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封賞

蕭雲霓跟顧湘湘雖是親眷, 也頗見過數面,但彼此都有些相看兩厭的意思。

顧湘湘覺得這位表姐裝腔作勢賊讨厭,一張口便是之乎者也, 誰聽得懂啊?蕭雲霓呢, 起初倒有點想教導她的意思,無奈顧湘湘愣是改不了那身蠻人習氣, 不但漢學平庸,連吃相都跟文雅八竿子打不着, 漸漸的,蕭雲霓也放棄了。

加之兩人很差了幾歲, 愈發沒有共同話題, 每逢見面不是你躲着我就是我遠着你, 井水不犯河水的好。

這會子眼看那異族小妞雄赳赳氣昂昂地過來,蕭雲霓便道:“顧姑娘, 我先回去了,咱們改日再商量吧。”

似乎大有相見恨晚之感。

顧錦榮心知她被自己今日詩才傾倒——确切地說是被易安居士的詩才傾倒,無奈她沒法憑空将易安居士變出來, 只能冒領這虛名。

心裏感到萬分慚愧。

等死對頭離開,顧湘湘才氣鼓鼓地上前道:“你們方才說什麽呢?靠得那樣近。”

居然還有她不知道的小秘密,太過分了!

顧錦榮莞爾,“作詩呢,怎麽,你也想參與?”

呃,那算了吧。顧湘湘摸摸鼻子,從随身帶的背包裏掏出一本東西來, “有人叫我給你的。”

顧錦榮接過, 卻是一摞訂得整整齊齊的字帖, 與她平時用的不同,上頭的字整齊而放大,間距也更寬綽,雖然略失美感,但,用來模仿卻再好不過了——顧錦榮正嫌市面上售賣的字帖密密麻麻,看得人眼睛疼。

她欣喜不已,自然辨得出是蕭逸特意為她做的,“你今日進宮去了?”

顧湘湘撇撇嘴,她不過跟着公主娘去慈慶殿看望外祖母,哪知蕭逸卻巴巴地叫她當搬運工,這人自己沒長腳嗎?

顧錦榮笑道:“先前在王家村你不是很喜歡他麽,如今成了正經親戚,怎麽反而變冷淡了?”

顧湘湘一本認真道:“君子不奪人所愛,我怎麽能搶你的心上人呢?”

真是人小鬼大,顧錦榮往地上啐了口,紅着臉道:“胡說八道!別學了個詞就亂用。”

你不承認也沒關系,反正我都看在眼裏呢。顧湘湘哼哼唧唧地想。

不過來都來了,她當然不願只做一回傳書的信鴿——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總得給她點報酬吧?

顧錦榮只好又帶着她回了陳家。

這回陳家姊妹倒是沒像上回拒人于千裏之外,剛賺了五百兩銀子,樂得慷慨大度。

不過餘下的那一千兩估計很難收入囊中了,齊思佳的父親官階低,輕輕一吓便将賭銀拱手奉上,虞家可是見慣了大場面的,刑部殺人如草,又有什麽可畏懼?

若真個請她們到家裏坐,反而不知該怎麽辦,陳丹姝想到此處,都有點頭皮發麻。

顧錦榮遺憾嘆道:“可惜了,多好的機會。”

這樣大只肥羊,不能痛宰一筆,簡直蒼天無眼。

顧湘湘正津津有味啃着大蝦,聽到此處卻擡頭道:“這有何難,明日我借你們兩個昆侖奴,只管上門吆喝去,我就不信虞家敢對你們對手。”

顧錦榮眼睛倏然亮起,對呀,她怎麽忘了這茬?常人怕被官府追究,京城的法律卻管不了北狄人身上,顧湘湘所說的昆侖奴她也見過,個個身長九尺,眼若銅鈴,聲似洪鐘,往那一站就跟羅剎鬼似的,只怕虞妙人還來不及跟她爹求救就得吓得尿褲子。

這個主意好,惡人還得惡人磨。顧錦榮對顧湘湘立刻親切起來,親手給她剝了兩只沾滿紅油的大蝦,“慢點吃,別噎着。”

顧湘湘一邊大快朵頤不亦樂乎,一邊馬不停蹄地道:“別忘了分我一份銀子,不要多的,三百兩就夠了,好歹我也出了些力呢。”

顧錦榮:……

原來她也不傻啊。

小財迷。

到了晚上,顧錦榮便把詩社之事跟薛氏說了,重點當然還在蕭雲霓透的信上。

薛氏也不在乎女孩子間的小小糾紛,可關乎錦榮的終身大事,她卻不能不留神,史皇後竟有這番打算?為什麽?

顧錦榮冷笑道:“我看,多半還是因為爹爹手握兵權的緣故。”

她才不信二皇子會對自己一見鐘情,就算是吧,可史皇後為何一口答應了呢?

大人的世界不可能無關利益,只是史皇後的算盤未免太精了些,既要拉攏顧家,卻連個正妻的頭銜都不舍得給予,又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天底下哪有這樣便宜的事?

顧錦榮本就對蕭翎無感,哪怕蕭翎真要娶她做太子妃,她也絕不會同意的,只不過眼下有更合适的借口,顧錦榮便懶得掰扯其他了。

薛氏也起了脾氣,好容易來到京城,滿以為能過點安生日子,哪曉得人家會把主意打到錦榮頭上,當真以為顧家好欺麽?

她定定神,安撫女兒,“你不必憂愁,好好睡罷,娘會跟你爹商量出個法子的。”

無論如何,得在史皇後向禮部下诏前将這事推掉,薛氏很知曉,這會子拿年齡做擋箭牌再不管用了,前朝還有十歲為後的,何況錦榮差不多已到了适婚之齡。

顧錦榮乖乖喝着母親端來的牛乳姜湯,覺得有這樣的雙親實在是件幸事——比前世那個不靠譜的家庭強多了。

薛氏碰了碰她額頭,還好,那會子雖吹了些風,倒是沒怎麽着涼,熱熱的喝一碗湯飲正好。

等顧錦榮發出輕微的鼾聲後,她才掩門出來,對着油燈枯坐多時。

顧震霆進門,正看到她愁容滿面的情狀,“這是怎麽了?”

薛氏攢着眉,氣恨恨地說太子要把他們寶貝閨女召進東宮做良娣。

顧震霆笑道:“嗬喲!咱們的錦榮魅力真大,這麽快就把太子給迷倒了?”

“你還有心思取笑!”薛氏拿拳頭砸他,“你說吧,這會子該怎麽辦才好?”

無奈将軍的胸膛跟岩石似的,倒是她自己落得手疼。

顧震霆好容易才令妻子安靜下來,撫着她的背道:“別急,別急,我有個好消息告訴你。”

“錦榮聽的也是好消息,你瞧我高興得起來麽?”薛氏嗔道。

幸好,顧震霆帶來的還真是個喜訊。

卻原來那清河知縣的折子已經上奏了,蒙顧震霆的幫忙,招安了黃風寨那夥強人,信裏還額外提了一筆是顧家小姐出的主意,皇帝龍心大悅,竟打算給錦榮下個封賞呢。

“我原以為陛下的意思是封個鄉君,哪知陛下道鄉君一名太過俗氣,又怕錦榮心裏吃味,因此格外開恩,竟定了個縣主的頭銜,你說算不算皇恩浩蕩?”

通常只有郡王之女可封縣主,顧錦榮這下可真是連跳三級,鯉魚躍龍門了。

顧震霆笑道:“她老子都還沒掙個爵位,她倒是先有了,果真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勝舊人。”

雖說只是名頭好聽,并無對應的食戶與祿米,可總歸是增光添彩,往後,再也不敢有人敢胡亂拿錦榮的出身說事,否則豈非同陛下過不去?

薛氏更加額手稱慶,這麽一來,皇後母子想納錦榮做良娣也得先掂量掂量,哪有皇帝才賞了人轉瞬便來打臉的?何況,納一個縣主做良娣,叫将來的太子妃何以自處?

薛氏念了聲佛,又含嗔看着丈夫,“幸而有你,否則這回麻煩真不知如何解決。”

顧震霆道:“你怎不說,沒我也不會有這些麻煩?”

你還知道呀!薛氏瞪着丈夫,她不過說點場面話罷了,這人倒是有自知之明。

不過,也幸而有他,自己才能從一潭死水的日子裏解放出來。

這輩子,她是賴定他了。

顧錦榮黑甜一夢,晨起便看到桌上形形色色的禮物。

她這才知曉自己一夜之間多了個縣主的封號,簡直像醜小鴨變成白天鵝,還是灰姑娘變成公主?

總之就是那麽個意思。

小姑娘眼睛閃閃發亮,不管皇帝是否心血來潮,總歸是件高興事兒,誰還沒點虛榮心呢?

加之聽薛氏分析完利弊,顧錦榮更覺得這道口谕來得正是時候。

她眼巴巴盯着顧震霆,“我要進宮謝恩嗎?”

她還是挺怕見皇帝的,太後娘娘好歹生得慈眉善目,給她的壓力沒那麽大,史皇後威嚴些罷,倒也不用常打交道。

可一想到君臨天下的帝王,顧錦榮就覺得腿肚子有點發軟了——雖然她很想親眼瞧瞧,蕭逸跟他爹是不是真的長得很像。

顧震霆摸了摸她的頭,溫聲道:“想不去就可以不去。”

反正他已經代女兒謝過恩了。

顧錦榮想了想,“還是去一趟罷。”

禮不可廢,她也不願叫人以為她缺乏教養。

顧錦榮到底還是被領着來到宮中,走進那金碧輝煌的大殿時,她心弦緊緊繃起,既緊張,又有點揭開真相的迫切。

小可憐的爹究竟長什麽樣呢?

“你就是震霆的女兒?”很樸實無華的聲音,不過人老了嗓子總會略顯渾濁,這也正常。

顧錦榮勉強安慰自己,覺得待會兒見到的應該是個老帥哥,然而等擡起頭時,她依然呆滞。

哪像啊?除了兩只眼睛一張嘴,這人跟蕭逸沒有半點相似好麽?何況一個瓜子臉一個國字大方臉,面積都差了兩倍了。

顧錦榮覺着,她爹一定是瞎貓撞着死耗子,才誤打誤撞給蒙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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