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意外
錦榮将那套頭面交給莊嫔就不再理會了, 不管大皇子送禮是好意還是存心為惡心蕭逸,顧錦榮都希望到此為止,不知為何, 一想到即将來臨的婚事, 她心裏就由衷地悸動,并由此産生一種平靜的快樂。
她覺得自己好像越來越熱愛這個世界了, 不同于前世是蒼白的,冷淡的, 這一世,真正有了愛她與關心她的人。
還不止一個。
尤其是蕭逸。
或許他們認識不是最久的, 可她絕對是他生命裏最重要的人, 一想到這個, 顧錦榮胸中便被鼓脹的暖意填滿,原來愛人與被愛同樣快樂。
再過幾天就是端午了, 各家各戶都陸續準備起了粽子,雖然市面上就有不少賣的,但薛氏是個務實的人, 總覺得親手做的才更顯誠意,于是買來許多的生糯米和粽葉,在院子裏架起蒸鍋,添柴燒水,一副紅紅火火的氣象。
顧錦榮也幫着打下手,她雖不怎麽會包,但她會吃呀。一盤子有棱有角的粽子剛擡上蒸鍋,還不到半刻鐘功夫, 錦榮就恨不得心急火燎地擡下來。
薛氏往她手背打了下, “饞鬼!還沒熟呢, 就急着吃。”
錦榮眨巴着眼谄笑買好,她當然是看準了才去拿的,半生不熟的糯米她怎麽敢吃?鬧肚子可不是好玩的。
“那也得仔細燙手!先放涼水浸半個時辰去。”薛氏瞪着女兒,實在不解她跟震霆都不是貪吃的性子,怎麽生出來的孩子會是這般饞貓脾氣。
顧錦榮心想我爹饞不饞您又不知道,他那麽多應酬,怕是宴席上就夠吃吃喝喝了,不過嘴上還是乖順地應了聲是,将裝滿粽子的簸籮浸到清水裏,一面琢磨着待會兒先吃哪種為好,她倒是不挑甜鹹口,白糖粽蜜棗粽鮮肉粽火腿粽都來者不拒,不過要論心頭好那還得是鹹蛋黃餡的。
她特意在蛋黃的上面做了标記呢。
薛氏又發話了,“晌午你把這些帶進宮去罷,太後娘娘照拂你良多,讓她嘗嘗鮮也是應該的。”
當然太後娘娘年老胃口不好,下剩的,随便幾個宮分一分,也算幫女兒攢點人情。
錦榮卻不解母親良苦用心,委屈道:“啊?都送過去啊?”
真是一遇吃食就小氣,薛氏沒好氣道:“放心,你那份我另外留着呢。”
顧錦榮這才高高興興答應下來。
到了慈慶殿,孰知太後娘娘竟也在率領宮人們包粽子,叫顧錦榮覺得自己幹了件蠢事,也是,宮裏再怎麽與民間不同,節還是得照過的。
眼看她滿臉懊喪模樣,太後笑眯眯地道:“錦榮過來,你也沾沾福氣。”
原來太後這裏又與別處不同,是特別為端陽而制的福粽,早上清虛觀的道長剛送了開過光的符紙來,太後就命人将符紙燒成灰,混入到堿水裏,據說用這個煮的粽子能延年益壽、百毒不侵。
雖說清虛觀的東西多半也是幹淨的,可顧錦榮看着那黑乎乎的符水總歸有些膈應,便推說在家中吃飽了,實在沒有胃口容納更多。
倒是柳嬷嬷端雄黃酒的時候錦榮有些好奇,趁機向她要了一小杯,可才淺嘗了點,就覺喉嚨裏火辣辣的,直沖天靈蓋,她趕緊吐着舌頭倒茶漱口,滿宮人都笑起來。
皇太後笑道:“這酒哀家都喝不太慣,你小小年紀哪裏耐得住。”
顧錦榮慚愧道:“是臣女淺薄,讓娘娘見笑了。”
她這樣謙虛,倒是令太後與柳嬷嬷等人更添好感,可見三皇子的眼光是不錯的,比起裝模作樣的大家閨秀,這種樸實的農家女還更容易相處呢。
太後見她兩靥生暈,仿佛有些醉态,就命柳嬷嬷将她扶到暖閣歇歇。
顧錦榮還要強撐着留下撿佛豆,無奈酒意上頭,腦子也暈暈乎乎的,只得告退先去歇歇。
這一休息就去了半個下午,等再度醒來,窗外的天幕已變成灰藍色,隐約透出星子的輝光來。
床邊也有一人正眼若晨星地望着她。
蕭逸手裏端着碗解酒湯,關切道:“醒了?”
顧錦榮揉揉太陽穴,“太後娘娘呢?”
“祖母那會子多食了兩個肉粽,晚膳便有些恹恹的,連飯食都懶得用,喝了盞普洱茶就早早躺下了。”蕭逸道,“你若腹中饑餒,我讓人将膳食呈上來。”
顧錦榮卻不想大張旗鼓的,而且——雖然她知道蕭逸不會介意自己吃相,可想到這麽面對面的總歸有些別扭。
蕭逸察言觀色,笑道:“我就知道你怕麻煩,幸好我早有準備。”
說完就從身後端上一盤子蒼翠欲滴的四方粽子來。
顧錦榮掰開一看,“呀!都是蛋黃餡的。”
還加了雲腿切成的細丁,鹹香撲鼻,叫人垂涎三尺。
正要伸手去拿,忽又警惕地縮回,“這也是拿符水煮的?”
“自然不是。”蕭逸與她相識日久,怎會不知她忌諱,這幾個都是他另外讓禦膳房備下的。
顧錦榮這才安心,小口小口地品嘗起來——她發誓自己絕非虛僞,可蕭逸這麽直勾勾盯着,實在叫她沒法大快朵頤啊。
到最後也只吃了個八分飽,便讪讪地停手。
蕭逸見微知著,含笑道:“我幫你包起來。”
自然正和她意,顧錦榮臉上卻更窘了,有個體貼入微的夫婿固然是好事,可她提着粽子來又提着粽子去,這到底算怎麽回事?
好在已經入夜也無人看見,她才稍稍釋懷。
蕭逸望了望天色,沉吟道:“其實你在宮中歇一晚也使得,我想皇祖母她老人家亦不會介意。”
雖說太後已經睡下,可跟柳嬷嬷禀報也是一樣。
顧錦榮望着他忽閃忽閃的睫毛,很願意相信他是真誠的,然而薛氏的告誡句句浮現在耳邊,對男子而言,你但凡退讓一步,便是對他的默許與縱容。
就算蕭逸是個君子,可美色當前,顧錦榮也不能擔保他不會做出越矩之事。
她掀開被子小心地溜下床,幸好她那會子本來就是和衣而卧,衣裳鞋襪整整齊齊,倒也用不着避嫌。
蕭逸見狀,只能略表遺憾,“我送你回去。”
不然孤身一人怎麽能放心。
顧錦榮心想在馬車上他總不至于敢胡來的,便輕輕點了點頭。
趁蕭逸吩咐人備車的關口,她又偷吃了半個粽子,本來想一氣吃完的,哪知蕭逸回來得太快,她只能匆匆将剩下半邊裹住,還險些被口中糯米給嗆着。
蕭逸分明瞧見盤子裏的動靜,也不拆穿,只道:“走罷。”
不想車輪辘辘打擾太後安睡,兩人決定穿過禦花園,到乾正門再坐車。
顧錦榮扭扭捏捏跟在他身後出了慈慶殿,心裏還惦記着方才偷吃的事,怪難為情的。
蕭逸忽然道:“錦榮。”
顧錦榮悚然一驚,“什麽?”
“手伸出來。”蕭逸面無表情地道。
不會吧?還得打手心?她就吃了半個粽子而已。顧錦榮心內哀嚎,卻只能乖乖将手心平攤出去,只盼蕭逸罰得輕些,她可是大姑娘了,要顏面啊。
哪知對面拿出的卻并非竹板,而是一截彎彎繞繞的絲線,其中顏色斑駁,在皎潔的月光下異彩紛呈。
“這是……”顧錦榮恍然記起有這麽個習俗,卻忘了叫什麽名字。
蕭逸認真地将絲線系在她雪白手腕上,松松扣成一個環,“五彩長命縷,保佑你平安康健的。”
他又晃了晃自個兒右手,居然系着一模一樣的東西。
顧錦榮啼笑皆非,“你就為這個逃了半天課?”
又不是小孩子,還窮講究麽。
蕭逸将兩人的手腕并排一處,端詳片刻方莞爾,“以前就想這麽幹的。”
只是王家村的他尚是個流離失所的孤兒,連登門的勇氣都沒有,又哪裏敢做這種事?
如今方才光明正大。
他那麽久便心悅于我了麽?顧錦榮有些恍然,亦不禁感觸,原來自己很早便已是蕭逸人生的全部,可那時候的她,最初不過是看重他那張臉而已。
顧錦榮誠懇地道:“我為我過去的以貌取人向你道歉。”
蕭逸:什麽啊,這是誇還是貶?
顧錦榮還要說話,哪知湖邊一陣涼風起,她方才吃多的粽子在胃裏翻湧起來,接連嗽了兩聲。
蕭逸一拍腦袋,“我去給你拿件披風。”
他真傻,早該想到,雖說已經入夏,可這幾日晚間仍有些涼浸浸的,錦榮一個身嬌體弱的姑娘家哪裏受得住?
被迫扮了回嬌弱的顧錦榮只能承情,總不能說自己貪食不消化罷,那就太難為情了。
看着蕭逸匆匆離去,她心裏不禁暖融融的,或許這便是愛情的滋味。薛氏說她成親那天心如擂鼓,如今顧錦榮竟也有心動過速的感覺,雖不至于從腔子裏迸出來,可是也差不離了。
她信步沿着堤邊走去,好讓湖面吹來的微風冷卻自己過分發燙的臉龐。
一把鋒利的短匕忽然抵在她後背上,隔着衣裳,依然能體會到那冰涼的刃身與略微卷曲的弧度。
顧錦榮驟然冷靜下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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