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黑衣

他修長的手指已經在胸口第二個扣子上

洛箐從西子的西服兜裏掏出來的小紙包, 即便放在兜裏，也一直能察覺到好像裝了一包小飛蛾，裏面有東西在不停地蠕動。

西子在他的耳邊叮囑過, 他給小紙包塗了層安定劑一樣叫做膜界的東西。然而，如果太陽落山了，他結下的膜界就會消失。

所以, 如果洛箐打算用西子給的藥粉，那就必須在落日之前給淩宇楓吃上。

他并不确定這小紙包裏的白色粉末到底是不是好東西, 就算西子讓他放心，告訴他本來這是他給冥铮準備的。

但他記得西子最後把妖肝抛給他們之後的眼神，那雙滿眼通紅, 看不見眼瞳的眸子裏, 是對他自己的絕望，悔恨和決心, 但也有對淩宇楓的深深歉意。

比起相信西子, 也許洛箐真正相信的是淩宇楓。是淩宇楓反複重複了三遍的「舊友」, 既然是淩宇楓自己認定的朋友，哪怕被他坑過一回，洛箐還是選擇相信了他。

洛箐記得西子清楚地告訴過他, 這是黑海百年結成的珍珠粉，有清肝去火的效應。

百年靈珠的粉末, 磨的極其精細, 可入肝經，也能助火性的淩王清肝經之逆火。

當然, 後面有個轉折。

西子也坦誠告訴過洛箐, 這珍珠粉裏對了些冥铮曾告訴過他的鲛骨鎮妖粉, 服用之後的半個時辰, 會讓妖神睡過去，如果是普通人服了，那就是昏睡半年。

洛箐并沒有完全理解這小紙包的藥效，但他卻十分清楚，不嘗試一下，淩宇楓一定會趕他走，他再沒有其他辦法繼續留在緣生石上了。

所以，當夕陽的桔光灑下的時候，他便決定了，既然成不成在此一舉，只能硬着頭皮試一試。

西子的珍珠粉跟跳跳糖一樣，剛打開小紙包，靈珠粉末就要飛出來。

洛箐只好手心裏捂住，把它們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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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之後，他并不是存心欺騙淩宇楓，卻也是切切實實地演了一場戲，直到哄着淩宇楓吃下了他加進去了藥粉的凍包子。

洛箐在整過短短不過五分鐘的過程裏，如履薄冰，眼睛裏都是辣辣的。

所以，眼淚也流地很自然，雖然是精心策劃的一場戲，但他深深入戲，完全沒被淩宇楓察覺出半點兒貓膩。

不但雙手，此時連雙腳都是冰冷的要凍麻了。

終于，洛箐看見淩宇楓已經垂下了腦袋，張嘴支支吾吾，完全不是平時雷厲的就一個字的淩王了。

沒等他再說話，真就閉上了眼睛。

他按照西子教給他的，需要先讓淩宇楓躺下。

緣生石，只要身體接觸上了都會跟石頭結為一體。

西子反複叮囑他，淩王身子能動的範圍越小，才越好控制。就算西子不說，這麽簡單的道理，他也明白。

他慢慢扶着淩宇楓的肩膀，一點點把他放平，正要慢慢抽開手的時候，洛箐還是猶豫了。

如果他的手抽走了，淩宇楓的後背，脖頸，連後腦勺都會跟緣石相接，相接的瞬間便會像雙腿和左手那樣，跟緣石生成一體，再不能動了。

萬一，西子是騙他的，他沒能帶走他。

那麽，淩宇楓本來還能端坐着的一生，就只能躺在這張石床上了。

“你願意跟淩哥結緣，或許能帶走淩哥。”洛箐又想起來了西子的話，只是，他太在意後半句了，卻一直忽略了這個「或許」。

或許，到底是不是一定能行？！洛箐手裏的籌碼太重了，放下去了，就是淩宇楓的一輩子。

就要松手的時候，洛箐還是停下了。

他取下來了小外賣的鴨舌帽，把帽子按平，單手拂過，帽子很容易就被裹在了一塊冰磚裏。

洛箐似乎對自己凝成的帽子冰磚很滿意，把它墊到了淩宇楓的後腦勺下面，又發現冰磚表面太滑了，稍不留意還是容易滑下來。

于是，他一手擡着淩宇楓的脖子，一手專注着尋着冰磚的位置，試了幾次，又一次凝冰，直接把冰磚凍到了緣石上。

這次看上去還挺像個冰枕頭，洛箐又把手掌放下去，把中間的冰融掉了些，中間窪下去形成了一個小凹面，俨然一個特制的冰枕頭。

他這才把淩宇楓的腦袋放了上去。

早上在小外賣朋友的家裏，一眼看過的只是一張側臉，如此近距離看着冰枕頭上這張英俊的臉龐，還是頭一回。

洛箐仔細端詳，淩宇楓的臉龐輪廓清晰，即使閉上了眼睛，深邃的眼眶配着右眉峰處一條淺淺的傷痕總讓人不敢直視。

洛箐的視線略過高挺的鼻翼，落在了剛剛跟他唇舌交戰過的嘴角邊。兩片唇瓣細看精致妖豔，上唇人中處棱角分明。

他一直沒注意過這雙唇瓣的顏色，但此時細看，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抿過了他的血跡，顯得格外紅潤。

洛箐的喉結輕輕滑動，他落下食指，想試着擦去淩宇楓下唇上的血跡，然而只輕輕的觸碰，就讓他的手像碰了靜電一般閃開了。

也許是他的手好冷，更覺得淩宇楓的唇瓣灼熱地燙手。

他把指肚躲開了，最終落在了淩宇楓的下巴上。只有仰颌的時候，洛箐才注意到他的下巴下面一道淺淺的俗稱「天使指痕」的美人溝。

不自覺間，洛箐的指尖劃過這條淺顯到難以分辨的美人溝，順下脖頸，指肚到了凸起的喉結處，他的手還是繞了過去。

洛箐不懂，為什麽淩宇楓總是這身外賣員的黑衣不離身，完全沒看見過他穿別的衣服。

此時細看，這身黑衣做工精良，如果真是外賣員制服，那恐怕也是一套精裝制服。

黑衣領口很高，喉結下面就是系着盤扣的領口。

洛箐平穩率下呼吸，連續吞咽了幾下唾液，才把食指放在了黑色的編制中裝盤扣上面。

他單手反複挑了挑，盤扣只動了動，沒解開。

洛箐記得，西子提醒過他，藥效只有半個時辰。

之後，這個妖力無窮無盡的妖王就要醒來了，那他便又要被趕着回去。

留給他的時間不多，這麽一想，洛箐盤坐在淩宇楓的肩旁，兩只手幹脆一起上了。

盤扣的扣眼很小，好像個系了死扣的小疙瘩，特別難解。

明明男士的襯衫，都是扣眼寬，扣子光滑，設計上都是為了方便解開。這身盤扣卻恰恰相反。

洛箐坐起身，跨過了淩宇楓的胸膛。

好寬的肩膀，讓他跨開腿想雙膝跪下時，胯骨被抻得有些難耐。

這墨跡着還一個扣子都沒解開，洛箐有些着急了。雖然也有些愧疚，但時間不多了，容不得他多想，他只幹脆最簡單粗暴地坐在了淩宇楓的肚子上。

總算領口的扣子解開了，露出來了淩宇楓的鎖骨。扯開領口，長袖黑色制服，不但是繁瑣的盤扣，裏面還有一層裏衣做襯子，鎖骨下面還是一片黑色布衣。

洛箐像是着了道，入了魔，進了游戲的第一關，解開了一個扣子，就跟着盤扣結了梁子。修長的手指已經在胸口第二個扣子上用力了。

一次不行兩次，兩次不行三次，果然解扣子的事情也是個熟練工種，洛箐很快解開了淩宇楓胸口上的五顆盤扣。

打開黑色裏衣，一副肌肉線條漂亮卻而并非魁梧彪膀的胸膛被敞開了衣襟，露了出來。

洛箐自然記得自己曾問過淩宇楓黑衣裏面是什麽，現在想想自己的問題好可笑。明明就是一副收的很好的身材而已。

洛箐勾了勾嘴角，搓了搓用力過猛，留了印記的指肚，到了第六個扣子，他這才注意到了淩宇楓疊放在胸前的右臂。

把人放平，解開胸口幾個扣子，一晃眼過去了十幾分鐘。

他這只右手的威力，洛箐見識過：淩宇楓看似不經意地随便擡起來一下子，就能一把揪住西子的衣領。

而他，在水裏的時候，盡了全力，用了全速，卻被西子把身子切成三段，随意躲開了。

他跟這只妖王的右手，差距顯而易見。

洛箐握上了這只手腕，如果理智還在，應該迅速把他按下去，讓他貼在石頭上一動不動，這樣，他才能争取更多的時間。

可是，等握上了這只骨骼分明的大手，他看見了手掌心裏的燙傷，一層表皮已經燙破了，掌心裏又紅又腫。

洛箐怎麽會不記得，昨晚，他在家裏差點兒把這只右手點燃。

可他什麽也沒說。

早上，也是這只右手，把他從湖裏撈出來。

同樣的這只大手，給他暖着身子，隔着衣服，還、還……洛箐想着想着臉上已經熱了起來。

想起來一開始被他凍成冰雕的冥铮并沒有跟緣生石結緣，洛箐有了主意：他幹脆手上用了些力氣，把這只大手凍了起來。

随即，「哐當」一聲，重重一甩，把這只右胳膊甩到了旁邊。不錯，淩宇楓的右胳膊凍住了之後，沒跟這石床連成一體。

洛箐這才回歸到正事兒上，繼續專注解着盤扣，可是解着解着，洛箐的手突然停了下來。

就算解開所有盤扣，解開這一身的黑衣，然後呢——

他這一個多月來，看過的劇都只停在親吻處，看過的書又都太清水，沒有脖子以下的畫面。

洛箐所有的知識來源都發自西子悄聲告訴他的那些所謂生性本能。

他已經察覺到自己的臉在發燒了。

洛箐把手往下挪了挪，摸到了黑色制服褲子上的腰帶。腰帶沒有盤扣，只是簡單的金屬扣，他知道把金屬機關掰一下就能解開，這沒什麽難的。

可是，洛箐的手已經開始發抖了，他左手按着右手顫抖的手腕，咔嚓，金屬扣開了。

同時；

“洛箐，你在幹什麽？”

淩宇楓的聲音清晰地響起在他的耳邊。

一下子，洛箐的耳朵紅到了耳根子。

他耳膜像是一下子灌滿了風聲，耳邊的聲音仿佛帶着回音不斷地回蕩着，扒着金屬扣的雙手已經不再受控，凝霜之力從他的指尖輕輕瀉了出來，金屬扣上結滿了冰花。

淩宇楓的背脊已經生在了緣石上，他硬挺着脖頸，勉強收住了下颌，聲音平淡地如一朵輕輕飄過的雲，“洛箐，你怎麽耳朵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