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逃離北京城

一支五十幾頭駱駝組成的駝隊,叮叮當當的走出古北口,向北行去。

路過的百姓看着咋舌,這麽大的駝隊,在年頭好的時候都難得一見,時逢亂世,真真是鳳凰尾上毛,稀少的很。

五十幾頭駱駝,馱着茶葉鹽巴、絲綢布匹不緊不慢的走着。

在中間的一頭駱駝上坐着一個小人,戴着頂黑狗皮帽子,裹着件翻毛羊皮鬥篷,一張長滿了麻子的小臉緊緊繃着,不見一絲笑容,坐在一堆貨物中間,看着一點也不起眼。

此人便是少月,那晚他被那人帶出了暗道,到了一家雜貨鋪裏。

那人笑着拿走了他的小包袱,一點點的翻看着他的東西:“銀子,金豆子,金鎖,你的家當不少嘛!還有玉佩,哦,這個可以掰開啊,哦,這是一對,你不介意給我一只吧!”

少月憤怒的看着他,眼睛要是會殺人,估計這個男人的身上早被射出十七八個洞洞來了。

“介意,那個是我給春哥哥買的。”少月冷冷的說道

“哦?給你春哥哥啊,我偏拿。”少月眼睜睜的看着那無賴拿走了自己的玉佩。

那人拿過打好了結的玉佩,掰開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另一個給少月挂上了。

看着少月氣鼓鼓的樣子他笑道:“你看我帶着還挺适合,一個玉佩,不至于這麽小氣吧。”

少月不語,那人過來捧着他的小臉使勁的啃了一口:“謝了。”

少月氣的拿着袖子使勁的擦着臉上的口水,直到把那裏都擦紅了,還在用力抹。

那人笑的眉眼彎彎:“你真有意思。”

少月瞪他,好看的眼睛瞪的圓溜溜的。

那玉佩他還沒來得及給春,便出了這麽大的事,只找了絲線打好結,等着哪天送出去,沒想才放進去就被這人翻了出來。

那玉佩有些年頭了,是太極圖案,黑色的像是濃墨一般,卻不是一團,而是絲絲縷縷的纏繞在一起似流水一般,靈動自然,極其有山水畫的意境。

白色那面晶瑩剔透,最妙的是,這兩塊可以天衣無縫的鑲嵌在一起,是一副極其規則的太極圖,紋理圖案均一致,這點最是難得。分開便是兩條游魚,仿佛所有的墨色都朝黑色那邊湧去,留下一片白色的空地。

少月見了便愛不釋手,想着給春和自己各一塊,眼見的被這個無賴男人搶走,他很生氣,可是自己又打不過他,本着識時務者為俊傑的原則,他嘟着嘴不吭氣。

看着那人又扒拉出一件衣裳,拿着在少月的身上比了比:“這麽大,不是你的吧,定是藏了哪個相好的衣裳?”

少月的臉可疑的紅了:“拿來給我。”

那人笑嘻嘻道:“真是你相好的?是不是,還害臊了?”

少月惱怒的搶了過來,塞巴塞巴的揣進了懷裏。

男人看着他的動作,手摸着那塊墨魚,嘴角高高翹了起來。

在雜貨店住了三日,少月便得到一套女子的衣飾。

那男人捧着衣裳給少月看的時候笑的滿面春風:“你穿女裝很好看,換上一會兒我們出城。”

少月對着眼前的衣裳生氣:爺是站着尿尿的。

那人看出他的不滿,微微擡颌:“前幾日你不是挺高興的穿着女人的衣裳滿大街跑,怎麽,這回變成爺們兒啦?快換,外頭一堆人等着吶。”

少月指着門口:“出去,我要換衣裳。”

“你都是個爺們兒了,怕什麽?”那人沒有要走的意思。

少月冷笑道:“爺要變成娘們兒了”

“呃……我就看你,哪管你是什麽爺們兒還是娘們兒。”

少月氣的跺腳,無奈的說道:“愛看就看吧。”

他慢慢的拉開繩結,甩開了袢襖,露出白色中衣,褪了裙子。

那人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生怕錯過了什麽,可惜少月脫的太少了。

少月脫了外衣,便開始換上那人的衣裳。褚紅的袢襖,短到及膝的土黃色襦裙,換雙厚重的棉靰鞡,在腦後随便绾個髻,戴上頂狗皮帽子,怎麽看都是山裏來的妞子,抛開他白皙的小臉不論。

那人哈哈大笑:“還不錯!”他左右打量片刻皺眉道“還差點。”

一轉身出去了,回來後手裏多了兩個盒子。

少月瞪眼看着他的手指在臉上又抹又點,點完了端着少月的臉左看右看,只見一張白皙的小臉變成了黑黃的大餅,長了星星點點的白麻子,偶爾可見幾顆雀斑。真是要多醜有多醜。

他這才滿意的點頭:“不錯,不錯,這樣剛剛好。”

毀人不倦啊!

少月看不見臉上的裝扮,只看着這一身的打扮衣衫直咧嘴,醜死啦!可是擡眼看到那人的打扮,他覺得自己其實還可以。

那人穿了件灰撲撲的棉袍,腳上一雙棕色羊毛氈疙瘩,見少月看他,又拿起一頂狗皮帽子扣在了頭上,笑着問:“如何?”

少月笑了,這身打扮,配着那蒼白如紙的臉,那漆黑如墨的眉,那沒有血色的唇,怎麽看都是一個病秧子,要是腰別挺的那麽直、眼睛別那麽亮就更像了。

少月被那人拉着出了門,看見院子裏停着一輛馬車,那人随手把一件翻毛的羊皮鬥篷給他披上,讓他上了車道;“你先走,我随後就來。”

少月點頭,他知道由不得他,只有順從,他不敢問那人是否是春,但是覺得他就是春,所以他對他的安排沒有異議。

馬車“嘚嘚”的出了雜貨店的後門,向北門駛去。

那男人進了雜貨店的後堂,那裏有一個人在等他,披着錦緞的鬥篷,一張濃妝豔抹的臉,赫然是百末。

見男人進來問道:“走了?”

“嗯,他先走了,我一會兒騎馬過去,南風苑你盯緊了,陳曲那邊不行就做了他,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吃人飯不拉人屎的禍害,早死早幹淨,記得,那些銀子要拿回來。”

“嗯,我知道,公子什麽時候回來。”

“那邊的事了我就回來。”

“少……華?”

“甭理他,由他去,不,給姓常的遞個話,他要是想贖了他,就快點,一萬銀子,少一個子都不行。晚了就把他賣到下等的窯子裏去,哼,動我的人,也不看看自己的段數,養不熟的白眼狼。”

百末略一遲疑:“那……風那邊?”

“無妨,這人心術不正,配不上他。”

百末點頭:“嗯。”

“暗道那邊你看着點,我問少月了,他說是我告訴他的,可我知道我沒告訴過他,至于他怎麽知道的我慢慢問,你回去問問少月跑的那晚還有誰在,細細的訪訪。”

“嗯,我知道。”

“那好,我走了,你要當心,行事低調些。”

“我知道,公子路上當心。”

百末看着那人出了後門,心想公子為何不告訴少月他就是春?少月一心向着他,他搖頭,表示不解。

丁巳早已牽着馬等在那裏,見他過來,遞過一個鬥篷,問道:“公子真的不讓我跟着回去?”

“不用了,百末看着南風苑,你還要跟幾位大人打交道,莫要讓他們看出破綻。”

“嗯,我曉得了。”

“春歸在牢裏沒事吧。”

“沒事,他随時能出來,那個牢房還關不住他。”丁巳笑嘻嘻的道

“那就好,你回去吧,莫要讓人看見了,我走了。”

男人翻身上了馬,雙腿輕輕的夾了馬腹,馬便嘚嘚的跑了起來,他回頭,丁巳已在原地消失了,他笑着雙腿用力,馬得了令,散開四蹄,一路朝北門奔去。

少月在馬車上過北門的時候,雲中大人笑呵呵的說了句:“這是誰家的醜丫頭?”便揮手放行了

有雲中大人親自驗看的車架,再沒人敢攔着,少月就這樣平平安安的出了北京城,他看見城門上貼着的畫像,那上面明明白白的寫着:通緝令。

吩咐車夫停下看了一會兒。

少月小心的看了看守兵,覺得他沒看自己,這才壯着膽子去看那通緝令。

那畫像,他啧啧咂嘴,畫的可真醜,嘴唇畫的那麽厚?眼睛哪有那麽大?鼻子哪有那麽長,要是再畫上幾根胡子,這分明就是個彪形大漢的臉啊?

少月對那畫像擠眉弄眼,評頭論足一番,難怪抓不到人,這樣的畫像對着真人也認不出啊!

底下守門的士兵看他笑噴了,這個一臉大麻子的醜丫頭真是應了那句話:醜人多怪事!

少月還不知道自己有多醜。

少月看了嘆氣,一溜四五張通緝的要犯,別人最少都五百兩銀子,到他這就二百兩,真是,身價可真低。

男人在城門外與馬車彙合,彙合後一刻也沒耽擱,快馬加鞭的奔通州而去。

晚上在通州的一個大車店裏住下,第二日跟着北歸的駝隊啓程,如今算來,少月在駝背上已經坐了七日了。第一日下來的時候腿發軟,眼睛看東西都是一晃一晃的。

第二日下來稍好些,第三日下來他的臉發幹,嘴唇起了泡,小臉凍成了紫蘿蔔,哪裏還有一點胡旋公子的風采?以至于過古北口的時候,守衛的官兵看也沒看他,只當是駝隊裏幹活的小子。

少月放心了,出了古北口,陳曲還去哪找他呀?小爺從此可是天高任鳥飛了。

他坐在駝背上猶如做夢,心心念念的想了八年的跑路,就這麽輕松的實現了,看着遍地的殘雪和枯草,高飛的黑鴉,低沉的天空,一切都是那麽美好。

他在駝背上慢騰騰的爬了起來,将雙手攏在嘴邊大吼:“我終于出來了……出來了。”

眼淚随着吼聲在臉上緩緩流下,吼聲在蕭蕭北風裏被吹的虛無缥缈:出來了……出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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