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遭遇風雪夜
少月的吼聲在山間回蕩,走馱的漢子笑的露出一口白牙:“小兄弟,這會子你還有精神吼吼,在往北走你就吼不出來喽。”
“這是為何?我們出了古北口不就沒事了嗎?”
“你看這天陰的這麽沉,眼看着就要下雪了,看樣子雪小不了啊,大爺,咱們這回八成要歇在山上了。”
男人擡頭看着天空,皺眉道:“這鬼天氣真要下雪,催催吧,過了這片看看能不能找個人家,這大冷的天,凍壞了可不好。”
“這邊我還真不熟,只走過一兩回,往年走的都是喜峰口,不知大爺怎麽突然改主意了。”
少春看了一眼少月,他還不是為了他,這邊相對喜峰口要近的多,萬一有人追過來,好脫身。
這話他不能說。
少月仰頭看着天空,已經有細小的雪花飄了下來,前面的人大聲吆喝着駱駝快走,可是駱駝那萬年不變的穩當性子,這些話起的作用不大,少月依然慢悠悠搖晃在駝背上。
饒是那把頭有些手段,駝隊在天黑前到了一個村子,少月暗自慶幸,總算是不用露宿在荒郊野外了。
很小很小的一個村子,手指頭都數的過來,少月扳着手指數了數:五家,正好一巴掌。
五間連在一起小小的土坯房子連在一起,坐落在一個小山腳下。
這麽個小村子根本不能安置他們一行,而且他們剛一靠近村子,村裏的人立刻關門閉戶,沒人出來搭理他們一下。
把頭苦笑:“這是害怕了。”
連年的戰争讓這片地界上的人沒有安全感,家家戶戶都搬到了大山裏,只有極少數人還生活在大路邊。
剛一停下,便有人開始搭帳篷,生火做飯。
蒙古人逐水而居,習慣了随時安家,少月瞪眼看着他們迅速支起三個大帳篷,那邊埋鍋做飯的已經燒開了熱水,他想搭把手卻不知從何做起。
水是取了幹淨的積雪化的,随身攜帶的肉幹掰了放進鍋裏熬制成一大鍋肉湯,撒上些碎米,泡着幹糧,十多個漢子希裏呼嚕的吃了起來。
少月喝着熱乎乎的肉湯,雖然沒有新鮮的美味,但在這冰天雪地裏,也算是難得了。
天上的雪花開始變大,少月仰頭看着漫天飛雪,還不知道自己此行到底有多艱難。
與此同時,北京城的陳曲看着滿身是傷的屬下問:“怎麽回事?”
“屬下讓人抓住了,才放出來。”
“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抓我的人?”
“是北門指揮使成大人和魯二爺。”
“他們抓你做什麽?”
“那日屬下在北門見到雲中大人和魯二爺,便想着這倆人曾為那少月賭過,便暗暗跟着他們,誰知道他們出城去了,屬下一路尾随,還沒走出幾裏,便被抓了正着。”
“你知道他們出城去了哪裏?”
“好像是向通州方向,同行的還有一個男人,那人看着與他們極熟,是送他走。”
“哦?那人可查過沒有?”
“屬下被抓,今日才放了出來,出來就巴巴的趕回來見大人了。”
陳曲的臉色猙獰:“那人定與南風苑逃不了幹系,給我去南風苑仔細的查,再去找暗道,掘地三尺也要找出來,還有,派人去通州查,看看今日可有什麽可疑的人。”
待陳曲知道有一支駝隊往北去的時候,已經是少月離開十天以後的事了,陳曲拍着桌子怒吼:“給我追,分兩路人馬,一路奔喜峰口,一路奔古北口,我就不信,一個小倌能翻出我的手掌心去。”
他侄子在旁邊摩拳擦掌:“叔叔,侄兒親自帶人……。”
兩道劍光閃過,兩條血線交織,過了許久,送茶的丫鬟發出驚叫:“殺人啦!”
少月在漫天風雪中還不知道,那位逼的自己亡命天涯的陳曲陳元直被人割了脖子,還有那位調戲他的陳家侄子也跟着作伴去了閻王殿。
雪越下越大,少月瑟縮在羊皮袍子裏,羊皮袍子外面裹着兩層氈子,可他還是抑制不住的打着冷戰。
盡管在帳篷裏生了炭火,但是對于一個常年錦衣玉食的人來說,塞外的嚴寒實在不是他能想象的。
男人進來就見他縮成了一團,拿開一層層的包裹,将他攬進了懷裏,迷迷糊糊的少月覺得被火爐包裹,使勁的抱住了身邊的火爐,又睡了過去。
次日醒來,少月看着天地一色的白驚詫,原來雪還能下的這樣大。
男人拿了皮袍子給他穿好,遞給他一碗肉湯一個幹馍馍,少月雖然覺得難以下咽,但是也只能吃了,看着這大雪,以後能不能吃得上還是個問題。
出去探路的人回來說道:“再往前走就是熱河,中間還有一道叫東營的梁,這麽大的雪恐怕過不去,咱們現在這距那也不遠了,只是大雪封山,實在是不好走啊。”
“咱們的糧食還有多少?”
“糧食不是問題,牲口料也足,只是太冷了,怕是受不起凍。”
男人的臉上現出一抹沉思,良久才道:“走吧,走一段再說。”
收拾好帳篷,裝上貨物,少月重新坐上了駝背,這次是男人跟他坐的一個駱駝,在後面擁着他。雖然有漫天的風雪,少月覺的這個男人的胸膛寬闊足以容納天地。
天地間一片白茫茫,人拉着駱駝在風雪中艱難行走,雪深的快到了駱駝的膝蓋,走起來非常慢。
少月的身上很快便罩上一層白雪,眼睛眉毛都是白的了。
男人抱着他的腰笑道:“你這是未老頭先白。”
少月咧嘴笑笑,他沒有開玩笑的心情,這雪大的超乎他的認知。
北風夾裹着雪花不斷飛舞,男人緊緊的抱着,看着茫茫白雪不發一言。
若是沒有他,自己不會出京,原先只是想着報恩,他是恩人之後,可是後來就漸漸變了味道,他們已經脫離了預定的軌跡,再不能這麽下去了,去草原上給他找個合适的地方安家,給他娶一個溫順能幹的姑娘,讓他過正常的生活,遠離俗世的紛擾,就那麽過一輩子吧。
男人嘆了口氣。
思緒随着紛飛的雪花時起時落,不舍得又如何?總要面對現實,現實就是他和他不可能在一起。
少月要給沈家傳宗接代,而自己的抱負,并不是要做個南風苑的老鸨子,也不想捆在一個男人身邊一輩子。
倆人自南風苑起,既然離開了南風苑,那麽一切就止在那裏好了。
這股風,便讓他沉了吧,永遠沉在那個叫南風苑的地方。
少月靠着男人,他想就這樣下去,一輩子也好,他就是春哥哥,他的味道跟他的一樣,沒了脂粉,男人的味道十足,他喜歡。
雖然風雪很大,走的很慢,他們還是走進了山谷,這裏的大山便是路标,只要順着山谷走,到了盡頭便有一條上山的路,
他們的目的地便是盡頭。
溫順的駱駝在經驗老到的漢子手裏更見聽話,它們任勞任怨的在風雪中默默跋涉。
山裏的日頭落的早,一行堪堪卡在天色将黑未黑的時候到了盡頭,把頭大聲吆喝,将駱駝聚在一起,狹窄的山谷被五十多只駱駝堵的嚴嚴實實。
漢子們有條不紊的忙碌,讓少月産生了一種其實這樣的日子也不錯的想法。他認真的看着漢子們的動作,時不時的搭把手,那漢子便朝他笑一笑。
駱駝圍了一圈,将人圍在了中間,中間搭了三個帳篷,又籠起了篝火,捧了幹淨的雪燒水,煮了肉湯。不一時,香味便蔓延開來,少月使勁咽了口唾沫,他餓了。
男人給他盛了湯,掰了幹糧泡在湯裏,少月吃了個幹淨,他知道,這些東西能保命,無論他們要帶他去哪,他得先保住小命,春不說,他也不問,只當不知道。
吃過飯後,少月鑽進帳篷,裹着皮袍子躺在鋪着氈子的地上睡着了,他很累。聽着把頭和那些漢子的議論,雖然說的他聽不懂,可當他看過去的時候,那說話的人便住了嘴,他知道,他們一定在說他。
一雙有力的臂膀将他攬進了懷裏,少月朝他靠了靠,找個舒服的姿勢繼續睡,他很想問他,可是他不知道怎麽問,暫時就這樣好了。
半夜,夢中的少月聽見了幾聲嚎叫,身邊的男人動了動,輕輕的松開他,起身出去了。
他聽見別的帳篷裏也有人出來,叽裏咕嚕的說着他聽不懂的話。一會兒,外頭的腳步聲多了起來,他聽見男人問:“狼群?”
把頭吆喝着穩住駱駝,少月趴在帳篷裏向外望去,外面的山上一片藍盈盈的亮點在閃動,那便是他們口中的狼嗎?少月覺得脊背發寒,這麽大的一片亮點,那得有多少只?
把頭和那些漢子的手裏多了弓箭,拉起了駱駝靠在它們身邊,張弓搭箭對着山上的狼群。
男人進來塞進他一把彎刀,告訴他在這裏別出去,便匆匆去了。
少月雙手緊緊握着刀,看着刀刃寒光閃閃,心裏多了幾分豪氣,男兒自當彎弓射箭保家衛國不是嗎?他其實更想跟春并肩作戰,只是怕自己拖累了他們。
外面的狼群似是等的不耐了,只聽見一聲長長的嚎叫,狼群飛快的向他們沖了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