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兩人恰似從天而降一般,倒亂了陣腳,只見樓至手持拈花法印,內中竟是沖天業火,他放慢了身形,一步一步踏足在戰雲界大營之中,步步生蓮,但凡足跡過處,皆燃起一團業火,戰雲界士兵大亂,卻是如何也撲不滅那些火焰。凡是有士兵接觸到業火,皆遭焚身之刑,業火難以熄滅,非要等到将那士兵的軀體全部燃燒殆盡方才休止,一時間整個戰雲界大營竟如九層煉獄一般,鬼哭神嚎,雖是春光明媚的時節,卻叫人不寒而栗。
王跡見此情景,方知原來樓至導出污化佛體的厲氣之後,性格也回複到近于原先身為武林盟主之時的極端狀态,見他神态自若行走于煉獄之間,對身邊的哀嚎之聲充耳不聞,手拈法印竟似當日佛陀拈花微笑一般,王跡此時內心五味雜陳,一指化劍,結果了幾個正在哀嚎的士兵性命,從地上撿起一把殘劍遞到樓至手上道:“用劍方便些。”誰知樓至竟一把将劍貫在地上道:“這也配?”說罷伸手在道旁随意折了一截竹枝,眼見一個戰雲界士兵正朝他們沖将過來,樓至揮舞竹枝輕點,一葉封喉,卻見那士兵頸項折斷之處鮮血噴湧而出,樓至蓮步輕移,反轉至王跡身後,王跡沒有防備,被那士兵的鮮血濺了一身。只見樓至從他身後緩緩走了出來,破顏一笑道:“多謝。”王跡見樓至如此言行,一時懵懂,不知如何應對,樓至見狀,玩味地看了他一眼道:“所以我才說,還是燒死了幹淨。”說罷将那竹枝往地上一擲,也不管王跡,徑自往前面尋找出路去了。卻見王跡看着樓至背影,搖頭苦笑道:“樓至韋馱,這才是真正的你,這不擇手段的你,這冷酷無情的你,卻為了回護你宿命之敵的孩兒以死相博,又教我如何能不動心……”王跡沉吟之間,卻聽得前面一個聲音喊道:“大哥,我們在這裏!”側耳傾聽之下,竟是剡冥的聲音。
第十四回
王跡循聲向前尋查而去,只見前面破敗的營帳中剡冥他們正被鎖在鐵籠之內,王跡心中不由一痛,那鐵籠自己再熟悉不過,戰雲界關押犯人的手段極其殘酷,戰俘不但每日要負荷高強度的兵役和徭役,而且絲毫沒有自由和尊嚴可言,每到夜間便幾人一組被鎖在原本是戰雲界豢養家畜的鐵籠之內,外圍設有戰雲界獨特的電流克制戰俘的功體,若一個鐵籠之中的戰俘逃脫了一人,整個鐵籠之內的戰俘都要一同被處死,就如同中原刑罰中的連坐一般。
王跡看那鐵籠外面的電流之力仍在,只是周圍守衛的士兵已經全部被業火焚燒而死,便知剛才樓至路過此處必是見了剡冥等人,想要施以援手,無奈他功體內并無克制戰雲界電流之能,料定自己随後便至,是以殺掉守衛便離去了。王跡一揚袖,将那鐵籠外的電流吸收入體,剡冥他們化出獠牙,自己咬斷了鐵鎖破籠而出,王跡與族人乍然經歷了生離死別,便不似往日嚴厲,伸手拍了拍剡冥的頭道:“好孩子,是兄長連累了你們。”剡冥到底年紀小,剛剛經歷了九死一生,心下無比委屈,但見樓至與王跡無恙,又見往日嚴厲的兄長好言相慰,便回複到往日活潑的性格說道:“這不值什麽,現下大家都平安,兄長快些趕上,嫂嫂往那邊下山去了。”王跡聽聞此語,沒好氣瞪了剡冥一眼,施展輕功下山而去。
行至一處山溪岸邊,忽見樓至竟枯坐在溪邊一塊礁石之上,目光潋滟。王跡知他乍逢變故,靈臺明滅,如今雖然造下殺業,卻也将連日壓抑情緒發洩一二,修佛根基已經逐漸克制紊亂的功體與情緒,見自己雙手蒙塵,心下正不自在,便默默走上去,坐在他的身邊。
“你在想什麽?是在想你的孩兒嗎?”王跡望着樓至水中的倒影問到。
“你如何得知?”樓至轉過臉來看着王跡,目光成謎。
“因為我也在想他……在想我的孩兒……”王跡回答,伸手撫摩着樓至在水中的倒影,那倒影接觸到王跡的手,便漾漾地散了開去。樓至見狀,卻将臉別了過去,似是在水中躲避着王跡的觸碰,彼時他的睫毛顫動頻繁,讓王跡一時猜不出他的心思,便轉而想伸手撫上樓至的臉頰,卻見一道人影飄忽之間已橫亘在兩人之間,細看之下,竟是蘊果谛魂。
“我來晚了。”蘊果低頭向樓至柔聲說到,似乎身邊的王跡并未存在一般,樓至見了,只怔怔地看着他,也不言語,王跡看着樓至,卻見他眼中早就沒有了旁人,便知自己現下已無勝算,不由搖頭一笑,退開一旁。
樓至拍拍身邊的礁石對蘊果說道:“你坐呀。”蘊果俯身靠着樓至坐了,将他的頭扶着靠在自己肩上,伸手将他摟在懷中,望着溪水潺潺,沉吟不語。樓至擡頭看他,從這個角度能看到他棱角分明的臉龐,堅定的目光,以前樓至從沒有這樣看過他,那時的他太羞澀了,總是習慣在交談中将眼光看向別處,那時的自己是如此不懂如何去将自己的全部托付給另外一個人。
“蘊果,咱們回家吧。”
“嗯。”
“蘊果,我走不動。”
“上來吧,我背你。”
樓至爬上蘊果的背,才發現他的背是如此寬闊,他摟着他的脖子,将臉頰埋在他的頸窩裏,貪婪地嗅着他的味道,咬着他的衣領,沒有哭出聲音。
Advertisement
“蘊果,我的紗衣不幹淨了。”
“我幫你洗幹淨。”
“連我也……”
“那,我們去華清別苑小住幾天?”
“去你的……”
兩人的背影漸行漸遠,一步一步,都像是刀鋒刻劃在自己的心上,王跡看着樓至的紗衣下擺在風中飄舞紛飛,只覺那些宿緣都像前塵往事一般,也許自己握得太緊,在應該渡過忘川的時候卻做了一個不該存在的交易,到底自己是放不開那個人,還是放不開那個從未對別人付出過真心的自己,如果自己沒有封印那人的記憶,他面臨這銅鏡的兩端,又該如何抉擇,是否也會像自己一樣糾纏不清,不,他不會的,他不是常說執着是苦麽,他喜歡甜的東西,甜的東西……王跡想到此處,卻見樓至剛剛枯坐之處,溪邊草木掩藏之中,自己親手所制的琉璃罐內,幾顆藥糖兀自璀璨生光。
“我遇險之事你是如何得知的?”待他二人走得離王跡很遠了,樓至趴在蘊果背上悶悶問到。
“你體內元功鎖一旦解開,我便有感應,加之幾天沒有度師姐的消息,便覺不妥,遂立刻動身來到八裏村,誰知那裏已成一片廢墟,我便循着打鬥的痕跡找到此處。”蘊果解釋道。
“我體內的元功鎖一旦解開,你怎麽會有感應?”樓至不解地問。
“這……”蘊果略有遲疑,但既然自己已經說破,便接着說道:“這元功鎖其實并非佛門法器,而是我将自身一半功體交與當年佛鄉慧座鑄煉而成,前日你解開禁制,一半元功自然回歸我體內,我方知你在此情勢有變。”
樓至聽聞蘊果此語,原來他竟不惜自封五成功體為自己護住元功不散,若不是元功鎖的禁制,自己功體與腹中厲氣相互激蕩,恐怕等不到今日,早已魂飛魄散。這個男人究竟還默默為自己付出過多少?恐怕自己一輩子也難以還清,若是如此,不如就将自己的殘生還他,方不辜負他此番情誼。樓至想到此處,将自己的臉頰貼在蘊果的頸項之處磨蹭着,卻覺蘊果身體緊繃了起來,聲音暗啞道:“你再這樣,我恐怕等不到回去了。”樓至臉上一紅,說聲“放肆”,趴在蘊果背上不再動作,有心無心地看那沿途風景,不出片刻便沉沉睡去。
恍惚之間,樓至覺得什麽東西在自己身邊蠕動着,想要睜眼一看,卻覺得眼簾沉重,竟一時難以清醒,但覺身旁氣息溫暖柔和,并無敵意,當下也不理會,意欲繼續沉睡,卻覺懷中的小東西一起一伏,竟似有了生命一般,樓至勉力睜開眼睛一瞧,果然看見質辛躺在自己身側,他小臉憋得通紅,似是想要拱進樓至懷中,又怕吵醒了媽媽,是以動作幅度很小,卻因為年幼體虛,一時間還爬不進去,眼看就要哭出來。樓至心下一暖,伸手将質辛抱在懷中。
質辛一怔,擡頭看見媽媽醒了,立刻撲到樓至懷裏,像八爪魚一樣扒在他身上不動,眼淚在眼圈裏打轉,就是不肯哭出來。樓至心中一酸,當時自己曾想不出百日便能回轉家中,誰知此去竟險些生離死別,當下也回抱住質辛道:“好孩子,難為你。”質辛本就委屈,聽了媽媽的軟語,再也控制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樓至見他哭得喘息不穩,也跟着滾下淚來。
半晌質辛止住了啼哭,從袖子裏翻出一顆什麽東西,“啊嗚”一聲,一口便吞入腹中,樓至吓了一跳,連忙抱着質辛坐起問道:“質辛,你吃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質辛臉上一紅,喃喃說到:“豆……豆黃……”樓至聞言一愣,自己做的豆黃不過百顆,求醫至今已經将近大半年了,怎麽質辛手中還剩有自己所制的豆黃。質辛見媽媽疑惑,腼腆一笑道:“我問爹爹,媽媽為什麽騙我,是不是不要質辛了,爹爹說媽媽從不騙人的,是質辛貪嘴,将豆黃吃的太快,我怕我吃完最後一顆媽媽還不回來,就是不要質辛了,所以我一直舍不得吃,只是每天拿出來看看,要是想媽媽想的緊了,就拿出來舔舔。”樓至聽他這樣說着,回想那豆黃每日被質辛拿在手中,早已污濁不堪,怪不得自己剛才竟沒看清楚質辛吞下了何物,樓至心中一痛,眼淚又滾落腮邊,質辛見他哭了,還以為是氣惱自己剛才的行為,連忙滾進樓至懷裏說到:“不是質辛淘氣,爹爹也留着一顆呢,媽媽不信只管問去。”樓至聽他這樣一說,不由破顏一笑。抱起質辛道:“咱們去找爹爹好不好?”說着抱起質辛往前廳走去。
一路上并未遇見丫鬟侍女,想是蘊果怕擾他沉眠,所以将人都遣了出去,行至前廳,卻見蘊果正在指使家人仆役收拾行李細軟等物,見他們來了,便上前接過質辛抱在手上,捏着他的小臉問道:“這麽大了,還讓媽媽抱着,他身子剛剛痊愈,你切不可糾纏媽媽,記下了?”質辛素來敬畏蘊果,聽見爹爹如此說,規規矩矩地點點頭。
樓至見蘊果在此收拾行李大為不解,便問道:“才剛回來,你這可是又要出門麽?”蘊果見他如此一問,便一手遮了質辛的雙眼,附在樓至耳邊說到:“華清別苑之約,卿可是忘了?”樓至聽罷臉上一紅,奪過還在蘊果手上撲棱的質辛,抱在懷中往內室去了。
第十五回
回到內室,樓至哄了質辛一會兒,也是該睡中覺的時分,質辛挽着樓至的胳膊沉沉睡去,樓至又不忍就這樣丢開他,便跟着歪在榻上,随手撿了一個團扇輕輕給質辛扇着,彼時已将近暑熱的天氣,等閑孩子都換了夏衫,只是樓至誕育質辛之時曾遭魔氣污化,質辛出生後,他與蘊果兩人便十分擔心他體質有虧,是以從小教導質辛要惜身養福,不可在換季之時輕易穿脫衣物,以防春寒,質辛若只在媽媽跟前還罷了,只是近半年都是蘊果照顧他,他小小年紀卻也知道爹爹規矩大,所以将近暑熱天氣還穿着緞面的夾衣,剛才哭鬧了一陣,小臉已經漲得通紅,樓至心疼他,便持了團扇在他跟前輕輕扇着,質辛果然貪涼,朝着扇風的方向一拱一拱地磨蹭着,樓至微微一笑,俯身在質辛頰上一吻,擡頭便看見蘊果正站在門口含笑不語。
樓至見他過來,擔心他又要戲弄自己,連累着把質辛吵醒了,便歪在軟枕上假寐,不去理他,誰知蘊果竟自顧自走了進來,還将內間的簾子放下,自己脫去外衣躺在樓至身邊,伸手接了樓至手中的團扇,朝他們的方向緩緩扇動,樓至見他沒有淘氣,便将自己給質辛挽住的胳膊抽出,拿過一個軟枕塞進質辛懷內。質辛還以為軟枕是媽媽的身子,竟然一翻身騎在上面甜甜睡着,還不時用小臉磨蹭着軟枕,口中垂涎也快要滴落,樓至展顏一笑,連忙掏出錦帕給他擦拭幹淨。
回過身來,見蘊果似笑非笑看着自己,樓至唯恐他又要戲弄自己,便皺眉做了個警告的手勢,蘊果視而不見,移開了樓至側卧的軟枕,讓他枕在自己的手臂上,樓至沒奈何,只得依了他,微微躬身,蜷縮在蘊果懷中,蘊果卻就着這個姿勢,有一搭沒一搭地親吻着樓至的發絲,樓至閉着眼睛假寐,也不理會他,誰知蘊果見樓至如此,便變本加厲轉而親吻他眉心的朱砂,樓至怕癢,破顏一笑,睜開眼睛低聲道:“別鬧。”
他兩人分別數月,如今方得耳鬓厮磨,蘊果看看質辛睡得香甜,便放肆起來,低頭含住樓至的耳垂,用舌尖戲弄着樓至佩戴的璎珞,輕輕一咬,便将那璎珞含在口中,用手接了,托于掌心,在樓至眼前一晃。樓至見此情形,複又想起二人曾在八裏村的那一晚,蘊果也曾經脫下自己一雙金履,形同調戲,不由臉上一紅,心內暗想此處雖是閨閣內室,到底質辛還睡在邊上,此等旖旎風光可不能給小孩子瞧見,當下也顧不得害羞,朝蘊果撒個嬌道:“我今日身子乏得很,你且忍一忍,等到了別苑再……”說罷在蘊果臉上一吻,蘊果成婚以來鮮少見到樓至這般可愛的模樣,倒生了憐惜之意,便不忍再欺負,只将他摟在懷中,自己也閉目養神。
樓至看着父子兩人的睡顏,一時間也目光迷離,意欲小憩,卻展轉反側難以成眠,他原先不過以為質辛面相與自己有七八分相似,是以看不出蘊果的影子,但連日遭逢與先前夢境又一次次啓人疑窦,如果真如夢中天之厲所言一般,質辛竟是他的血脈,那豈不是……樓至想到此處,頓覺氣息翻湧難以自持,想要喚醒蘊果問個清楚。
他默默看着蘊果睡顏,只見他眉頭舒展,睡得十分安穩,想他如今身居盟主之位,每日公務繁瑣,明裏暗裏樹敵不少,必然日夜懸心戒備。卻只因在自己的卧榻之上,便能睡得如此香甜,可見此人對自己深信不疑,又想到當日蘊果迎回自己之時,見自己與王跡情形暧昧,卻在回來之後只字未提,連自己體內厲氣如何除去,元功鎖如何破解也未曾追問,方知他成婚以來竟從未疑心自己,倒是給自己留有頗多餘地。如今自己卻為了夢中那荒唐之事疑心于他,不由內心暗生慚愧。
樓至想到此處,既然解開心結,便環住蘊果腰身沉沉睡去,待樓至陷入沉眠之後,卻見蘊果谛魂緩緩睜開眼睛,望着懷中之人,眼中悲傷神色一閃而過。
次日天明,質辛便吵着要早點出發,樓至因近日對他虧欠頗多,便不似往日課子嚴厲,對他百依百順,還親手煮了早膳給他,兩人正在用膳,恰逢蘊果從衙門回來,質辛見了爹爹,連忙丢下手中的碗筷站了起來,樓至拍了拍他的頭讓他坐了,又回頭問蘊果道:“衙門裏的事可安頓了?”蘊果一面在侍女捧上的銅盆中洗了手一面說道:“盡日無事,去了無非做做樣子罷了,底下的人也不敢多說,況且我已沿途安排了驿館,便是有什麽要緊的,他們送了加急現辦便是,你不要挂心。”說罷就着樓至手上茶盅之內呷了一口茶,樓至嗔看了他一眼,見質辛還在低頭扒飯,便沒有多說,将另外一盅參茶遞到蘊果手上,誰知蘊果卻不領情,接了樓至剛才用過的盅子一飲而盡,樓至笑道:“這倒奇了,難道我嘴上有蜜不成。”說罷方覺此話有失檢點,幸而方才侍女們都已退下,內室之中并無旁人,質辛還在跟點心奮戰,并沒留意自己言語,剛要松一口氣,卻聽蘊果笑道:“不止這裏有蜜,這裏還有劍呢。”說着指了指樓至下腹,樓至聽聞此語太過露骨,指了指質辛,對蘊果使個眼色,蘊果自知矢言,對樓至躬了躬身,又在盤內揀了一塊點心便往外室去了。
一時之間東西車馬都已經齊備了,一家人便說說笑笑出了門,蘊果見樓至如今身子已經大好,無須許多人照顧,兩人此番又是微服出行,便沒有十分鋪張,只帶了平日照顧質辛的幾個侍女仆役,其餘的都留在大宅看家。質辛久未出門,到底是男孩子生性活潑,躍躍欲試要跟着蘊果騎馬,樓至意欲帶他坐車,質辛雖然不敢強辯,但小臉還是繃了起來,樓至沒奈何,只得吩咐人好生看着他別摔着,蘊果接了質辛抱在馬上,策馬徐徐向前游覽,不一時又回轉過來接應後面的馬車隊伍,一行人走走停停,雖是趕路,卻也似游春一般,樓至見外面風和日麗,便伸手将琉璃車內的簾子打起,放下紗窗,隔着細紗觀賞沿途風景,又見蘊果騎在馬上的英姿,回想自己曾與他聯辔江湖的快意,不覺內心泛起蜜意,見質辛被蘊果高高舉起,撲棱着兩只小手做飛鳥之态,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又吩咐随侍的下人“叫小少爺仔細着,要是摔了可不許哭”等語。一時間來到前面一座茶肆,蘊果策馬來到樓至車前,将質辛遞給他,質辛騎在馬上多時,小孩子家貪睡,已經昏昏沉沉,鑽進馬車便滾進媽媽懷裏睡下,樓至輕拍着他,一面向蘊果問道:“如何停下了?”
蘊果揚鞭指了指前面的茶肆道:“大家走得也累了,前面有個茶肆,我去買茶給你吃可好?”樓至囑咐道:“別用他們的茶葉,用咱們自己帶的。”蘊果笑道:“這個我自然理會得。”說罷打馬去了。
樓至拍着質辛,在紗窗內百無聊賴看那茶肆中川流的過客,卻見一人背對自己而坐,旁邊放着一壺茶,幾樣小菜,卻似王跡的模樣,心下不由一驚,暗道自己已經輕裝簡從微服出游,如何這般蹊跷竟又給他撞見,當日蘊果來接自己,他見了兩人如此光景也該死心了,怎麽如今又出現在此處,若是此人竟是糾纏自己而來,那自己為了去除體內厲氣不惜清白之身蒙塵,豈不都白費了?想到此處,眉頭一蹙,竟起了殺心。樓至一旦拿定主意,倒不十分害怕,只等那人回過頭來便知端的,誰知那人竟不回頭,悠然自得品着香茗,瞧那氣派,倒真如王跡一般,樓至緊緊盯住那人身形,卻不想蘊果已經捧着茶盅送到琉璃車前,樓至怕蘊果察覺,不好細看,便接了茶盅道:“可是咱們的茶?”蘊果指了指茶盅道:“我知你不用別人的東西,連茶盅都是從家裏帶來的。”樓至朝他一笑,低頭呷了一口茶,香氣四溢,頗解舟車勞頓,再擡頭時,卻見剛才之人已經人走茶涼,樓至沒奈何,只得丢在一旁,心想不過兵來将擋罷了,當下放開懷抱,繼續耽于山水之間。
一路走走停停,夕陽西下之際剛好趕到驿站,一家人吃畢晚飯,樓至蘊果二人便先将質辛安頓了,質辛年紀小,日間又玩得盡興,一沾上枕頭就沉沉睡去。兩人吩咐下人好生照顧,便回了自己的客房,蘊果見樓至悶悶的,便笑道:“我知你為何不快活。”樓至聞言一驚,以為他察覺了王跡之事,卻聽蘊果說到:“定是見了質辛騎馬,一時技癢,是也不是?”樓至倒沒想到這一層,被他一問,倒不好否認,便點頭不語,蘊果笑道:“這個容易,你跟我來。”說罷攜了樓至的手走出驿館。
第十六回
樓至沒奈何,只得跟着蘊果走出驿站之外,彼時更深露重,驿站的守衛也都沒精打采,兩人施展輕功,偷偷來到馬廄,樓至低聲朝蘊果說到:“你也太淘氣了,要是給守衛看見,一時看不清你我模樣,到時嚷起來倒不好看。”蘊果朝他一笑道:“咱們出來夜游,給他們看見做什麽?況且以你我的根基,此處守衛絕難發現。”
樓至見他如此說,也不好反駁,見蘊果的坐騎衆生相正在馬廄之內休息,便上前用手指緩緩梳理它的鬃毛,衆生相感應到樓至周身的佛氣,溫順地跪下任他擺弄,還親昵地伸出舌頭舔着樓至的手心,樓至怕癢,撲哧笑了出來。蘊果佯裝不悅,作勢拍了馬腹一掌,衆生相畏懼主人,連忙屈膝而卧,垂頭喪氣,樓至回頭嗔他道:“你這是做什麽?沒得吓壞了它。”蘊果四顧無人,便攔腰抱住樓至道:“誰叫它這般親近于你的。”樓至搖頭一笑道:“你連它的醋也吃?”蘊果笑道:“這個自然。”樓至一面與他嬉笑,卻不敢十分掙紮,怕驚擾了附近的守衛,只得半推半就由他抱住,蘊果越發得意,一舉手将他抱上馬背,淺淺打馬而行,待走得離驿站遠些了,方才一揚鞭,策馬奔馳了起來,樓至退位之後卧病多年,如今雖然身子大好,卻因為已經出閣所以不方便抛頭露面,今日與蘊果夜游,時隔多年複又感受策馬江湖的快意,一時之間也起了小孩心性,回頭像蘊果問道:“白天你怎麽哄質辛來着?我也要玩那個。”蘊果聞言一怔,不想樓至近日越發活潑好動,遂笑道:“怎麽如今大了,倒這麽貪玩起來?給質辛知道了,将來看你如何管教他。”樓至笑道:“這個自然不會給他瞧見了,你倒是依我不依?夜裏風大,沒得在這裏耽擱。”
蘊果見他這樣撒嬌,心內一動,雙手在他腰身上一托,竟将樓至的身子舉過頭頂,讓他騎在自己頸項之上,樓至“呀”的一聲低低叫了起來,捶着蘊果的肩膀,叫他放自己下來,蘊果笑道:“這個不比質辛的好玩?”說着鞭鞭打馬,讓衆生相奔馳了起來。衆生相本已比一般的坐騎高大許多,樓至又騎在蘊果脖子上,視野開闊異常,彼時晚風輕拂,撫慰着樓至臉頰,位居此處,誠恍若神仙焉,遂不再掙紮,眯起眼睛享受着乘雲氣、禦飛龍般的自由自在,将日間煩惱全都抛卻腦後。
蘊果見他快意徜徉,便讓衆生相兜了幾個圈子,眼看樓至還不餍足,狹促一笑,偏過頭在樓至大腿內側輕輕一吻,樓至沒有防備,身子嬌嫩之處落于蘊果唇齒之間,花心一緊,嘤咛出聲,連忙用袖子掩住聲息,此時兩人身形有差,蘊果雖然看不見樓至表情,料想他已經滿面含嗔,便側着臉在樓至大腿上磨蹭着,不時親吻,樓至身子緊繃,身形搖晃之間已落入蘊果掌中,不待樓至發作,蘊果便吻了上去,兩人本在馬上颠簸,彼時樓至雖然氣惱,也不敢過于掙紮,只得有一下沒一下任他輕啄,趁着喘息的當口推拒着他的臉頰,蘊果見他抵抗,便兩手托住了他的腰身在空中一轉,讓他背對着自己,恢複成剛才兩人共乘的模樣,反剪了他雙手在背後,另一只手撩開了他衣襟的下擺,隔着亵褲探索着花心。樓至身子一緊,低聲叫到:“別……在這……讓我回去……”蘊果附在他耳邊低聲道:“咱們的房間就在質辛隔壁,你不怕給他聽見了?”說罷将身子緊貼在樓至身上,樓至一驚,知道蘊果已經動情,怕是現在回去也未必來得及,便紅了臉低聲道:“你膽子也太大了!”蘊果笑道:“豈不聞色膽包天?”樓至一面被他欺負着,一面到底沒忍住笑了出來。蘊果見他不再反抗,便伸手解了亵褲上的繩結,腕上一用力,将樓至的亵褲從兩人之間抽出,揣在懷內。樓至低聲道:“還我!”蘊果笑道:“不急,你順從了我,我自然不會為難你。”樓至悶悶說到:“你如今越發出息了,倒是很會欺負我……”蘊果得意一笑,俯身銜了他的耳垂,将舌尖探入樓至的耳廓細細舔吻,龍涎流轉之處水聲蕩漾,樓至被他激得打個冷戰,蘊果解下自己的披風将樓至裹在內中問道:“冷麽?”樓至見了這月白的披風,倒想起先前跟王跡那一次,慌忙按住蘊果探入花心的手指道:“不可!”
蘊果見樓至如此慌張,聲音都顫抖了,便住了手,從後面緊緊抱住他柔聲說道:“別怕。”樓至低眉回顧蘊果道:“你依我兩件事,我便從了你。”蘊果笑道:“百件也依得,你且說說。”樓至紅着臉道:“讓我看着你,我不要從後面……”蘊果聽聞此語如同**一般,目光逐漸濃重起來,将樓至身子一轉,面向自己,俯身溫柔地親吻着他,樓至一面回應他的輕啄一面斷斷續續說道:“第二件就是……你不可……”說到一半,附在蘊果耳邊說了句悄悄話,蘊果聞言不解,便問道:“我見你腹中厲氣分明都去除幹淨了,怎麽還……”樓至靠在他胸前悶悶道:“想是剛剛痊愈之故,時而隐隐作痛,你只說依我不依?”蘊果蹙眉道:“怎的不早說,我送你回去休息。”樓至笑道:“哪裏就這麽嬌貴,我不過還要按原先的樣兒罷了,你怎麽不明白這個道理。”蘊果見他如此說,到底還擔憂他的身子,遲遲不肯動作,卻見樓至就着騎馬的姿勢,摟住蘊果的頸項将身子向上一縱,跨坐在蘊果身上,兩人如此光景,樓至花心壓在蘊果塵柄之上,卻覺那個所在早已蓄勢待發,不由臉上一紅低頭不語。蘊果見樓至如此主動,也難以自持,雙手繞到樓至身後,在他臀上一按,讓他更貼近自己的灼熱之處,樓至驚呼一聲,雙手抵在蘊果胸膛之上。蘊果順勢低頭與他接吻,樓至順從地輕啓雙唇迎接着他的探索。
兩人小別至今并無此事,是以此番情濃更勝新婚,蘊果雖然已經業火焚身,怎奈顧慮樓至身子不适,便不欺負他花心,耐着性子伸手探入他身後的蜜處,樓至知他順了自己的意思,雖然害羞,依然努力順從他的疼惜,蜜處一時之間水意漸濃,樓至仰頭看向蘊果,目光迷離,示意他自己情窦已開,蘊果見狀,溫柔地捧住樓至圓潤的臀部,緩緩壓向自己的塵柄,雖不似以往急切,卻亦有動人之處,樓至忍不住這羞人的姿态,在蘊果肩上一咬,蘊果給他一激,将他的身子全力壓下,塵柄盡根而入,樓至“嗯”了一聲,抓緊了蘊果的肩膀。卻見蘊果猛然一揚鞭,竟策動着衆生相狂奔起來,馬背上颠簸的感覺加深了兩人的結合,樓至“呀”了一聲,放開蘊果的肩膀,雙手緊緊摟住他的脖子,狠狠瞪了他一眼,卻見蘊果俯身在樓至耳邊笑道:“這個法子好,倒省了好些力氣。”衆生相竟似窺見主人心意一般,只撿那崎岖之處奔馳,彼時樓至坐在蘊果身上,仿佛置身雲端一般,只覺蘊果的塵柄随着颠簸,一下一下都撞在自己的心尖上,只得将銀發绾起一縷咬在唇邊,止住那嘤咛之聲。卻聽蘊果低聲笑道:“好容易來了這沒有旁人的地方,怎的這般小心?”說罷,替樓至輕拂去唇邊長發,雙唇一旦失去禁制,嬌音軟語洋溢而出,彼時樓至跨坐在蘊果懷內,雙手只得摟住他的脖子保持平衡,又壓抑不住聲音,情急之下主動獻上雙唇,吻住蘊果谛魂。蘊果沒料到他如此舉動,連忙将舌尖渡入他口中,回應樓至的深情,樓至為了止住聲音,主動吮吸着蘊果的舌頭,動情之處,兩人舌尖在樓至口中糾纏嬉戲,一時間蘊果複又将樓至的舌尖卷入自己口中疼愛,樓至上下兩處受此憐惜,竟不能支持,漸漸流露出渲洩的光景,蘊果見狀淺笑一聲,竟揚鞭打馬,往驿站方向驅策衆生相而去,樓至正沉浸在情潮之中,忽覺方向有異,放開蘊果的唇舌擡頭一看,不由魂飛天外,連聲低叫到:“你瘋了,快停下!”蘊果無辜笑道:“怕什麽,就讓你座下将士看看,原先高高在上的武林盟主是何模樣。”樓至此時也顧不得危險,奮力掙紮起來,怎奈衆生相飛馳飒沓如流星仿佛,兩人姿勢又如此尴尬,況且随着衆生相的颠簸,樓至的蜜處正被蘊果頻頻攻刺,自己根本無力掙紮,眼看驿站近在咫尺,已經能遠遠看見大門,樓至急得奮力捶打蘊果的肩膀,怎奈蘊果打定主意,一手箍住樓至柳腰,一手還在驅策衆生相飛馳前行,樓至羞憤欲死,誰知蜜處竟因為這極度的羞恥而異常敏感,他雖然背對着驿站,也知道如今已到大門之處,自己不堪之态只怕已給人瞧了去,羞恥的淚水潸然而下,蜜處卻在此時一陣緊縮,向蘊果獻出了花蜜,蘊果感受到樓至體內異常頻繁的緊縮,連忙俯身将他緊緊摟在懷內,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