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節

內有人彈唱,喧嘩,一時市井風光。

“老板你喜歡百裏将軍,這都啥時候的事情啊?”唐翎七吃着醋芹,想到什麽說什麽;那人說,挺久的事情了。

唐翎七說,你師父是不是很嚴厲啊?

秦知閣說,不知道,這件事情我不敢說。

——換做誰都不敢說。師兄弟兩人同朝為官同府為将,要是傳出去有這種事情,不管百裏心裏會怎麽想,外面的彈劾先會把他們淹死。如今時氣開放,分桃短袖之好無需多麽避諱,可軍營裏傳出此事,一向都是從重處罰。更別提是同門師兄弟,給師父知道了,第二天從淩霄閣上跳下來謝罪都可能。

唐翎七嘆氣,那不就是要一直藏着掖着?多難受啊。

秦知閣說還好。

唐翎七倒了一杯酒敬他,說老板我第一眼見你就覺你非常人,真是忍常人之不能忍承常人之不能承,這樣撓心的事你都覺得還好,真是啥日子都能過得下去,和我家以前養的烏龜似的,半年不喂都能活。

秦知閣本來就是個沒什麽火氣的沉斂人,被他一說,總算講,有時候有點難過。

“人啊幹啥要給自己難過呢……這種事吧,重在兩情相悅,反正老板你現在退下來了,把百裏将軍找來私底下試探試探不就知道了?你們本是同門師兄,親近些也無人起疑。到時候旁邊小城裏置辦些閑屋,平日裏就找借口過去同住也無妨……”

“你想的真遠。”

“謝謝老板贊謬。我說真的,老板你考慮一下。”

“不可以。”

“為什麽啊?”

“什麽叫‘試探試探’?萬一給師兄知道,那就連師兄弟都做不成了。”

秦知閣知道唐翎七的意思——先叫來百裏辰光私下問,若無意就罷,從此也一刀兩斷;若有意正好,反正旁人不知,暗地裏一起過日子。可他就怕一個一刀兩斷,寧願自己心裏這樣半死不活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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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翎七又喝一杯酒,眼神清亮,“就是說試探,別挑明——你信不信,憑你們師兄弟的關系,你寫封信回洛陽,稱病在這裏無法進退,百裏将軍一定連夜出城來看你。”

“瘋了麽——他在玉門關,不可能玩忽職守。”

“沒有,他在洛陽呢。他沒和你說?那時雇我,将軍就提醒我,這一年他告假在東都,玉門關是個……不知道名字我忘了,反正玉門關暫時換了個人守,他讓我留意,要是你遇到難處了,就寫信回去。”

這件事秦知閣反而沒留意,估計百裏提了,可他沒仔細聽。

“老板啊你想想清楚,現在可是個天大的好時機——要成了,這一年他告假你也閑着,天時地利,就差個人和。”

“要怎麽……試探?”

“老板你有和女孩子處過沒?”

秦知閣搖頭。

唐翎七沉默了一會,說好吧遇到你這個奇葩算我開眼……你裝病啊,裝病了然後差使我出去買藥,那麽不就只有将軍能照顧你了?他照顧你,你說冷,夏天他哪去找爐子啊只能自己也爬上榻幫你取暖呗,再然後……

不知不覺他們座位旁的幾堆客人都不說話了,全部側耳傾聽,等着下面的戲碼。秦知閣咳了一聲,果斷制止住。

其他客人們很失望。

“……我師兄真會弄個爐子來的。”

“啊?那好吧他也算個奇葩……咱們換個法子,比如喂飯啊喂藥啊,或者下狠招,你裝暈厥,讓他給你嘴對嘴正氣水……”

其他客人耳朵又豎起來了,面色激動。

秦知閣現在很想把這人的頭按到醋芹杯裏面洗一洗,“能說點其他的嗎。”

唐翎七點頭,從袖子裏掏出一包藥粉,“其他的,下藥,硬上,生米煮成——”

他抽過那包藥就往窗外一扔。

“哎哎老板這很貴的!”跟着藥包,唐翎七撲到窗邊,很惋惜的看着下面的金魚池。

“吃完酒就回去了。”

“不逛街啊?上次香料鋪還沒逛完呢,那五味蘇合香味道特正……”

聽了你那麽久亂七八糟的話心都煩了。他一臉陰沉,加上只有一只眼睛,旁邊的客人都吓得不敢再看。

——可平心而論,這個主意還是在心裏留下點印子的。

回了客棧,唐翎七去借膳房給他做點心。他一個人在屋裏,提筆幾次又放下。

其實是可以試試的——為什麽不試?

就算不行,那就一刀兩斷好了。一刀兩斷反而比藕斷絲連好得多,自己也好過。可師兄呢?會對自己有什麽芥蒂?既然一刀兩斷,還去管那些?

而自己現故意遠離百裏,又和一刀兩斷有什麽分別。

這樣想着,筆竟然真的落下了,寫信的人仿佛不是自己似的,一下子腦子裏也恍恍惚惚。待寫完了,人才終于松了口氣。

——謊稱不适,把人約來見一面吧。不這樣做,終究是放不下。

他正将信裝入竹筒,用蠟封住,忽見燭影下,一旁多出一道人影來——

秦知閣猛地轉頭;而那人卻慢悠悠地,如同沒睡醒。

借着燭光,見是個青年道人,穿着雪雲天光紋的道袍,蒙着半個臉,傻愣愣看着他,手裏正拽着布包一角,像是剛打開包袱準備翻找的樣子。

有賊,不知道啥時候潛進來的。

結果那人突然動了;秦知閣已經出手,抄起了案幾就要甩過去。可眼前忽然現出只貍貓。

“你看不見我。”

那道士舉着貍貓沖着他,然後一步一步往窗口挪。

下一刻秦知閣沖過去,掄着案幾對他臉上就是一下。這賊人晃了晃,砰得昏了過去。

幕十四

所謂卿本佳人奈何做賊。

可做賊也是要有點資本的,只帶個貍貓就敢出來的新手,大家都沒見過。

秦知閣砸的那一下手下的黑了,這人面色青白。跑堂的掌櫃的隔壁的都跑來看,大夫擠了老半天才擠過去。

“哎呀這賊不會是給……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店裏幾個就怕人死了不吉利以後影響生意,“快,去通知官府!”

跑堂的說早就去了!估計武侯就快來了。

有個盜賊給打暈了,客棧裏的人都湧過來看熱鬧。秦知閣坐在一邊,臉色不好看。

他那是給吓到了——誰看到自己屋裏忽然進來個賊都要吓一跳,于是下手就沒了輕重。現在回想,這人好像呆呆愣愣的,該不會是哪的傻子,別就這樣失手給……真真作孽。

“武侯來了武侯來了!”門口響起雜役的聲音,後面來了一隊人,分開人群直直走過來,都是本地的衙役。那道士還沒醒,那只貍貓圍着他打轉,大尾巴一晃一晃。

結果那幾個武侯一看躺着的人,都嘆了一口氣。

“——又是他……”

怎麽還是慣犯?唐翎七問。

幾個武侯搖了搖頭,問,你們誰是被偷的人?

秦知閣說是我。

“少了什麽東西沒?”

“這個……沒有。”

“那也只能算了。”

“憑啥啊?他可是來偷東西的!”唐翎七不服氣,手指着那道士,下一刻貍貓跳上去咬了他一口。“哎呀這作死的畜生——”

是這樣……一個武侯讓其他人把道士架起來準備拖走。“這人是個傻子。”

說是傻子,可此人無論容貌衣着都不像是瘋瘋癫癫之人,雖然言語錯亂神情呆滞,但那套道袍……

大家都把目光放向那人身上着裝,畢竟人靠衣裝。

這套道袍料子不錯,應是高階天師才會穿的。只是細看之下破舊毛糙,顯然是很久沒有洗也沒有縫補了。幾個人都竊竊私語,說道袍會不會是撿來的或者偷來的。

“這人也不知道是不是道士,一直穿着這身道袍帶着只貍貓。”那邊唐翎七還被貍貓咬着到處亂跳,武侯沒管他們,“然後大概三年前吧,他就被送進衙門過了,罪名也是偷竊,不過那戶人家的倉庫被翻得亂七八糟,同樣沒少東西。他身上沒有驗所和其他能證明身份的東西,開始說是流放,可城北的景薇道觀說,既然可能是個道士,那就由他們收留吧。”

偷竊罪名一般都是流放或者杖責,像這樣原本就是流民的人,打也打不聽,流也沒意義,如果寺廟道觀肯出面作保,官府樂意将人交過去教化。

“可過了半個月,他又給扭送過來了,還是偷竊,一樣只是翻東西,什麽都沒拿。道觀的道士都說這人是個傻子,經常夜裏一個人逃出去。”

“那就打啊!”貍貓總算給甩開了,唐翎七捂着手怒氣沖沖。

武侯說可打了也沒用,而且他只翻東西又不偷東西,頂多只是打個二十大板,沒其他罪名啊。

“……這人就在城裏游蕩了三年?”秦知閣轉頭,看向還在昏迷的人。武侯無可奈何,說,要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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