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意外重逢

劉氏颔首，想着竈上已有了半只雞、兩個素菜和一碗湯，加上正炒着的肉片，倒也夠吃了。見裏頭沒什麽事情要忙，便提議道：“語洛呀，今兒遇上故人了，來借宿的是景陽侯府的二公子。你跟我出去打個招呼吧，不然顯得咱們家禮數不周。”

“那個……”秦語洛看着眼前的一攤子，有些猶豫。

“姑娘去吧，鲫魚粥我也會做的。”喜兒忙回頭道。

李嬷嬷也說能幫着看看火候什麽的，不用擔心。

秦語洛這就放了心，把手洗了洗，跟着劉氏出去了。

見到莊攸寧的一刻，秦語洛心頭咯噔一下，一時出了神。

還真是路上遇見的那個人啊！

秦淮謹瞥見自家女兒站在一旁發愣呢，忙招手讓她過來：“語洛，快來見過景陽侯府的二公子。”

秦語洛應了是，正式與莊攸寧見了禮。

莊攸寧也認出她來了，不由細打量了她一番。

水合襖、藍布裙子，黑亮亮的烏發由淡色布巾紮着，緞帶垂到齊耳處，屋外吹進一陣小風，便輕輕飄揚到腦後。眉如彎月，眼若燦星，顧盼之間那股清麗端莊倒是少見的，既有着少女耀如春華的明豔外貌，又有着一份恬靜賢淑的氣質。難得的不是這姣好的五官，而是眼神中兼備了單純與端方，讓人一見便覺得是個奇女子。

看得久了，莊攸寧忽然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态了，忙收起窘态，揉着鼻子掩飾道：“秦姑娘……倒是同書洛長得很像。”

秦語洛抿唇低頭，小小聲回了一句：“大家都這麽說。”

秦淮謹一個大男人，當然不大注重細節。倒是劉氏看見他們二人好似都有些古怪，便借口竈上忙，又把秦語洛給帶下去了。

“今兒是怎麽了？剛才還沖着人家傻看，別說那是位公子了，來人就是個女子，這麽對客人也不應該啊！”劉氏半嗔半勸地說道。

這一說，秦語洛臉上跟打翻了胭脂盒似的，立即不好意思起來，就把方才在路上與莊攸寧偶遇的事大概說了說。

這倒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不過劉氏望着外頭已經暗下一大半的天色。又往身旁瞥了秦語洛一眼，都快是個大姑娘了呀！

她咬着唇暗暗想到，自己這個女兒從小就挺讓人省心的，從來都是爹娘說什麽就乖乖應什麽，應該不是個多心又不肯聽勸的孩子。便搭着秦語洛的肩，小聲道：“我本來想呀，山野地方規矩不大，所以也不大約束你。可誰能想到，今兒居然遇上京城裏的人了。不管你爹回不回京複職，終歸還是有官身的人。何況你大哥也去京裏趕考了，那要是過了會試，便是貢生了。福氣再大一些，就是進士。即便沒有考過，還帶也是個舉人啊，算是有身份的了。你現在也大了，那些道理我從前也都和你說過的。咱們要時時牢記體面，你一個姑娘家，能不見人還是不要見了。”

秦語洛雖然知道，這官家的女子遲早會有被關進閨房中的一天，可真從劉氏嘴裏聽說了這話，不免還是心內一沉。

自由就這樣沒了，她上輩子盼星星、盼月亮、盼到死也沒盼來的自由，又要沒了。可是相比前世的幽禁，這一點點小束縛，又顯得微不足道了。

心內感慨萬千，秦語洛臉上仍是一派無風無浪的平靜，微笑着乖巧道：“娘說的這些我都知道，您也是為了我好。不過今兒也是趕巧了，以後我會多注意的，到了下晌盡量就不出去了。”

“正是這樣。”劉氏捂着胸口，閉上眼大大籲了口氣，好似放下了一樁心事那般輕松，一邊點頭，一邊又教着秦語洛往後該如何做，“忽然要你什麽人都不見也是不行的，村裏老老小小的人都對你不錯。猛然不見你了，還以為是我們家拿大呢！可是像今天這樣的事情，黃昏時分還在外頭瞎晃，以後可不能再犯了。萬一下回又遇上個知道咱們家底細的人，回去不得笑話我們家不懂規矩呀？！”

李嬷嬷在一旁察言觀色道：“太太，您就放心吧，我們家姑娘不是那樣的人。今兒是有事兒絆住了，您說說，姑娘哪一天不是趁早趕着回來幫咱們做晚飯的呢？”

這話倒讓劉氏受用，眉間最後一絲陰雲也盡散了，又多扯了幾句閑話。

秦語洛則一直低着頭，劉氏說什麽，她都乖乖稱是。

既然知道了莊攸寧與秦書洛相識，劉氏對這位借宿的客人當然就上心多了，東張西望了一番又道：“語洛啊，你上回釀的杜仲酒還有沒有？我想送一些給莊二公子。”

“有的，還有好多呢。”秦語洛回頭問，“喜兒，你都收在哪裏了？”

此時，喜兒已經忙完了手頭的活計，轉身去捧了一小壇酒出來，一面遞給秦語洛，一面笑道：“這個酒老爺也愛喝的，說是喝了一個月，腰腿舒坦了不少。”

秦語洛笑着聽罷，便說看來明天得再釀一壇子了，只是她始終都沒有接過喜兒手裏的那一壇。

剛才劉氏還叫她不要多抛頭露面的，這酒要給，也不該她去給。

劉氏見女兒這個樣子，必定是把她的話都聽進去了，心裏很是滿意。伸手接過酒壇子，拉着秦語洛一道出去了，嘴裏還道：“你這孩子有時候太懂事，未免就心思太重了。我囑咐你一句，也別慌得什麽似的。幸而今天遇上的不是壞人，莊二公子一個大家公子，回了京城也不會去傳你的閑話的。這事兒已經過了，咱們大大方方的就好。”

正說着，母女倆已經走到了外邊。

“二公子，這是語洛釀的杜仲酒，有強筋骨、通經絡之效。”劉氏捧着酒壇子走到桌邊。

秦語洛忙接過來，一一給三人的碗裏倒了半碗，眼神有些刻意地避諱着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