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少月的謀劃
少月停止轉動,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眉眼彎彎的看着他問:“多久?”
“一個時辰,比往日多了一刻鐘。”少春走近他,掏出了帕子給他擦拭着額頭的汗珠,看着他白嫩的皮膚,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頰,指腹一片濕滑,心中微動。擡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回去沐浴,這衣衫都濕透了。”
他扳着少月的肩膀往外走,少春忽然發現,這孩子長到了他的下颌。這個年紀,這麽好看,他心裏輕嘆,将他帶進來到底是救了他,還是害了他。
沐浴完有童子提來了飯食,那童子嘟着嘴道:“公子練了這麽久,一定是餓壞了,先喝點湯,我給你盛飯。”
少月依言喝了一碗湯,看了看菜色,紅燒豬蹄,高興的伸手就要去抓,雖然他要講究飲食,可是他也是個正長個子的半大小子,正是在半大小子,吃窮老子的時候,況且他極愛吃肉。
一只修長的白皙的手攔住了他,輕輕的拿起了那只豬蹄,一塊塊的撕開,放進了他的碗中道:“細嚼慢咽。”
少月歡快的點頭,慢慢的吃了,少春方才點頭道:“這樣才對。”用過了飯,便讓他在院子裏溜達,一個人去了。
有相熟的公子來打招呼“少月,昨日的舞可真好,你下的功夫到底是沒白費呀。”話是好話,可自他的口中說出,帶着那麽一股子剛開壇老陳醋的味道,直沖鼻子,陰陽怪氣不說還擠眉弄眼,配在他那俊俏的臉龐上極其不協調。
少月初見他微皺了下眉頭,随即平複,臉上帶着淡淡的笑容,微微的點頭道:“呵呵,多謝,前幾日在少華那裏看你畫的竹枝,真真一絕。”
那個公子一聽,臉上立刻帶了得意的笑,道:“我這畫法得自家傳,自來傳男不傳……”他說到了這裏,便住了嘴。
這個公子是本城人氏,家裏也曾小有薄産,後因經營不善都敗的精光.他老子的爹是個秀才,教的他識幾個字。他老子幼年也曾苦練過畫法,畫工娴熟,也盡傳與他了。若不是為這也不至于敗家,落的個賣兒賣女的下場。
這個公子是被自己的親爹賣進來的,每每說起便咬牙切齒,深以為恨。
這人忌妒心極強,看着少春對少月好,極為不滿。且少月不過是跳了胡旋舞,便引來了那麽多的客人,讓他更為不滿。最為不滿的是,少月是南風苑的頭牌之四,雖然是四大公子之末,但是也是頭牌啊!憑什麽?他比少月接客早,也只是随着琴棋書畫,筆墨紙硯,排在了個畫上,是個二等的公子。他覺得少月不如他,處處為難少月,少月也不理他,逮着機會噎他幾句。
今日他看少月來,便想在口舌上讨些便宜,沒想反讓少月取笑了,氣的他面紅耳赤,瞪着眼睛看着少月。少月哧的一笑,用扇子掩着嘴輕笑着去了二樓。
少畫在他身後一口吐沫吐在地上,“我呸,小人得志。”
少月搖頭不語,這種人犯不上跟他鬥,沒得丢了身份,雖說他沒什麽身份,不過閑時逗他生氣這樣的事還是樂此不疲,他也樂得沒事的時候少畫送上門來讓他逗逗,那當養了一條會逗悶子的狗。
因氣着了畫,少月的心情極佳,哼着曲子慢慢上了樓。
二樓向陽最好的卧室住着南風苑四位當紅的公子,也就是頭牌,依次排開:春花秋月,少春,少華,少秋、少月。只少月沒在樓上住,那間卧房尚空着。因花同華,少春也覺得花不好,便改了華,而少月就喜歡叫他少花,他要找的便是這少華。
少月剛走到二樓,迎面過來一人,這人他卻是識得地,這裏人喚他一聲常大爺,是這裏的常駐客人,一月三旬,他倒有兩旬是要住在這裏的。他是頭牌第二的少華的客人。
這位常大爺長的虎背熊腰,講話中氣十足,見了少月笑呵呵的問:“小少月啊,去找少華?”
少月用扇子掩着鼻子,這位常爺又吃大蒜來着,他眉眼彎彎的說道:“常爺,您用過啦?”
“嗯,我出去消消食,少華還沒用完,你去吧。”
常大爺腳步有力,踩得樓板蹬蹬亂顫,一路咚咚咚的下樓去了。
少月笑眯眯的看着他走遠,這個人是個講義氣的,少華最後被他帶走了,他要想平安的離開京城,少不得借這人的力。這是他常常往少華這跑的原因。
這個時間還沒有客人上門,美人靠上稀稀拉拉的坐着幾個小公子,少月跟那幾個人笑着點頭,指了指少華的卧房,做了噤聲的手勢。他想吓上少華一回,輕輕的推開了虛掩的房門,蹑手蹑腳的走了進去。
少華的卧房與他的不同,他力求淡雅,而少華則是華麗,腳下是軟綿綿大紅的羊毛氈子,一道帶月亮門的多寶格将卧室分為內外兩間。
外間靠窗處放着一個貴妃榻,上面鋪着繡工精致的錦墊。屋子正中擺着罩着繡花桌布的八仙桌,桌下是四個鋪錦披繡的黃花梨的繡墩。
對着窗子的牆上挂着富貴花開的杜丹圖,圖下擺着一長案,擺着一對大紅的花觚,插着幾支鮮花。案前擺着一對黃花梨的交椅,旁邊有兩只半人高的青花瓷瓶,裏頭插着幾卷畫卷。
月亮門內懸着大紅灑金的帳子,床上放了一半的帳子裏半躺着一位散發的美少年,正低頭撫摸自己腿上那人的頭發。
少月悄悄的掩了門,順着貴妃榻貓腰矮身往裏挪剛走了幾步,便聽見說話:“如今的朝廷越來越弱,昨日來的那位大人還說皇上的脾氣越來越大,常常是一言不合便要殺人,身邊的人更是誰也不信。外面災禍連年,依我看,這亡國的日子也快了。”
“快別說了,讓人聽見這還了得,任他外頭怎樣亂,咱們現如今的日子還是能過的去的,若是真的不行再做打算。”
“我的小爺,那時再做打算哪還來的急,你沒聽過未雨綢缪的話嗎?”
“那又能如何?外頭這麽亂,咱們也沒有路引,出去寸步難行,不如現在準備着,到時候找機會也不遲。”
少月挪到了八仙桌的底下,聽着二人的話,心裏打起了小九九。他們這是要逃走還是要贖身?聽他們的語氣,逃走沒有完全的把握。贖身的話,少月撫着下巴想了一會兒,也覺得不大可能。這說話的兩人,一個是少風,一個是少華,兩個都是頭牌公子,沒個萬把銀子怕是走不出去這南風苑。那麽他們要怎麽出去呢?自己是不是要摻和進來?
他正自琢磨,兩人叽叽咕咕的話又入了耳:“剛吃了飯食你就躺着,也不怕積了食,快起來出去走走。”
“不想起來”帶着嗔怪的撒嬌,少月知道這是少華。
“是不是那個大熊又折騰你啦?”
“常爺人還不錯,我想着咱們要走的話少不得借他的力,只賣力的伺候着。”
“真是辛苦你了,讓我看看你哪裏不舒服,讓我與你揉一揉便好了。”
吃吃的笑聲傳來,床上的兩人滾成了一團,少月蹑手蹑腳的挪了出去,到了門口,方站立起來,整整衣衫,看着沒有不妥之處,故意弄響了門,這才邁步往裏走。看見二人的情形後,手裏的扇子啪的打開,遮住了眼睛道:“青天白日的,在床上膩個什麽勁,常爺才剛出去你們便攪在了一處,真真是給人家一頂好顏色的帽子戴。”
那滾做一團的二人聽了他的話,都停了下來,對視了一眼警覺的問道:“少月,你什麽時候來的?”
少月仍将扇子遮了眼道:“我不是才剛進來的?快整好衣衫,我怕長針眼。”
“呸,明個給你找個恩客開了你的苞,看你還長不長針眼。”說話間,少風已将扇子撥了下來道:“不去練舞,怎的想起上這來了。”少風長的依了那個風字,長眉若鋒,深邃的眼睛裏藏着一股銳氣,挺拔的鼻子,薄唇微微上翹,那一臉的脂粉,也沒能掩蓋他一身的風骨。他本是一個将軍的兒子,受袁崇煥一案的拖累,抄家滅門,他被賣入了南風苑。
少月一屁股坐在他剛才坐的位置,看向正在穿衣的少華。少華是四個人裏膚色最好的,正是所謂的膚如凝脂,此刻那白膩如玉的前胸上一片大小不一的紅梅。
少月笑的眼睛彎了起來,指着那胸脯問道“正是雪地紅梅開,花花,瘋子又欺負你了不是?”
少華俊美的臉上飛紅,微攏了衣襟,伸出白皙的手指指着他的額頭:“你這小鬼頭,甭得意的太早,過不了幾日就會給你找個恩客,讓你嘗嘗什麽是欺負。”少華卻是比少月大上兩歲,已有十八,卻是做小倌的暮年了。
少月嬉皮笑臉的道:“我是清倌人。”
“嘁”少風嗤之以鼻,一雙桃花眼裏盡是輕蔑與譏諷:“在這裏能有清倌?做夢吧你,你這胡旋公子的名號早已經出去了,不知多少人惦記着給你梳頭,只是少春攔着罷了。”
他修長的的手指擡起了少月的下巴,看着少月微揚的面龐道:“我倒不知,少春那樣的人為何一味的維護你,難不成你給他下了迷魂咒?”
少月微微轉頭,甩開他的手道:“保不齊是要拿我賭什麽大注。”
少華伸手扯着少月的臉蛋:“長得這麽标致,不知道讓誰得了去,也不知那百末要收多少纏頭?”
少月掙開他的手,笑道:“這樣吊着還能新鮮幾天,若是就這麽接了客,便不能顯示我南風苑小倌的身價了。”
少風哼了一聲:“不過都是倌人罷了,說的好聽,叫你一聲公子,說的不好聽,也不過是賣屁股而已,還不如不夜城的姑娘們。”
少月和少華默然,不過……而已……
他百無聊賴的拿着扇子下樓去了,站在一株石榴樹下看着滿樹的石榴發呆,後面有人問道:“你可是胡旋公子?”
少月回頭,只見身後站着一位身材挺拔健碩的漢子,他點頭:“我是少月。”
“我家公子在胡旋公子的屋子裏等你。”
少月疑惑的看着來人,似乎在哪裏見過,他問道:”你家公子是……?”
“我家公子名喚項羽。”
“項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