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今天的天氣十分的晴朗,甚至可以說是晴朗得過頭了,湛藍的天空中片片雲彩被無形而強悍的力量攪碎,尚未生出的靈智的洪荒生靈伸着脖子往天上望去,只見天上三個巨大的太陽正在散發着猛烈的光和熱。
刺眼的陽光讓一些生靈猝不及防下淚流滿面的趕緊閉上眼。還有一些上了岸的水族只一瞬間就覺得口幹舌燥,修為低微的幾乎無法維持人形,原本水潤光滑的皮膚迅速幹癟枯燥下來,爆痘一般露出偏偏灰白的魚鱗,活像是一條條曬幹的鹹魚。
一時間,山野的靈獸、異獸們悶頭就往林間深處跑,躲避開那些炙熱的陽光,上了岸的水族修士暗罵一聲,當即往水裏鑽。當然,這些都只是沒有加入妖族這個大家庭的散修,那些已經成為妖族一員的水族修士正顯出兇神惡煞、五大三粗的原型,和那些同樣露出巨大真身的巫人戰得正歡。
不過戰鬥的主力還是以帝俊、太一、九大妖帥、十二祖巫為首的這一批人。在混沌魔神這個名詞只掌握在極少數人的記憶裏的時代,十二祖巫那萬丈高的真身大得駭人。他們每踏一步,大地都在顫抖,他們每出一拳,山岳都為之開裂。他們一聲滿是暴怒的怒吼,修為低微的洪荒修士甚至被震得神魂不穩,狼狽的趴倒在地!
這一天是十二祖巫出世這麽久以來,第一次全體以萬丈真身對敵,這一天,也是全洪荒第一次明白了何為純粹而強橫的肉體力量!
相比于十二祖巫,帝俊、太一兩兄弟以及他們率領的九大妖帥,計蒙、英招等大妖就遜色了不少,看似他們現在打得勢均力敵,但只要仔細看就會發現,十二祖巫靠的是他們的血肉、是拳頭,沒有借助半點外物,而帝俊、太一兩人靠着河圖、洛書兩件先天靈寶,甚至再加上混沌鐘這一頂級的先天至寶也不過和十二祖巫打了個平手。
所有遠遠觀望這一場戰鬥的洪荒修士們都暗自感慨,甭管巫族需要血食修煉,茹毛飲血的習慣又多粗魯,傳承自盤古大神的血脈果然非同凡響啊。
甚至有人暗自暢想,僅僅是十二滴精血就能長成如此強大的十二祖巫,當年的盤古大神單單只是肉身又該有多強?!
六足四翼、混沌無面目的帝江沒有嘴,但他的身影卻渾厚有力,充斥在天地間,光是聲音就能震得下方濤濤江河巨浪沖天!
人面獸身,耳挂青蛇的奢比屍善毒,正在和同樣劇毒的九大妖帥之一的欽原戰個痛快。你噴我一口毒液,我吹一口毒風,一時間他們所處的地方腥風陣陣,魚翻白肚、草木枯萎。跑得不及時的野獸屍體橫屍遍野。
再有那後土祖巫,雖然她的性格是十二祖巫中最為溫柔的,但此刻她人身蛇尾,背後七只手,胸前兩只手,面目嚴肅,招招見血!
“帝俊,你休要嚣張!”
“區區妖族,看我們不殺你個屁滾尿流!”
“殺!”
帝俊等人不甘示弱,運足了法力回擊。
“休要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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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殺誰可不是你們定的!”
而在這樣大地都在震動的背景下,一處幽深的林間卻格外的安靜。羅睺依靠在一棵樹前,眼神好奇且探究的盯着那青衣尊者。
距離上次相見,已經又隔了幾千年的功夫,這數千年裏,他時刻想着再偷偷跑下來找對方聊聊,甭管他是抱着何等心思和對方聊的,和希榕聊天這件事本身就足夠有意思了。
但他沒想到的是,眼看着天道對他的監視變弱,他好不容易有機會偷跑下去的時候,卻在擡腳的瞬間驚愕的發現,天道對他的監視是變弱了,但平日裏對那希榕頗有些特別的天道竟然不知為何開始監視起了她。這個發現讓羅睺擡起的腳又默默的縮了回去。
沒錯,哪怕羅睺不像是鴻鈞那樣能和天道交流,但他卻也看出了天道疑似對希榕态度不同的事情。這件事其實很好發現,混沌魔神是混沌的生靈,他們不該存在于洪荒,于是三千魔神大多死在了開天之前,說句不好聽的,那些混沌魔神的血肉甚至是盤古自己的血肉全都是成全洪荒的祭品。
而剩下的幾個混沌生靈,也就他、鴻鈞、希榕、楊眉。
羅睺自己融入了魔道,成了魔祖,此刻的他自然就不算是混沌魔神了,他徹底被洪荒所認可,成了洪荒生靈,但就算是這樣,他依然被天道困在天外天,
鴻鈞同理,他成了道祖,脫離了混沌魔神的身份,但卻也成了天道的代言人,一切舉動都需要天道授意,當然羅睺更願意稱鴻鈞為天道的傀儡。
再看楊眉,四個混沌生靈,就他現在最弱,只是一個準聖,但他作為空間魔神,本身空間法則就玄妙浩瀚無比,羅睺雖然傲氣,但也心知楊眉論起跟腳、心性也不差他和鴻鈞什麽,怎麽偏偏就楊眉混得這麽拉呢?
對于這件事,羅睺只能想到四個字,天道壓制。
因為楊眉沒有得到造化玉碟這個契機,沒有魔祖、道祖這個機緣,所以他還頭頂着混沌魔神這個标簽,沒有徹底得到洪荒的認可,除非日後命運另有安排,楊眉另有機緣讓他突破這個桎梏,否則他不僅修行之路走到頭了,怕是性命都堪憂,因為混沌魔神本身是被洪荒所排斥的。
對于楊眉之後的命運走向,羅睺不知道,畢竟他也不是命運魔神。但根據他、鴻鈞、楊眉的情況,再反觀那個希榕,一股不對勁的畫風就很明顯出來了。
希榕沒有受到天道的半點壓制,她簡直太潇灑了,在天地之初,其餘混沌魔神都在暗中茍着的時候,就她住在盤古的墳頭上一枝獨秀,随意的摻和進了三族之争、龍鳳大劫。
最重要的是,她夠強,能和他這個道祖打得有來有往的人,其實力怕是之後會成聖的那幾個人都是比不上的。
這樣的一個人,按理說天道早該把她控制起來,遠離洪荒大地了,就比如祂對羅睺和鴻鈞做的那般。但結果呢?
在他這個魔祖大人在天外天整天只能左右手互搏的時候,這家夥卻能在洪荒橫着走,比那獨居在第三十三重天的鴻鈞還要享福!
哪怕羅睺不知道這是因為什麽,但這并不妨礙他在心中痛斥了五百字的天道不公,并且暗暗猜測,希榕會有這種特殊待遇,是不是和天道背地裏有什麽肮髒交易?
所以基于這個猜測,羅睺在注意到希榕也被天道過度監視起來後,第一時間是暗爽,随後則是更加抓心撓肝的想要去找希榕聊天了。畢竟魔祖的快樂一向是建立在旁人的痛苦上的!
所以好不容易等到巫妖大戰開始,天道暫時轉移視線後,羅睺幾乎是前後腳的就到了大地上。布下了一層又一層厚重的禁制和結界,準備和希榕‘敞開心扉’的聊一聊。
而因為他的不加掩飾,希榕一眼就看出了對方的幸災樂禍。但她半點也不生氣。
原來監視她的是天道嗎?
【把它解體吧,把它解體吧……】
【這對洪荒并沒有什麽益處。】
【洪荒才是你該關注的,他不是。】
【……我會看着你的……】
“我會看着你的……”
綠林間,那青衣尊者微微睜大眼睛,一段原本模糊的讓她以為已經忘卻的對話在她的腦海中清晰的響起。讓她不自覺的喃喃出聲。
而她沒有注意到的是,她在說這句話的時候,面無表情,眼神冷漠空洞,并且聲音毫無起伏,語調平淡的仿佛白開水。
羅睺何其對上視線的一瞬間,頓時心髒一緊,因為這視線給他的感覺熟悉得恐怖,就像是他又回到了被天道監視的時候一般。
【希榕!】
盤古意思到希榕的狀态不對,當即喊了一聲。
這一聲成功震醒了希榕,她眨了眨眼睛,那不對勁的神情迅速褪去,又恢複了往常的模樣。
但羅睺卻不可能當剛剛的事情沒發生過,他幸災樂禍的表情不在,警惕的看向希榕。
“你是怎麽回事?”
若非他知道不可能,他甚至都要猜測眼前的希榕不是希榕,而是那天道造出的幻境來騙他的了!
希榕又哪裏知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她眼看着羅睺,心想着身為魔祖,羅睺知道的肯定比她多多了。
“大概是因為這個吧?”
那青衣尊者垂眸拿下腰間挂着的混沌青蓮把玩,巴掌大,形如碧玉的混沌青蓮襯得她的手白皙如玉。
“我做了一個夢。夢裏,祂對我說,我不應該讓混沌青蓮再次出世,祂讓我把它解體,我拒絕了,祂又說,盤古已死,洪荒才是我該關注的,他不是。最後,祂說,祂會看着我。”
盤古驚愕。【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希榕遲疑着開口:【就在紫霄宮聽道的時候,不過我當時醒來沒記住,只記得做了一個夢,直到現在才忽然想起來。】
她心裏也有些緊張,因為她隐隐猜測到和她對話那‘人’的身份了,
如果羅睺之前那話不是假的,那麽和她對話的恐怕就是傳說中的天道了,那可是天道啊,洪荒之中比神明還要更強大更神秘更無解的天道!
希榕光是想象一下被這樣的存在注視着就有些窒息了。更何況如果一直這樣下去,她還提什麽複活盤古?
另一邊,青衣尊者的聲音雖然不如剛剛那般毫無起伏得有些詭異,但卻依然平淡得過頭,而這樣的話語聽在羅睺的心中,則是讓他心頭一震。
羅睺這樣的人自然立刻就明白過來,希榕所謂的夢是什麽。
修為高強的人一般是不會做夢的,做的夢必然是有原因的,而現在很明顯,希榕夢中的那個祂恐怕就是天道!
羅睺像是發現了什麽辛秘一般,眼神閃着奇異的光芒。
“天道竟然越過了鴻鈞親自找你?祂什麽時候找的你?”
青衣尊者淡淡道。
“夢裏。”
并不是問這個的羅睺一噎,随後又換了個話題試探。
“所以,什麽叫做洪荒才是你該關注的,祂要你關注什麽?”
希榕哪知道天道具體讓她關注什麽?她說出來本就是為了試探一下羅睺是否知道些什麽。
眼見羅睺那好奇的表現不似作假,希榕興趣缺缺的開口。
“關注洪荒。”
初次遭遇廢話文學的羅睺:……真是聽君一席話勝讀一席話啊!
見那青衣尊者不肯再透露分毫,羅睺只能自己猜測。
“祂對你說,你不應該讓混沌青蓮現世,所以祂是因為這一點才會監視你……”
羅睺話說到一半,忽然閉上了嘴,一雙眼睛後知後覺的看向了希榕手中一直把玩的那巴掌大的混沌青蓮,它嬌小可愛,精致可人,細長的蓮莖彎曲成一個嬌柔的弧度。其上卻有一股讓他很是熟悉的氣息。
某人的面色僵硬下來,不可置信的看了看那混沌青蓮,又擡頭看了看一臉淡定的青衣尊者。
“你,我,你……該不會是把我的弑神槍給……”
不容易啊,這家夥終于意識到了嗎?
希榕默默的點點頭。“沒錯,這就是你想的那樣。”
羅睺一瞬間沒了聲音,因為太過于震驚,他甚至都想不到自己應該生氣!
沒錯,他是知道自己的弑神槍被希榕奪去了,也知道她把自己的元神烙印給抹去了,在他和弑神槍失聯的這幾千年裏,會出現什麽情況都有可能。
但是他本以為最壞的情況也不過是弑神槍被希榕刻下她的元神烙印,或者這個平日裏財大氣粗的家夥轉手把弑神槍賞賜下去,更甚者,她就算把弑神槍送給鴻鈞,羅睺都覺得自己可以理解。
但……讓弑神槍徹底消失,只為了換回一朵對她希榕屁用沒有的混沌青蓮?甚至這其中還要搭上其他先天法寶?這該是何等的智障才會幹出這種賠本的買賣?!
而随後,一股怒氣才漸漸從羅睺的胸中生出。這不僅是因為自己的法寶被旁人奪走,更因為希榕這樣輕蔑且浪費的做法在羅睺看來,和把他的本命法寶扔進糞坑當攪屎棍有和區別?
“那是我的弑神槍!希榕。”
然而那青衣尊者卻只是道。
“不,它是我的戰利品,而且是它自願重組,讓混沌青蓮再次現世的。弑神槍已經從洪荒消失,有的只是混沌青蓮。”
羅睺面色黑沉的上前一步。屬于魔祖的威壓暴漲,周圍頓時掀起一陣狂風。
這就急了?
誰讓你當年故意耍賤的?
希榕一點也不心虛,見羅睺如此模樣,她反而也上前了一步,眉眼難得的銳利道。
“怎麽?你還想和我打一場嗎?上一次的雷劈你還沒挨夠?”
羅睺面色黑紅交加,再一次在對方這吃癟,偏偏他還真的沒有辦法,這家夥的實力深不可測,他不可能在短時間搶到那混沌青蓮,而他設下的結界再怎麽厲害,也不可能頂得住他和希榕兩人交手的威力,而一旦結界破裂,天道會立刻注意到這邊的情況,他只會再次挨頓雷劈以及被趕回天外天,除此之外不會得到任何好處。
好不容易再次下來一趟,羅睺實在不想就這麽回去,他眼底的光明明滅滅,最終選擇了後退一步。聲音低沉道。
“希榕,真期待什麽時候我們能痛痛快快的打一場。”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神滿是危險,顯然這所謂的打一場比是要見血的。
“哦,那你就慢慢期待吧。”
青衣尊者半點沒有被威脅到,甚至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羅睺被她的話語再次噎了一下。兩次言語落了下風,他眼神微動,話鋒一轉。
“說起來,讓混沌青蓮現世你廢了很大的勁吧?甚至還為此引來了天道的監視,到了這種地步你都不願意再次把這混沌青蓮解體?你就這麽喜歡這朵破蓮花?還是說……你是因為某個人呢?”
“這叫什麽來着……睹物思人?”
羅睺笑容漸漸暧昧起來,眼神輕佻的從那混沌青蓮掃到希榕的臉上。
“你住的是不周山巅,腳下踏遍的是這洪荒大地,手中把玩的是那混沌青蓮,啧啧,可惜,這些到底不是他。睹物思人也不過是飲鸩止渴罷了。”
盤古經過之前鴻鈞的話語以及希榕的解釋,頓時猜到了羅睺的意圖。
【他又在故意激怒你了,別上他的當。】
希榕:【我知道。這種當上一次就夠了。】
在羅睺隐含試探的視線下,那青衣尊者把玩着混沌青蓮挑眉道。
“那又如何,起碼我還能住在不周山巅,能替他看遍這洪荒美景,能讓混沌青蓮重新現世,敢問這洪荒,有誰能如我和盤古一般以誠相待,互為知己?有此真情在,睹物思人如何?飲鸩止渴又如何?便是穿腸毒藥那也是甜的。”
【希榕……】
一番話下來,盤古感動不已,當即也準備來一段肺腑之言來表達一下自己對希榕的真情。
【停,我知道你要說什麽,閉嘴!】
希榕耳根微紅,第一時間阻止了盤古接下來的話。
盤古頓時委委屈屈的‘哦’了一句。
她半點不覺得這話有何好感動的,只覺得這話肉麻的可以,若非是為了惡心羅睺,她是絕對不會這麽說的。而很顯然,她的這番話的效果相當不錯。
羅睺被希榕那一番過于坦蕩肉麻的話語弄得一愣,這和他想象的不一樣啊,明明上一次他這麽說的時候,這家夥還會生氣來着?
而看着羅睺怔愣的模樣,那青衣尊者眯了眯眼睛,忽然輕笑一聲。
“羅睺,你是不是無法理解這種感覺?畢竟,你應該從來都沒有過摯愛親朋吧?真可憐啊,你連能思念的人都沒有呢。”
出現了,嘴遁大法終極奧義,真愛無敵!真情才是這個世界最重要的東西!
希榕對于這個陳年老梗是沒什麽想法的,甚至可以說,作為一個母胎單身十幾萬年,吃過不少狗糧的單身狗,她有一段時間還特別讨厭這種說法,但這并不妨礙她用這種話來譏諷羅睺,畢竟羅睺都把她罵她寡婦了,她罵他一句孤寡都屬于溫柔了!
不過羅睺到底是道心堅定之輩,只是這麽一句話可無法影響他,他只是嗤笑一聲。
“摯愛親朋?思念之人?希榕,這就是你追求的東西嗎?如果是,那恕我沒辦法茍同,畢竟道才是我一生的追求。無論是過去、現在還是未來。”
希榕也知道只是這樣的話不足以回敬羅睺,她語氣溫柔下來。
“道是你一生的追求,但你的生活并不只有求道吧?天外天那樣的地方,很孤單吧?被放逐在那裏,日複一日,年複一年,連時間都仿佛不存在了。唯有天道一直在監視着你的一舉一動,很寂寞吧?真可憐啊,鴻鈞雖然在第三十三重天也不得随意下來,但他好歹身邊有兩個小童跟着,你卻只有一個人,你難道就沒有那麽一瞬想過,若是有人能與你說說話就好了嗎?”
“別說什麽你沒有想過。”
青衣尊者的語氣溫柔,眼神卻不見半點溫柔,有的只是和當初的羅睺如出一轍的惡劣笑意。
“如果沒有,你就不會站在這了。”
魔祖不是鴻鈞,他這樣的性格是耐不住寂寞的,所以他才會三番五次的下來搞事情。
羅睺臉上的笑意緩緩消退,變得面無表情起來。此刻的情況似乎和當年的那場見面差不多,但卻又颠倒過來。故意譏諷挑事的變成了希榕,羅睺反而成了那個面色隐怒的人。
他不是因為真的被希榕戳中了傷口,畢竟羅睺還沒有這麽脆弱,他只是不願意看見那青衣尊者用這樣一種高高在上,輕佻、輕蔑的語氣來剖析他自己。并且把他的心剖開來仔仔細細的看了片刻後,再輕笑的來一句‘真可憐啊。’就仿佛她看的不是什麽魔祖,而是一只路邊滿是泥水的落湯雞!
這樣的态度是任何一個心高氣傲的人都忍受不住的,同時,越是喜歡玩弄、蠱惑人心的人,越是會厭惡自己被人用這種語調來評價,而恰好,這兩條羅睺都占了。
“你在故意激怒我?我确實打不過你,但這并不代表你殺得了我,我們如果打起來,你也不會讨到什麽好處。”
羅睺緩緩伸手,黑杆紅纓的□□出現在他手中,這并非是弑神槍,而是魔祖那最純粹的殺意和煞氣凝結而成的武器。身為魔祖,他的強大更多的在于他自身,法寶對于他來說不過是錦上添花罷了。
“彼此彼此。”
青衣尊者面對殺氣四溢的羅睺,笑容越發的擴大。
“我也不過是學着你的方法,回敬了一下你罷了。你何必這麽生氣?”
羅睺動作一頓。
“你知道了。”
他用的是肯定句,羅睺一直都知道希榕是個聰明人,所以他并不奇怪希榕能猜到他當初故意激怒她的事情,
青衣尊者微笑。
“如果你說的是當年你故意用盤古的死來刺激我的事的話,沒錯,我知道了。”
雖然青衣尊者個性溫柔和善,經常露出笑臉,但在今天這種情況下,她似乎笑得太多了。羅睺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手轉了個槍花。
“所以你這是打算抱着對盤古的思念,永遠活在算計死他的天道之下了?”
其實羅睺這話藏了一絲挑撥離間的意味,天地初開,大道隐,天道現,而盤古在此後力竭而死是既定的命運,天道本身對盤古并無喜惡和殺意,所以這談不上什麽算計。
但羅睺哪裏管事實如何,他這樣的人一向喜歡朝着自己有利的方向說話。不過到了現在,眼看着希榕對自己的态度,他其實已經對自己的那點小心思不抱什麽希望了。
然而就在下一刻,他卻聽到了一句意想不到的話語。
“當然不是。羅睺,你想要掙脫天道對你的桎梏對吧?”
希榕眼眸微動,最後還是順從心意開口。
“我可以與你合作,但你得知道,合作是要講究誠意的。更何況還是逆天這種大逆不道的合作。”
還以為自己沒戲了的羅睺猛地擡頭看向那青衣尊者,只見對方臉上的微笑依舊,和之前沒有半點差別,仿佛她說的不是什麽逆天這種恐怖的話語,而是在說今天吃些什麽。
而聽到這些話的羅睺并沒有因為欣喜,相反,他的眼底出現了深深的忌憚,雖然羅睺一直都知道眼前的女人有很多秘密,她仿佛被籠罩在層層迷霧之下,但他總以為自己比讓人知道的更多一點,他自以為看透了眼前人的真面目,卻在這時忽然發現,他之前看到的,或許依然只是這人想要讓他看到的。
被激怒,生氣,打鬥,搶奪下他的弑神槍。之前和希榕接觸的一幕幕在羅睺的腦海中閃過,卻讓他茫然、忌憚起來,因為他無法确定,這些到底哪一部分才是她的真面目,而不是又一層的僞裝。
這一切的一切超出了羅睺的認知,他的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今天的局面,是否早就在對方的預料之中?
此刻的希榕提出和他合作,到底是他算計了希榕,還是希榕算計了他?
最後,羅睺緊緊的盯着那青衣尊者,緩緩開口。
“你想要我怎麽樣的誠意?”
希榕的心已經緊張到了極點,她的大腦在退縮和前進之間不斷糾結,但最後,考慮到全部情況的希榕暗自咬牙,決定賭一把了!
她看向羅睺盡力讓聲音平緩道。
“無盡血海乃是盤古的污血所化,其雖有億萬血滴,但只有一滴是有用的,我要你避開天道,提煉整個無盡血海,從中得到那一滴盤古的血然後交給我。”
盤古之前只是在冥河老祖身上感覺到了自己複生的機緣,而直到他随着希榕踏入無盡血海上空,這才明白過來自己複生的機緣到底為何。
羅睺眉頭一皺,無盡血海乃是盤古的污血所化他知道,把這團污血提煉一下,就能得到一滴盤古的純粹血液這事深入想想也有可能。但是這件事本身實在太瘋狂了。誰會冒着逆天的風險,廢了天大的勁就為了從無盡血海之中提煉一滴盤古的血液?
這可不是讓混沌青蓮重新出世這種事能比的,盤古的存在太特殊了,這風險大得連羅睺這個魔祖都得猶豫。最這滴血本身又沒有太大的用處,畢竟它只是一滴普通的血,哪裏比得上他當日在盤古殿看見的那十二滴心頭血?
這風險和所得根本不成正比啊!
忽然,羅睺的餘光掃到了青衣尊者手中一直把玩的混沌青蓮上,他呼吸一窒,聲音沙啞的開口。
“你要這血做什麽?”
青衣尊者緩緩擡眸。
“昔日盤古自混沌青蓮中孕育而出,而現在,我想要再次孕育一個盤古。這……就是我給你的誠意,如何?”
這合作的誠意可太大了。怪不得對方會選擇和他合作!
羅睺下意識道。“但盤古已經身死道消,你就算如此,也只能得到一具沒有神魂的軀殼!”
那青衣尊者卻紅唇一勾。
“那又如何?你只需要知道,哪怕是一具沒有神魂的軀殼,也足夠幫你捅破這天了。”
在那看似淡定且瘋狂的外表下,希榕的心鼓噪不已。天道突然監視她的事讓她措手不及,也讓她心中敲響了警鐘。
她忽然發現,僅靠她自己似乎并不能很好的完成這件事,她根本不懂得如何避開天道的注視,盤古則是有心無力,如果天道不是這個時候監視她,而是在混沌青蓮已經開始孕育起盤古軀殼的時候忽然‘看’了她一眼呢?到那時會發生什麽誰也不知道。但她也不可能因為這個風險就這麽放棄。
所以希榕選擇了賭一把,賭羅睺這個愉悅犯知道了這事,就算拒絕與她合作,也不會把這件事透露給天道。賭羅睺答應了這個合作,也看不透她的真實目的,畢竟……似乎連天道都沒有發現盤古的元神就在她的體內。
這是第一次,希榕如羅睺想得那般,陰險狡詐了一回,她算計了羅睺,她沒想要幫着羅睺捅破什麽天不天的,她只是單純的利用羅睺來複活盤古罷了,待到盤古真的複活,就算羅睺反應過來被騙了也無計可施了。
羅睺可不知道希榕心中的諸多算計,他只是看着那笑靥如花的青衣尊者,心中的忌憚更深,暗自驚疑不定的想。
明知道盤古已經死得透透的了,她卻還要冒着逆天的風險步步算計,只為了把盤古的軀殼再次孕育出來。這件事本身簡直比他想要捅破這天更加瘋狂!
瘋子!她簡直就是個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