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不及告別
而一旁的喜兒哪裏能知道自家姑娘的這個心思,仍在那裏誇呢:“對了,老爺還說這莊二公子是能文能武的。一開始我是不相信的,看他那樣子文文弱弱的,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書生罷了。可今兒早上我遇見他早起打拳呢,哎呦,真是好身手,沒想到二公子還真是練過幾年功夫的!”
秦語洛揉了揉太陽穴,決定還是不懶了,趕緊起來做些事才好,這樣才能抵消心頭這點莫名而來的遺憾。
本來一切都還好,就是聽完昨晚那句話惹了禍。
不過是個才認識一天的過客,不過是沒有趕上送莊攸寧啓程,這到底有什麽可失落的呢?
喜兒仍唠叨着,一時眼露粉光一副崇拜的樣子,一時手舞足蹈學着莊攸寧清晨打拳的英姿。
這一番話說得秦語洛心裏更是起伏不定了,便打斷了喜兒,想叫她別再繼續說這個了:“聽說景陽侯府的大公子可是朝廷的一員猛将,二公子會些功夫也不意外。”
“可是景陽侯府世代都是從文的呀!”哪知喜兒越說越來勁,激動地從梅花凳上跳了起來,拉住正捧了衣裳準備去換的秦語洛,興奮到語速都快了許多,“姑娘以前聽說過嗎?李嬷嬷今兒跟我說呀,她在京裏就聽見人家說起。按理這有爵位的人家,待到嫡長子十五六的時候就會奏請立為世子。可獨獨景陽侯府不是這樣的,他家的大公子都二十有三了,兒子女兒都生了,卻還不是世子呢!”
秦語洛将衣裳抱在胸前,眼珠子快速轉了兩圈,嘴裏念念有詞道:“二十有三,二十有三……”
這個年紀家裏還不給嫡長子請封世子,還真是有點奇怪了。
那麽,莊攸寧能比他大哥小幾歲呢?看他那樣子雖然不顯年紀,但是舉止之間不難看出确實已經不是青澀少年了。恐怕他這個年紀,就是暫時沒娶親,家裏也應該替他定下親事了吧。由此可見,莊攸寧這個人應該是個滑頭!所以昨晚的話,如果不是醉話,那就是想騙懵懂少女呢。
可惜了,他找錯人了。
秦語洛搖了搖頭,嘴角淌過一絲無力的笑。
喜兒以為她這表情也是在好奇景陽侯府裏的怪事呢,興致便更高漲了,搖着秦語洛的手臂,高聲道:“姑娘也覺得很奇怪吧,還有更怪的呢!李嬷嬷說那位莊二公子,今年也能有二十了,還沒娶親呢!說是之前相看的人家,不是景陽侯不喜歡,就是侯夫人不中意。一來二去的,大家都以為他家眼高于頂,也沒個媒人肯上門了,真真是怪事兒!還有啊,雖然莊大公子娶了親,可是堂堂侯府大公子娶的卻不是簪纓世家的嫡出千金,倒是……”
後面那些話,聲音仿佛越來越缥缈了。
沒有娶親的話,那還算是輕浮嗎?他不會是真心要說那句話的吧?
秦語洛終于發現了一個自己兩輩子都沒能改掉的毛病,聽風就是雨!
上輩子也是這樣,得了兩句好話,就真當自己能上天了。沒成親又怎麽了,沒定親又怎麽了,滑頭就是滑頭,以後成了家只會更喜歡沾花惹草的。這樣的人擱在身邊,以後可有的煩了。
但是,秦語洛又糊塗了,她犯得着想那麽多嗎?
于是,她忙不耐煩地嗔了喜兒一句:“行了行了,就你話多,這一大早的,說的話都能裝上一車了。”
她決定了,這輩子呀不要再往男女之情上頭亂想了。莊攸寧說了什麽,真不真心有什麽要緊的,反正感情這東西就是玫瑰,漂亮歸漂亮,但是一碰就紮手。
一旁的喜兒則跺着腳噘着嘴地就抱怨起來了:“哎呀,我們待在這村上都有兩年了,多久沒聽說過京城的事兒了!村裏實在太無趣了,不過就是今兒東邊有人娶親了,明兒西邊有人生娃了,不像京裏的故事那樣精彩,所以我才格外好奇嘛!”
此時,秦語洛已經繞到屏風後頭去換了衣裳出來了。
喜兒開了妝臺旁的窗,扶着她坐下,一邊替她梳頭,一邊試探道:“姑娘,你說咱們還會回去嗎?”
秦語洛正欲擡手畫眉,經此一問,不由垂了手,眼神迷茫地嘆道:“我怎麽能知道這些呢?估摸着還是要去的,除非爹提出辭官,要不提呀,遲早還是得回去的。只是眼下看來,朝中……”話至一半,實在覺得此事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明白的,便搖了搖頭,打住了話題,只總結了一句,“哎,誰知道呢,爹心裏是有鴻鹄之志的,奈何遇上這樣的局勢。”
稍晚,秦語洛泡了一壺茶,擱在木托盤上,便送往書房裏去了。
敲了三下門沒人應,往日也是這樣的,秦淮謹一看起書來就不大留心外頭的動靜。若敲三下還不說話,那便是同意外頭的人進屋了。
可這一次推開門,裏頭卻是空蕩蕩的。
秦語洛走到書案前擱下托盤,只見桌上擺着的卻不是什麽書籍,而是一封信。
字跡是秦淮謹的,大意是向朝廷請辭。從底下的落款來看,還是去年隆冬時分的事情。看來那時秦淮謹在延遲回京和就此致仕上頭,已經掙紮許久了。
不僅是那時,只怕現下仍在糾結着,否則也不會一直留着這封遲遲沒有送出的信,更不會拿出來看了。
秦語洛暗暗在心中嘆息了一聲,如果秦淮謹真的決定就此歸隐山林,倒也沒有什麽不好的。在此地辦個學堂,講講書、授授課,能教出一兩位可用之才,也是功德一件了。
可是以秦淮謹的能力來說,是可以為時局做出更多貢獻的人,也是眼下污濁的朝野之中,難得能稱得上清流之人。況且他也才剛剛三十有六,正是大展宏圖的時候。此時退步抽身,要說一點可惜都沒有也是不能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