕他哭,才特意做個玩意哄他,郡主不要理他,若是這會惹了他,他又要哭了……”
宇文玄铮豎起眉毛……她怎麽可以如此解釋他的勇敢和對她送給自己的寶貝的珍視?
宇文玄桓卻笑意越深,只垂眸望她。
宇文玄铮看不清他的眼神,卻莫名認定那一定是溫和深情的,就像一個丈夫在看……
“郡主不是想要平安傘嗎?這些紙鶴和星星都是八皇叔為郡主折的……”
“婉兒,還不快謝謝皇叔?”宇文玄桓聲音柔和。
宇文婉兒看了他一眼,小聲道:“謝謝皇叔。”
宇文玄铮有些不自在,他可并不是為了那個什麽傘,他只不過想……然而擡眸對上宇文玄桓的淡定笑意,那一點點的愧疚頓時不翼而飛。
宇文婉兒垂下頭,兩只小手揉*搓着刺繡着蝴蝶蘭的衣角:“九皇叔病了,錦翎姐姐給他做了星鶴平安長命百歲傘,八皇叔受傷了,錦翎姐姐給他做了……那個。婉兒什麽也沒有,是不是要婉兒也病了或傷了才會有禮物?婉兒是不是個沒人疼的孩子?”
說着,眼淚噼裏啪啦的掉下來。
這個自小沒有母親的孩子,雖是有父王的視若珍寶,雖有府中人的疼愛,卻是生出了過多的敏感,生出了過多的自憐自艾,生出了與這個年齡不符的悲涼。
于此,蘇錦翎亦是深有感觸,不禁眼睛一酸,蹲下身子抱住她:“怎麽會?郡主有父王疼愛,大家也都很喜歡郡主。你看,九皇叔昨天就命太監連夜趕制傘骨,八皇叔都受傷了,還熬夜為郡主折疊紙鶴……”
“那錦翎姐姐喜不喜歡婉兒,心不心疼婉兒?”
“奴婢自是喜歡郡主,心疼郡主……”
“那婉兒什麽也不要,只要姐姐一直陪着婉兒。姐姐,可不可以……”
“奴婢……”
“蘇錦翎!”派'派後花'園;整'理宇文玄铮一聲怒吼驚住了所有人。
他大踏步,卻是咬牙切齒的一瘸一拐的走來……好啊,小爺差點被你懵住。小小年紀心機如此之重,竟裝可憐來替你父王求親,你們爺倆是商量好的吧?不管她蘇錦翎是否同意,反正小爺是不同意!
手一揮,望遠鏡登時橫在宇文婉兒面前。
“拿去!”派'派後花'園;整'理
忍痛,大不了讓蘇錦翎再給做一個。
豈料宇文婉兒盯了那寶貝一眼,眉一皺,小臉一別:“不要!”派'派後花'園;整'理
“你……”
他正待發怒,揭穿宇文玄桓的詭計,卻聽那小女孩道:“你會哭的。”
宇文玄铮一怔,真的要欲哭無淚了。
宇文玄桓哈哈大笑,抱起女兒:“婉兒,看來今天是等不到平安傘了,不如先随父王回去,改日再來。”
宇文婉兒癟着小嘴,看着蘇錦翎,似是想說什麽,卻欲言又止,摟住父王的頸子:“婉兒随父王回去。”
她逐個同人道別,連昨日結了怨的宇文玄徵都沒放過,卻單單略過宇文玄铮,經過他身邊時還刻意将頭埋在父王肩上。
不僅是她,就連一向以溫文爾雅著稱的文定王似也失了憶,就那麽淡定的走過去了。
宇文玄铮卻毫不在意,待他們出了門,便即刻拐到窗前,舉起單筒望遠鏡,瞄準……
這一瞄就是小半個時辰,直到确認文定王不會卷土重來才放下望遠鏡,舒展了下酸麻的手指,回頭卻見蘇錦翎正在一塊黑色皮毛上勾畫着什麽。
“你又要弄什麽?”
蘇錦翎裝聽不見。
他也不介意,反正沒讓宇文玄桓得逞就好。
“呃,那個……你先忙着,我出去走走……”
“你都傷成這個樣子了不回宮好好待着還上哪走去?”
143二虎相争
“你關心我?”
他眼睛一亮,卻遭了蘇錦翎一記白眼,心底仍舊歡喜:“放心,我去去就回!”派'派後花'園;整'理
蘇錦翎惱火的看着他大搖大擺的拐出去了,眼前晃過宇文玄徵轉動平安傘的身影,伴着鈴音飄來一聲無奈嘆息:“這一準是去尚源宮顯擺去了。”
果真,半柱香的時間未到,一陣風旋進璟瑄殿,湛藍的袍擺尚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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