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定親
另一邊, 顧錦榮正在陪顧湘湘在湖邊釣大蝦,只見薛氏身姿舒徐地走來,她忙起身相迎, “娘, 您跟公主談得怎麽樣了?”
薛氏笑了笑,沒正面回答問題, “錦榮,咱們走罷。”
顧湘湘戀戀不舍地起身, “你們不留下用飯啊?”
薛氏道:“公主心緒不寧,咱們也不便叨擾。”
她溫和地撫了撫顧湘湘的頭, “你要多陪陪你母親, 別叫她傷心難過。”
在她看來蕭玉璋就是太偏執了, 強扭的瓜不甜,蕭玉璋卻不懂這個道理——明明她身邊比愛情重要的事還有很多呢。
顧湘湘似懂非懂地點頭, 飛快地将湖邊木桶抱起來,塞到顧錦榮懷裏,“你帶走吧。”
算是一些地主之誼。
顧錦榮:……
那桶裏壓根就不見魚蝦, 只有幾只泛着泥腥氣的河蚌,以及呱呱亂叫的蟾蜍。
也好吧,河蚌洗淨了炖湯喝尚算鮮美,蟾酥賣到藥鋪子裏也能值點錢,顧錦榮提着桶,跟她說了聲謝謝,不太親切也不太疏離。
她跟顧湘湘的友誼處在一種很詭異的狀态,若是尋常世交之女, 顧錦榮不介意多走動走動, 可多了個蕭玉璋摻在裏頭, 卻不得不忌諱了。
但作為子女,哪裏有選擇的權力呢?
顧錦榮怏怏地跟在薛氏後頭,從娘親的舉止判斷出她今日并沒有輸,可是也差不多跟蕭玉璋撕破臉了,至于會否引來公主嫉恨,薛氏并不後悔——她若是一味做出那賢惠大度的模樣,只怕蕭玉璋還會變本加厲呢。
顧錦榮心想,薛氏跟她前世的母親雖然容貌相似,性格卻大為不同。前世那個生她養她的女人看似強勢,可實際上卻一步步委曲求全,最後落得什麽都沒了。
而薛氏卻是外柔內剛的,尤其在面對可能威脅自己家庭的人事時,她會分外強大。
若真個容蕭玉璋登堂入室,不但她自己會被掃地出門,連女兒的前程都成了風中飄萍,任人宰割。
所以薛氏無論如何都得守住這道牆。
顧錦榮心中有股暖流滑過,她開口喚道:“娘。”
“什麽?”薛氏以為她撒嬌,下意識牽起她的手。
“你做得很好。”顧錦榮乖乖任她牽着,雖不知母親究竟對蕭玉璋說了些什麽,但顧錦榮也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否則蕭玉璋不會氣得立即送客,連樣子都不裝了。
薛氏抿唇一笑,來自女兒的鼓勵令她倍覺欣慰。
可下一句就令她笑不出來了,“娘,我想把這些蟾蜍養在後院池塘裏,您看成嗎?”
蟾酥價貴,可就這麽幾只也提煉不出多少,顧錦榮便想了個可持續發展的主意——若繁育得好,說不定還能發筆小財呢。
薛氏:……閨女,咱培養點正常的愛好行嗎?
顧震霆回來時,新家已裝飾一新了,薛氏的審美無疑是值得信任的,屋裏家具雖簡單,然樁樁件件都布置得清雅整潔,牆角和窗臺裏還放了新摘的栀子花點綴,氣味清香,沁人心脾。
至于喬遷宴的名單也都拟好了,左不過是顧震霆官場上的同僚,當然陳老太爺也是必不可少的。
“還有二叔……”薛氏試探,當初被從顧家趕出來時,她跟丈夫兄弟的感情便斷了,可誰叫人家姓顧,若丈夫執意要宴請,薛氏也不介意單開一桌。
顧震霆哼道,“算了吧,你瞧咱們回來這些日子,那邊可有招呼過半句麽?”
還不及陳家古道熱腸,怕是自個兒也覺得做賊心虛,生怕顧震霆去找麻煩。
能省點功夫薛氏當然是樂意的,她瞧着那家也未必舍得出份子錢——先前震霆寄回來的俸祿都被貪了不少,不過礙着是親戚,不好上門算賬罷了。
夫妻倆這廂商議已定,薛氏正要為丈夫寬衣,卻見顧震霆出了會神,噗嗤笑道:“今兒我聽了件新鮮事,是關于咱們錦榮的。”
“什麽?”
顧震霆就說了,卻原來那會子他從兵部出來遇見太子,太子張口就對他道賀。
“你猜怎麽着?不是來賀喬遷之喜,倒說我得了個乘龍快婿,改日還得請他喝杯喜酒,你說可不可笑?”
薛氏輕輕搖頭,“這太子的氣量也太窄了,只因為錦榮不肯嫁他為良娣,便胡亂造些謠言。自從來到京城,錦榮處處循規蹈矩,從不與男子單獨相處,我怎不知她會自己尋了個女婿?”
顧錦榮聽到這裏,覺得自己再不站出來就真的風評受害了,只得硬着頭皮舉手,“的确有這麽一回事。”
兩口子齊齊盯着她,仿佛要擺出三堂會審的陣仗。
“不過我也是被迫的。”顧錦榮趕緊辯白。
就把那會子蕭翎貿然提親,她被逼上梁山,不得不扯虎皮拉大旗,把蕭逸給卷進來。
薛氏訝道:“太子真說了以正妻之禮相待?”
顧錦榮點頭,話雖如此,可誰知蕭翎是否在畫大餅忽悠她——最重要的,她對此人完全無感,別說太子妃了,即便他立刻登基當了皇帝,顧錦榮也是不肯的。
顧震霆忖道:“太子年輕氣盛,未見得能夠作主。”
薛氏想起史家那幫權貴,亦覺得頗為棘手,便真當上太子妃又如何?将來史家的姑娘若一茬茬往東宮裏塞,錦榮不得焦頭爛額麽?
“那後頭他怎麽改主意了?”
聽震霆的話,太子無疑是铩羽而歸,才氣憤跑去挑唆。
顧錦榮低頭揉着手絹,“蕭逸說我倆已私定終身哩,太子才肯善罷甘休的。”
兩口子齊齊沉默下來,薛氏更有種“原來如此”的頓悟,她就覺得那王七郎沒安好心,以前還沒身份大白的時候就惦記着錦榮,如今熬成皇子了,更是死纏爛打的——保不齊是他撺掇太子來提親,自己再假惺惺裝好人坐收漁利,不然錦榮怎麽便上當了呢?
顧錦榮弱弱辯道:“他是為我好才如此說的。”
你看!都教得乖女學會頂嘴了。薛氏沒好氣道:“他可知曉女兒家的名節有多寶貴,他這樣到處嚷嚷,不是明擺着讓你非他不嫁麽?”
錦榮道:“他可沒亂說哩。”
“可他叫太子去說了,不然怎麽能傳到你爹耳裏?”薛氏對蕭逸素有偏見,總覺得此人心機深沉,不堪良配。
顧錦榮心說我爹其實也腹黑得很,不過外表裝得爽朗,好叫您不設防罷了。
只得可憐巴巴去看顧震霆的臉,向他求助。
顧震霆被女兒盯着早就受不住了,心也化作一包水,他輕咳了咳道:“不管怎麽說,事情都這樣了,咱們總得給錦榮想個合适的出路。”
其一當然不能拆穿,否則太子只怕再起歹心——顧震霆當然不看好女兒嫁進東宮,他也不想借助裙帶關系來為自己前程鋪路,此非大丈夫所為。
“太子還不肯放棄麽?”薛氏被他說得憂心起來,“那該怎生是好?”
她對太子倒是沒多大意見,可攤上史皇後這樣一位婆母,可想而知以後的日子有多難過,史皇後又與蕭玉璋交好,免不了常常要打交道,又是一重隐患。
顧震霆沉吟,“何不将錯就錯?”
反正話都說了,他瞧蕭逸是棵好苗子,對錦榮一貫死心塌地——但凡錦榮在場,這小子的眼睛就沒一刻離開過她的。
至于錦榮麽……
顧震霆看着女兒,她也沒什麽好說的,只輕輕訝道:“這麽快?”
顯然就沒覺得不能接受,只是操之過急了些。
顧震霆笑道:“不妨先定了親,以免節外生枝。”
這倒是個好法子,可以日後再退的。顧錦榮心想,立刻高興起來,絲毫沒考慮這是與皇家的聯姻,退親沒有那麽容易。
或者她只是想為自己尋個體面的臺階罷了。
薛氏也無法了,雖說她不待見蕭逸,可比之東宮那樣的龍潭虎穴又要好些,“這種話由咱們女方來說總歸不合适,難道去找三皇子?”
或許是心有靈犀的緣故,顧家還未往宮中遞口信,蕭逸那頭已托皇祖母找到陛下,請他頒布一道賜婚口谕,只是聖旨的末尾還額外附了一條,若其中一人心意有所變化,婚事可任意取消。
自作聰明的人都覺着,三皇子這是為自己尋退路呢,現在是看上那顧家女的美貌而草草訂婚,來日若發現她是個繡花枕頭,也有了合理反悔的理由。
看不出來,這三皇子雖然長在鄉野,行事卻精刮得很,眼界也高,還打算挑肥揀瘦的?
因蕭逸甚少露面的緣故,外人自然也不知他長相脾性如何,只以為口耳相傳的愚頑。
倒是也沒多少反對的——都是窮鄉僻壤裏出來,破鍋配爛蓋罷了。
唯獨顧錦榮摸着那卷黃綢做的聖旨,心頭一暖。此時此刻,她才真切感知到蕭逸的體貼,他給了她十足的選擇權,也打消了她的顧慮。
既然容錯率這麽高,那試試也無妨了。
薛氏望着嘴角噙笑的女兒,愈發覺得這傻丫頭就是盤子裏的一塊肉,叫人吞了連骨頭都不帶剩的。
顧震霆端着一盤井水湃過的新鮮瓜果過來,用竹筷插起一瓤遞到她唇邊,笑道:“三皇子可比我當年有膽量多了,我若是像他這般,哪裏還用等三四年。”
薛氏訝道:“咱們不是成婚之後才認識的麽?”
顧震霆微笑着看向妻子,對她而言當然如此,對他可不是那麽回事。
早在跟叔父去薛家祝壽時,望着人群中央那個仙女般的姑娘,顧震霆便下定決心要将她娶回來,供奉一生。
幸而,他如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