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48)

派'派後花'園;整'理

蘇錦翎連回頭看熱鬧的心情都沒有,摩挲着手中的賞賜,眼前只停留着那漸行漸遠的一抹雪色。

他是生她的氣了嗎?因為……

他是那般有雄心壯志之人,若是這望遠鏡當真在戰争中派上用場,他是不是也會得到皇上重賞,即便不是重賞亦會緩和下父子之間的關系?可是偏偏被她打亂了……

多想一步,少行一步……果真又忘記了。可是即便當時她想到了,她便會為了他的理想而放棄自己的堅守嗎?理想……難道一定要建立在他人的鮮血之上嗎?

手中的那根金屬反射日光,是那般刺眼。

吳柳齊見她神色黯淡,不明白這小丫頭既是得了皇上的喜歡怎麽還這般悶悶不樂,莫非是嫌皇上沒有将她賜婚給宇文玄铮?

的确,對于宮女而言,最好的出路便是嫁入皇室。可是……想來她還是鈍的,竟沒看出皇上的心意。他還從未見皇上如此寬容一個宮人,即便她說的可能有幾分道理,可她所面對的畢竟是皇上,害得皇上只得駁了自己尚未出口的話……皇上何時對自己的決定有過改變?這個小宮女……雖然他至今未覺得她有什麽好,卻也不得不欽佩她的那股子沖勁,當着皇上的面就摔了東西,還絕不矢口否認,倒也是份勇氣。如今想來宮裏還真沒有誰敢這樣的,即便是皇上眼下最為寵愛的璇嫔……

唇角不禁一牽,或許就因了這點,方吸引了那對雙生子及皇上的視線吧,也難怪嚴順亦會對其另眼相看。只不過此刻是得了主子的心,才任你上天入地,若是有朝一日主子沒了這份心,那麽……

“吳總管……”

吳柳齊聽到有人喚他,回頭一看……辇輿已停在雪陽宮外的玉階下,而自己仍兀自前行,竟離了有半丈之遠……

老臉一熱……他何時有過這般的心不在焉?這個蘇錦翎,唉,他也入了魔了。

蘇錦翎下了辇,謝過辇官。結果那四個辇官擡了半輩子辇,還從未得過一句謝,一時不知所措。

“吳總管,勞您親自送奴婢回來,奴婢感激不盡。天這麽熱,如果不忙的話請進來坐坐,想來嚴總管見到您也會分外開心呢……”

吳柳齊正拿袖子拭着帽檐下的汗,卻見一方素帕呈于面前,擎着帕子的小手白皙細嫩,竟有幾分透明之感,心想,這果真是個讓人憐惜的小人兒呢,難怪皇上……

“錦翎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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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門一開,出來的卻是嚴順。

“嚴總管……”蘇錦翎立刻開心起來。

吳柳齊發現在自己面前時,蘇錦翎始終是一副訓練有素的得體模樣,可是見了嚴順,那笑得……

再看那大熱天仍一身正裝捂得嚴嚴實實絲毫不愧于自身姓氏的嚴順,仿佛全然沒有看到自己這個與他在禦廚房一同奮鬥了十多年的戰友,只笑眯眯的招蘇錦翎過去。那一老一少立在臺階之上……嚴順那張木頭臉居然也會有慈愛的表情,而蘇錦翎則笑得甜美純真,這分明是一幅其樂融融的圖畫,卻只屬于那二人。

吳柳齊頓感被忽略,心裏是說不出的滋味,叫起辇官,準備打道回府。

“吳總管……”

蘇錦翎聲音雖輕,卻當即讓他止住腳步。

回頭,面色嚴肅……事實上還及時掩去了一種叫做“幽怨”的情緒。

“進來歇歇吧……”

看嚴順的表情似有些得意,好像在說“我說的沒錯吧”?

他心裏雖憤憤的,腳卻不由自主的向門開動,且對那四個辇官道:“你們也進來吧。”

宮門附近便有秋水閣,是來往雪陽宮的宮人歇腳之所。

二位總管剛一坐定,蘇錦翎便忙着要張羅果品,不料一小宮女張口便道:“錦翎姑娘如今已是五品宜人了,只需交代奴婢們一聲就行了,怎麽凡事還要自己動手?莫非是‘沒有吃不了的苦,卻又享不了的福’?”

“咣!”派'派後花'園;整'理

裏間當即傳來茶碗砸在桌上的聲音。

那小宮女吐吐舌頭,卻對蘇錦翎翻了個白眼,疾步出門準備果品去了。

吳柳齊看嚴順冷着臉,忍笑搖頭。

“錦翎,你進來……”

蘇錦翎進了門。

吳柳齊瞄了一眼,驚覺即便受了那無品級小宮女的譏諷,她的臉色也并無絲毫怒色,仿佛此前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一般。

“春兒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既是有了品級,就得拿出點樣子來,否則她們總要覺得你好脾氣。”

蘇錦翎笑笑,不置可否。

嚴順便恨鐵不成鋼:“有些人需要敬,有些人需要罵,若是你弄颠倒了或是一視同仁,人家不但不感激你還要欺負你。以往也便算了,而今蒙皇上看重,你這般做法,豈不是縱容她們對皇上不敬?如此……”

對,凡事搬出皇上來,那就好辦了。

吳柳齊瞧瞧嚴順,呷了口冰茶。

共事多年,嚴順對吳柳齊也算熟悉,他這般是有話要說。

“你先去吧。好一陣子沒有回來,毛團大人想你可是想得要命……”

想到毛團那可愛的樣子,蘇錦翎立刻唇角一翹,痛痛快快的曲了曲膝,奔出門外。

吳柳齊剛要開口,便見她又回來了,似是不好意思道:“吳總管,奴婢先走了,您慢坐。”

吳柳齊對她專為了自己而折返回來相當滿意,“嗯”了一聲應了,順瞟了嚴順一眼。待其轉身離去,方重新拿起景泰藍茶碗,盅蓋輕撥水面浮茶,慢聲細語道:“還是嚴總管會調教人啊……”

150不成體統

蘇錦翎的歸來也算是在雪陽宮裏掀起不小的波瀾,所遇宮人無不對其稱賀逢迎,如此熱情令她分外不習慣,一時不知說什麽才好。當然也有冷言冷語,純屬心理不平衡。

蘇錦翎是心裏明白,面上又不好表現,又思及嚴順方才教訓的話,不得不擺出得體的笑容,愈發少言。

俗話說,沉默是金,其實在某一種程度上體現為當一個人處于沉默狀态,其餘的人便會認為其高深莫測,不敢妄加行動,這也就是以靜制動的功效,且看武俠片中有哪位真正的高手是上蹿下跳的?一個字,就是“酷”,兩個字就是“裝酷”,三個字就是“酷斃了”派x派i小n說d後j花整]園論[理壇

蘇錦翎“酷”了半天,周圍的聲音便漸漸弱下去了,取而代之的是衆人相互之間紛繁交流的目光。

這小妮子出去不到一月,依舊是幹着伺候人的活卻又提了一級,連性子都跟着變了,且看那笑意恬淡篤定,還似透着一絲貴氣。

裝什麽裝?她們心中暗罵,卻終猜不準蘇錦翎的心思,又讪讪的說了兩句,便散了。

待人群走遠,蘇錦翎方長舒了口氣。

嘴角都翹酸了,看來背着某些身份還真累,不知道像皇上那般高高在上之人是不是也有這般感慨,于人後是不是也會露出她這般如釋重負之态。

揉揉酸痛的腮,甫一擡頭,卻見一身青蔥色繡衫羅裙的樊映波立在前方。

多日不見,她變得愈發好看起來,尤其是臉色,一改原有的蠟黃,白嫩中微微透出點粉,卻絕非胭脂水粉的功勞,而且眼中波光閃閃,就連眉心的痣亦仿佛是點綴晨露紅豔欲滴。

“映波……”

她疾走兩步,卻見樊映波斂了動人之色,表情亦恢複往日的冷凝:“娘娘不在宮中……”

只這一句,就目不斜視的擦過她身邊。随後,遠處又飄來一句:“你倒是會趕時間……”

蘇錦翎尴尬的站在原地。

剛剛她還以為樊映波的激動之色是因為看到自己回來,可是現在……

不過樊映波就是那個脾性,估計是見此前那麽多人圍着她,此刻若是多與她說兩句話便會被人說成什麽攀高枝什麽近水樓臺……她是個心高氣傲的人,自是不肯同乎流俗,而且面對自己這樣一個“受寵”之人,怕也覺得俗不可耐吧。

無奈笑笑,或許真的是人在高處不勝寒,雖然自己不過是被拎上個小臺階,本應沐浴更多的陽光,卻是感到絲絲冷意,不知那萬人之上之人又是如何面對周遭的真真假假。

不過至少樊映波的反應讓她感覺到一點真實,這樣……也好。

“汪汪……”

她正在黯然失神,忽聽得一陣犬吠。驚喜擡頭,但見一只如披着一匹金緞的小狗從天而降,正奮力向她狂奔。因為速度太快,耳朵被風吹得東倒西歪,如小旗一般飄舞着,煞是可愛。

“毛團……”

她剛彎下身子張開臂做擁抱狀,毛團就炮彈一般準确無誤射進她的懷裏,力度之大竟将她撞倒在地,也不等她爬起,按住就是一通狂舔,口裏嗚嗚的不知要訴說什麽,大眼睛裏竟汪出淚水。

她也不禁眼眶一熱。原來在雪陽宮裏,只有毛團是滿心質樸的對她,從無虛僞,從無矯作,如此簡單,如此真誠……

“哎呀,毛團大人……哎呀,錦翎姑娘……這也……太……”小宮女書娟氣喘籲籲的趕來。

是太不成體統了。

光天化日之下,一個人被狗按倒狂啃……

書娟急忙扶了蘇錦翎起來,毛團則憤憤不滿的沖她狂叫,又豎起身子,扒拉着蘇錦翎的裙子,口中如泣如訴。

蘇錦翎抱它起來,它一個勁聳動着,嘴裏演奏各種聲響,興奮得簡直不能自已。

“這毛團大人真是……”

書娟意圖伸手摸摸它,卻遭毛團怒視,且一通狂吠。

“你這沒良心的,忘了錦翎姑娘沒回來時你是怎麽腳前腳後的纏着我了?”

說着,不好意思的看着蘇錦翎:“你不在,毛團大人連飯都不肯吃,娘娘拿骨頭逗它,它看都不看一眼,就趴在椅下淌眼淚。可是你在九殿下身邊,也不能這時叫你回來。後來還是嚴總管想了個法子,令映波取了一套你的衣裳讓我穿上,說整個雪陽宮裏也就我的背影和你有點像。結果毛團大人竟乖乖的從椅子下爬出來,看着我,雖不親熱,但也肯進食了。然後就是每天跟着我,沒有一絲動靜,偶爾回頭,就能看到它可憐巴巴的樣子,竟是分外讓人心痛呢……”

書娟眼圈有點紅:“想來,這狗有時比人還……”

此話似有些不妥,她急忙咽下,但蘇錦翎還是聽懂了。

書娟急忙換了語氣,滿臉驚奇:“你都不知道,就是剛剛,毛團大人同我在撷芳小院……你不在的時候,它經常自己在那發呆,還拿出你畫的骨頭圖片挨個聞,看着讓人心酸。我正陪着它,卻忽然見它‘蹭’的從地上站起,耳朵豎得直直的,眼睛盯着門口,好像在放光,然後就直奔了出來……娘娘現在命我代為照管毛團大人,我這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怕它跑丢了。結果……”

她口中啧啧:“就像是心有所感似的。它對你的這份心思真讓人嫉妒呢……唉,你這一回來,毛團大人怕是看都不想看我一眼了……”

“瞧你說的,毛團可是個有良心的孩子呢,是不是……毛團?”蘇錦翎摸摸毛團的腦袋,毛團配合的嗚嗚了兩聲:“毛團竟然又會叫了呢,你是怎麽教它的?”

“我哪有?還不是剛剛因為看到你……”書娟忽然想到了什麽,噗嗤一笑:“這毛團大人多虧是只狗,否則……”

未及蘇錦翎反擊,急忙道:“你們先親熱着,我那邊還有事……”

說着,一路小跑的溜了,其間還不忘回頭沖蘇錦翎做鬼臉。

書娟……平日并無深交,然而此番還是第一個對她露出如此純真笑容的人呢,是不是和動物在一起久了,人也會變得簡單快樂起來?

“是不是,毛團?”

她捏捏那毛茸茸的爪子,毛團看着她,張開嘴,伸出粉紅的小舌頭,呵呵的喘氣,那模樣竟似在笑。

忍不住親了親它的小腦門,又咬了咬腮幫。毛團頭一歪,嘴巴恰巧碰到她唇上。

這一幕遠遠的落在一個人的眼中,那人先是一驚,而後苦笑,然而冷銳的眸中卻是滿溢着寵溺。

只是蘇錦翎完全沒有注意到那隐在瑤光殿內的人,她只是看着毛團耷拉在外的小舌頭,若有所思道:“毛團,你是不是很熱啊?”

毛團顫顫的小舌頭忽的一頓,不解的看向她。

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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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團忽然發現自己犯了個極大的錯誤,它朝思暮想寝食難安盼回的人竟然對它……

眼下,它縮在石椅深處,任憑蘇錦翎如何的威逼利誘……哼,大丈夫說不出來就不出來!誰讓你把我弄成……這個樣子?!

它原本樂颠颠的跟着她來到撷芳小院,看着她擺上它的專用洗浴用具,又打了水,調溫……她調的溫度總是剛剛好。

在許久以前,它是很讨厭洗澡的,誰敢讓它洗澡它就敢咬誰。可自從她來了後……她總能把自己擺弄得舒舒服服的,那雙小手柔柔軟軟的,讓狗欲罷不能。

她抱起它,軟語安慰一番,放到飄着花瓣的盆中,這一步沒錯;上桃花澡豆……嗯,這是它最喜歡的味道,偶爾還能弄出個泡泡,很有趣;大梳子像按摩般梳理着它的長毛,這是它最享受的時刻,它情不自禁的發出了類似貓的咕嚕聲……

她用碩大的絹布将它包起,溫柔的擦幹身上的水……很好,它很快就可以披散這身驕傲的長毛在人前炫耀了,那種威風凜凜的感覺太棒了!然而……

“喀嚓……”

是什麽聲音?為什麽後背發涼?

它警醒回頭……天啊,她在幹什麽?她手裏那銀光閃閃只有兩顆長長大牙的東西是什麽?只見兩顆大牙一張一合,它驕傲的長毛便落了下來,可憐兮兮的躺在地上……

“嗚……嗚……”

它驚叫……它慘叫……它四爪發力,準備狂奔……卻被她一把按住:“毛團乖,這毛又長又厚,會熱的。別動,一會就好……”

好什麽好?你難道不知道擁有一身靓麗的皮毛是一只狗的尊嚴嗎?你憑什麽剝奪我的尊嚴?什麽熱不熱的,我要毛,我要毛……

不管了,它拼命掙脫,怎奈她又叫了幾個宮人又是扯它前腿又是拽它後腿,嘴還被一根肉骨頭給塞住了,就這樣仰面朝天的将一切暴露于人前,聽着他們故作姿态的驚叫嬉笑,然後看那銀牙飛快的在身上舞動,它的長毛簇簇飛舞……

“嗷……”

它終于甩脫了口中的骨頭,沖着按住它前肢的那人就一口咬下……

151無心之舉

那人倒躲得快。

伴着一聲尖叫,它迅速恢複自由,一個骨碌爬起來,發力狂奔……

可是眼前忽然閃過一道白光,緊接着,它身子一麻,倒在地上。

“王爺?!”派'派後花'園;整'理有人驚道。

“王爺怎麽到這來了?”

“王爺是不是等得急了?奴婢這就去辛岚宮請賢妃娘娘回來……”

宇文玄蒼只略一擡手,便制止了衆人的驚慌。他們面面相觑,不知王爺來此所為何事。撷芳小院異常偏僻,怎麽會……難道是因為毛團……

毛團正直挺挺的倒在地上,只有剪了毛的小肚皮在激動的一起一伏。

“王爺,不關奴婢的事,都是她……”那宮女頻頻以目睇向蘇錦翎。

好啊,讓你體會一下什麽是樂極生悲!不過一年,就蹿到了五品宜人的位子,哪有這樣的道理?不過這會怕是要被罰去太平宮洗衣掃地了,一旦去了那,可是難得再有出頭之日了。太好了,今天算她倒黴,偏偏撞到煜王手裏……

其餘的人都看出苗頭,紛紛落井下石,千言萬語彙成一句話——蘇錦翎虐待寵物,導致毛團大人猝然暈倒,又驚動了煜王,簡直是罪大惡極罪無可恕罪不容誅罪該萬死!不,萬死亦難辭其咎!

宇文玄蒼一字不漏的聽着,唇角少有的在衆人面前翹起,那模樣看得大家心裏沒底,卻又暗自高興……蘇錦翎啊蘇錦翎,你也有今天!

宇文玄蒼彎身親自抱起毛團,毛團便保持着倒地時的姿勢翻着白眼看他,滿心怒火,卻發不出一聲,更是動彈不得。

“出去!”派'派後花'園;整'理

他的聲音很輕,然而不容違逆。

衆人面面相觑,忙紛紛屈膝而退,到了門口還不忘回頭望望蘇錦翎,滿臉的幸災樂禍。

待确定人已走遠,宇文玄蒼方緩緩走近蘇錦翎。

蘇錦翎也沒看他一眼,接過硬邦邦的毛團:“你點了它了?”

宇文玄蒼不語,卻聽她又道:“想不到動物也有穴位……”

然後便仿佛視他于無物般重新把毛團放到木盆中……這一番折騰又弄髒了,得重新洗過。

這期間,只有毛團看了他兩眼,又白了眼仁,一副聽天由命的模樣。

洗完了,撈出來,擦幹,拿起剪子,慢悠悠卻是手法娴熟的剪起來。

當夕陽将小院染作一片金紅之時,一個嶄新的毛團終于誕生了!

“解開。”

他不動。

擡眼看他,卻見他面色嚴肅:“不聽話……只能如此。”

他似是話裏有話,難道是為了清心殿的事……

她垂了眸子:“王爺是在指責奴婢嗎?”

“奴婢?這裏有奴婢嗎?”

她蹙眉:“奴婢今日壞了王爺的事,敬請王爺責罰!”派'派後花'園;整'理

“我的事?”他狹眸微眯,似是想起了什麽:“的确,要責罰!擡起頭來……”

蘇錦翎擡起頭,卻驟然看到他迫近的臉,未及閃開,便見他眉頭一皺:“帕子……”

她的手剛探進袖口,方想起一件事:“給了人了……”

“誰?”他的語氣立即緊張起來。

“吳總管。”

神色稍霁,卻仍有愠色:“帕子也是能随便給人的?”

“奴婢今天犯的錯委實不少呢……”

“知錯犯錯,罪加一等!”派'派後花'園;整'理

他卷了袖子狠狠擦了擦她的嘴,未及她呼痛,唇便覆了上去。

大驚,奮力掙紮,卻是被他抱得死死的,就那麽鋪天蓋地的吻下來,只一會工夫便讓她神智全失。

麻木的唇瓣忽然一痛,卻是他不輕不重的咬了下,緊接着便聽他恨聲警告道:“除了我,誰也不準碰你,包括它……”

蘇錦翎正在納悶,卻聽他又道:“竟敢輕薄你,我點它是輕的!”派'派後花'園;整'理

她腦子轉了好半天,未等明白卻再被吻住。

“你瘋了?!”派'派後花'園;整'理她終于掙脫他的懷抱:“會有人……”

“就是要他們看見!”派'派後花'園;整'理

剛剛那群人肆意诋毀她,他面上雖笑着,心裏卻是要氣爆了,若不是她在跟前,他早就……忽然很想讓所有人知道她是他的女人,讓他們再不敢觊觎她,再不敢欺負她,再不敢……

他是瘋了,他恨不能時時将她護在身邊,甚至想立刻向賢妃讨了她去……不,即刻帶她走,只要他想,沒有人可以阻攔!他要當着那些诋侮她的人的面将她帶走,欣賞他們驚恐的表情是如何一點點的碎落一地。

他再也不要她在宮中獲得什麽地位,雖然如此亦是想保護她,而将她留在身邊又何嘗不是種更好的保護?

來不及考慮太多,先帶了她走,以後的事……總會有辦法!

就這樣攥住她的腕,将她拉至面前:“錦翎……”

“王爺今天……很奇怪。”她仔細查看着他的神色。

以往他亦是情有所動,卻是張弛有度,未像今天這般失了節制,要知道這是在雪陽宮,萬一……

是不是因為她壞了他的事?他的苦心籌謀,卻是被她……

咬了咬唇:“王爺是在責罰奴婢嗎?”

她的話如一盆冷水澆熄了方才的沖動,卻讓他的理想,他的大業重新現出清晰。

或許待他得了這一切,才能給她最好的保護……

的确,他一直想給她這世間最好的一切,她卻不明白他的心意,他怎能不懲罰她?

“是!”派'派後花'園;整'理

她眸子一暗。

果真,在他心中,還是江山更為重要……

是啊,自她認識他那天起,他便是個心懷天下之人,怎可為了區區一個她……怎可因了區區一個她而失去一個絕佳的機遇?卻是偏偏失去了,此刻,定是恨透了她吧?

心底苦澀,勉強露出笑意:“奴婢知錯,可是奴婢實在不願看到因為自己的無心之舉而讓許多人失去家園,失去親人。奴婢壞了王爺的事,甘願領罰……”

宇文玄蒼一把攥住她的腕,阻止她屈膝下拜,眼睛緊緊盯住她的眸子:“我在你心中……便是這樣的人?”

從他認識她的那天起,她便與他是平等的,不僅是她這般認為,他亦是如此。在人後,她絕少對他屈膝施禮,若是施禮了,若是自稱奴婢,便陡然間拉開了兩人的距離,就像在得知他身份的冬日裏于雪地中的遙遙一拜……那種迫近而遙遠的感覺,令他恐懼,令他憎惡,令他心寒。

原來在她心中,他只是個自私的人,只會為了自己的大業而置她的想法于不顧,如此,他為她所做的,還有什麽意義?

面對他的疑問,她不語,只是一瞬不瞬的看他。

天色漸暗,他的眸子便顯得愈發深邃,愈發讓人看不清楚,只兩個小人兒浮在其上,亦是一瞬不瞬的看她。

那是她,她只能看到她自己,卻是看不到他的心。

緊攥着她的手在輕微戰栗,于戰栗中漸漸冰冷,随後……靜止,仿佛一塊冰一般鉗制在腕上。

對視良久,他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唇角勾起一絲自嘲的冷笑,然後……放開她,向門外走去……

随着腕上力度的消失,她好像變成了一只斷了線的風筝,眼睜睜的看着那掌控線繩的人飄然遠去。

“王爺……”

終忍不住,是想要喚住他的腳步嗎?是想在最後時機看看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嗎?如果他沒有……

然而,那雪色的人影終是停住了,就在她出聲的那一刻,仿佛他所等待的也不過是這一聲挽留而已。

她忍不住喉間發哽,卻不知該說些什麽,急忙別開目光。

宇文玄蒼止住腳步,卻半晌不聞她發一言。回頭……她正別開目光,望向一動不動的毛團……

心火頓起,她叫住他竟然是為了一只狗,在她心中,他竟是還不如一只……毛團嗎?

真想抓過那小人兒狠狠懲罰一頓。也只有她,竟僅用這樣一件小事便輕而易舉的激怒了他。又是“無心之舉”,真是……可惡!

袍袖一揮。

毛團一骨碌爬起來,貓腰鑽進石椅底下躲在深處,任憑蘇錦翎怎麽威逼利誘,就是不肯出來。

宇文玄蒼見她只顧着毛團竟把自己晾在一邊,若是依他以往的脾性,早就将毛團一招斃命然後一走了之,可是現在……他倒要看看她什麽時候才能想起他!

終于,在跪于椅邊的蘇錦翎準備尋個更有誘惑力的物件來引誘毛團時,目光忽然觸及身邊斜鋪着的一道長長的影子。

夜光幽幽,墨影淡淡。

心底暖流脈脈,急欲噴薄而出。

“你怎麽……”

“怎麽還沒走,是嗎?”他一步上前,恨恨道:“本王在等毛團大人出來,好生謝謝它!”派'派後花'園;整'理

蘇錦翎正為他沒有舍她而去在感動着,卻見他語氣不善,不禁提高警惕……他該不是要拿毛團出氣吧?

他更怒,又氣自己怎麽會自降身份竟同一只狗吃起醋來。

“本王要謝謝毛團大人,若不是它,本王不知道要找什麽借口過來見你!”派'派後花'園;整'理

心就這樣被輕而易舉的擊中,長睫抖了抖,壓抑的委屈霎時在眼前蒙上一層水霧,卻見一道雪色于幽暗中移來……身子一輕,便被他拎了起來,扣在懷中。

“你的無心之舉,果真壞事!”派'派後花'園;整'理

152患得患失

下颌輕蹭她的鬓角,但見那雪白的小耳朵就在眼前,忍不住咬了一下以洩憤,力道卻是輕輕的。

的确,她的無心之舉,從玉漱譚邊的那首清靈的曲子開始,就不知不覺的走進他的心,一點一點的蔓延,如蛛絲般透明,纖細,卻是緊緊的密密的纏住了他的心。只要心在跳動,便會感到蛛網的緊致與牽系,讓他時時刻刻的想着她,念着她,感受她的存在。

或許這是一種束縛,或許只要掙脫了便可如從前一般無所顧忌,只專心于他的大業,可是……只要這束縛略松上一松,他便會緊張,失落,無所适從,仿佛丢失了最重要的東西,非要找回來方能心安,然後又擔心會不會再次失去。

他何時也曾這般患得患失了?

苦笑。

其實今天的事全不是她所想的那般。

當宇文玄朗拿了兩塊模樣完全相反的水晶來找他并講述了那個奇怪的望遠鏡的效果時,他的确萌生過若是此物能夠用于戰事定是能取得非凡成就的想法,且玄朗亦有此意。而最關鍵的是,這個新奇的點子來自蘇錦翎……

依她的性子,怕是永遠也想不到去位高權重者面前賣乖取巧,可是他卻不會錯過任何一個可以讓她獲得利益的機會。

雖然因為宇文玄徵病重,她轉去璟瑄殿伺候,可是關于她的消息他時刻都沒有掉以輕心。他知道宇文玄徵因為她的細心照顧而康複,皇上高興之餘便升她為五品宜人,知道宮人見她在主子跟前分外得寵而紛紛前去巴結逢迎……這正是他想要的,可是還不夠。

若想在宮中站穩腳,必須擁有權力。不僅是為了保全現在的她,更是為了讓将來站在自己身邊的她有着更多的擁趸。

當然,有了權力未必一帆風順,但一定比沒有強上許多。權力是一道屏障,即便将來不小心做錯了什麽,這封號也能為她抵去不少罪責,至少能讓她保存性命。而且權力實在吸引人的眼球,縱然她不在乎,可有人在乎,否則她現在怎麽會被那些追名逐利者弄得不勝其煩呢?

他亦不得不承認,這些所謂的追随者為的皆是個人私利,可也正因他們有所圖,便可拿來利用。他要的是她能夠借此機會建立屬于自己的龐大人脈,既然他們為的是利,便肯為獲得更大的利而為她所用。

不過,這只是暫時效應,而他則要助她站在更高的位子之上,讓那些人永遠仰視着她,永遠因為利而被她牽系。

于是趕制了那金光閃閃的物件并小做改良,這于他并非難事。

昨夜,他立在王府的沉香榭旁,拿着它對天栾城方向眺望。

星光近了,樓宇近了,卻惟獨不見她……

今日倒是見了,忍不住多看了兩眼,也只想多看兩眼,可是那目光卻是挪移不開了。心想,若是趁了皇上高興,不如當即請皇上賜婚。當然,如此太過突兀,而自認識她來,他已不止一次産生這種令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且無法駕馭的念頭,已無數次的讓他暫時将自己的雄心壯志擱置一旁,此刻竟還有一種惡作劇的想法……她因了種種原因不願意嫁他,他便請皇上下旨,看她還如何推托,如此……煜王的左夫人一位便是她的,到時天天将她帶在身邊。無非是分出點心力,任那些人再如何精明強幹亦碰不得她分毫!

他今日籌謀的大事便陡然間轉換于此,而他一向沉穩持重,凡事必要深思熟慮百般籌謀待時機成熟方可進行,本不是這般善變且沖動的人啊。

都是你,蘇錦翎……你說,稍後我要如何懲罰你呢?

一切果真如他所預料的發展着,宇文玄缇請戰,皇上準備封賞……都有條不紊的進行着,然而……

她這突如其來的反抗卻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而更出乎意料的是她的一番慷慨陳詞,雖然個別之處仍舊不堪推敲,比如在某些時候,儒家所倡導的“仁”并不能平息一切,而武力則是最直接最有效的解決争端的方法,然而這一番見識……曾經的她在他心裏只是個柔弱的膽怯的需要保護的在許多地方都有些笨笨的小人兒……此刻,他不能不生出同皇上一樣的疑問,相信在場的每一個人亦同樣震驚。可是他很快便釋然了,或許這一切便來自于那個異世的記憶吧?

曾經,他是多麽痛恨她所存在過的異世,正因為有了那個異世,她便要身受雷電之苦,即便有白玉蓮花相護,然而期限一過便有可能在某個電閃雷鳴的瞬間飛回到那個異世。可是現在,他又多麽感謝她曾在那個異世存在過,且看皇上的表情……那分明是贊賞之意。

心底湧上喜悅,卻不動聲色。

他做的這一切只是想助她登上更高的位置,而今雖是歷經一場風險,卻可能讓她獲得更大的利益,而且還是她主動争取的……縱然并非她本意,可是殊途同歸,正合他意。

在他心中,不管采用何種手段,只要能實現目的便是有利的手段!

只不過在慶幸之餘還有一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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