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如何禁得起樓至掌風,早就支離破碎,那夥計見樓至一揚手便毀了自己的本錢,雖然驚懼,但若不攔住他,将來自己無法與東家交待,現下也顧不得許多,伸手便要上前拉扯樓至的衣襟,樓至平日最恨旁人近身,見他上前,眉間一蹙,伸手便是禪天九定第三重境界的招式,眼看那夥計命在旦夕,身後突然有一人竟握住樓至手腕,樓至大驚,自己武功雖然還不及師尊,但佛鄉之中除了蘊果谛魂之外也再無旁人可以企及,佛鄉本是武林菁英彙集之地,怎的在這市井之中有人有如此根基,竟能無聲無息潛至自己身後,還捉住自己的手腕,回頭一瞧,只見背後之人是個英武男子,樓至觀那人年紀不過而立,兩鬓卻已生出幾縷華發,更添威嚴,眉目之間頗有王氣。
樓至說聲“放肆”,意欲掙脫,怎知兩人膂力有差,根本難動分毫,只聽那人搖頭嘆道:“功夫倒是俊得很,只是性子急躁些。”說罷竟在大庭廣衆之下将樓至抗在肩上招搖過市而去。
樓至原本在佛鄉給人寵得心高氣傲,今日在這集市之上被一個陌生的男人扛在肩上,像是貨物一般地帶走,不由心下羞憤欲死,拼命掙紮,只是那男子膂力過人,自己的腰身給他鐵臂圈住,卻是難動分毫,彼時街上熙熙攘攘,人們見了這風月新聞也似的故事,都紛紛圍觀議論,那人見樓至掙紮得厲害,便伸手撫在他罩門之上,樓至罩門受制,身子一軟陷入沉眠。
睡夢之間卻覺得一股說不出的香氣襲來,那香氣似有若無,十分暧昧,樓至只覺身子發熱,本能地撕扯着自己的衣衫,卻聽聞一個柔和的男聲笑道:“這小東西倒等不及了。”樓至驟然睜開眼睛,卻見自己躺在一張及其名貴的跋步床上,床上綴滿了珠玉琺琅,一擡頭卻見自己原是枕在一個男人膝上,那男人生得邪魅俊俏,現下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樓至神識一驚,連忙意欲起身,卻被那男子輕輕一按,複又倒在他懷中,樓至方驚覺自己全身都使不上力氣,男子輕笑一聲,深吸了一口水煙,噴在樓至面上,樓至只覺那煙的味道暧昧,卻叫不出名字,意欲閉氣抵抗,卻被那香氣所惑,忍不住貪婪地吸了幾口,男子見狀,溫柔地輕撫着樓至的臉頰笑道:“喜歡麽?這叫鴉片……”
男人還意欲伸手探向樓至的身子,卻見一人推門而入道:“他還是個孩子,別為難他。”樓至勉力睜眼一瞧,卻是剛才将自己擄來的男子,床上的男人見了他,倒規矩起來,将樓至安頓好了之後便起身下床,只聽那英武男子低聲問道:“就是他?”
“不錯,天命就在這個孩子身上,只要過了今晚,你就勝券在握了。”那邪魅的男子說到此處,又深深打量了樓至兩眼,眼中似有不盡之意,樓至見他不懷好意地看着自己,恨恨別過臉去,卻聽那英武男子說到:“如此便多謝侯爺了。”樓至轉身向跋步床裏面,但聽到關門的聲音,想是那邪魅男子已經離去,房內卻有兩人的呼吸聲,便知除了自己之外,白日對自己無禮的男人也留在房內,昏暗的燈火之下,樓至什麽也看不清,只覺得那人掀開了錦被,上了自己的床,樓至大驚,也顧不得許多,回過頭來一瞧,卻見那人已經款去外衣,與自己睡在同一張床上,樓至脫口而出道:“你幹什麽!”那人冷冷看了他一眼道:“幹你。”
樓至雖然未經人事,聽不懂他的言下之意,但自記事起都是自己一個房間,從未與人這般親近,眼前的男子離自己不過寸餘,伸手便可以碰到,樓至沒由來緊張起來,掙紮着想要起身,那男人見他如此,冷笑一聲道:“侯爺擔心你不順從我,已經喂你吃了煙,何必白費力氣。”樓至聽聞并不作罷,繼續掙紮着扭動身子,那人見狀,翻身壓住樓至道:“乖乖聽話,你也可少吃些苦頭。”
樓至見他欺身,瞳孔驟然放大,此時他受制于迷煙,已經不能運功抵抗,只能無奈地捶打着身上的男人,失去了功體,樓至的捶打根本無法引起男人的注意,他一手鉗制住樓至的脖子,另一手便撕開他的衣衫,樓至雖然不知道他要做什麽,但身子已經暴露在外面,臉上便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那人見他如此驚懼,便笑道:“怎的白日見你那般驕奢,如今卻要哭出來?”樓至見他作踐了自己還這般得意,便恨恨忍住恐懼,瞪了他一眼,那人輕笑一聲,伸手便探入樓至的亵褲,樓至兀自逞強,一旦把柄落入對方之手,身子卻反射性地向上一挺,樓至睜大了眼睛,不明白自己身體的變化意味着什麽,那人見他如此反應,便笑道:“怎的自己也沒碰過?”樓至迷惑地看着他,似是聽不懂他的言語,那人見狀,倒起了憐惜之心,手上動作也溫柔起來,樓至只覺那人因長期習武而粗糙的掌心在自己白玉般的塵柄上滑動着,羞人的水聲漸漸四溢開來,樓至覺得像是什麽東西要從自己的身子裏噴薄而出,驚恐地抓住了男人上下滑動的手臂,男人看着樓至爬滿紅暈的臉頰,低低在他耳邊說到:“別怕,沒事的。”樓至給他這樣安慰着,只覺身子輕飄飄地到了雲端,緊緊抓住男人的手臂,嘤咛一聲,破了色戒。
第二十七回
那男子見了樓至失神的可愛模樣,伸手在他面前一示,原是樓至噴薄而出的灼液,樓至見了此物,卻不認得,疑惑地看着方才幫助自己身登極樂的男子,那人輕笑一聲,将手上灼液往樓至唇上一點,樓至吓了一跳,連忙別過臉去,卻聽那人笑道:“如何連自己的東西都嫌棄?”樓至聽聞,方知那是自己所出的灼液,羞澀地閉上了眼睛。那人見他初夜不知所措的模樣,也似壓抑不住,便俯身向他身下仔細觀瞧,樓至由于羞澀,緊緊夾住自己的雙腿,那人伸手在他大腿上摩挲了片刻,輕輕分開他的雙腿,樓至彼時仍在失神,竟沒有抗拒,那人見他柔順,伸手扶開樓至的塵柄,向下尋找蜜處,卻見樓至的身子突然彈跳起來,口中嘤咛着“不要,不要”,劇烈地掙紮了起來。
那人覺得蹊跷,硬是壓住樓至扭動的身子,扳開他大腿一瞧,原來在塵柄與蜜菊之間竟生着如同女子一般的花心,不由搖頭贊嘆,樓至見自己的身子給他瞧見了,當下萬念俱灰,身子一疆,放棄了掙紮,捂住臉頰大哭了出來,那男子見了樓至如此楚楚可憐的模樣,竟放開了對他的鉗制,樓至剛剛脫離魔掌,便将身子蜷縮起來,抱住自己的肩膀啜泣着。那人心生憐惜之意,将他摟在懷中輕輕安撫。
樓至心神輔受重創,如今見有人好言安慰自己,竟忘了自己身處險境,哭泣着斷斷續續地說到:“不要……別看……我不是……我不是怪物,別……”那人聞言訝異,轉念一想,從細作探知的消息來看,樓至從小生活在佛鄉,從未聽說他的家世,許是出生之時,父母見了他這般色身,唯恐傳揚出去對家門名聲有礙,竟将樓至丢棄在深山荒野之中,機緣巧合之下被佛鄉收養,看樣子他對自己異于常人的身體非常介懷,所以才會心神大亂。
樓至哭了一會兒,漸漸穩定了心神,見那男子依然抱着自己,便轉過臉來看着他說到:“你……你不害怕?從來沒有人瞧見過……我的……”說到此處,眼內又有了氤氲水意,那男子搖頭笑道:“怎會害怕,你不知道自己有多美,你可願告訴我你的名字?”
“樓至……樓至韋馱……”樓至見他看了自己的身子卻沒有輕慢之意,少年心性竟對他起了親近之心,便脫口而出自己的名字。那人點頭到:“樓至韋馱,你不是什麽怪物,你是這世上最完美的人,世間所有的男女都會為你傾倒,都想得到你的垂憐。”男人低沉好聽的聲音在耳邊不斷重複着贊美的話語,像是安神的妙藥,樓至聽着他的愛語,覺得自己的心神都放松了下來,加之初次破戒,早已疲倦不堪,便毫無防備地在男人懷中沉沉睡去。
策夢侯在前廳獨自賞花,卻見那人懷抱着沉睡的樓至走出了房間,看樓至的露在衣衫外面的肌膚兀自熠熠生光,疑惑笑道:“怎的還未圓房?倒不似你的手段。”那人搖頭道:“他還是個孩子。”策夢侯斷沒想到那人竟有如此纖細的心腸,不由失笑道:“素聞你們厲族頗善易容之術,只是你如此不知好歹竟扮作天之厲的模樣,佳人在懷卻又不一親芳澤,到時給你們王上發覺,豈不要壞事?”天之厲苦笑一聲道:“侯爺休得玩笑。”那策夢侯見他如此說,便不再放肆,只是深看了樓至一眼道:“如今你卻作何打算,莫非要将這孩子送回去?”天之厲點頭道:“他離開佛鄉甚久,恐怕那裏不知鬧到了什麽地步,我不想讓他為難。”策夢侯秀眉一蹙,覺得眼前之人的處事風格變得與他印象之中的王上相差甚遠,看來這孩子的魅力端的不容小觑,便躊躇道:“只是如此,倒容易給人占了便宜,你心疼這孩子年幼,那班禿驢卻未必,你不見前幾日他們已經安排了人在這孩子身邊?天長日久未必就不能……”
“我自有分寸,多謝侯爺關心。”天之厲聞言一皺眉,打斷了策夢侯的關切之語,徑自抱起樓至走出前廳,一面吩咐侍衛道:“将約定的東西交給侯爺,好生款待着。”說罷揚長而去,那策夢侯看着天之厲的背影搖了搖頭,嘆息了一聲道:“莫非又是一段孽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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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至在睡夢之中隐約聽得兩人對話,怎奈個中關節并不十分明白,只覺眩暈不止,又昏沉睡去,不知過了多久才悠悠轉醒,卻見自己身子上裹着一件雪白的披風,睡在山門之外的樹叢之中,周圍都是松軟的幹草,像是有人特地為自己安眠所鋪墊的,一時之間卻想不起什麽,忽覺身上披風眼熟,脫下一瞧,一股成年男子的氣息撲面而來,方想起是那将自己擄走的男子之物,上面沾染的氣息讓他想起兩人之間的床笫之事,不由臉上一紅。樓至雖然不懂其中的意義,但是那種說不出的舒服受用卻深深銘記在心裏,那男子開始雖然暴虐嚣張,一旦自己落淚,反而溫柔體貼起來,想到此處,卻似想起了什麽,連忙款去自己外衣,見小衣和亵褲上的繩結皆是自己平時親手所系的樣式,方知那男子卻沒有趁人之危,想不到他那樣頗有王氣,卻在自己昏睡之際沒有防備的時候起了憐惜之心,樓至這樣想着,忽然沒由來地展顏一笑,又覺得自己這樣頗為輕浮,蹙起眉頭掩住了笑意。
樓至正在心思纏綿之際,忽聽得山門之處人聲喧嚣,其中夾雜着幾個師兄師姐的聲音,想是自己許久未歸,師門裏必定大亂,連忙将雪白色的披風在草叢中掩住,自己整理了衣衫,往山門走去。
那幾個師兄師姐彼時見了樓至,恰似見了菩薩一般,為首的矩業烽昙和渡如何見了他,連忙口念佛號将他一把抱住,樓至吓了一跳,急忙問到:“師兄師姐,你們這是做什麽?”渡如何白了他一眼到:“我的菩薩哥兒,你這一去倒叫我們好找,師尊下了嚴命,若是天黑之前找不到你,咱們都得陪綁聽訓,你只顧自己逍遙快活,就不管咱們同門的死活了?真是往日疼也白疼你了!”說罷板起臉一聲不言語。
樓至雖然平日仗着師尊疼愛,對師兄師姐們并不十分放在眼裏,如今見最疼自己的師姐惱了,卻也少不得溫言陪笑道:“師姐別惱,原是我年紀小不懂事,耽于玩樂,這廂給師姐賠禮了。”說罷雙手合十深施一禮。渡如何本就心疼樓至粉妝玉砌的可愛模樣,如今見他說得楚楚可憐,倒不好發作,只得上前将他攙扶起來道:“罷、罷,你就是我們命中的劫數,快跟我回了師父去才是正經。”說罷和矩業烽昙兩人一人一邊,架起樓至就往方丈而去,生怕他又逃走。樓至搖頭一笑,只得任由幾個師兄師姐簇擁着自己去見師尊。
誰知到了方丈之內,師尊卻并未動雷霆之怒,反而叫衆人退下,單獨留下樓至在內侍奉,樓至唯恐師尊震怒,小心翼翼地侍立在側。半晌并不曾聽聞師尊訓斥自己,樓至乖巧,拿過身旁的茶盅奉上禪床,師尊接了樓至的茶盅,呷了一口方才說到:“怎的出去散心也不說與師兄師姐們知道,沒的讓他們白白懸心了這半日,真是越大越淘氣了。”樓至心下一寬,知道師尊并未動怒,方低頭喃喃說到:“弟子近日身子不爽快,武學上也總是不得關竅,心下焦急,便徑自跑出山門,想着那外頭天地廣闊,若是能悟出來也未可知,只是弟子貪玩,出了山門便忘了計較光陰,是以回來得晚了,還請師尊寬恕。”說罷伏在師父膝下低頭不語。
他師父見樓至說得可憐,便伸手在他頭上拍了拍笑道:“起來吧,可憐見的。去給你矩業師兄和渡師姐賠個不是,他們先前還替你隐瞞外出之事,被為師訓斥了幾句,現下正不自在。”樓至聽聞此語,破顏一笑站起身來,見師尊沒有別的吩咐,正要出了方丈去尋師兄師姐陪不是,卻見門外一人也不招呼,竟登堂入室走進方丈之內。樓至心道何人如此大膽,竟不與師尊見禮,擡眼一瞧原是那俗家弟子蘊果谛魂,怎知師尊見了他,倒殷勤起來,連忙從禪床上起身相陪,那蘊果卻也不十分推脫,只拱了拱手還了半禮,樓至心下納悶,又不好細問,只是師尊不發話,自己卻不好貿然退出,只得侍立一旁。只聽那蘊果谛魂溫文笑道:“适才聽聞樓至師兄出了山門,剛剛被師兄師姐們尋回,特來探望。”師尊殷勤點頭道:“是是,已經尋回了,不妨事,不妨事。”
蘊果關切地深看了樓至兩眼,樓至給他看得不自在,只是師尊在前又不好發作,少不得隐忍了。那蘊果端詳了半日方說道:“如此弟子也可放心了。”說罷對師尊點了點頭退了出去,樓至見師尊沒有旁的吩咐,也跟着退了出去,想着徑自去尋矩業烽昙和渡如何賠罪,誰知前面出門的蘊果谛魂故意放慢了腳步在游廊處等他,樓至見他等在前面,倒不好回避,只得上前見了禮,兩人一起走向弟子禪房,半路上那蘊果谛魂卻總是有意無意盯着自己,樓至這些日子正對他不耐煩,當下也不隐忍,回頭問到:“你總是盯着我做什麽?”只聽那蘊果谛魂笑道:“師兄的肌膚竟在日光照耀之下熠熠生輝,端的耀目。”說罷竟欲伸手觸碰樓至的臉頰,樓至心下一驚,伸手欲擋,怎知手腕卻給一人握住,驟然睜眼一瞧,正是蘊果谛魂,樓至方知剛才竟是南柯一夢,只是這夢境逼真,一時之間頗有莊生夢蝶之感。
第二十八回
蘊果見他失神,便伸手将他擁入懷中關切問到:“剛才進來,見你睡着不忍吵醒你,怎的做了噩夢,看你伸手似是欲擋什麽東西?”樓至還沉浸在夢境之中,此時竟對蘊果的親密行為有了一絲排斥的感覺,想要推拒他,卻又怕他多心,便隐忍笑道:“原是夢中焦急,只是如今醒了,倒将夢中之事忘了泰半,你前面的事都吩咐清楚了?”蘊果聽他如此說,方才放心道:“都清楚了,想過來陪你們用膳,誰知你睡得這般香甜,我便打發質辛先用膳安置了,現下腹中空虛,不如你來陪我進個宵夜?”樓至聽了,笑着點了點頭,起床梳洗了,便來到院中亭臺陪伴蘊果,兩人各懷心思,相對無言用了晚膳,複又回到內室安置。
熄了燭火,樓至只覺蘊果合衣躺在自己身旁,也并不解下自己的小衣,只是伸手将自己擁在懷內,卻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彼時樓至依然纏綿于那個真實的夢境,倒也不想蘊果親近自己,覺得就這樣安置也算相宜,便閉目養神,一面梳理那夢境之中的所見,若是擄走自己英武男子便是天之厲,那如此說來,自己與他的淵源倒比蘊果谛魂還早,記得當初失落記憶下嫁蘊果,蘊果對自己言說當日兩人在佛鄉之時便已經私定終身,為何夢中自己豆蔻年華之時卻對蘊果并未産生好感,反而對那擄走自己的魔頭念念不忘,看來在這期間定是又發生了什麽緣故,才使自己最終與蘊果走到了一起。
想到此處,樓至又想起那人的溫柔,連忙穩定心神告誡自己不要再胡思亂想。只是那人雖然看似飛揚跋扈,卻心細如塵,将自己送回山門之外時,還将一件雪色披風蓋在自己身上,樓至想到那披風,忽覺似乎在哪裏見過一般,電光火石之間突然想起,莫不是日前那王跡在昙花叢中相贈之物?如今想來,他與那天之厲的性子卻有幾分相似之處,只是兩人相貌年紀各異,似是全無交集,樓至想到此處,只覺心思郁結,恐怕再想下去元功翻湧,驚動了蘊果谛魂,連忙收斂心神,默念心經漸漸睡去。一旁的蘊果谛魂卻不知在想些什麽,回神之間見樓至呼吸逐漸平穩,知他已經沉沉睡去,便抽回自己的胳膊,轉向另外一邊背對着樓至睡了。
次日天明,樓至因昨夜思慮太過,一時還未轉醒,卻覺身邊之人輾轉反側,心下納悶道,蘊果谛魂平日最是疼愛自己,即使先于自己醒來也會舉止溫文,絕不至于吵醒了自己,有時竟可以一直盯着自己的睡顏直到天明,怎的今日卻……樓至想到此處驟然睜眼,果然看見躺在自己身邊的竟是質辛,質辛見自己吵醒了媽媽,小臉一紅,嘟起了唇瓣,樓至撲哧一笑道:“媽媽沒有惱,快過來別凍着。”質辛聽聞媽媽的愛語,嘻嘻一笑鑽進了樓至的被子,樓至将他摟在懷中安撫,一面伸手打起床上的珠簾,卻見外面空無一人,便低頭問質辛道:“今日怎麽敢進來?平日裏不是最懂規矩的麽?”質辛一面在樓至身上磨蹭一面含糊說到:“今日孩兒前來定省,卻聽得外間侍女回禀說爹爹一早就離了媽媽的卧室,所以孩兒才敢大着膽子過來跟媽媽睡的。”
樓至聽罷心下一緊,果然那人還是與自己存了嫌隙,如今竟連自己的身子也不想碰了,想必夜夜與自己同床也只是礙于夫妻情分,不忍抛棄,只是想要似原先那般琴瑟和諧,卻是再也不能了……樓至想到此處,眼內水意閃現,只是在孩子跟前卻不能表露一二。質辛見媽媽半晌不言語,便搖着樓至的身子問到:“媽媽怎的不說話?莫不是孩兒沖撞了你?”樓至回神,勉強笑道:“媽媽在想事情,質辛先去小書房功課好不好?媽媽一會兒就打發人給你送參茶過去。”質辛聽聞,乖巧地點點頭,跟着外間侍女去小書房早課去了。樓至蹙眉尋思了半晌,攬衣推枕起身梳洗,打開妝臺取出當日在佛鄉之時師尊所賜的一套璎珞,妝扮在身,記得當日師尊曾言,此物名喚“無限光明”,乃是佛鄉至寶,集合金、銀、琉璃、砗磲、瑪瑙、珍珠、玫瑰七寶而成,佛鄉之內只有樓至如此人品方才相配,後來據蘊果所說,自己在成婚當日曾經佩戴過一次,明豔不可方物。
樓至妝扮好了,對鏡端詳了一會兒,便咳嗽一聲,外間的侍女知他要出去,連忙打起簾子,樓至出了外間,回頭對當值的侍女問到:“你們老爺呢?”那侍女擡頭正欲回禀,見了樓至的模樣竟忘了言語,怔怔地盯着他瞧,樓至因平日居家不過家常半新不舊的衣衫,從未如此妝扮過,倒給她看得不好意思,便清了清嗓子,那侍女回神,察覺自己失态,連忙低頭道:“老爺在前面書房,說是不叫人進去服侍。”樓至聽罷點點頭,迳自往書房去了。
來到書房門口,卻逡巡着不敢進入,樓至徘徊了一會兒,不覺低頭苦笑一聲,自己這般行為到底算是什麽呢?就算如今那人惑于自己的色身而與自己燕好,事後豈不是要更加輕賤了自己?樓至心內最能明白,夫妻之間的情份又豈是幾次燕好就能補救的,當日自己與他成婚,婚後幾年雖然逐漸應允了他的求歡,還不是虛與委蛇,半推半就,何曾托付了全部的真心?直到如今,再也不能回頭之際,卻給他這般看輕了自己,樓至想到此處,便欲轉身回房,卻聽得書房之內蘊果的聲音問到:“外面是誰?”
樓至方知自己在外踟蹰許久,到底驚動了蘊果,只是如今自己先機已失,沒了銳氣,倒暫且不想與他相見,便轉身快步離了書房。誰知卻聽得身後風聲,便知蘊果疑心是外人探府,竟追了出來,樓至此時倒沒了主意,竟施展輕功意欲逃離蘊果的視線,他今日盛裝前來,蘊果在後面竟一時不察,沒有認出來人的模樣,見他施展輕功逃走,越加疑心,提升功體緊随其後。兩人一前一後穿林飛花,眼看就要到了樓至的卧室,樓至卻躊躇起來,心想自己進去難免終究還是要給蘊果發現,遲疑之際輕功已緩,蘊果根基本就與樓至不相上下,如今他遲了這一步,便已經給蘊果占了先機,扣住了他的手腕,往回一扯,将樓至拉近自己眼前,樓至羞澀,雖然被他扣住手腕,還是別過臉去,卻半晌沒有聽見蘊果言語,心下疑惑,擡頭一瞧,見蘊果深深看着自己,深邃的眼色之中流轉着難以壓抑的情潮。
樓至臉上一紅,別開了視線低頭說到:“我起身之時不見你在身邊,便問了當值的人說是你在書房,想去看看你……”蘊果卻沒有放開他的手腕,反而将手指在他手腕內側嬌嫩之處摩挲着問到:“既然來了,怎的不進來,你打扮成這樣,不就是給我看的麽?”此時他聲音已經沙啞起來,明顯帶着绮念,樓至唯恐侍女家丁經過瞧見了,也顧不得羞澀,拉起他的手說到:“你……進來再說吧。”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卧室,彼時當值的侍女見主人都已起床梳洗完畢,料是兩人在書房盤桓一時不會回來,都趁着這個空當個人自便了,是以房內只有他二人,樓至也不言語,迳自進了內室,坐在妝臺前面,伸手便要取下自己身上的璎珞,卻見蘊果按住他的手腕說到:“好好的怎麽取下了?我還沒看夠呢。”樓至臉上一紅,卻停了手上的動作,側着身子向蘊果坐了,低眉不語,蘊果便放開他的手腕,伸手欲撫摩他的臉頰,誰知一擡手,竟“唔”了一聲,樓至聽他悶哼,猜測是剛才競逐輕功之時撕裂了傷口,連忙扶他在床上坐了,伸手解開他的衣衫一瞧,果然傷口外面的棉紗上漾出了血跡,便蹙眉說到:“怎的這樣不小心。”說罷開了抽屜,取出備用的棉紗和金創藥替蘊果換藥,蘊果沉默不語,任他擺弄,樓至撤下原有的棉紗,見那傷口兀自猙獰,眼內又氤氲起來,勉強隐忍住敷好了金創藥,複又将新的棉紗纏繞在蘊果胸前,纏繞之際,樓至的身子離蘊果很近,彼時兩人都沒有言語,卻聽得蘊果的有力的心跳聲越來越快,如同擂鼓一般,樓至方知他對自己依然用情至深,卻不知他為何近日總不碰觸自己,不由蹙起眉頭,卻聽蘊果悶哼了一聲,樓至連忙擡頭問到:“可是我弄痛了你?”
蘊果搖頭一笑,卻是面泛潮紅,汗水也自額前流下從下颌處滑落,樓至伸手在他額上一探道:“怎的這般熱?莫不是着了風寒?”見蘊果不言語,複又伸手探了探他的脈息,卻覺紊亂異常,樓至驚惶問到:“蘊果,你這是怎麽了?”卻聽蘊果低吼一聲,将樓至按在床沿上,深深看着他,眼內陰鸷與溫柔之色含混閃現,半晌卻又放開了他,坐在床邊急促地喘息起來。
第二十九回
樓至見他如此,也顧不得剛才拉扯之際衣衫不整,連忙起身封住蘊果周身經脈,将自己的元功渡入一探,卻大驚失色道:“這是……佛鏈赦戒,鑄天逆法?”
蘊果搖頭苦笑道:“還是瞞不過你,我本想過些日子……”說到此處,因內心翻湧的情潮與佛骨鎖鏈互相激蕩,又悶哼了一聲,樓至見他如此,不解問到:“這佛鏈赦戒,鑄天逆法是佛鄉懲戒大兇之人時才會動用的極刑,你怎麽……難道你做下了什麽傷天害理的勾當?不,不對,縱使如此,共命栖一役之後,佛鄉已經凋敝破敗,幸存之人也全部投入你的麾下,怎的如今……”樓至見蘊果如此痛苦,自己心下焦急不已,已經語無倫次,卻見蘊果強撐着笑道:“怎的越發胡思亂想起來,我如今處境,有誰能耐我何?這佛鏈赦戒,鑄天逆法原是我讓慧座忘塵緣打造之物。”
樓至見他如此解釋,愈加疑惑道:“從來只有佛鄉去鎖別人,怎的你卻命人将自己鎖住,剛才競逐輕功之際,卻不見你元功有虧,怎的剛才沾了我的身子……”說到此處自覺失言,便低了頭不言語。
蘊果方才已經借助樓至渡入的元功暫且壓抑住佛鏈禁止,此時方得從容道:“那佛鏈……原不是鎖住我元功之用……”說到此處兀自笑了起來。樓至見他語帶遲疑,便只當他在賣關子,連忙催促道:“不是鎖住元功,那卻是為什麽?”蘊果在他唇上輕點了一下笑道:“你卻不認得忘塵緣?倒來問我。”樓至蹙眉一想,當日忘塵緣跻身佛鄉慧座,為了表示永遠忠于佛鄉,超脫世俗凡塵,也曾經将這佛鏈赦戒,鑄天逆法的武功施加于自己身上,斷了自己的五感,從此枯槁死灰一般,如今想來,莫非蘊果也學他的模樣,只是觀他五感具在,并未殘廢,卻不知他剛才所指為何。
蘊果見他蹙眉的模樣笑道:“你這孩子也太老實了,那部武學既然鎖得住五感,如何鎖不得七情?”樓至聞言大驚,原來蘊果竟命忘塵緣以佛鏈赦戒,鑄天逆法之術鎖住了自己的七情六欲,怪不得他方才對自己動情,卻是痛苦異常,原來……只是他既然對自己依然深具情意,又為何要如此為難他自己,那佛鏈赦戒,鑄天逆法加身的滋味,樓至雖然沒有親身嘗過,但幾次目睹佛鄉替天行道之時,那些十惡不赦之徒一旦被佛鏈鎖住,莫不跪地哀嚎,此時蘊果縱然根基深厚可以不露形跡,但功體必然已經飽受摧折,想到此處心下一緊竟滾下淚來,看向蘊果道:“你……你這是何苦……”
蘊果見他落淚,連忙伸手将他摟在懷中溫柔地為他拭去淚痕,過了半晌方緩緩說到:“當日你被那賊人所害,我雖然心下并不怪你,但一朝聽聞別人沾了你的身子,我……”說到此處因情緒起伏,複又蹙起眉頭,緩了一口氣道:“我心下便起了嫉妒之意,每每與你共處一室,便恨不得将你……”說到此處輕笑一聲,附在樓至耳邊說了句悄悄話,樓至臉上一紅,催促他繼續解釋。蘊果方繼續說道:“我想着長此以往也不是辦法,萬一哪次傷了你,我豈不是要追悔半生,那日恰逢慧座前來述職,我便與他商議了這個法子,我本想待到自己的貪嗔之意平息下去,便解了佛琏,再與你解釋,豈知今日你這般模樣,教我如何還隐忍得住?”說罷對樓至抱歉一笑,将他擁在懷中。
樓至聽了蘊果這番言語,心思早就纏綿起來,原來他近日舉動是在保護自己,倒是自己那樣錯待了他,這個男人到底要默默守護自己到什麽地步,那樣深沉的愛,讓樓至感動到覺得害怕,當下緊緊回抱住蘊果說到:“我知你對我情深意重,我又何嘗不想與你執手偕老,只是我明白得太晚,這些年讓你受了委屈,只是如今你我已成大禮,往後我有了難處絕不瞞你,你也不許再做這些費力不讨好的勾當了,沒得叫人心疼……”
蘊果成婚以來鮮少見到樓至如此表明心跡,如今乍聞此番愛語,心內蜜意疊起,伸手将他擁入懷中道:“既然你心疼我,我便命慧座解了佛鏈,別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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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塵緣收了佛鏈赦戒,鑄天逆法的武學,起身侍立在蘊果谛魂身旁,因盟主沒有吩咐,自己并不敢擅自離開,蘊果将元功調息了半晌方緩緩說到:“此次勞動你了,日後我自然感念你的援手。”忘塵緣聽得蘊果如此客套,不由心下一驚,自己的主子喜怒無常是出了名的,如今雖然自己封閉五感,卻也覺得殺氣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