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節

一起跳進流沙。第二個……”

他從袖中拿出了一個白瓷藥瓶。比尋常要大些,能夠聽見裏面的水聲。

——藍壽月認識這個藥瓶。

“把它喝了,然後我帶你走。”

他的目光落在那人懷裏的頭顱上。

“——這是那個我死前的念頭。”

喝下這個藥就什麽都不會記得了——又會和從前一樣渾渾噩噩,既不知道什麽是快樂,也不知道什麽是難過。他會忘掉那個人的死。

比起死,這白色的藥瓶好像一點光芒一樣,引着他慢慢過去。

藍壽月退開一步。就在這時候流沙那裏傳來了尖利的哨子聲——墨小林眉頭頓時皺了起來,看向那兩個正慢慢陷下去的人。

“多事……”

他拿起藥瓶逼近,似乎想要強行将藥灌進去;藍壽月右手還能動,反手握住判官筆,将它當匕首一樣用。兩人一時之間誰也沒敢動,只能聽見哨聲回蕩在孤漠中,不知古城內能不能察覺外面出事。

就算只有右手,只要有兵器,藍壽月是敢與他一搏的。兩人往來數招,墨小林顯然落了下風——他少有與人單打獨鬥時候,大多都會留有後招。而在這裏的一場生死,顯然藍壽月是背水一戰了。

————

城裏的情況叫人意外。他們進去後的确遇到了敵人,應該是惡人谷的武士,但只有十幾個人。輕而易舉地處理幹淨,他們分頭在城裏搜尋有沒有埋伏。過了半個時辰,依然什麽都沒有。秦知閣挑了一個适合過夜的地方,安排人員輪流值夜,想待會就去外面把顧青明他們接回來。大概就這個時候,有人說自己聽見了什麽聲音。

——也許是哨子聲。唐翎七有些擔心外面出事,想騎馬出去看看。他的五弟在那,藍皓思的兄長也在那,所以兩人同去,也有個照應。

而他們策馬出城,那邊的戰局也已将近塵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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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擊。

墨小林倒在沙地上,看着那利刃——他沒有什麽恐懼,只是略笑。

“壽月。”

一瞬間,又仿佛變了一個人。那個人本該死了,此刻卻在他的眼前。

藍壽月的手猶豫了。他懷疑過那麽多次,自己是不是真的認得出兩個人。但這次他真的猶豫了。

也許呢?既然他們說自己是一樣的,也許真的就還能……

也許那個人就真的還能回來。

判官筆刺落在沙土中,堪堪擦過那人耳畔。

墨小林笑了,伸出手去,握住了那只緊緊拿住兵器的手。

“壽月,你真傻。”

一把短刀沒入了他的胸口,聲音那麽輕,不見到一滴血。藍壽月什麽都沒能說,他的身形晃了晃,從沙丘上滾落下去,仍然抱着那顆頭顱。

“人生苦短……你的一生都已經毀了,若非繼續瘋癫下去,只有死路一條。”他走過去,将倒在地上的人拉起來,拔出了那把小刀,把人拖向那處流沙。藍壽月還未死,心口的刀被拔出,血終于噴湧而出。“——到最後,我可以再讓你問一個問題。”

那張滿是血污的臉緩緩擡起,眼中已滿是淚水。墨小林在笑,而他在哭。

那麽多洶湧而來的痛苦。被背叛,被利用,被折磨……一直到了最後,自己這些可憐的信任,對他而言什麽都不是。

雙唇開合了一下,微弱的聲音艱難地破碎而出。

“……我第一次見到的……是不是他……”

同樣的面容,神态,氣質,聲音,氣息……那年萬花谷紫瓊綿綿無極,他和那個人說,以後只要一眼,就一定能認出來。

——如果一切能在那個剎那戛然而止。

他眸中的光彩,終于黯淡了下去。沒有回答,沒有是否,墨小林将他的屍體扔入流沙裏,就這樣離去了。藍壽月和那顆頭顱一起緩緩地沉了下去,雙眼微微睜着。

這處流沙并不大。顧青明拉住了屍體,将它往兩人的方向拖去。他沒有什麽多愁善感,面無表情地調整自己的姿勢,然後慢慢地伏上屍體,一點一點将流沙下的雙腿褪出來。

“得罪了。”

雖然死者為大,但對于此時的他們來說,藍壽月的屍體是唯一可以憑借的生路。很快他先掙脫了流沙,從屍身上跳到外面。烏敕卡也同樣,而他脫身的時候,屍體已經完全被吞沒了。

幕二十八

天色幾乎要放明了,那邊的事情還沒完結。唐翎七靠在半棵枯胡楊上看沙丘那邊,手看似随意搭着,但一旦有事随時能夠拿出千機匣。

無論顧青明怎麽解釋,藍皓思都不會相信他們了。

他們在樓蘭城的時候外面出事,等趕到的時候,只聽說藍壽月身亡,連屍身都沉入流沙之中不得尋覓。藍皓思此時的反應也不算出人意料,不管換做誰都一樣。兩邊現在像是還在争論,其實可能一眨眼就劍拔弩張。

那邊的道士們顯然都不知道要幫誰——于是就形成了一個很可笑的局面。藍皓思在顧青明和烏敕卡面前咄咄逼人,偏偏誰都不想沾染這件事,離得遠遠的。

說起來也是人情冷暖。藍壽月失蹤多年,就算複出,他當年犯下的錯可以說已經把一輩子都毀了。這裏的純陽弟子本就不是藍家的,而是浩氣盟調撥過來的,藍皓思年紀不大資歷尚淺,為人處世又不懂變通,乍然之間無人聲援再正常不過。

加上這群人是道士——純陽宮又不是尋常武林派門,可以為了一口什麽義氣就腦袋發熱不分青紅皂白的。死道友不死貧道,這十幾個道士和藍壽月都沒多大交情,眼見藍皓思已經有點失去理智,都紛紛搖頭嘆氣。

唐翎七戳戳一個人,就是之前繞路時候和他唱反調的小道士。

“哎,說實話,道爺你信誰?”

信誰?道士摸摸下巴,“老實說吧,大家一起把墨小林抓回來揍一頓問個清楚不就行了?何必耗在這。”

——墨小林的足跡還依稀留着,秦知閣已經帶人去追了。這時候就能看出誰腦子清醒——剛聽完來龍去脈時,藍皓思一臉要撕了顧青明的樣子,秦知閣已經帶着三個道士快馬加鞭順着足跡追擊了。就是怕這裏情勢突變,于是留着唐翎七保護弟弟。

那邊顧青明已經毫無辦法,往他那裏走去。藍皓思剛拔劍出鞘,烏敕卡也已經擺開了架勢。

“——你們還等什麽?!”他看向一邊的道士們,“把他們圍起來!”

又不是一群士兵,哪裏說圍就圍。年輕的道者咳了一聲,走得近了些。

“風壇,他們就幾個人,也走不掉。不如等軍爺找到墨小林的行蹤……”

“若是找不到,我大哥的仇就不報了?”

“話不是這樣說的……”

其他幾個人也紛紛上去勸,可惜收效甚微。眼見那人不顧阻攔,長劍寒光刺向顧青明,不遠處一聲輕響,眨眼鮮紅羽翎沒入藍皓思腳邊沙地,微微顫動。

“——你敢?”唐翎七慢慢重新将箭上弦,對準了他。

兩邊僵持對峙,一觸即發。顧青明已經走到兄長身後;其他人見要動手,都一下子拔出劍,頓時铿锵之聲不絕于耳。

“要打?”千機匣上的弓翎在風中微顫,唐翎七眼睛眯起,含着一絲笑意,“我可不喜歡傷人。”

就在這時,顧青明忽然踮起腳尖,附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立刻那箭尖不再對準藍皓思,而是對準了那和他嗆聲過的小道士。所有人都不明所以——要打的話,明顯先控制藍皓思是最有利的,可不知為何唐翎七先對準了一個無名小卒。

“你叫什麽名字?”他問那道士。

小道士也吓了一跳,往後退了退,緊握着劍。

“……慎磬子。”

“是哪三個字啊?”

“啊?你瘋啦?”

臨開打,這人居然還在問些不着邊際的話。慎磬子左右看看自己師兄弟們,報出三個字。

“那你還記得,我讓你們繞路進城的時候,繞的是南邊還是北邊?”

“誰會記得啊?你到底想說啥?”

他這麽一攪,人們全部都雲裏霧裏,覺得這人好像在查證什麽。南北的事情這人記不得,唐翎七也有辦法,就和其他道士們說,“你們都問問他,問些只有你們之間知道的事情。”

“說明白點!”慎磬子給弄得背後發毛,本來就是個年輕有毛糙的,差點跳腳。

一直躲在後面不出聲的顧青明站出來,說,你的劍什麽時候換的?

————

順着腳印一路搜尋,這人先是步行,然後換馬——馬蹄印一路繞了個圈,最後竟是回到了樓蘭城的北邊缺口。

墨小林根本沒有逃,而是到了樓蘭——到底是什麽時候到的?

他不禁有些不安了起來。因為當時聽見外面的哨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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