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正值宴會散, 門口這邊集結了很多人,目睹着門口這場戲,包括蘇岩。
沉浸在暗光裏的季宴, 半邊屁股坐在引擎蓋上,不羁而散漫,朝顏檸伸着一只手,帶了命令的痞氣。
不容拒絕的霸道。
像在命令自己的附屬品。
顏檸是背對着蘇岩站的,一道淺淡的奶黃光暈在她後背折裂, 臉落在陰暗裏, 盯着季宴的手勢一動未動。
顯然,她并不想跟季宴走。
更重要的是, 季宴用回家兩個字,兩人是什麽關系不言而喻了。
蘇岩握成拳的手指在發抖, 所以,她這樣美好的人,也要面對這些肮髒,被人欺負嗎?
顏檸很想給季宴兩巴掌!
他這麽一抽風,不是等于坐實了他是他背後金主的事情?她和容冽這一晚上的努力都白費了。
這個人到底有沒有腦子?
他到底知不知道, 他發這瘋,她要花多少功夫去澄清?
季宴的手還執着的朝顏檸伸着, 見她沒有動靜,似是耐心耗盡, 又霸道的重複一句, “過來,回家了。”
顏檸感覺到自己手臂一緊, 容冽要将她拉倒身後, 瞬間明白容冽要做什麽, 反手摁住容冽的肩膀,“別。”
顏檸感覺到現在的季宴很不理智,要是容冽這頭當衆和他對峙,季宴要是惱羞成怒就不好了。
季宴本身突然沖出來,攔住他們的車,就給人一種他是在“捉奸”的錯覺,好像她和容冽有什麽超出尋常的關系,而他是來行駛他的正當權益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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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季宴再爆出來,自己和他是已婚的關系,而容冽再和季宴對峙。
這些捕風捉影,足夠成為佐證顏檸婚內出軌的證據了。
人設得蹦成什麽樣子,她得一輩子被網民釘在恥辱柱上。
無論什麽時代,這種風花雪月的事,受到傷害的一定是女人。
跟季宴好歹是有夫妻名分的,跟他回去,倒也算是天經地義,以後曝光了也不怕,要是放任容冽和季宴對峙,那就是陷入三個人的桃色新聞,顏檸一定是被罵的最慘的那一個。
兩害相較取其輕,顏檸快速思量好,“你跟他鬧起來容易讓人誤會。”
容冽自然也想到這一層,否則也不會到現在不吱聲,只得退一步。
顏檸擡腳朝季宴走過去。
見顏檸朝自己走過來,季宴胸口那股惡氣像是被龍卷風吹走了,像被順了毛的狗,褪去那兇巴巴的外殼。
甚至,他看着那逐漸走來的纖細身影,像吸食了帶毒的罂·粟花,心尖急速發顫,生出一股子原始的男人躁動。
該死的!誰準她穿這麽好看的!
想到這漂亮別人只能遠看,只有他有把玩的權利,又生出一股子詭異而扭曲的滿足感。
以往的季宴極其自律,他以為是因為自己超強的意志力,殊不知,這是因為他沒有遇見真正讓他心動的。
一遇見顏檸,就像仲夏夜的荒原,一點星火瞬間撩起漫天火光。
季宴的內裏早就潰不成軍,像一臺被打亂了程序的電腦而不自知。
他依舊伸着一只手,癡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仿佛她旖旎的裙擺不是走在地上,而是走在他的心尖上,顫栗狂跳。
顏檸已經走的很近了,季宴起身,身子往前傾,手臂改了方向,朝她腰肢攬過去,明目張膽的動用他丈夫的權益。
季宴的心思都在顏檸身上,以至于他沒有看到大步過來的身影,在他手指即将觸到顏檸的一瞬間,來人迎面就朝他臉上砸了一拳。
季宴沒有防備,來人又是使足了力氣,他整個人往後頭倒去,眼疾手快扶着車子才沒有摔到地上。
半張臉火辣辣的疼,咬着牙回頭,就看見是蘇岩将顏檸擋在身後。
十九歲的少年,身量超出顏檸一個頭,将她檔的嚴嚴實實,帶着一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無畏精神,怒氣沖沖的瞪着季宴。
“我不管你有多大權利,請你給我放尊重點。”
季宴食指粗暴的摁了摁唇角,看着指腹的血跡,他冷笑一聲,“小孩,你毛長齊了嗎,老子今天免費給你上上課。”
掄起拳頭就朝蘇岩幹去。
蘇母急了,要撲過去,蘇信拉住她,淡定的看兩個人打架,壓低聲音道:“打輸了,小岩長個教訓,打贏了,小岩也不吃虧,橫豎都是季宴免費給我訓兒子,咱們不吃虧。”
蘇母:“……”
季宴的拳頭正要掄到蘇岩臉上之際,拳頭被一只柔軟的手掄住。
季宴回頭,撞上顏檸的眼睛。
顏檸說:“季宴你夠了!”
季宴不可置信的看着顏檸,茶色的眼珠被頭上一層濃黑的陰影。
顏檸的手扣在他的手腕,微微向後折,這個位置很巧妙,骨頭錯一下就可以骨折,隐隐發痛,但沒有心髒來的痛。
一瞬間,他感官好像失靈,忘記了唇角火辣辣的疼痛。
如果不是顏檸扣住他的手,拳頭已經掄在蘇岩的臉上了。
季宴想張口問顏檸,他才是她的丈夫啊!她怎麽可以護着外人?
她怎麽可以護着外人。
他嘴唇蠕動,質問的嗓音堵在嗓子裏,又一個字也問不出來。
蘇岩乘季宴怔愣的功夫擺脫了禁制,又過來,季宴被他推到在地上:
蘇岩重新護在顏檸面前,“是男人就別逼迫女人,季宴我告訴你,從今天起,顏檸由我護着,我不準你動她一根頭發絲!”
季宴覺得好笑,“你算哪跟蔥?我跟顏檸的事關你屁事。”
蘇岩還要跟季宴争執,顏檸拉了蘇岩衣袖搶先說,“這事你別管了,我只是跟季宴去談點事。”
蘇岩不信,談事說什麽回家,強硬道:“我只知道你現在應該回你自己家,有事明天再談。”
季宴人生還是頭一回大庭廣衆之下出醜,還是當着顏檸的面,他掐死蘇岩的心都有了,“我”
顏檸打斷了季宴的話,“你臉疼不疼?”
一句平常的關心,季宴忽的就怔愣住了,想起顏檸剛剛護着這個臭小子,又高冷的別過頭去,不想理顏檸。
顏檸不管,勸着他道:“你現在心情不好,先回去擦點藥吧,我明晚再找你談。”
季宴想說什麽,顏檸又搶在他前頭道:“快回去吧,別在這被人看笑話了,我也不想成為別人的談資。”
蘇信主動走過來給季宴遞了個臺階,“季總,孩子叛逆,不懂事,希望你別和他計較,我這做父親的替他給你道歉了。”
王副總也走了過去,拉住季宴,壓低聲音道:“你要是還想跟顏檸和好,現在就放她回去。”
從來沒向任何人低過頭的季宴,聽見這句話,腳下像生了膠水,竟然下意識不敢動了。
任由顏檸和蘇岩上了車。
這頭,衆人也不敢真看季宴的笑話,顏檸這頭一走,人群立馬做鳥獸散,恨不得自己從來沒出現在這裏。
只有容冽,漫不經心的走到季宴面錢,手撐在車頂,微微屈下身,看向季宴的目光像一頭狼。
他說:“上次在南廈我就說過,你遲早得成前夫,與其苦苦掙紮,倒不如乘早放手,或許顏檸還能勉強跟你當半個朋友,友好的吃頓散夥飯什麽的。”
坐在駕駛位置的王副總瞪圓了眼,這是什麽信息量?季宴居然已經和顏檸和結婚了?!
季宴像一頭被惹怒的獅子,頭伸出車窗,抓着容冽的衣領子,“那我也跟你重申一遍,顏檸是我太太,我的東西你就別想觊觎了。”
容冽忽然覺得沒意思,季宴都已經和他不在一個級別上了,連做他對手的資格都沒有。
拍開他的手,漫不經心整了整領帶,“季宴,你越活越回去了。”
季宴朝他的背影冷冷出聲,“容冽,你別以為你裝的人五人六就是個人了!你是什麽貨色,這世上沒人比我個更清楚。我跟你打賭,顏檸要是能喜歡上你,我季宴跟你姓。”
容冽幽幽看了一眼季宴,沒有被激怒,相反,唇角勾起一絲莫名的弧度,彎腰上了車。
容冽走了,王副總平靜好了一會才問季宴,“你真跟顏檸結婚了?”
季宴躺在副駕駛上,凍着一張臉,從鼻腔裏極輕的哼了一聲,算是承認了這件事。
王副總很無語,都跟人結婚了,他是怎麽把一副好牌打的稀巴爛的?
這麽多年同學,王副總對季宴的脾氣還是挺了解的,傲嬌。
--驕傲的跟只開了屏的孔雀是的。
想到當初那些對他愛而不得被弄哭的無數美女,王副總心說,還真是應了那句老話。
蒼天饒過誰啊,他季宴也有被離婚的那一天。
手轉動方向盤,拐了個方向,車子停到別墅門口,忍不住勸道:“你要是真喜歡人家就好好對人家,別等失去了再後悔。”
季宴拇指摁下扣子,安全帶彈出來,冷笑一聲,“難不成你以為我娶顏檸,是因為我愛她?”
王副總:“那不然呢?”
“我不過是看她乖巧懂事,又可憐她沒有背景罷了,”季宴道:“這世上,能叫我季宴後悔的女人還沒生出來。”
王副總盯着季宴那渾身被低氣壓包裹的背影,心說,你就嘴硬吧!
活該你火葬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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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頭,顏檸報了地址,靠在座位上,煩躁的揉着額角。
季宴這一鬧,她和季宴的這樁婚事十有八九是瞞不住了,想到她以為還得頂着季宴前妻的名頭被人議論,顏檸就覺得煩躁。
蘇岩見顏檸面色不虞,以為她還是擔心季宴的騷擾,出聲安慰道:“你別擔心,有我在一天,我就不會讓季宴再騷擾你。”
顏檸興致不高的嘟囔一聲:“要是季宴願意在離婚協議上簽字,我應該就算是徹底解脫了。”
蘇岩消化了三秒才反應過來,“你,你跟他結婚了?”
顏檸:“因為一些意外才結的婚,怕是也瞞不住了,在跟他提離婚,他還沒答應。”
蘇岩見顏檸談起季宴,眼裏都是厭惡,根本沒有一個妻子對丈夫的喜歡,心中一痛,原來顏檸過的這麽不順心。
被強迫結婚。
結了婚又離不掉。
盯着顏檸的背影進了公寓大堂,沉默很久,撥通蘇信電話。
“你說的是對的,”他擡頭,看着這棟樓裏某一幢突然亮起的燈,窗邊映出的倩影,眼裏閃着堅毅的光,“我願意接手蘇氏。”
保護她不再被任何人欺負。
可以随心所欲做自己喜歡的事。
電話另一頭,蘇信颠了颠手機,看向蘇母,笑着道:“你看,這事成了。”
蘇母眼睛彎起來,她年紀本就不小了,小時候吃的苦太多,底子本就不好,年輕時候又輔佐丈夫一起打拼,是以,這些年雖然條件很好,但是她依然比同齡人看着都要老,甚至看着比蘇信要老上十歲。
這樣一笑,眼睑幹澀的皮膚都皺起來。
蘇信卻并不嫌棄,拉過她幹癟蒼老的手,緊緊牽住,心裏的石頭落下,渾濁的眼睛蒙上一層水霧,眼眶微紅,“你可以安心了,不要再背着我偷偷哭了。”
一句話,蘇母破了防,眼淚撲簌簌留下來。
兒女都是父母的債,這些年,她心裏不好受,又豈不知,蘇信心裏也不好受。
尤其,他們還是犯過錯的父母,這些年說是心如刀絞也不為過。
用力回握蘇信的手發抖,很久才平複下心緒。
她又擔憂的問道:“就是這顏檸,我知道她是好孩子,可是跟季宴的糾纏比我們想象的深,不會是已經結了婚了吧?”
蘇信沉思了一瞬,堅定的回道:“那又怎樣?”
“結了還可以離。”
“她真正有本事,她的價值不會因為離過婚而打折扣。”
“配的上這世上任何一個男人。”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