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院子裏的葡萄酸過頭吃不了, 鐘茂等人悻悻然收手,眼珠子骨碌碌在院子裏轉了一圈,瞧上了角落裏陰涼處釀的米酒。

米酒家家戶戶都釀有,不是什麽稀罕玩意, 但対于鐘茂一行人來說卻是神奇得很, 興沖沖地纏着姜宜奶奶給他們嘗一點。

姜宜奶奶拗不過這群孩子,只好無奈地答應下來, 同意了嘗一嘗這個要求, 還叮囑鐘茂他們不要喝太多,淺淺嘗一些就好。

老人不是不舍得, 是怕這群孩子喝起來沒個節制。

一行人乖巧點頭, 結果等到老人回房間睡覺後, 直接像脫缰的野馬, 一人一海碗, 咣當咣當就把米酒給分完了。

姜宜帶着一群人, 蹲在葡萄架下, 把剩下的米酒給挖了出來。

秦斓一邊挖一邊說:“不太好吧。”

鐘茂一鋤頭下去:“対啊,不太好吧。”

應卓翰扒拉着酒罐上的泥土:“是啊是啊, 不好吧。”

姜宜認認真真把泥土給埋回去, 大大方方:“不怕。”

“奶奶說除了我娶老婆的酒不能動之外,其他的酒都可以喝。”

“娶老婆的酒?”

蹲在一旁的陸黎愣了:“我怎麽不知道?”

鐘茂哈哈笑了起來:“陸哥,人家娶老婆的酒你怎麽可能知道。”

陸黎瞪着他,心想他怎麽不可能不知道,姜宜以前還給他做老婆呢。

秦斓以為陸黎從小在外國長大,不知道姜宜口中娶老婆的酒是什麽意思, 便解釋道:“姜宜說的酒叫女兒紅,應該是姜宜出生的時候埋的, 等以後結婚了就可以取出來。”

陸黎:“為什麽我沒有?”

應卓翰:“找你爸要去,問姜宜要幹嘛?”

鐘茂:“陸哥,國外不興埋這個。”

姜宜想了想,安慰道:“那時候我把這個酒分一半給你。”

程晁:“……”

結婚的酒都能分,真不怪他當初誤會姜宜是陸家的私生子。

一行人将挖出來的酒扛到桌子上,開了個局,玩轉瓶子,轉到的人要麽喝酒,要麽吃一串葡萄。

沒人願意吃酸得掉牙的葡萄。

于是桌子上的米酒以一種極其快的速度消失。

姜宜坐在正中間,無比期待瓶子轉到自己,讓自己也能喝一口酒。

但是七八局下來,瓶子愣是一次都沒轉到他。

姜宜有點失落,旁邊的陸黎面不改色用膝蓋撐着桌子道:“我用筷子蘸一蘸給你嘗個味?”

姜宜搖了搖頭,決定等瓶子轉到自己,自己再好好嘗嘗。

鐘茂轉動瓶子,瓶子在桌子中心轉動起來,一圈一圈地速度漸漸慢下來。

姜宜睜着眼睛,緊緊地盯着桌子中心的瓶子,濕漉漉的烏瞳裏全然是期待。

晃悠悠的酒瓶慢慢停了下來,似乎剛好要正対着姜宜,但緊接着下一秒,瓶子又似乎傾斜而慢慢轉動起來,停在了陸黎面前。

陸黎用膝蓋将桌子一邊撐高,讓桌子傾斜,看到瓶子対着自己後,便不動聲色地慢慢将桌子放平。

姜宜失落,他嘟哝道:“好奇怪啊……”

程晁挑眉,覺得有點不太対勁,看了一眼陸黎,發現靠在椅子上的陸黎懶洋洋的,長腿伸在桌子最裏面,看不到在做什麽。

他一邊喝着米酒,一邊哄着姜宜,一本正經地說過來蹭蹭他的好運氣,說不定就轉到他了。

姜宜帶着點執拗說不用,說他算過概率,概率說瓶子肯定會轉到他的。

陸黎:“算那玩意沒用,還不如來蹭蹭我。”

姜宜認真:“封建迷信要不得。”

科學才是進步的唯一動力。

程晁:“……”

沒過多久,夜風泛起涼,吹着很舒服,院子裏酒氣氤氲,藤椅上趴着好幾個人,挖出來的米酒被喝去了一大半,幾乎所有人都醉了,鬧哄哄的。

喝醉的應卓翰抓着自己的小卷毛,悲傷地說他一點不都喜歡自己的小卷毛,因為早上起床會炸開,顯得頭很大。

臉通紅的鐘茂嘿嘿一笑,拽着應卓翰的小卷毛說頭大好,頭大顯聰明。

秦斓抱着一雙拖鞋,認真地教懷裏的拖鞋念二十六個字母。

拖鞋不說話,秦斓很生氣,指着拖鞋罵了半個小時。

陸黎臉也有點紅,淺金色的頭發在夜風中有點飄,他抱着姜宜,指着院子裏一頭的葡萄藤嘀咕說:“我種的。”

他又去指牆上的一只小草帽:“我織的。”

姜宜偷偷喝了一點酒,面上不顯,一本正經地點頭說:“知道了。”

陸黎蹭了蹭他,忽然擡起頭,望着姜宜,安靜了一下,然後認真道:“我的。”

他的姜宜。

姜宜遲鈍地想了想,好像也沒錯,便一本正經道:“対。”

秦斓扭頭,指着拖鞋憤怒道:“不対!”

“它一個字母都沒念対!”

陸黎也生氣,從小到大哪怕是一只雞,都沒敢在他面前說姜宜不対。

他捏緊拳頭,生氣地就把秦斓的拖鞋丢到了葡萄架上。

秦斓抱着自己唯一的拖鞋,悲傷地坐在地上,教唯一的拖鞋背九九乘法表。

程晁靠在藤椅上,吹着夜風,意識幾乎是這群人中比較清醒的那一個。

雖然他也有點迷糊地想要去抓院子外頭的雞,給院子外頭的雞擦屁股。

畢竟雞每天都拉屎,但是每天都不擦屁股。

程晁覺得極其難以忍受。

他眯着眼睛慢慢地想,要是讓他給雞擦屁股,他要先用濕紙巾擦兩遍,再用幹紙巾擦三遍,最後用烘幹機把雞屁股給吹幹。

這樣的雞屁股就幹淨多了。

程晁想得渾身都舒服了,他慢悠悠偏頭,卻看到了另一個藤椅上,姜宜被陸黎攬在懷裏,姜宜一幅很乖的模樣,睜着濕漉漉的眼睛,唇瓣透着點水紅。

他的臉頰泛着粉,不仔細看看不出來,在盈盈月光下有種瓷釉感,微微偏着頭,整個人好像很認真地坐着,又好像已經出了神。

陸黎低頭,似乎在咬着姜宜的耳垂,雙手攬在姜宜肩膀上,幾乎整個人靠着姜宜,桀骜的眉眼柔和。

那是一副極度親密的姿态。

親密得哪怕喝了酒的程晁都微微皺起了眉頭,他在藤椅上,似乎覺得有點不太対勁。

似乎親密過頭了。

他想着是不是院子裏燈光昏暗,自己沒看清楚,指不定陸黎只是喝醉了,将頭靠在姜宜肩膀上。

畢竟這幾天,誰都看得出來陸黎極度喜歡黏着姜宜,好像兩人其中有什麽特殊的聯系,貼在一起就能變舒服一樣。

可夜風越吹越盛,遮住了大半明月的誤烏雲被吹散開,亮堂堂的月光灑下來,将影子拉得很長。

在亮堂堂的光中,藤椅上的程晁看到了陸黎松了口,姜宜的耳垂顯露出了個牙印,陸黎又嘀嘀咕咕地将腦袋埋進姜宜的脖子,似乎在玩鬧一樣咬着姜宜的脖子。

姜宜背脊挺着很直,認真地看着前面,好像沉浸在上課中,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又被咬了一口。

程晁在昏沉中叫了一聲姜宜的名字,他看到姜宜轉過頭,朝他嚴肅地噓了一聲,跟他認真道:“下課再說。”

程晁覺得越來越不対勁,迷糊地剛想起身,就看到揪着自己頭發的應卓翰坐到了姜宜旁,不揪自己頭發了,改揪姜宜頭發了。

他一邊揪一邊羨慕道:“你頭發好好哦,一點都不顯頭大……”

然後程晁就看到應卓翰偷偷地咬了姜宜頭發一口,叨叨道:“分我一點嘛……”

陸黎發現後,揪着應卓翰的頭發罵罵咧咧叫應卓翰滾蛋。

姜宜生氣了,他不明白為什麽總是有人打擾他上課。

劉老師說這節課很重要很重要,一定要認真聽,但是總有人來打擾他。

姜宜推開陸黎腦袋,自己搬着小凳子去到了葡萄架前,挺直背脊,虔誠地繼續上課。

程晁:“……”

他将腦袋靠在藤椅上,忽然覺得自己想得有點多。

後半夜,一群人跌跌撞撞地互相攙扶着回房間,躺床上就倒頭呼呼大睡。

第二天清晨,鄰居扛着鋤頭,在院子門口喊這幾個孩子,但姜宜奶奶卻笑着擺擺手,給鄰居送上自己烙的餅,笑呵呵地說昨晚那群孩子貪喝酒,喝糊塗了。

鄰居也笑着搖搖頭,說年輕好啊。

中午十一點多,晚上喝醉的一行人漸漸清醒了過來,秦斓第一次出房間,他單腳蹦跶着,問姜宜奶奶還有沒有新拖鞋。

程晁是醒得最早的那一個,他已經洗漱好,跟着鐘茂去姜宜房間叫剩下沒起床的人起床吃飯。

鐘茂頂着亂糟糟的頭發,興沖沖推開姜宜房間的門,深吸一口氣大聲:“起床了——”

聲音震得外頭樹枝上的鳥都驚吓地撲騰地飛起。

下一秒,鐘茂迎面而來的就是一個砸過來的枕頭,還伴随一聲嗓音沙啞的:“滾。”

程晁微微一頓,走進去後才發現床上睡着兩個人,蓋着同一張被子。

穿着背心的陸黎單手環着姜宜,微微起身,他懷裏的姜宜似乎也被吵醒,睫毛動了動,睡眼朦胧地睜開眼。

他迷迷糊糊半仰着頭問身旁的陸黎:“怎麽了?”

陸黎拍了拍他的背,低聲道:“沒事,繼續睡。”

程晁看着兩人躺在同一個被子裏,手環着手,心裏那股不対勁又湧了上來,這次更加強烈。

他眯了眯眼,剛想開口說什麽,就看到兩人被子後面鼓動了下來,頭發亂糟糟的應卓翰從床尾爬了出來,嘿嘿嘿地笑。

程晁:“……”

他真的是腦子有病才會覺得不対勁

陸黎踹了應卓翰一腳,炸毛道:“你他媽怎麽在我們床上?”

姜宜自言自語:“原來我昨晚踢到的不是牆啊……”

應卓翰被踹下床,他捂着屁股委屈道:“我昨晚跟姜宜回去的!”

他梗着脖子道:“你跟姜宜睡在一個床就行,我跟姜宜睡在一個也行!”

昨晚喝醉的兩個人誰也不讓誰,應卓翰死不松手,大不了三個一起睡。

最後折騰着折騰着,真的三個一起睡了。

陸黎罵罵咧咧,黑着臉把被單全部拆下來拿去洗衣機去洗。

單腳蹦跶的秦斓在院子裏嚎:“陸哥,你昨晚把我拖鞋丢哪了?”

陸黎正在氣頭上,罵罵咧咧道:“丢你大爺頭上!”

回市裏的最後一天晚上,姜宜奶奶宰了一只鵝,兩只雞,還拜托村長去池塘裏撈了兩條肥碩的大魚。

鐘茂等人攔着老人,說別宰那麽多,多留着自己吃,姜宜奶奶一邊拔毛一邊搖搖頭,笑着說:“養這個就是給你們吃的哩。”

“你們吃得多,奶奶心裏高興得很。”

因為上次喝酒喝得太多,姜宜奶奶沒拿米酒,一行人吃飯完就在院子裏聊天,什麽都聊,姜宜坐在奶奶身旁,看着奶奶給他繡鞋墊。

夜幕繁星一大片鋪滿夜空,院子裏的人一個一個輪流去洗澡,洗澡完就回房間收拾行李,等到最後,院子裏就只剩下程晁和姜宜。

程晁偏頭,他望着靠在藤椅上,望着星星的姜宜,忽然道:“姜宜。”

姜宜扭頭:“怎麽了?”

程晁雙手枕着頭,閉着眼道:“下次回來,記得叫我”

姜宜笑了笑道:“好。”

洗完澡的陸黎擦着頭發,走過來,裝作若無其事道:“你們在說什麽?”

姜宜警惕起來,生怕陸黎當着程晁的面說那個拉屎的,便連忙拉着陸黎道:“我房間的衣服好像還沒收完,你跟我去看看。”

陸黎奇怪道:“除了你不讓我碰的內褲,我記得其他都收完了。”

姜宜:“……”

他耳根子紅了一點,拽着陸黎:“我說有就有,你跟我回去看看。”

第二天回去的時候,閑空下來的村長還特地來送了這幾個小夥子。

畢竟剛開始姜宜奶奶和村裏的人沒想着這些小夥子真能扛起重任,只想着能夠在忙的時候搭把手,但是這群小夥子就做得還真的有模有樣。

一輛一輛的豪車開進村裏,停車下來的司機差點認不出自己的小少爺。

特別是程家的司機,他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向潔癖嚴重的程晁穿着花花綠綠的大褲衩,拉着行李箱,身上的膚色更是黑了不止一度。

應家司機正打算幫應卓翰扛起行李箱放進後備箱,就看到應卓翰舉了舉手,朝他高傲地叫了停,然後讓司機開行李箱,給司機演示了一遍自己這些天的丢草垛的成果。

應家司機只見自己的小少爺提起行李箱,一氣呵成扭腰把行李箱甩進後備箱,行李箱在完美地落在後備箱中,在空中形成的抛物線十分完美。

姜宜在一行人中幾乎沒有什麽變化,來的時候是怎麽樣的,回去的時候依舊是怎麽樣的,似乎不管太陽怎麽曬,依舊白得厲害。

其他一行人,足足過了一個暑假,才将原來的膚色養回來,不再炭黑炭黑的。

一整個暑假,鐘茂等人都沒和圈子裏的人有太多聯系,天天跟在陸黎屁股後面跟姜宜混在一起玩。

圈子裏流言漸漸又起來。

開學的第一個星期,陸黎在某天早上問姜宜要了從小到大的獎狀和獎杯。

姜宜沒多想,畢竟陸黎喜歡要的東西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便把陸黎要的獎狀和獎杯都給了他。

那天下午,姜宜發現程晁沒上課,請假去上了個廁所,一整節課都沒回來。

教學樓頂樓的廁所裏,陸黎帶着一群人,他坐在椅子上,対着圈子裏散播謠言的高級年級學長,面色看上去很和善,微笑道:“繼續念。”

幾個高年級學長站在廁所角落,拿着陸黎複印好的獎狀,磕磕巴巴道:“姜宜同學,在英語競賽中表現優異……”

程晁糾正道:“比賽的名字別跳過去。”

應卓翰靠在門板上,點了點頭:“就是就是。”

幾個學長:“……”

足足一個小時,那群人才将陸黎手中從姜宜幼兒園開始的獎項到如今初中的獎項全部念完。

就連“好寶寶”獎狀都沒放過,被面前一行人逼着一個字一個字念出來。

看着面前幾個人念完,陸黎還是沒忍住,他把厚厚一沓獎狀砸着面前人的頭:“罵他?”

“你有幾個獎?你配嗎?你配嗎?”

“拿他獎杯出來多得砸都能砸死你,你算老幾?”

--------------------

作者有話要說:

來辣來辣~感謝天生的美女小荷公主小寶貝今天六個深水!!!破費了破費了QAQ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