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節
這人已經很篤定地過去了。三人站在庫房前查看,這地方連鎖都沒有,完全就是虛掩着的。
我在外面看着,你們進去找。秦知閣說。
庫房不大,亂七八糟堆了許多事物,有些是兵器,有些是奇奇怪怪的東西。大概都是從被抓來的人身上搜來的。秦知閣的槍很醒目擱在靠外,很快,幾個人都找到了各自的東西。從庫房裏退出來準備離開時,一旁忽然響起了奇怪的聲音。
“……你們……聽到了嗎……”
唐翎七手一抖,千機匣都差點落在地上。那聲音從腳邊的池子裏傳來的,合着水聲越來越大。
“我……我……我在老家聽到過熊貓打呼……就……就是這個動靜……”
“……熊貓是什麽……”秦知閣沒見過。
楓停愛說博物志上寫是一種食人熊獸,黑白相間,有時候吃竹子。
“……聽起來挺吓人的。”
“嗯,每天要喂飽,否則……否則就咬人……”
怎麽越來越響了還……他們轉頭看向那,好像等猛獸出籠。
旁邊有人推推他。
“……你去!”
“啊?為什麽要我?”
“你手上拿的是千機匣,那就是巴蜀唐門吧?你們那不是家家戶戶一只熊貓嗎?”
“誰告訴你的?那我還看到大夫打五禽戲,你也現場打一套給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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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別吵了,它要出來了!
秦知閣提起槍,可惜雙手受傷嚴重,要拿起昆霜已經是不容易的事情了。剛剛勉強穩住雙手,旁邊撲撲兩聲,一根翠綠的竹枝伸到水裏攪了兩下。
“……你,幹什麽……”
“啊?我……我就想萬一它真是熊貓,喂點竹子大概能聯絡聯絡感情……”
話音未落,突然那竹枝被人用力拽住,唐翎七一個踉跄就要往水裏跌;秦知閣眼疾手快拽住他衣角,結果池子邊石頭滑膩,自己也往前滑去。後面楓停愛本來啥都沒做,袖子卻給昆霜的槍尾銅飾纏住,撲通三聲大家跟着一起下去了。
唐翎七扒拉到岸邊,隔壁有個黑乎乎的東西也探上來吓他半死,定睛一看好像是頭發黏在臉上的楓停愛。
“老板?老板老板?!”沒見秦知閣上岸他也慌了,往水下嚷嚷,“老板你該不會是旱鴨子吧?”
緊接着就見水面咕嚕嚕冒泡,浮出來一個又白又圓的東西。
“原來老板你戴的是假發啊!怪不得水一沖光頭就浮出來了……別傷心我不說出……你……是……誰……”
竹枝打着轉從水裏浮起來。
他的手着火一樣收回來,驚恐地看那個白色的肉球抖了抖,旁邊又探出一個,接着底下的龐然大物浮出來——
……為什麽不是熊貓啊。唐翎七有點震驚。岸上的楓停愛已經手忙腳亂把他往上拖。
“果然……爹爹說的沒錯……”那人翻了個身,驚濤駭浪,一陣巨浪卷出來,連原本沉底的秦知閣也給抛了出來。“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楓停愛說見鬼了它居然會說話。
唐翎七說話結巴了說我剛才是不是摸摸摸摸摸到了她她她的……
“奴家只是出來戲水,就被你們這三個登徒子……”說着手掌一拍,唐翎七就覺面前一陣亂風刮過,“非禮了……”
楓停愛一直聽着,忽然說,我好像知道她是誰了。
“她該不會就是那個……那個……”
“嗯,掌門千金。”
唐翎七往後面挪,還不忘把秦知閣也拖回來。
——要當掌門,就要娶掌門留下的獨女。就因為這個,沒有人敢當這個掌門。
如今一見果然不同凡響。
“……這、這位娘子……真是……真是生得……膀粗腰圓……珠、珠圓玉潤……”
楓停愛抱緊了羊腿,唐翎七結結巴巴說着話,只能抱緊還昏迷的秦知閣了。
她低下頭,又呀了一聲捂住臉,地面震了一下。
“剛才……就是你……就是你——啊啊好俊俏!”
唐翎七抱着秦知閣挪開幾步,發現她指的是楓停愛——這種命懸一線的時候楓先生果斷轉身就逃,接着如同玉山将傾,前任掌門的千金追着他而去了。狂風掃過的庭院一片狼藉,唐翎七就聽見遠處楓停愛的慘叫還有巨大的腳步聲,越來越遠。
果然還是要死道友不死貧道。在戰勝了內心那麽一點點愧疚之後,他試着把秦知閣叫醒——因為不會游泳所以嗆了幾口水蒙住了,現在也開始悠悠轉醒。
“老板?老板?老板老板老板快醒醒!我們可以趁機溜了!”
“啊……?”
“快快!趁現在!”
他把人拉起來,還折身撿起了剛才被丢到地上的羊腿往牆邊走,扔了個飛爪勾住牆沿攀了出去。外面就是山林,只能靠自己走野路下山了。
“……楓停愛呢?”
“啊……剛才發生了一件讓人毛骨悚然的事情楓先生他不幸中招了但沒有關系老板你還有我你放心我一定把你好好帶下山就算我們剩下最後一口水我也……”
“我是說我們快點甩掉他走吧。”
“不愧是老板!英雄所見略同,那咱們就往……”
兩個人一個人指南一個人指北,一點默契都沒有。
打破僵局的是肚子的叫聲。
“……那……先找吃的吧。”
——總算有一件事情達成了一致。
幕十
這裏離五支館已經有一段距離,兩個人總算明白為什麽官兵搜不到這裏了——實在太難走了,許多地方的橋年久失修,就剩一個架子。走出一段距離确定對方沒追來,兩個人才松了一口氣。
秦知閣發現自己的驗所掉了,估計是那時候一片混亂的時候遺失了。走了那麽久,身上都是濕的,加上天氣悶熱粘膩,人難受得要命。唐翎七說不行了要找個池子搓一把再吃點東西。
山上的水池不多,就算有也不一定夠大。又找了一段,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天都快黑了。
“就在這附近過夜吧。”天色已晚,這山上也沒什麽猛獸,最可怕的猛獸估計還在家裏追她的楓先生,“我把火升起來,老板你先洗澡?”
秦知閣筋疲力盡坐在一截枯樹杆上,點了點頭。方才沒有感覺,現在放松下來,才覺得渾身好像虛脫一般。
他慢慢把铠甲衣袍褪下,唐翎七看到了那滿身觸目驚心的傷。這種傷不是戰場上落下來的——事實上常作為守将的他很少落傷。
火光下,消瘦得吓人的身軀靜靜躺入水中。那眼罩也被解了下來,露出底下缺失的空洞。
過一會,旁邊水聲響起,又是個人跳進水。
“老板聞到香味沒有?羊腿在烤啦!”
“嗯……”
他有點困了,想這樣睡過去。旁邊唐翎七忽然說,老板我們比比誰大吧,上次我沒看清。
秦知閣有氣無力,“……你幾歲了。”
“我二十五了!過了端午就二十六!”
“……去掉二十歲你這話就屬于正常,加上二十歲我都不想理你……”
他嘟囔說老板你都不和兄弟們比大小嗎我小時候大家都喜歡站河邊看誰尿的遠還有比誰撸的久。
秦知閣說我七歲就不幹這種事了。
“那你也太不親近人!我小時候去軍營裏面玩,他們都這樣!那你平時在軍營裏幹什麽?就每天練練兵多無聊啊。”
被人說無聊不是第一次,他早就習慣了。師兄也時常說他日子過得沒意思,但是對于他來說,所有的“意思”大概就是跟在百裏辰光身邊,像個不聲不響的影子一樣。
現在的他可以說是真的“過得沒什麽意思”了。
那麽唐翎七呢?這是個江湖吃賞人,過着再鮮活不過的日子。在這個人看來,自己的這種日子簡直就是自虐。他把所有的快樂都建立在百裏辰光的一言一行中,無數次想象有一天這些快樂可以變成現實,也無數次從這些想象中汲取希望。而現在,所有的希望被他自己抛棄了。
人就只會漸漸枯萎下去。
不再見那個人,不再抱有虛無缥缈的希望,不再拖累對方。他知道自己已經是個廢人了,廢人就應該找個沒人發現的地方靜靜等死,留住最後的尊嚴。
這樣的自己是無法承受住希望破滅的那一刻的,還不如自己遠離希望。
“老板,你有喜歡的姑娘嗎?你這樣旅行她等你嗎?她不等你怎麽辦?”
“我沒喜歡的姑娘。”
“哦……”
這個話題好像是告一段落了。沒想到唐翎七下一句話讓他整個人都醒了。
“——那就是喜歡男人咯?”
秦知閣轉過頭,表情有點僵硬。“別胡說。”
“這有什麽啊,喜歡的是個活人就行了呗。”
“你……別胡說!”
“說中了。老板你一慌就喜歡自個兒搖頭四處亂看,估計從小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