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渡如何來邀自己前去,倒是王跡推說還要回房拟了方子參詳,請他二人先去用膳,自己不能相陪。樓至因近日王跡态度暧昧,相處起來不似往日自在,如今幸得他被瑣事纏住,連忙與渡如何往前廳去了。
一時間吃畢晚飯,又到了掌燈時分,樓至回到房中閑來無事,想着日間對鏡曾被王跡打斷,倒不曾仔細端詳這七重紗衣,一時起意,複又攬過銅鏡,卻見銅鏡上分明幾行小字寫道:“鎮日流連樂昌鏡,唯恐凋零玉珠顏。一片丹心分幾瓣,舉案齊眉到君前。”
樓至見了那鏡上的詞句,分明便是一首情詩,觀那墨跡還未幹透,必是自己用膳之時他人所寫,細看那幾行小字,與日前在內堂懸挂卷軸之處的筆記極為相似,莫非竟是王跡所為?再觀王跡近日态度愈趨暧昧,一時溫文謙遜,一時咄咄逼人,好教自己招架不得,若此詩便是引子,那豈不是近日內便有動作,到時若與他撕破臉,自己的病體又終非了局。又想到前日因贈披風而勾起的那樁荒唐事,樓至愈發心虛,恨不得立刻便離了此地,只是彼時已是更深露重,倒不好為了自己疑心之事驚動衆人,只得挨到天明,仔細跟師姐商議了再做打算。樓至打定主意,當下和衣而睡,卻是輾轉反側,終難成眠。
一時之間正欲朦胧睡去,忽聽得屋頂竟有瓦片響動之聲,樓至到底曾經統轄武林多時,如今雖為病體所累,但警覺之心并不曾稍減半分,一聽便知是那夜行之人騰身屋脊之聲,樓至內心猜疑是王跡所為,然則他雖知王跡對自己态度暧昧,卻深信他的人品斷斷不至如此不堪。疑惑之間但聽得那腳步之聲遠去了,樓至未及細想,披了衣裳便縱身上房,跟随那夜行人而去,不想那人身形迅捷,樓至不過耽擱了片刻,卻已失了蹤跡,樓至見情勢危急,也顧不得夜深人靜,疾行至渡如何房門之外,意欲喚醒她商議對策。
夜涼如水,樓至伸手在渡如何客房門上輕扣幾聲,不見回應,卻聽得屋內有輕微響動之聲,樓至心系師姐安危,情急之下推門而入,卻見王跡立于屋內,衣襟沾滿血跡,地上分明躺着渡如何的屍身。
“師姐!”樓至見狀又驚又痛,伸手抱起渡如何屍身,探她脈息,卻是已經亡故多時了,樓至原是佛鄉一脈的子弟,當日佛鄉勢力在中原武林首屈一指,座下弟子何止千萬,若不是那場武林浩劫,與樓至交好的同門亦不在少數,如今佛鄉凋敝,子弟已死傷泰半,自己同門之中唯剩師姐與師弟幾人,如今乍見師姐亡故,怎能不痛徹心扉。樓至經此變故,方寸已失,強行以自身功體中的佛氣灌入渡如何的屍身,無奈早已回天乏術,王跡在一旁冷眼觀瞧,見樓至氣息已經不穩,竟不避嫌,上前拉住他的胳膊,樓至見王跡如此無禮,再聯想到連日來他對自己似有觊觎,如今又在師姐亡故之刻身染血跡,莫不是他對自己欲行不軌,給師姐瞧見了,是以殺人滅口?樓至想到此處,再難壓抑悲憤之情,甩開他反手一掌喊道:“閃開!”
原本兩人根基旗鼓相當,只是樓至經歷浩劫以來一直魔氣纏身,但他性子強勢,行事極端,蘊果谛魂為此深為憂慮,是以借用佛門法器将其元功鎖住,加之樓至誕育質辛之後,性子日趨平和,近年內并未動武,如今一時之間早已不是王跡的對手。
王跡見他發招攻擊,竟不閃避,神色不複溫文之态,眉宇間肅穆異常,搖頭言道:“廢招。”長袖一舞,便将他此招化去,順勢擒住他的手腕,近乎粗暴地将他拖離渡如何的屍身。樓至失憶以來如何受過這般委屈,看着渡如何的屍身倒落塵埃,眼淚幾欲滑落腮邊,但他此刻将王跡視作罪魁元兇,卻不肯在此人面前示弱,是以咬住唇瓣,隐忍着沒有哭出來,一面掙紮道:“放手!”王跡卻不理會,眉間深鎖,似是側耳傾聽。
樓至見他如此輕侮自己,更加堅信他就是殺害渡如何的兇手,如今擒住自己,恐怕再難脫身,當即決心暗下,意欲玉碎明志,回想自己一路求醫而來,本欲治愈沉疴,方得與家人厮守一生,不想如今不但連累師姐慘死,自己也要與這賊人同歸于盡,又想到丈夫孩子今後無人照顧,一時間悲從中來,不禁潸然垂淚。
正在暗自蓄勁之際,忽聽得前廳有響動之聲,樓至以為村中守夜之人聽見了內堂動靜,所以前來觀視,便高聲喊道:“賊人……”“在此” 二字還未出口,卻見王跡一皺眉,将他扯入花叢之中,竟俯身吻住他的雙唇。樓至此時羞憤欲死,無奈手腕已被王跡雙手緊握,唇舌也落入那人口中,身子難動分毫,又叫不出聲音,屈辱的淚水蜿蜒而下,更讓他難堪的是,自己對王跡的吻竟然起了反應,兩人津涎交彙之際,從王跡口中傳入莫名電流,與自己腹內魔氣互相激蕩,竟逐漸解開佛鄉法器的功體束縛,樓至只覺體內真氣源源不絕地提升,不出片刻,便能脫離王跡的鉗制,樓至正欲掙脫,忽見兩人藏身的花叢之外,一隊士兵搜尋而至,身披金甲,耀武揚威。就在此時王跡也放開了他的雙唇,解除了禁制,默默對他打了個噓聲。
第十一回
樓至見王跡屏氣凝神,如臨大敵,心道以他的根基,尚且如此戒備,又觀這些經過的士兵裝備精良,卻不是官軍的打扮,倒像是異族勁旅,但又何以長驅直入,逐鹿中原?再觀王跡此時雖然與自己身子緊貼,但并無輕薄之意,遂側面無言,靜觀其變。
卻見巡查的士兵一隊隊過去之後,後面似是用鎖鏈拴住的一群俘虜模樣的人,細看之下,竟有剡冥在內,樓至幾欲驚呼出聲,卻見王跡手已成拳,滲出鮮血,方知這些兵士竟是沖着王跡的族人前來,剡冥早已失了往日同學少年風華正茂的神采,給那群兵士推推搡搡擺布而去,神色之間頗多驚懼,樓至內心一痛,想到自己外人尚且如此,身為兄長的王跡又當如何痛徹心扉,當即也顧不得避嫌,伸手在王跡手上一握,朝他點點頭。王跡知他安慰自己,心下感激,慘然一笑。
一時間鼎沸之聲暫息,料是大隊人馬已經過去,兩人對望了一眼,各自抽身,王跡與樓至在同一天遭逢變故,都神色凄然,二人施展輕功,悄無聲息地将村落巡視了一遍,随處可見殘肢斷臂,樓至觸目驚心,口誦往生咒,為逝者超度。越是查探,王跡蹙眉越深,樓至見他如此,便關切問道:“可是有何不妥?”王跡黯然道:“不想我半生寥落,終是避不開江湖風波,只是連累了族人,就連村中普通百姓亦不能幸免。我仔細查看了一番,凡是我的親支近族都被擄去,餘下無辜百姓,竟沒有一個活口。”樓至聞言驚道:“到底是何方勢力,手段這般狠毒?”王跡搖頭道:“這是我的家事,不意将你二人攀扯在內,心下已經過意不去,如何再使你為我冒險牽涉其中?你如今身子也大好了,只是功體依然受制,若是引退江湖,倒也無妨,何況有武林盟主撐腰,有誰能奈你何,我這就前去将度師姐安葬,之後便送你回去。”當下不容樓至再說,施展輕功朝自己的居所而去,樓至見他神色凄然,也不好反駁,心想還是先讓師姐入土為安方是上策,遂也施展輕功尾随而去。
兩人行至半途,卻見王跡坐館的學堂方向火光沖天,王跡驟然停步,攔住樓至道:“你在此處等我。”樓至急道:“事到如今,我與你同行!”火光之下,卻見王跡眼神閃爍,流光溢彩,樓至心神一滞,心道雖然眼前之人并未相交甚久,如此眼神倒像是隔世故人一般。王跡見他眼神迷惑,便收斂行跡,垂下眼簾道:“不是這麽說,我此去是想取回內子遺物,如今我已孑然一身,并無挂礙,你卻有家室之累,怎可為我犯險,再者此去不知可有埋伏,你在外圍正可照應于我……若我久去未歸,你可從後山小路徑自離去便是,那裏極為隐秘,想是那些歹人尋不得什麽蹤跡。”說罷勉力一笑,縱身跳入火海。
樓至怔怔地看着眼前一幕,想要伸手去攔住王跡,卻只觸到他随風飛揚的衣襟,在手中滑落而去,轉眼之間雙手已空,那人的背影湮滅在一片火海之中,樓至只覺頭痛欲裂,腦海中又浮現起當日天之厲自裁的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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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那天之厲分明是自己的宿敵,眼前此人也不過與自己萍水相逢,為何一旦死別,竟然痛徹心扉?當日夢醒時分,樓至本已将夢中之事忘記泰半,如今情境重現,複又想起許多細節,天之厲口稱自己腹中所懷竟是他的孩兒,那蘊果谛魂又如何在自己重傷失憶之後昭告武林,明媒正娶?若是自己當真如蘊果說所,與他在佛鄉修行之時便已私定終身,又為何自己蘇醒之後對他只有高山流水,卻無夫妻情誼,若不是質辛出生後的幾年裏,蘊果一直對他情深意重,百般呵護,自己也許到如今也無法接受與他燕好。但對王跡,為何只有數面之緣,卻又情難自禁,在夜深人靜之時行了那說不口的勾當?樓至靈臺明滅,思慮太過,只覺一陣氣息不穩,眼看就要倒落塵埃,卻被人從後面攔腰抱住,回頭一看,正是王跡,手持一個包裹,身被數道傷痕,想是取得了亡妻的遺物,又似遭了埋伏,此時樓至氣息漸弱,無力掙紮,只聽王跡在耳邊說道:“得罪了。”便将他抱在懷中,施展輕功往山間小路而去。
樓至夢中恍惚覺得熏風拂面,夾雜着細微的春雨,那溫潤的氣息潤物無聲,雖覺眼簾沉重,還是勉強睜開眼,誰知一擡頭便看見蘊果的睡顏,自己正枕在他的手臂上。樓至慵懶一笑,卻驚覺懷中正有什麽東西蠕動着,低頭一看,質辛竟睡在兩人中間,還不時用自己的小臉蹭蹭樓至的胸脯,樓至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擡頭卻見蘊果正含笑看着自己,樓至指了指質辛,打個噓聲,卻不想蘊果竟伸出手背,在他臉頰上摩挲着,樓至臉上一紅,輕輕搖頭示意蘊果住手,誰知蘊果竟然變本加厲,用拇指來回磨蹭着樓至的唇瓣,樓至害怕吵醒質辛,又無法出聲制止,少不得依了他,任其輕薄。
蘊果見他默許了自己行為,進而将食指與中指探入樓至口中,磨蹭着他的舌尖,樓至滿面含嗔看了蘊果一眼,怎奈頰上春意漸濃,反而惹得蘊果起意,見樓至的舌尖退避着自己,便轉而進攻他的上颚,長期習武的粗糙質感摩擦着嬌嫩的口腔,讓樓至忍不住全身顫栗了起來,低頭看質辛睡得甚是香甜,樓至到底不忍吵醒他,恨恨瞪了蘊果一眼,張口在他探入的手指上輕輕一咬,蘊果給他一激,目光逐漸濃重,抽出手指,探頭越過質辛,吻住樓至的雙唇,将自己的舌尖渡入他的口中與之糾纏,樓至又羞又急,又不敢亂動,生怕質辛醒了,給小孩子看見這旖旎的一幕,只得張開雙唇任他掠奪,彼時蘊果在樓至上方,樓至便承接了兩人的龍涎,不及吞咽之際,只覺那龍涎中一股昙花的香氣似有若無,倒像是自己平日裏所吃的藥糖香氣,樓至神識一驚,驀地睜開雙眼,卻見眼前親吻自己之人竟是王跡。
樓至見狀,本能地一掌襲向王跡,喝道:“滾開!”王跡毫無防備,生受了他一掌,悶哼一聲,放開了樓至。樓至見他對自己并無防備,口吐朱紅,再看他混身浴血,想必剛才突圍之時已吃了不少虧,倒不好再與他動手,只是滿臉愠色道:“你既讀孔孟之書,必曉周公之禮,青天白日,如何這般唐突于我?”王跡默默低頭,不動聲色拭去了嘴角的血跡道:“我适才已經運功助你調息半日,怎奈你連日遭逢變故,氣息紊亂,已無法融彙我之功體,我驀然想起之前你我藏身花叢之際,我不得以封緘你唇齒之時,津液交彙間似是彼此功體竟有陰陽相生之相,故而破斧沉舟,勉力一試。你與我相與多時,我豈是那輕浮浪子?說句不怕你惱的話,縱然你姿容絕世,我的真性情卻早随內子共赴泉下了。”說罷搖頭嘆息,語帶哽咽,手撫着前日從火海中奪回的包裹,內中露出一截卷軸,樓至看罷方知那懸于王跡內堂的兩行小字果然就是他與亡妻的定情之物。只見王跡見了包裹,好似想起了什麽,将卷軸取出放在一旁,另拿出一只陶罐遞與樓至道:“我回轉客房之時,令師姐的屍身已被大火焚燒殆盡,我自火海之中搶出兩把骨灰,放入這個陶罐之內,你們師姐弟手足情深,此物留在你身邊,也好有個念想。”
樓至見他為了自己,竟不顧安危去尋回師姐的骨灰,再看他手上血跡斑駁,想是奪取骨灰之時被烈焰灼傷,想那度師姐與自己不過是前來求醫之人,若不是度師姐頻頻教導剡冥習武,那些異族士兵未必就能探得王跡他們的蹤跡,如此說來,倒是自己兩人帶累的他幾乎家破人亡,他卻對自己如此情深意重,樓至想到此處,觸動了自己的塵凡,轉念一想此人心心念念都是他的亡妻,雖幾次三番與自己糾纏,細想之下亦頗有緣故,并非有意唐突,便放低了聲音說到:“既然如此,你何不與我一起回去,到時外子感念你對我救治之情,護送之恩,必然出兵助你營救衆人,也算是我報答你妙手仁心之意,不知你意下如何?”
王跡見他如此說,微微颔首道:“承蒙不棄,然則在下家事不勞賢伉俪費心,這個倒還在其次,只是如今,你我哪兒都去不成了。”
第十二回
“你說什麽?”樓至見他如此說,心下焦急,也顧不得許多,伸手便拉住了王跡的衣袖,卻是王跡撤步抽身,避開了樓至的拉扯,緩緩說到:“你氣息未穩,不要高聲。”說着上前攙扶起樓至,将自己身上黑色披風給他披在身上,樓至欲要伸手推拒,王跡出言阻止道:“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外面夜色已濃,你一襲白衣甚為惹眼。”樓至聽他如此說,只得接過衣裳披在身上。
樓至隐在披風之內定睛觀瞧,卻見原來自己兩人藏身在一處懸崖峭壁之上的一個極為隐蔽的山洞之內。只見外面夜色闌珊,山腳下燈火斑駁,秣馬厲兵之聲不絕于耳,想是那些異族士兵的追軍。樓至不由驚嘆一聲,原來适才昏迷之時王跡竟然身負自己攀岩至如此陡峭之處,其根基必然深不可測。但如今兩人卻也被困此處,縱然敵軍人多勢衆難以攻入,但兩人亦坐困愁城無法突圍。
樓至轉向王跡,只見他無奈一笑道:“進來的時候已經是九死一生,現下他們又調集大軍壓境,恐怕你我二人如今已經插翅難飛了。”樓至想到當年自己身居高位,君臨已久,卻因身負魔胎而遭逢武林逼殺,幾乎殒命之際為蘊果谛魂所救,平安誕下一子,幸得蘊果對自己百般呵護,質辛也乖巧孝順,好容易過了這幾年舒心的日子,如今竟要亡命天涯,而身邊又有個高深莫測的男子,對自己頗有觊觎,就算突出重圍,自己也未必能保住清白,況且大軍壓境,單憑自己兩人之力如何才能力挽狂瀾?思前想後,豈不是自己與丈夫孩子再無重逢之日?想到此處,心都涼了半截,本已真氣紊亂,身子一軟坐在地上。王跡見狀,意欲上前口渡真氣給他,卻見樓至伸手一推,将他推坐在地上道:“你再碰我,我寧願死!”王跡見他如此,便知他已心灰意冷,自怨自艾才遷怒自己,當下并不生氣,反而柔聲說道:“一死又有何難?若不是我還有族人,也定然追随亡妻于地下,只是你當真放得下自己的家人?”樓至聽他分明話中有話,便擡頭問道:“此話怎講?”王跡席地而坐,将背靠在山洞牆壁上緩緩言道:“雖然你們求醫到此,未曾言明,然則恐怕對我族身份亦有察覺?”說罷玩味地看着樓至,樓至不想與他對視,遂低頭言道:“你們可是厲族舊部?當日我師姐不過偶然途經芙蓉山下,機緣巧合偶遇剡冥在此習武,方察覺他功體之中的厲氣與我當日所受者乃出同源,所以才動了請我來此求醫的念頭,只是聖魔大戰止戰甚久,各方勢力也都風流雲散,我不過是借助你的醫術配合功體相生相克之道,欲導出體內厲氣,料想你也不是那拘泥門第之人,方肯救助于我,今日你我既然把話說開,想必你也深知我身份了?”
王跡聽罷微微一笑道:“盟主夫人,名重江湖,只是名分不過身外浮雲,有時候一個人的身份,只有他自己才最清楚,敢問先生又對自己的身份知之幾何呢?”樓至見他語帶雙關,分明暗指自己失落記憶,然則當日之事如今早成武林秘辛,知之者甚少,原先圍剿樓至之人多半被蘊果處置,即使僥幸得了活命,也斷然不敢四處張揚,如何此人名不見經傳,卻好似深知這樁舊事?樓至百思不解,語帶遲疑道:“你……”王跡見他疑惑地看着自己,方才笑道:“先生不必多疑,我不過覺得世人皆有多重身份,哪一種最為重視,只有自己心裏最為清楚罷了,更有不能盡美,便只求盡善者,端的教人好生感嘆。”樓至見他年紀輕輕,看上去比自己還小幾歲,倒生出這許多感嘆來,竟似已近不惑之年,一時之間忘了自己身處險境,撲哧笑了出來。王跡乍見樓至的笑靥,一時之間難以為情,只是怔怔地看着他,喉頭滑動之際,臉上一紅,說聲“失禮”,離了兩人圍坐的篝火之處,獨坐在山洞邊緣,似是眺望敵情。樓至與蘊果成親日久,燕好數次,見他喉頭滑動,早知那是男子動情之相,待要發作,轉念一想剛才到底是自己失于端莊,既知他将悼亡之情寄托在自己身上,便該謹言慎行,如何今日又與他言笑?想到此處,深覺懊悔,當下只當作沒看見,悶悶朝篝火坐了,用一根枯枝将那火苗朝王跡處推了推。半晌方聽得王跡說到:“你若真想出去,倒也不難……”
樓至聽見他如此說,也不言語,徑自走過去在他身旁坐了,卻不看向他,也眺望着山下的燈火,緩緩說到:“你有什麽法子只管說了便是,此生如能再見外子與孩兒一面,樓至韋馱九死未悔。”卻見王跡竟伸手将樓至攬在懷內道:“我不要你的命,我要你的人。”那語氣依然平日溫文之态,說的卻是如此不堪之事。樓至被他摟住,身子一疆,硬是咬緊銀牙并不掙脫,只是別過臉去隐忍說到:“你我雖未深交,我卻知你為人斷不至此,可是與我體內佛門元功鎖有關?”王跡低頭看了他一眼道:“原來你早有覺悟,只等我提出來?”樓至并不答話,卻也不曾掙紮,只等王跡有所動作,誰知王跡并不着急,緩緩解釋道:“事已至此,有些關節我要先說與你知道方為妥當,你我所屬佛厲兩族,勢不兩立,是以長久以來,并無身體接觸,卻不想前日我行了那權宜之計時,方知原來你我功體竟有相生之處,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我曾在一場戰役之中元神離體,雖然借重異術延命,但自身武學與功體已無法相得益彰,若能陰陽調和解了你體內的纏身厲氣與我被克制的功體,山下烏合之衆又何足一哂。”
樓至聽聞,雖覺此言是聞所未聞的天下奇事,然則兩人命在旦夕,王跡絕不至于為了一親芳澤便愚弄自己,縱然兩人苦等下去,此處山高水長,蘊果谛魂又如何能找到自己,思前想後,若要脫險,竟只有茍合一途,當下并不言語,伸手便解了自己的外衣,将那七重紗衣撲在地上,紗衣一旦沾塵,樓至到底心中一痛,手也跟着顫抖了起來。
王跡見他如此,微微一笑道:“相與多時,如今方信昔日盟主殺伐決斷。”樓至哪裏還有心思與他說笑,他雖然心意已決,只是除了蘊果之外到底沒有與其他男子燕好的經驗,陌生又屈辱的感覺讓他心煩意亂,只是他性子要強,不肯在這個男人面前流露恐懼,倒教他看自己不起。王跡看出他不自在,便伸手将自己的披風團了,給他枕上,扶着他的身子緩緩躺下,樓至蹙眉側過臉去,不想與王跡對視,王跡見他滿臉不情願,卻也不惱,緩緩解了他的小衣,将自己的臉頰貼在樓至的頰邊磨蹭着,似是意欲緩和這尴尬的氣氛,樓至的瞳孔驟然放大,驚覺自己的身子竟然起了反應,花心之處緩緩滲出水跡,塵柄也逐漸濡濕了起來,樓至明知這是兩人功體相生所附帶的催情之效,然而還是有了背叛蘊果的負罪感,彼時王跡卻變本加厲,他雖然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卻不急躁,好似并不急于占有樓至的身子,倒像是引逗着他動情一般,用幹燥的嘴唇摩擦着樓至肩膀和頸上的嬌嫩之處,卻并沒有親吻的動作,只是這樣的行為反而更加撩人,樓至的身子忍不住緊繃了起來,卻見王跡用手擡起他的下巴,意欲與他接吻,樓至別過臉去躲開他的吻,壓抑着自己顫抖的聲音道:“我不過欲取你元陽,你只要自己快活便可,休做這些多餘的事情。”怎知王跡複又捏住他的下颚,強迫他與自己對視着問到:“為什麽不看我?”樓至不聽此話便罷,聽了此話頓覺心如刀絞,當日自己與蘊果燕好,夜半無人私語之時便聽了此語,今日再聞恍如隔世,只是如今身上逞欲的男人卻不是自己的丈夫,樓至本已被快感湮沒的屈辱又在腦中喧嚣了起來,恨恨別過臉去道:“我不想看!”王跡聞言一怔,随即眼中陰鸷之意大盛,與平日溫文之态判若兩人,他粗暴地将樓至的身子翻轉過去背對着自己,一手鉗制住樓至的柳腰,一手扣住樓至的手腕向後一扯說道:“你以為我就想看到你這張臉嗎?”伴随着冷酷的聲音,一個挺身将自己的耀武揚威的肉刃埋進樓至尚未濕透的花心之中。
第十三回
“唔……!”樓至乍然受辱,身體和心靈均遭重創,但依然緊緊咬住嘴唇不肯出聲,鮮血從唇瓣和j□j的傷口處滴落,綻在七重紗衣之上,樓至雖然能忍住聲音,但屈辱與疼痛的淚水還是滑落下來,眼中氤氲之處,迷離地看着染血的紗衣,竟有一種虛幻的美感。彼時王跡雖然意在挫他的銳氣,怎奈花心乍然綻放,雖不是兩情相悅,但受到外界強烈的刺激,依然在自保的本能下緊緊絞住入侵的部分,王跡被他這樣一纏,眉頭一皺,當下也不敢躁進,只得停住不動,等待樓至的适應,卻聽樓至語帶嘲諷道:“怎麽,你只有這點能耐嗎?”
王跡本已身處煎熬之中,受到樓至的挑釁卻不惱怒,竟一手反剪了他的雙手在背後,一手掐住樓至的脖子将他的頭按在地上,迫使他的臀部向後高高翹起,俯身在他耳邊嘶啞着嗓音說到:“別急。”
“你!”樓至本欲用激将之法讓他早些結束這場荒唐,怎奈被他看穿,反而如此作踐自己,回想自己與蘊果成婚多年,床笫之事從來都是琴瑟和諧,溫柔缱绻,這樣如同野獸般的方式從未經歷,甚至想都未曾想過,如今被這陌生的男子如此糟蹋,羞憤之下掙紮起來喊道:“放手!我不要這樣,此乃禽獸之行!”只聽王跡冷哼一聲道:“禽獸?你們佛門中人不是一直說我們厲族是禽獸麽?今日便讓你見識禽獸的手段如何。”說着竟伸手甩了樓至一個耳光,樓至被他打得頭一偏,發飾墜落在地,高聳的發髻失了束縛,一頭白發飛散開來,恰似銀河傾瀉而下,王跡竟毫無憐惜之意,伸手扯住他的長發迫使他向後仰起頭,更加肆無忌憚地撞擊着樓至纖細的腰身。
一時間王跡已到關節之處,竟真如野獸一般,俯身咬住樓至的後頸,雙手将他的身子緊緊鎖住,頻繁竄動着自己的腰腹,樓至緊緊咬住鋪在地上的七重紗衣,淚如雨下,雖是萬般不願,怎奈身體已到極限,到底在王跡的強攻之下洩出花蜜,王跡被他花心之中緊緊一絞,也難以支持,将自己的灼熱的種子灌入樓至體內,樓至眼神一空,放開了咬在唇邊的紗衣,龍涎蜿蜒而下,一時不知身在何處。
一時間濁液灌入已畢,卻見樓至腹中泛起柔和光暈,樓至只覺腹內一陣溫熱之意,多年纏身厲氣竟随着兩人結合之處回歸王跡體內,樓至一旦脫離厲氣束縛,元功暴漲,剎那間沖破元功鎖禁制,周身佛氣大盛,竟顯寶相莊嚴。王跡被眼前美景迷惑,一時間未有動作。卻見樓至剛從餘韻中平靜下來,眼中殺機已現,就着結合的姿勢翻身将王跡壓在身下,運出禪天九定之招,意欲一舉将王跡格殺當場。王跡見狀,以指化劍,向樓至胸前一點,劃開樓至法相,現出體內地獄之景,樓至大驚,俯身向內探視之際,只見一人身被鐵鎖,正受樓至體內業火煎熬,那人似是靈臺泯滅,只是地獄之門驟然開啓,便木然反射性地擡頭一看,空洞的眼神之中閃現過一絲委屈,樓至失落記憶以來,竟不知原來自己罪身法相深埋體內,震驚之餘一時手足無措,王跡趁此機會在自己眉心一點,一絲神識脫體而出,灌入地獄內關押之人的靈臺,那人得此一點神識,臉上顯出凄哀之相,口念法訣,竟将樓至此段記憶再度抹去。樓至身子一軟,倒在王跡懷中,王跡對那人微微點頭,運起元功收回神識,那人頭一垂,又陷入沉眠狀态,王跡伸手在樓至胸前一撫,地獄裂縫逐漸關閉,竟不留一絲痕跡。王跡搖頭苦笑一聲喃喃說到:“不管忘記多少次,你還是會做出一樣的選擇……”
樓至元功歸位,加之燕好頻繁,已經沉沉睡去,王跡将他抱到篝火旁邊,将兩人的衣物蓋在他的身上,又去岩洞邊汲來山泉,将自己随身的錦帕浸濕,在篝火上烤得溫熱,方才給樓至擦拭身體,舉止溫柔與适才判若兩人,待到樓至的身子被清理幹淨之後,王跡方才癡迷地看着他的睡顏緩緩說道:“樓至韋馱,不管是你的身體,還是你的心,都不能記起我,既然枉擔了惡人的虛名,就讓我一直扮下去好了 ……”
兩人相擁而眠之際,王跡緩緩睜開眼睛,卻見樓至背對着他側卧着,睡在自己懷內,兩人的身子緊緊貼在一起,洞口照進的陽光射在樓至露在衣衫之外的肌膚上,呈現出一種半透明的狀态,這就是被天之厲污化之前的佛體,璀璨生光,純潔無暇。他搖了搖頭,以為自己尚在夢境,不由伸手想去撫摸樓至背上的肌膚。懷中之人驚覺他已經清醒,一下子坐了起來,披上紗衣,盡量遠離那團篝火,王跡的手撲了個空,一時間僵在原地,又見樓至身披的七重紗衣重現潔白無瑕,想是剛才自己沉睡之時樓至已将紗衣清洗幹淨,才知他與自己同床并非是對自己留情,不過是想借助身體緊密的接觸鞏固昨晚破封的元功罷了。
只聽樓至語氣冰冷地問到:“你的功體有幾成在手?”王跡暗自蓄勁一試方說道:“沒有十分也有八分,昨日……”話還沒說完,只見樓至轉過臉來,滿臉厭惡之色,冷冷盯着他道:“既然你我功體已複,這就下山吧,沒得在這裏浪費光陰。”說罷竟然不理會王跡的反應,縱身一躍,從萬仞絕壁之上飛身而下。王跡知他功體一旦恢複,必有絕世輕功,倒也不甚擔心,只得随着他一躍而下。
王跡雖然已經解開了功體與武學之間的相斥困境,但心系樓至的安危,依然不敢躁進,怎奈樓至似乎是一刻也不想耽擱,徑直往山腳下敵軍陣營俯沖而去,王跡顧不得許多,上前扣住他手腕道:“不可躁進。”卻見樓至反手甩開他的鉗制,滿臉鄙夷之色,王跡被他這一甩,方知樓至功體已臻化境,膂力竟與自己難分軒轾,兩人須臾之間已經到了戰雲界大營之前,隐身于一片樹林之內。
王跡偷眼觀瞧樓至,只見他一臉無所謂的神色,嘴角微微冷笑,仿佛大營之內皆是死人一般,只聽他緩緩說到:“我找我的出路,你救你的族人,可別壞我的事。”說罷已然縱身殺入敵陣,王跡暗道不妙,只得跟着跳入戰團。
這邊廂戰雲界的士兵并未料到他二人敢從正面突圍,正在整饬軍務,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