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節
…”
秦知閣說,“到了玉門關,會讓人重金酬謝。”
唐翎七說我不要錢,你和我說說話就好了。那晚都是我的錯,你扣我工錢也行。
——這哪裏是扣工錢就能解決的。秦知閣無奈,說,不要再提了。
“可你這樣,又不發火又不說話,我能怎麽辦?要不老板你對我發發火,那樣我也安心了。”
“不是生氣,只是不想提。”
“為什麽?那天弄痛你了?我喝醉了酒也不知道了,要是弄痛了,現在怎麽樣?讓我看看?”
說着就關上門,屋子裏一下子靜了下來,只有人走動的聲音。那人說,老板你要面子,就算難受也一定沒有請大夫看過。
的确是這樣——不過秦知閣也沒有覺得難受到要請大夫的地步。只是腰酸了半天,之後也沒什麽。可他從小家教甚嚴,這種話怎麽說得出口。唐翎七吃準了這一點蹬鼻子上臉,就想引他說那晚之後如何如何難受。
眼看秦知閣臉色都變了,他才沒再繼續,從那人手上拿下了昆霜放在一邊,蓋住了那雙傷痕累累的手。
“……老板,我們在一起試試吧?”
秦知閣看着他——那人離他近,麥色的肌膚比起他要有血色的多。他知道自己已經不可能徹底恢複了,在唐翎七眼中的他蒼白而憔悴,好像一只随時會魂飛魄散的鬼。可是這個人的氣息如此之近,宛如一方溫暖柔軟的沼澤,正引自己一步步陷進去就此安眠。
他知道自己害怕去依靠而拖累一個人。
而那人不依不饒,正得寸進尺地與他親近着。秦知閣忽然想起這裏外面都是有人的,裏面稍有動靜,浩氣盟的人頓時就會聽見。
“——你這樣會被人看見……”
“我知道這附近的一個地方,很清靜,沒有人會去。”唐翎七說。“這個鎮子,以前我來過……出了鎮東,沿着那片柏樹林一直走,大約一盞茶功夫就能見到一條小溪。沿小溪往南,會見到一處廢棄的水車。那裏經常鬧鬼才被廢棄,所以少有人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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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都含笑,話中的意思也暧昧起來。見秦知閣不言不語,便在耳邊輕聲說,今天日夕,我在那等你。
————
藍壽月做了一個夢。
他夢見自己躺在一片紫色的花海裏——其實他不喜歡紫色。紫色挑人,并非人人都穿得好看。他喜歡月白蘭,就那樣文文靜靜的樣子,既不會咄咄逼人,也不會叫人想到些難過的事。
那人卻把那月白蘭暗繡潇湘竹的袍子放在一旁,說,這有甚好看,人人都似流水的樣色,根本分不清誰是誰了。
是的,是的。他說。你總是對的。
墨小林就坐在一旁,眼梢上冷冷的,頗教人看不出他在想什麽。那北鬥星緯袍紫黑交錯,在陽光下竟有些刺眼了。
真真是奇怪的。眉眼那麽平和,正如“流水的樣色”的人,卻喜歡穿那麽豔麗的禮服。
說起來,第一次見到他,藍壽月就有些擔心,說不定下次見面就認不出了。這是個叫人轉眼就忘的人,五官都很柔和寡淡,藍壽月多看他幾眼,他問,道長盯着在下何故。
藍壽月說,我多看看你,怕下次見面認不出。
有什麽好看的。我是天指千面,你若喜歡好看的臉,下次我就換張皮相罷。
——天指千面,仿佛是天生般的易容,叫人尋不得端倪。藍壽月一直疑惑着,他眼前所見到的墨小林,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墨小林?
讓我看看你真正的樣子好不好,小林?
這便是。
不,你一定騙我。
他笑着,撐起身仔細湊近了看——沒有面具或是易容膏的痕跡,天衣無縫。
我記住你的眼睛啦。藍壽月說。
一個人的臉無論怎麽變,眼睛是永遠不會變的。
下次再見到你的時候,無論你變成什麽樣,無論你身邊有多少人,我一定能一眼認出你的。
那時候,墨小林的眼神變了。像是乍然渾濁激蕩的湖中漩渦。
——那是殺意。
可是那時的藍壽月,獨獨沒有看透。
幕二十四
日薄西山。
秦知閣沒有騎馬,而是拄杖過去。好在附近地形平坦,沒什麽坎坷。腳程慢些,走得也就久些。他回頭看到鎮子被抛在了身後,忽然就開始有些不安定。
——索性就別去了吧。他想。
就因為是不能叫人知道,所以才要找這麽個僻靜的地方,細細想來,這簡直就是……想起年少時候有次和師兄出去游獵,走過高高的蘆葦叢,忽然就驚到了一對衣衫淩亂的野鴛鴦。
萬一要是……
邊走邊想,眼看就到了水車那了——那是一條幾近幹涸的河,可以看出原來的河床很寬闊,只是如今只有小溪似的水流。水車斜在那裏,因為年久失修狼狽不堪,車齒中爬滿了深黃色的藤。
附近很安靜,沒有人在那。秦知閣繞着水車轉了幾圈,确定唐翎七不在,才松了一口氣。
不在就好。
天色将晚,村民們家中的炊煙在這裏看來不過袅袅一縷。
秦知閣靠着水車,不禁自嘲似的笑了笑。那人一向玩世不恭,說不定只是随口胡謅了個地方,教自己白跑一趟罷了。人心本就虛妄,也只有自己這樣的愚笨之人才會自作多情跑來。他就這樣靠着水車看遠處的炊煙,心裏忽然有什麽,重重地散了下去。
“老板?”
旁邊陡得傳出個聲音,頗有些刺耳。
“老板你來得還早了……我剛才看天色将暗,到林子裏撿了些柴,待會能堆個火堆。你餓不餓?我帶了點肉幹,撒上胡椒鹽可香啦。哦是鵝肉幹不是牛肉羊肉,有點鹹你行不行……”
依舊是這樣絮絮叨叨的廢話。
秦知閣看着他娴熟地把火堆石臺搭起來,升起了一小簇火。昏暗夕光将盡,他們倆坐在火堆邊,聽鵝肉在石頭上被烤熟的聲音。
“好香啊……這些天跟着那群道士,嘴裏淡出個鳥來了。人吃的那麽素,怪不得那藍皓思每天板着張臉。”
“他也是為了自己的兄長。”
“人都找到了還沒點高興樣子!依我看,藍壽月是好不了了。”
“你對顧青明的醫術沒信心?”
“兩碼事——老板你想想,今天要是你對我掏心掏肺,我轉頭給你一刀子,你肯定會想‘要是從來沒認識這個天殺的就好了’。我看藍壽月他自己也不想好,好了多難受啊,給推回風口浪尖上,一年裏六個月都在打仗,刀口舔血的;現在這樣,大家小心哄着,還玩玩貍貓,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人活到這個地步,這叫境界。”
說的也是。他靠在水車上,這地方有水有林,日頭下去後有夏季難得的涼爽,如果不是那堆篝火還真有些冷。
“他就算好了,當年的事情不是那麽容易了結的。把機密洩露給惡人谷的人,他這一輩子可能就此完了。”
“是啊。不過想想那時候他也就十四五歲,心眼哪那麽細?讓這麽個毛還沒齊的小孩子去辦那種要命的事情……”
“因為藍家。把事情交給藍壽月,就等于交給藍家了。”
這件事,當年秦知閣也有所耳聞。藍壽月再如何驚才絕豔,可畢竟年紀擺在那。浩氣盟真正在意的是得到藍氏一族的協助——延載之後百廢俱興,用人之際,也是非常時刻。
看熱鬧不嫌事大。藍壽月,墨小林,浩氣盟——鬧得再大,和他們也沒什麽關系。一個已經是個廢人的前将軍,一個江湖吃賞人,天就算塌下來都無所謂。唐翎七的眼裏沒有憂愁,正繞過那些影影綽綽的火光,落在他的臉上。
秦知閣知道他在看着,自己不想動,也不知道該怎麽辦。那人便擁住他,輕輕蹭着他的鬓角耳畔。半片殘缺的世界被那人的氣息充滿,終于安穩下來。
秦知閣說,你好像很熟練的樣子。
那人的手頓了頓,随即輕笑道,都是為了你才努力熟練的。
你有過多少個情人呢,這麽熟練……
他側過身去,又想将自己蜷縮起來,像一扇喜歡關上的門。而那人叩開它,将那房間裏的每一個方寸都舒展開。
你吃味了?那你猜猜。
露水姻緣?
真傷我心——在下可是再老實長情不過的人了。
這樣說着,他又更加親近着自己,一點點試探——軟磨硬泡的,秦知閣終于還是起了性,漸積雲雨。第一次是醉酒後,也不知明細;但這一次什麽都鮮明着,鮮明地被需要,鮮明地不由自主去迎合。唐翎七慢慢進去,又在琢磨着怎麽樣能引得他更加起性。身下的軀體已經滾燙,微微在夜晚的涼風裏顫抖着。
秦知閣被弄着,心裏偏偏不似其他人雲雨時的昏蒙,反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