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求親

薛氏把這事當笑話說給女兒聽,顧錦榮吓了一跳,“爹不會真打了他們吧?”

她自然不願意事情鬧大,說出去只是一群毛孩子,又不是平叛剿匪,若真個濫用武力,倒成了勝之不武。且一旦這不得民心的消息傳出,只怕顧震霆的官聲也會受到影響,還是被自己所連累,顧錦榮想想不由得十分自責。

薛氏笑道:“你爹豈會同那些人認真?不過略施小計罷了。”

當下聲情并茂将那群混小子怎麽在營地受罰的苦況娓娓道來,顧錦榮聽得津津有味,就該這樣才好,打着強健身心的名義,再餓上幾頓,保準什麽毛病都消了。

薛氏莞爾,“如今哪家的孩子任性哭鬧,他爹娘只管擡出顧大将軍的頭銜,馬上就比兔子還乖。”

所謂不戰而屈人之兵,不外于是。

顧錦榮見薛氏眉目間隐有些傷感之意,猜想她是因沒為顧家添丁而難受——以前是沒機會,剛成婚就走了,如今好容易回來,薛氏卻已非适合生育之齡。

顧錦榮當然也願意薛氏再養個,她到底是換了芯子的,也未必能陪伴薛氏終身,無論多個弟弟或者妹妹,對薛氏都是重依靠。

遂婉轉勸道:“您別着急,機緣到了總會有的。”

其實蕭玉璋若不來添亂,薛氏這會子便沒什麽為難了,可自從聽了蕭玉璋那番話,反倒怔忪難安,不知道怎麽辦為好。

顧錦榮受限于這具身體的年紀,也不能給母親提供切實有效的建議,唯有走一步看一步吧。

顧震霆整肅之後,村裏風氣為之一振,家長們對于這番小懲大誡還是喜聞樂見的,唯獨李家做出了一個意外的決定。

許是因那日丢臉太過(不是人人都和他一般尿了褲子),加之得罪了顧王兩家,也怕兒子在私塾裏被排擠欺負,李端的父母竟決定舉家遷走。

臨行前,李端特意來向顧錦榮辭別,名為道歉,實則有些憤憤,“多虧你的好父親,我爹娘連村子都住不下去了。”

他換了條新褲子,那處的污漬亦消失不見,不過仍下意識并緊兩腿,有點恥辱的意味。

然而這恥辱全是他自己帶來的。

顧錦榮甚至懶得給對面表情,“那是你爹娘做賊心虛,別人怎麽不怕呢?”

還不是因為他自願做了打手,若非顧震霆來得及時,顧錦榮臉上只怕得結結實實挨一拳頭了,她又是個姑娘家,傷了臉還怎麽嫁人?

李端無言以對,“是王奔強迫我的。”

顧錦榮嗤道:“他讓你舐癰吮痔你也會照做嗎?李端,你也不是剛開蒙了,讀了這些年的書,莫非連是非黑白都分不清?那我真為你的前途擔憂。”

就算去考舉人,只怕也是個名落孫山的下場。

李端不意她這般牙尖嘴利,倒被擠兌得無話可說,定定地看了她片刻,便腳步铿锵地離開。

顧錦榮才不在意呢,她知道這人是什麽意思,無非是将李家的糟糕處境歸結到她頭上,好叫她産生負罪感,這樣子也算間接報仇。

無奈顧錦榮是絕不會被道德綁架的那種人,只聽自己愛聽的話,做自己愛做的事,至于旁人怎麽想,與她有何關系?反正礙不着她舒服。

到廚房偷嘗了兩塊鮮香可口的凍魚羹,細細擦完了嘴,顧錦榮便優哉游哉地出門了。

顧震霆正在為王七郎那間草屋鋪設油氈,整個地推倒重建當然來不及,也太費工夫,于是顧震霆便想了個巧宗兒,從營地取來幾塊油布——原本是給馬棚擋雨用的——平整地鋪在屋頂上,再用磚石瓦楞等等加以密實,如此不但堅固,哪怕刮風下雨也不怕了。

最外頭也加了層清漆,遠遠望去氣象一新,混不似從前粗糙簡陋。

顧錦榮見之心喜,愈發甜嘴蜜舌,“爹爹”“爹爹”喚個不停,叫顧震霆聽着別提有多舒服了。

顧湘湘亦有縫就鑽來湊熱鬧,但這回并非看少年的絕世容光,反而悄悄把顧錦榮拉到一旁道:“我把他讓給你,你把顧伯伯讓給我娘好不好?”

顧錦榮失笑,這話必是蕭玉璋教她說的,但也不排除顧湘湘愛母情切的可能,只是,憑什麽呢?

顧湘湘委屈地眨巴眼,急道:“你是沒見到我娘模樣,她如今不思飲食,一頓飯吃幾粒米我都能數清楚……沒有顧伯伯她會活不下去的。”

這個顧錦榮倒是相信,人一旦物質滿足了,就容易想東想西,蕭玉璋顯然缺乏重心,叫她以為愛情是人生的全部——她若是餓得食不果腹衣不蔽體,保準沒閑情想這些。

顧錦榮倒是很樂意跟她交換一下痛苦,她也想坐擁大把財富卻痛失所愛,不過她大概沒閑工夫傷春悲秋,光是躺床上數銀票就足夠充實惬意了。

顧湘湘見她不但沒被感動,眉眼裏反而流露出喜悅的光輝,就覺得這位姐姐真是鐵石心腸,氣得扭頭就走了。

顧錦榮差點伸出爾康手,別走啊,這時候不該繼續威逼利誘嗎?條件都還沒談攏呢。

顧湘湘若果真願意拿全部身家來交換,顧錦榮沒準還真答應了。

啊,她真是個罪惡的孩子。

顧錦榮審視着自己的良心,小小地譴責一番後,方才變得平心靜氣。

想什麽呢,蕭玉璋怎可能付出這樣大的代價,她跟薛氏當然也用不着做抉擇。

說起來這段時日倒是不見蕭玉璋傳楊氏去說話,她那位到處鑽營的舅母怎麽忽然消停起來?怕是有古怪。

顧錦榮出神間,眼前忽然伸過來一只肥嘟嘟的手,手裏還端着杯甘甜清冽的飲料,“顧姑娘,這是我自家泡的梅子茶,你嘗嘗。”

卻是王奔那個小胖子——只年紀小,個頭卻不小。

不過他到顧錦榮跟前時卻有意弓腰駝背,想是生怕僭越了她似的。

顧錦榮懶得記仇,但還是含笑婉拒他好意,“多謝,我現在不渴。”

兩人這廂說着話,另一邊幫忙和泥糊牆的少年似有不悅,亦端着杯盞過來,“錦榮,外頭太陽毒罷?不如到屋裏歇歇。”

這回倒是叫得順口,還頗有敵意地瞪了王奔一眼。

王奔沒生氣,今兒他是特為到顧錦榮面前表現的,自然不能失了風度。

不過當看到顧錦榮仰脖将那碗啥都沒加的白水一飲而盡時,王奔着實有點惱火,“顧姑娘,你怎麽肯喝他的?”

“可能我現在剛好渴了?”顧錦榮倒不是看人下菜碟,她是很樂意喝那杯梅子湯的——假如王奔的手指甲沒伸進湯裏面的話。

盡管他的指甲看起來還算幹淨,可誰也無法保證裏頭沒細菌嘛。

顧錦榮只能退而求其次選擇白水。

少年扳回一城,仍舊回顧震霆身邊打下手,只眼角眉梢中頗有點……小得意?

顧錦榮沒想到他會有這種表情,還挺意外的,她以為這人除了副好相貌,就是塊木頭呢!當然是雕了花的木頭。

王奔見她只顧盯着那小白臉,愈發吃醋,強行轉了個方向,讓珠圓玉潤的滿月臉牢牢占據顧錦榮的視線——皮膚倒是還不錯,沒長痘也沒留疤,只除了那一層油光發亮的汗珠。

顧錦榮強自回神,和顏悅色地道:“王公子找我有事?”

難道要和李端一樣搬走?那倒是個好消息。

然而王奔同學忽然間變得羞澀起來,低頭看着腳尖,扭扭捏捏地道:“顧姑娘,明兒我就讓我爹到你家提親,你說好不好?”

顧錦榮:……

冷靜!兄臺千萬冷靜。

她仔細回想了一下,自己通身上下沒什麽吸引人的地方啊,何況大夥兒認識這麽久了,總不可能突然間見色起意。

還是因為她爹訓了那一頓的緣故,這人患上斯德哥爾摩了?那也該找她爹提親,找她幹嘛?

就連茅屋旁的少年都敏感地支起耳朵——他們談話的聲音雖低,從神情也能推測出一二來。

顧錦榮艱難地道:“你我的年歲都還太小……”

哪知這下卻打開了王奔的話匣子,原來是他爹王員外的主意,自從見識過顧震霆的魄力與處事手段後,王員外心悅誠服,亦起了攀親的念頭——他王家好歹是十裏八鄉有名的富戶,配顧錦榮這個鄉野間長起的窮酸丫頭當然綽綽有餘,顧震霆如今雖說當了大官罷,薛氏卻還并未受封,她的女兒當然也算不上出身高貴,将來即便入了京城,那些源遠流長的老牌世家哪裏瞧得上?與其受人白眼恥笑,還不如幹脆許給他家的寶貝疙瘩,将來這份家私當然少不了小兩口的。

至于王奔自己,對這樁婚事也并無不滿,他看顧錦榮不但長得漂亮,又是個雷厲風行幹脆利落的脾氣,将來治起家來勢必也能如魚得水,由她負責操勞,自己不就能清閑地出去享樂麽?

顧錦榮聽得無語,合着這人讨老婆只為得個高級管事,他怎麽不做夢呢?

要反駁他倒也是容易的,光外貌這一項就足夠将其劃掉了,只顧錦榮不想落得身材羞辱的罪名——倘若她要王奔減掉大幾十斤再來提親,王奔定然做不到。

唯美食與玩樂不可辜負,這小子既投了個好胎,才不肯輕易放棄呢。

顧錦榮正絞盡腦汁,顧震霆悄無聲息地過來了,大手一拍就叫王奔起了滿身雞皮疙瘩,他只沉聲道:“那可不行!回去告訴你爹,錦榮我還得多留幾年,讓他另謀高就吧。”

好不容易能夠一家團圓,顧震霆自然不願早早将女兒嫁出去。至于旁人會否看不起錦榮的出身……那也沒什麽關系,哪怕養一輩子,他顧震霆也是樂意的,誰稀罕誰呀?

王奔在營地吃了三天苦頭,見到顧震霆便如老鼠見了貓,見他斷然拒絕,哪裏還敢逗留,早腳底抹油開溜了。

至于少年的臉上卻同時交織着欣慰與失望。

他當然樂意見到王奔吃癟,可聽顧将軍話裏的意思,貌似他的希望也很渺茫啊……

少年苦惱地看了看錦榮。

顧錦榮以為他惦記着方才喝茶的杯子,信步走過去,“喏,還給你。”

可憐孩子,他自己也正犯渴吧?

少年:……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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