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現實
“叮叮叮……”班主任林紅幾乎是踩着早上第一節課的鈴聲進來的,也沒來的及看其他小朋友就徑直将仲佑安叫了出去,其他人留下自習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一大一小才重回教室,似乎有什麽事要通知。林紅站在講臺上,隐隐嘆了口氣:“同學們,想來你們也聽說了,宋夕家裏出了點事,現在境況有些糟糕,雖然她已經離開了咱們班級,卻始終是和你們一起學習了一年多的同學,我希望在她有困難的時候,你們能夠伸出自己無私的手,幫她一把。明天上午我們班将舉行一個捐贈會,你們要是有多餘的零錢或者衣物什麽的,盡量帶一些來吧”然後偏頭看了眼安靜伫立在講臺旁的仲佑安,耐心囑咐道“明天下午,你和學習委員把東西給宋夕送過去,我上完課就過來”
“我知道了”乖巧地點了點頭,班長一直都是老師的好幫手,看得第五排的易成忍不住皺了皺眉,然後踯躅着舉了舉手,誰讓她在班裏沒有職務呢
“易成,有什麽事?”有些莫名地看着這個一向寡言少語的孩子揮了揮手手,出聲示意她站起
“老師,我能不能…….和班長一起去?”有些怯意地回答,要是讓她父母知道非抽她不可——兔崽子居然敢逃課!
“這...….”老師倒有些驚訝,沒想到這孩子竟然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估計是和宋夕關系比較貼近“也行,不過一路上盡量聽從班長的指揮,免得迷路什麽的,知道嗎?”
“嗯…….”微惱地扯了下嘴角,暗暗嘀咕,誰要聽那臭東西的指揮!
等到第二天見到宋夕的時候,易成卻僵在哪裏根本挪不動步。大半年不見,她瘦得幾乎皮膏骨頭,而且臉色發白眼眶烏青,哪裏還有一點瓷娃娃的樣子,房間裏充斥着消毒水和膏藥的味道。
仲佑安沒注意到易成的異狀,有些不好意思地上前,柔聲對宋夕寬慰道:“宋夕,班裏好多同學都很惦記你,讓我帶些東西來給你,你要看看嗎?”
宋夕咬着嘴唇沒有回答,依舊傻傻地盯着易成看,不多時,青色的眼眶裏就蓄滿了晶瑩的淚水,急得易成三兩步就撲了過去,抱着宋夕死不松手
“易成……”斷斷續續的抽泣聲有些聽不清楚“媽媽…….媽媽……嗚嗚嗚..…..不要我了!”
心疼她的眼淚,幾乎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不哭不哭,你還有我呢!我會一直陪着你的!”
好似抓到救命稻草的小人兒終于放低了哭聲,哽哽咽咽地問道:“真的嗎?我可以跟你住在一起嗎?我不要留在這裏!”一抽一吸間,小鼻子哭得通紅。
“真的真的!我回去就跟我媽媽說,讓我媽媽把你也接到我們家,我和你一起睡!”心性單純的小家夥一激動就随意抛出了生平的第一個承諾,之後卻被現實狠狠地扇了一耳光。
離開的時候,宋夕還是死死地扯着易成的衣角,走一步跟一步,恨不得就随她而去,亮晶晶的目光鎖在她身上就扯不下來,直到學習委員顧浩可勸解道:“宋夕,我們三個要差不多回去了,下午還有課呢,我們下次再來看你吧。”
下次?宋夕對這個詞沒什麽概念,她只是單純的不想和易成分開,她需要易成的溫暖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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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小家夥一副垂頭默然,卻依舊不撒手的倔強模樣,易成只能選擇自己一點一點掰開那雙拽住自己衣物,有些被污濁侵染的小手:“宋夕,我明天就來看你。”
明天嗎?比什麽所謂的下次讓宋夕覺得安全得多,終于慢慢松開了手,卻還是一路尾随易成到了門口,直到管事阿姨攔住了不讓她出去。
略帶不放心地回頭看她之際,順帶瞧了瞧門口懸挂的牌子,幾個複雜的字,仲佑安和顧浩可應該是認不完全的,但是易成讀懂了——兒童福利院,嗯,宋夕讨厭的地方,她記住了
回到家的時候,易媽正在做糖醋排骨,易爸還沒下班,易成想到待會兒要說的話,心裏有些沉重。為了一會兒多争取一下關于宋夕的事,她很乖地進了自己的房間把作業打開來做,數學自不用說,三下五除二就清除了,然後是讓她惡心的語文和英語,看着就煩,可是為了宋夕,只好用她自己的話來說‘傻不拉幾’地抄了五遍,而且抄得異常工整與緩慢。
這下可讓易媽又驚又喜,難得小家夥一回來不是吵着要看動畫城而是寫作業,多堅持幾年肯定成績會大幅度提高,上個重點初中就不用花錢了。
等到一家坐在一起開飯的時候,易成也是比往常更為沉默,猶豫着心裏那事兒怎麽開口,而易爸易媽則有些擔心,莫不是孩子在學校被同學欺負了?那可不成,自家的孩子再怎麽愚笨,也就自家可以罵罵,外人,門兒都沒有!誰欺負自家的女兒那就是變向在打自己的臉!
“成成今天怎麽這麽安靜?在學校不開心嗎?”在小腿無端被踢了幾腳之後,原本一心啃飯的易爸終于收到了易媽不悅的眼神,清了清嗓子擺出一副聊聊天的樣子開了口
“嗯……也沒什麽”小家夥嘟囔着,擡頭瞧了瞧一同盯着自己的父母,眼神微躲“我今天,和仲佑安她們一起回來的。”
“哦?是嗎?”一聽到自己孩子和優秀的班長有了交集,易媽當然是很開心的“你們在一起都聊些什麽呢?記得要多讓她教教你怎麽學語文哦”這樣的心理也不知道該不該解釋成市儈,反正何時何地都在想撈些好處。
不是很開心地嘟了嘟嘴“我們說的是宋夕家的事……宋夕她……好可憐啊……”想着接下來要提出的請求,自然是先要宣揚宋夕的好“她上次語文又考了90多分呢,可是卻轉學了……”
聽到‘宋夕’二字,樂呵呵在旁邊看母女聊天的易爸總算有了點反應,卻直接給了易成一瓢冷水:“咳……”眼神示意了一下易媽,才複而将目光放回易成身上“成成啊,我知道你呢,一直和宋夕玩得好,但是呢,以後還是少來往…….她們家,作風…….不好”
“就是……”易媽趕緊接了易爸的話,生怕自家女兒被帶壞了似的“你還是多和其他同學玩玩,我看仲佑安、顧浩可就挺好的”
此時易成心中說不上是什麽滋味,想起不久前還捏着自己的衣角哭得一張小臉通紅的宋夕,本想打退堂鼓的心又抽痛起來:“媽媽……宋夕的媽媽不知道去哪裏了”頓了頓,還是堅持着提議道“我們能不能……把她接到家裏來住?”在斜眼瞟見易爸皺緊的眉頭時,趕緊讨好地補充了一句“宋夕語文那麽好,肯定能幫我提高很多的!”
易爸易媽相互交換了眼色,基本就達成一致了,開始同心協力地勸解女兒:“嗯……成成啊,你知不知道,宋夕家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聽說了一點”大概已經知道自己父母的态度了,易成心裏有些發涼得難受“宋夕的親爸爸殺了她的後爸爸,所以被抓進牢裏去了”原本平靜的嗓音有些哽咽“宋夕的媽媽丢下她和她弟弟,走了”
看着女兒開始有些發紅的眼睛,雖然于心不忍,還是要想法打消她那不切實際的念頭“你知道就好……”伸手給易成夾了一快糖醋排骨,生怕她一難過又不好好吃飯“鄒紫溪阿姨以前是宋鴻叔叔的老婆,但是她趁着宋叔叔出門做生意就帶着宋夕跑了,嫁給了方叔叔還生了方澤洋弟弟。可是宋叔叔又找上了門,才會發生今天這些事。”
見自己老婆火候差不多了,易爸才面色不愉地補充道:“成成,有同情心是好事,但不能亂用,畢竟宋夕和我們非親非故的,連鄒阿姨都不管她了,我們更沒有義務撫養她,而且我們家供養你就已經很辛苦了。”
“可是……”早知道就是這樣的結果,現實打在臉上的時候還是很痛“可是仲佑安說福利院每個月都會給宋夕發錢的,上學也是免費的……”單純的小家夥始終認為家裏多了宋夕就只是多了一雙筷子的問題“為什麽宋夕不可以和我們住在一起,她會很乖很聽話的……”
“你這孩子,怎麽就不多為爸爸媽媽想想呢?”看着女兒倔強地想要為一個無關的外人争取一席之地,易媽有些惱了“就算宋夕花不了多少錢,我們供她不用像供你一樣還要送你上補習班什麽的,但是你不要忘了,宋夕還有個爸爸,過幾年從牢裏放出來以後,他上門來找我們要宋夕怎麽辦?他像之前那樣賴在別人家要錢怎麽辦?他要我們把宋夕的補貼費退給他怎麽辦?”見孩子已經被她教訓得像一只霜打的茄子,總算放緩了語調“成成,爸媽和你才是有血緣關系的一家人,你要多站在爸媽的立場上考慮事情,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亂來。爸媽希望你平平安安地長大,不希望你和這些作風不好的人過多接觸你明白嗎?”
作風不好……宋夕到底哪裏作風不好了?為什麽大人的錯卻總是要小孩子承受?就像我非得承受你們的夢想。易成在心裏嘀咕着,她骨子裏多少有些叛逆,所以對父母言行不一的教育是有些反感的。她知道父母極其的愛她,可父母又和電視劇裏演出的那些市儈俗人沒什麽兩樣。他們一邊告訴她自己是如何地疼她,一邊要求她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最好和仲佑安什麽的一同飛黃騰達。他們自己是普普通通的技術工人,知道掙錢的不易,所以總是希望易成能通過努力學習成為白領,舒舒服服的過日子。他們不停地教育易成要有愛心有同情心有責任心,卻堅持反對易成養寵物和花精力幫助落後的同學提高數學成績。他們是如此的心口不一,以致于易成常常會迷茫自己到底該成為一個什麽樣的人?或者說到底怎麽去分辨父母的話要不要聽?他們給她取名單字一個‘成’,希望着她成才成功成大器,卻沒有交給她完成這個目标的道路呀。
“可是宋夕…….”易成還想要堅持說些什麽,就像當初她努力為自己撿回來的流浪狗争取一個家裏的狗窩時,易爸已經很不高興地打斷了她
“好了好了!不要再提這件事了!你這孩子咋就這麽不省心呢!”嘗試着轉移她的注意力“作業做完了嘛!?拿來我檢查!”
無端被吼的小家夥根本沒覺得自己哪裏錯了,反正父母就是這樣的鐵石心腸,不要理他們了!
望着易成紅着眼扔掉筷子跑回房間的背景,易爸隐隐嘆了口氣,倒也沒再說什麽,和易媽在飯桌上重新聊起了工作上的事情。反正之前偷偷将易成撿回的狗扔掉時,她也這樣哭過鬧過,小孩子嘛,情緒變化大,随她去,胳膊扭不過大腿,過兩天還是那個安靜吃飯上課的乖寶寶。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