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節

裏敲了一下鐘,知道這個人将來必定有用。因為顯然舍尼納從不拿奴隸當人,但是對漆勒,幾乎就到對待人的地步了。

後來有人告訴他,在漆勒之前,舍尼納有個很喜歡的奴隸。但是有天不知為何,将那奴隸的皮扒了下來,做成了燈籠送給漆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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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南這季多雨,他平日起居,以往受過傷的關節就多疼痛。夜裏悶熱本就睡不好,又常常生生痛醒。

他離開洛陽回家,家人都十分擔心。兄長特意告假回來,延請名醫為其診治。母親垂淚,只說從此好好待在家中,不要再離家遠行了。

家宴衆人閑聊時,兄長總想說些奇聞異事讓他開心。不過想到奇聞異事,便數近日的豪族藍氏了。

“藍氏的次子回家了,似乎在外面出了事。”兄長說。聽見藍皓思的事情,他心裏有點警醒,“長子已經肯定是沒了,藍家主母簡直活活哭死過去。好在二子尚在,可侍奉膝下。”

“是呢。那日我也在。”有個堂兄點頭,“正好去拜見藍家的幾位友人,恰逢藍皓思回家,正堂上又是哭又是笑。長子沒了,次子又受了驚吓,以後恐經不得事。不過藍家二郎倒無甚瘋癫,就是話少些,神色木讷些。”

母親颔首,神色不忍,“想想也是,遭再大的事,過幾個月幾年的,總能緩過來些。”

“不過,那藍家主母,在正堂上就有些鬧笑話了。”堂兄搖了搖頭,嘆道,“我見她拉着藍皓思的手,又伸出右手去摩挲孩子的眉梢,撫着撫着,忽道,‘二郎,娘憶得你眉毛底下有顆小痣,那時道士都說這顆痣破了福氣,以後恐命運多舛。娘一直想将它點掉,怎麽你出去了這一次,這顆痣不見了?’你們說怪不怪哉?我想,為人母者對自己孩子是知根知底,可那藍皓思好似與母親無話可說,只道,‘母親傷心糊塗了,那顆痣原是大哥的,你總記串’。”

說起藍壽月,又難免傷心,主母也怔了一怔,覺得是自己記錯。又喚來藍皓思的乳母、侍候人相問這顆痣,有人記得,有人不記得。

母親略笑道,“婦道人就是如此的。鎮日無事,想念着孩子們的事情,不經意想串了也是有的。倘若孩子多,那更是常有了。二郎,你小時乳名喚禮兒,你哥哥喚德兒,娘不也時常喚錯麽。”

在宴上,秦知閣神色已經不太對了。眉間、發際有痣,除非至親之人,旁人很難察覺到。他更加不安,起身道,恕兒無禮,現有一要緊之事必須立刻修書藍家,還請……

兄長擺手,說你坐下罷。你聽我說,現在藍家都沒了。

“藍家沒了?”

“是。就在藍皓思歸家不到半月,藍家忽然滿門三百餘人橫死。最後無非救回來三五人,藍皓思也九死一生。藍家留下的家業就歸于他,就算依然富可敵國,但已不可能再如往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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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宴過後,他回到了房中,內心惴然。此時的藍皓思到底是誰他已知曉,想必是那一日在樓蘭就已經偷梁換柱。墨小林日後究竟打算如何誰也料不到,藍氏覆滅已成定局,他又已決心不涉江湖事務。只是心裏又覺得不安,不知不覺靠在隐幾上睡着了,夢裏卻聽見木鈴铛匡匡地悶響聲,然後一只貍貓竄過眼前,不過稍稍停頓,又飛也似的跑入了黑夜裏。

楓停愛站在那,面無表情地看着他。他驚覺自己已記不清這個人五官容貌——面前的臉是模糊的,白晃晃一片。突然又露出了那個人的臉——皮膚給曬得微黑,總是帶笑,眼裏多情。楓停愛的身影散了,那人便走上前來。

他想退開,卻撞在一塊腐朽木板上。這似乎是那日的水車下,月上柳梢,那人拉住了他,眼中盈盈笑意,輕聲說着情話。秦知閣退無可退,人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地看自己越陷越深,耳畔是當日模糊的誓言。

倏爾又是百裏辰光出現在一旁,笑吟吟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師弟一直有這心思。我這就回了師父去,讓你回老家罷。

他驚愕,只覺汗如雨下,口中麻木一字難語,見師兄漸漸走遠,想攔卻無法攔。那裏,那個人也笑,居高臨下看着他,說,把你送給王兄吧,留着也是個麻煩。

他又掙卻無能為力,眼睜睜看面前光影淩亂,牢門慢慢地關上。那人就站着門外,他拼命地喊,卻沒得到一次回頭。

幕三十八

秦知閣睜開眼,感覺到有人在推他——似乎是平日的侍候人。

“少君,少君?你夢魇了,快醒醒……”

他徒然睜開了眼睛——面前黑暗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忽然是門打開的聲音,又聽母親哭喊,“我的兒,你可吓壞娘了……”

那夢魇情景歷歷在目,自己的背上,也像是被拉出了一條條細細碎碎的口子,只覺得毛痛,卻鑽心。眼前昏黑一片,什麽都見不到,耳旁卻嗡嗡作響,自知這是暴盲了,只是被母親緊緊拽住了手。

于是家人又連夜請了大夫醫師,診斷下來說是神志不寧造成的肝陽上亢,目精失調,待喝些湯藥,平心調理數日,眼睛也能漸漸看見。秦知閣卧室在府中東南,現在是長夏,中神沖撞難免引得些不幹淨的東西,便又請來僧侶,當夜開始做了法事。

久居家中到底不像話。秦知閣在休養幾日,眼睛漸可見些光影後,便向母親告辭,讓人安排前往雁蕩衆修寺中靜養。那位主持原與他父親有故,家中若有紅白,一律也交由衆修寺的,所以主母再放心不過。

他到那的時候,都近伏夏,天氣愈發悶熱。好在山中古剎陰涼,讓人精神不少。幾日裏與住持談論佛法,平日便再無事,在山中走動。他只帶了兩名侍候人,都是性情沉靜的,讓人放心。

這些日子裏,母親托人來看過他,百裏辰光也來過。唐翎七與那人的私情旁人不知,做師兄的也不知道旁裏會橫生出這些事來。秦知閣不說,誰也猜不到,恐怕說了出來,他師兄也不會這樣善罷甘休。師兄弟兩久未見面,自然歡喜。聽說他眼睛不好了,百裏就帶了不少清肝明目的藥來。

對坐時說起洛陽家事。百裏是新婚,家裏太平無事。只是主母那裏還是不安定——說是為了阿一的事情。

“前些日子,阿一的生母被家法處置了,蓋死在井裏。恰好是我不在家,便鬧出這種人命的事情。後來華山純陽宮谷神琅道長來過,阿一卻跑到堂前,求道長收他為徒,離開洛陽。”

“那就去吧,也是各自的緣法。”

“我心內不安。母親她……唉,阿一的生母死得可憐,我本想過段時間讓他到我這來,或是去你那,也好少受些欺辱。”

“那,谷神道長收了他沒?”

“帶走了。這孩子身不足量,看不出是個長久的,若是道法無極,能庇佑他健康倒也是好事。只是他一走,辰卯也鬧開了,自己跑去了天策府,要離家去遠方。母親哪裏受得住這個,日日教人看着,再讓我去回了師父,待辰卯十五歲再入天策府。”

“他年輕不懂事。”

“還不是為了阿一。之前就鬧過了,為了個同父異母的庶出弟弟,差點弄出些不堪入耳的事情。”

秦知閣略笑,“既是不堪入耳,你也敢說?”

百裏辰光說,既然說給你聽,你口風嚴,我從來不擔心。你可知去年柔然公主遷居東都的事情?

柔然公主是先帝之女,地位尊貴,一向遠離俗事。她十九歲時,因緣巧合與一平民男子相識,那男子便是後來的驸馬。這男子家中并非官家,但在南武林也是赫赫有名的藏劍葉氏。兩人後有一子一女,兒子葉此君從小才思敏捷,為人謹慎守禮,也不乏任俠之風,聖上喜愛,封為長铗世子。

公主遷居洛陽,世子也跟随,不知怎麽的認識了阿一,風波由此而起。

這些事陸陸續續說完,夜也深了。百裏辰光睡在隔壁,說明早再繼續。屋裏安靜下來,只餘下外面竹聲婆娑。秦知閣只聽見那聲響,眼前灰影蒙蒙,尚看不清其他。他随即也睡下,睡夢中,感覺到侍候人進房來兩三次守夜查看,怕他夢魇。

“你們也辛苦了。放些熏香,就下去休息罷。”他說。

侍候人颔首退出。寝室裏安息香混着竹露冷香,愈發叫人心靜。

第二日,百裏辰光很早起來,去尋住持說話。過了半晌回來,兩人又說了會話。百裏新婚,不免有些感慨,譬如被夫人管得嚴了,哪怕去長安述職,也不敢去平康坊找那幾位紅顏知己了。他一向萬千花叢過片葉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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