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日落

分手宴，吃過了就散了，也好。

洛箐第一次在燈下跟小外賣的初吻就是滿嘴血腥。

這一次, 洛箐迎上去的吻還是挂着鮮血，只不過這一次是他自己的血。

曾在路燈下，洛箐是一百個抗拒, 只推不就，雙手拍在了淩宇楓的胸口，甚至把控制不住的凝霜之力也用了上去。

如今緣石上, 洛箐一百個算計，半推半就, 雙手抱上了淩宇楓寬大的肩膀，可是等淩宇楓的舌尖頂進來，他竟是不會了。

他下了好大的決心要主動的, 可他連抱上去的手也滑了下來, 只是沉浸其中，他慢慢閉上了眼睛。

“洛箐。”

直到淩宇楓叫他的名字他才睜開眼睛。

結束了？？

兜了好大一個圈子, 好不容易開始的接吻, 西子教給他的辦法他都沒來得及嘗試。這就結束了。

洛箐不甘心地睜開了眼睛, 剛深吸了一口氣，他悄悄擡起手，指了指淩宇楓的身後。“呃。噓——”

因為淩宇楓的身後, 正悄無聲息趴在石頭邊上的是一匹雪白的狼。

這次絕對是狼，就算現在是白天。洛箐确信不會認錯。

一身光滑雪白的皮毛, 好像是人類工廠裏訂做出來的狼雕。一匹漂亮的應該放在美術館而不是動物園的雪狼。

“白葉你換個人形, 別站在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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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宇楓沒回頭，松開了右手, 明顯在跟身後的雪狼說話, 卻還是一直看着洛箐。

“淩王, 洛箐, 你們等我一下，我去引走鬣狗就回來。”

他們身後的雪狼竟然說着人話，而且還認識他。

雖然這些日子，洛箐周圍接觸的就沒幾個正常人。

但看見一只稀有動物張嘴說人話，他還是有些接受不能。

尤其——這只雪狼難道剛剛還在後面窺視他們KISS？？

淩宇楓的視線還是沒有離開洛箐的唇角，他聲音嘶啞，“洛箐，白葉是只雪狼。”

洛箐：這個，我自己有眼睛會看。

跟淩宇楓相處久了，洛箐習慣了有問題都要主動提問：“你剛剛說，察覺到的妖氣，是他？他也是舊友？”

“嗯。”

淩宇楓的本事就是，不管幾個問題，都可以捏在一起一個字回答。

結界破了，周圍的鬣狗越聚越多，已經站成了兩排，對着雪狼，一起呲着獠牙，發出了陣陣低吼。

雪狼騰空躍起，落下時，直接咬住了站在最前面的鬣狗。

他叼住了鬣狗的脖頸，滴血未見，朝着旁邊的叢林裏一甩，整條鬣狗已經飛了出去。

轉眼，其他的鬣狗也識趣地退了幾步。

白狼揚起頭，一聲長嚎。

眼前的鬣狗們渾身哆嗦着，後退了幾步，轉身夾着尾巴頭都不回地跑掉了。

白狼趕走了鬣狗，優雅地邁着狐貍步子回到了石頭旁邊，他沖着淩宇楓狡黠地一個狐貍笑，“淩王，別介意我跟幾只鬣狗嚎叫。我可是在趕過來的路上就聽見洛箐說不讓濫殺動物呢。”

淩宇楓低語，“你的人形呢？”

白狼像條獵犬一般溫順地走到了洛箐身邊，說：“洛箐都是自己人了。我這樣自在舒服。”

“自己人？”洛箐不懂。

“白葉，洛箐現在是普通人。他急着回去，你別廢話太多。”淩宇楓直接攔在了兩個人中間。

白狼笑笑，“剛剛在下面看見了生在了石頭上的西子，我才特意趕上來的。洛箐的事兒，我知道。”

洛箐覺得這頭突然湊過來的雪狼溫順的很，還等着淩宇楓多介紹一句，卻發現他們嘴型在動，說的話他卻聽不見了。

淩宇楓直接結了界，“白葉，把洛箐送出去。他只是個普通人，別跟他廢話。”

“淩王，你可真是霸道，你覺得什麽都不告訴他，就是為他好了？”

白狼看見了結界，他語速快了，“我常駐着緣生林，比你比西子都更熟悉這緣生石，淩王跟洛箐救過我，有些話我必須告訴他。”

淩宇楓問得焦急，“白葉，你想告訴他什麽？”

“淩王，這緣生石，是有靈性的，它們狡猾的很。它們為了留住已經跟石頭生了緣分的人，如果有人想把石頭上的人帶走，緣生石會摘取片面的記憶反複呈現。”白狼頓了頓，見淩宇楓沒說話。

他提醒淩宇楓說，“淩王，你一直什麽都不肯告訴洛箐。我提醒你，如果洛箐在這石頭上只得到了片面的記憶，你說，他會不會恨你，怪你。”

“不會的，我會讓洛箐趕緊離開。”淩宇楓看了眼洛箐，突然說，“白葉，你是這緣生林的守護狼，如果把緣生石的秘密說出來，你會說不出話的。”

一下子，淩宇楓突然悟到了什麽似的，他急着阻攔道，“白葉，你沒了人形對不對？因為你洩了緣生石的秘密。白葉，不能再說了！”

不顧淩宇楓阻攔，白狼已經開了結界。

洛箐聽見淩宇楓突然聲音很重，“等等，白葉，你不能再說話了。洩密你會失聲！”

白狼在洛箐身邊蹭了蹭，“洛箐，我知道你在尋找自己丢掉了的記憶。可是，有些記憶是不能信的。嗷嗚嗷嗚……”

洛箐只聽見白狼告訴他，有些記憶是不能信的，後面就只聽見白狼悲聲低嚎，聽不懂他在說什麽了。

白狼的眼瞳一動不動地看着洛箐，似乎很難過，但任憑他怎麽低語，都只是一聲聲低吼狼叫。

洛箐察覺到了，這匹白狼在試圖告訴他什麽，可是他已經發不出聲了。

洛箐不想這頭白狼難過，他微笑着擡手拍了拍白狼蹭在石頭邊上的腦袋，“去吧。我聽懂了，知道了呢。”

轉眼已是落日黃昏，洛箐看着遠去的白狼，只記下了這頭白狼拼命告訴他的一句開頭：有些記憶是不能信的……他其實并不太懂。

大石頭周圍是灌木叢，夕陽照在兩個人身上，把影子拉得長長的。

淩宇楓一開口無非就是催着洛箐回去。

洛箐也不拒絕了，這次他心鐵了。他一轉身，伸手就跟淩宇楓要那剩下幾個包子，倒是幹脆。

“淩宇楓，你不用這麽急着趕我了，我再吃個包子就走，總得有力氣嘛。”

洛箐落落大方，從紙袋子裏把包子掏出來的時候，他眼睛有些紅了，被夕陽一晃，映着夕陽橘色的光，看着暖暖的。

“淩宇楓，你還記得你喂過我吃包子嗎？既然是膩了，以後你也不理我了。我們吃頓分手飯吧。學校裏很流行的。這樣我們都可以重新開始。”洛箐轉過臉來，聲音輕柔的讓人沒法說不。

淩宇楓沒說話，覺得洛箐有些太突然，又有些莫名其妙。

“我們現在也沒有別的了。你能再喂我吃一次包子嗎？”洛箐從紙袋子裏拿出來了一個包子，塞進了淩宇楓的右手裏。

看見淩宇楓沒動，他雙手捧着淩宇楓的手送到了自己的嘴邊，“你看你周圍，奇奇怪怪的朋友這麽多，我都羨慕了呢。我在這裏只有一個多月的記憶，其實只認識一個小姜，一直拿他當知心朋友，發現原來他也是你的朋友。你看我多可笑，根本一個朋友都沒有。”

餘輝一點點由橙色變成了淡紫色，洛箐的一雙桃花眸子也映着光，眼睛裏柔色的光映着粉色，此時的眼睛裏沒什麽戲份，他每句話都說得很真誠。

“淩宇楓，我以為自己總算有一個可以炫耀的男朋友了。盡管他不怎麽愛說話，只是個不起眼的小外賣。

但他的朋友都叫他淩王，淩哥，聽着好威風，好像還是個很厲害的妖王。可惜他告訴我已經膩了。既然決定要分手，吃頓散夥的包子宴，不過分吧？”洛箐聲音又軟又糯。

淩宇楓聽不下去了，他擡起了包子，往洛箐的嘴邊送了送。

“淩宇楓，我想吃熱包子，剛出鍋那種，你能再幫我加熱一次嗎？”洛箐的要求一個接一個，好像很多，但又不是很過分。

淩宇楓緩緩送上妖力，包子熱了，還熱騰騰冒着氣，他聲音嘶啞，“小心點，別燙着。”

洛箐喜歡吃熱的，他不覺得燙，因為他覺得淩宇楓為他暖的包子剛剛好。

“不燙，我喜歡熱的。”洛箐說着，大口咬了幾口。

剛出鍋的包子怎麽可能不燙，洛箐咬着包子，已經燙的眼淚都滾了下來。

“洛箐，你慢點兒，慢點兒。”淩宇楓左手挪不開，腿動不了，他就算不忍心看下去，也是躲不開。

“不快點兒吃，就天黑了。天黑之前，我得走，不是嗎？你幫我止了血，就是嫌我煩，想讓我早點兒回去，不是嗎？”洛箐嘴裏嚼着包子，越說越委屈。

淩宇楓擡手擦了把洛箐滾下來的淚珠，這次卻沒簡單地「嗯」一聲。

他好希望洛箐慢點兒吃，幾次想把真火燃起來，讓包子燙到咽不下去，他好希望這會兒洛箐能按下懷表，甚至也有一瞬間的自私，希望他們的時間能停下來。

但是，他什麽都沒有做。

洛箐還是把整個包子都吃完了，甚至吃到最後，他很禮貌地從淩宇楓的手裏取下來了最後一口包子，沒有像第一次那樣狼吞虎咽最後還咬到了淩宇楓的手指。

他矜持地保留了他們最後的距離。

之後，洛箐從袋子裏取出來了另一個包子，他很誠懇地說，“淩宇楓，我其實一直怕你發現。我有異能。碰到什麽東西都會讓他結冰那種異能。我知道最近你也發現了。既然是分手飯了。你能讓我喂你吃一次包子嗎？”

淩宇楓一怔，抹去了洛箐眼角邊的淚珠，沒有說話。

“我不會像你那樣把包子加熱，送人一份暖心的餐。我只會把包子加冰，到最後了，也只能送你一份冷心的飯。你願意吃我喂你的冷包子嗎？”洛箐真誠地說完每一個字，眼睛都沒眨一下。

淩宇楓被洛箐的眼淚弄得心煩意亂，忍着不說話已經是他的極限，他沒聽說過什麽分手飯，覺得這麽彼此喂包子也是荒唐。

可是，他沒辦法拒絕洛箐已經遞到了嘴邊的包子，他看着洛箐，還是張開了嘴。

想起曾經的洛神喂他冰果子的日子，淩宇楓的眼睛裏要惹得冒火了。

他什麽也不願意再想了，既然是分手宴，吃過了就散了：這樣也好。

淩宇楓一口咬掉了大半個包子，包子果然是洛箐的溫度，冰冷的涼心。

他早已不在乎包子的味道，大半個包子咽下去，等他再要去咬剩下的包子，卻發現洛箐手裏的包子在晃，晃得厲害。

“洛箐，你、你的手、手別動。”他想讓洛箐把包子往前送一送，但一句話都說得很艱難。

突然，他明白了：洛箐，包子裏放什麽了？？

可是，他卻沒機會問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