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9)

蘊果谛魂之子,不由蹙起眉頭沉吟起來。

樓至回身料理齋飯,卻未曾理會,一時間飯菜齊備,便招呼大家一起用膳,旁人倒還罷了,那質辛許久未曾見到劍布衣,甚是親厚,纏着他談講沿途風光,風土人情等語,倒把個劍布衣纏得飯也未曾正經吃,一頓飯稀稀落落倒吃了一個時辰。

一時間衆人散去,劍布衣方得了空子吃碗安樂茶飯,一面向樓至抱怨道:“我就佩服你的耐心煩兒,當日在佛鄉之中,若是我敢這般糾纏你,早就禪天九定上手招呼,誰知到了這一位這裏……”說着朝內間努努嘴兒,“竟供得他菩薩一般,我卻沒這個耐煩,看來你天命就是在家相夫教子的,我卻只能做個孤鬼兒,獨對青燈古佛了……”說罷作勢長嘆了幾聲。

樓至給他逗得掩口一笑道:“勸你少輕狂些罷,只是這天倫之樂的妙處,未曾誕育過孩兒的人是不能明了的,倒是前兒那孩子可還在糾纏于你?”劍布衣聽聞此言不依不饒道:“好個中宮娘娘,不出閨門的金枝玉葉,專愛打聽坊間新聞,要不是那孩子纏得我沒法,誰有那個閑工夫來瞧你。”樓至聽聞此言佯裝不悅道:“敢情我是沾了咎殃的光了,我就知道你心裏沒有師兄,不然如何這些日子都不來瞧我。”劍布衣聞言笑道:“我倒是合該早些來瞧你,只是如今……也算是白來一趟。”

樓至聽聞他話中有話,便收斂了嬉笑之色問道:“此話怎講?你可是有什麽為難的事要我援手麽?”劍布衣不置可否道:“如此說來,你是認定他了?”樓至見他有此一問,緩緩點頭道:“你沒見我的身子麽,如今沒幾日光景就要進宮了,我現在是數着時辰過日子,就怕橫生了什麽枝節,進了宮一切有他照應,卻也沒有不放心的地方了。”

劍布衣見他神色篤定,還想再說自己心中之事,只是他既然決意入宮,如今提起此事無非徒增傷感,尋思半晌,方從袖中取出一物遞在樓至手中道:“既然如此,此物你留在身邊,萬一有萬不得已之處,也用得着。”樓至伸手接過,拿在手上一掂,便知是當日從自己面上蛻下的天佛面具,擡眼深看了劍布衣一眼,卻見他笑道:“我原本想與你參詳此事,只是如今見你這般光景……罷了,俗話說清官難斷家務事,你們夫妻既然一體同心,我們外人卻也難以插手,只是你向來單純,如今進了那不得見人的地方,凡事都要留個退步抽身的餘地,我等雖然置身事外,自然也會随後打雜,護你周全。”

作者有話要說:題解:我認為假面是果子給樓兒戴上的,你們怎麽看0 0!~

第八十六回

觸機關堪破迷障,意琦行坐領戰雲

樓至聽聞劍布衣似是有何難言之隐,意欲再問,劍布衣卻岔開了話頭道,“瞧這滿地的奇珍異寶,也奇怪沒人來搶你這屋子。”樓至朝外間宮無後使了個眼色道,“有了這孩子在家,我倒是放心的很呢。”說話間呼喚道,“無後進來。”宮無後聽聞傳召,連忙躬身進了內室垂手侍立道,“娘娘有何吩咐。”

樓至點頭道,“你将此物收在妝奁那一格裏,省得家去的時候忘了。”說罷竟将手中天佛面具交在宮無後手上。

劍布衣見狀失聲道,“不可,”兩人不明就裏,依然未曾停下手中動作,說時遲那時快,宮無後雙手輔一接觸到天佛面具,其上竟浮現一層強勁電流,擊中宮無後四肢百骸,宮無後全無防備,饒是功體深厚,依舊被打翻在地,眼前一黑,周身如遭雷亟一般,樓至連忙上前扶住宮無後的手臂,伸手撫上他背心運起一成元功緩緩渡入,宮無後深吸一口氣,配合元功調息起來,只是依然神色茫然道:“娘娘,無後的眼睛……”

樓至未及答言,卻聽得一旁的劍布衣沉吟道:“不妨事,調息一個周天就沒事了,咱們讓他在此處休養,我與你外間說幾句話。”說罷朝樓至使個眼色,樓至見狀,便攙扶宮無後向自己的床上坐了,柔聲囑咐了他幾句,回身與劍布衣出了外間。

兩人出在院中,樓至便拉了劍布衣的手低聲說道:“你曾經見過此症?到底怎麽樣,莫不是今後就看不見了?”劍布衣搖頭道:“這小黃門的病是不礙的,他原有些功體在身上,若是一般凡夫俗子,恐怕此時已經要了半條命去,只是你已經将你元功注入他體內,便可保完全無虞了。”

樓至聞言不解道:“這卻是為何,分明剛才你我二人都碰了那面具,怎的無後卻碰不得。”劍布衣低頭苦笑道:“本想瞞着你,如今看來卻是瞞不住了……前日我收拾東西動身來瞧你時,順手叫咎殃将此物遞在我的行李之中,誰知他一經碰觸,便被其中驚雷擊中,當時你那冤家也是運起自身元功為他療傷,說是奇怪,竟運行了一個小周天便看得見東西了,我們仔細參詳了之後得了個說法,此物與戰雲界有恃無恐的電流功體之間定然相互應和,是以王跡奪舍之身——戰雲仲王意琦行便可輕易化去此招,還有一件……”說到此處深看了樓至兩眼。

樓至怔怔接言道:“還有一件,只有佛鄉上乘功體之人,才碰的了這天佛面具,若是并無佛氣,或是根基淺薄者,便要像無後與咎殃一般,引動天雷傷及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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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布衣點頭道:“當時我便心中想起一個人,這件事無論如何也要說與你知道,不然咱們這輩子就白好了,只是如今見你這般光景……”說罷看了看樓至的肚子,沉吟不語。

樓至聞言蹙起眉頭尋思半晌道,搖頭笑道:“好兄弟,你對我好,這些年樓至韋馱點滴在心,只是走到了這一步,人還能回頭麽?莫說我心下深信蘊果不會如此待我,便是退一萬步講,當日真是他……這些年他為我做的這些也償還的夠了,我與王跡之事你都是知道的,就連我腹中孩兒,前日我還疑心,不知是誰的血脈,只因無後瞧過說是兩月有餘,我才松了一口氣,我對不起他的地方并不比此事少,便是當日斷送我一生幸福,如今他也将這幸福歸還與我,我還能強求什麽……”說到此處到底心亂如麻哽咽難言,默默滾下淚來。

劍布衣見狀,便知是自己這話說得莽撞了,心下暗道自己如何隐忍不得,當日遭逢煙都逼殺之事都可以為了樓至的終身幸福隐忍不語,如今見樓至身子沉重,更該權益行事,他既然打定主意此生身屬蘊果谛魂,自己又何必說出心中疑慮給他添堵,只是轉念一想,自己也同樓至一樣,這些年并未疑心過蘊果谛魂對待他的真心,雖然自己佛鄉同修之日便看出此子心機深沉行事頗有手段,但見他對樓至一片癡情,自己才放心将人交在他的手中。

此世雖然已經投生厲族,近年又頗得王跡的照顧重用,在兩人競逐之上只因對待樓至真心不相上下,自己并未曾偏袒過王跡一方,只是如今若真如自己猜測,蘊果谛魂竟不知如何窺探天機,得知這天佛面具的用處,便為了一己之私将面具戴在樓至身上,導致樓至失了原本性情,布下天羅地網意欲謀害天之厲,更使兩人之間誤會已成,陰差陽錯之下最終結成孽緣誕下子嗣,如此說來,豈不是蘊果谛魂親手斷送了樓至一生幸福。

只是萬沒想到,樓至就算得知此事,竟然還可以淡然接受,言下之意并無決絕之心,可見兩人長情,并非自己一面之詞可以撼動。便只得為他解解心寬道:“這也不過是我心中品度而已,若說佛鄉高手,卻也不止咱們三人,許是你天命已到,觸動了什麽機緣也未可知……”樓至點頭道:“我心裏也是這個算計,都這麽多年了,還計較它做什麽。”說到此處,倏然神色一驚,急忙問道:“你可曾對王跡提及此事麽?”

劍布衣聽聞樓至此言搖頭笑道:“你的這兩個冤家,又有誰是好招惹的,我心裏有什麽盤算,從來都是只與你商量,到頭來你作何決定,我都站在你這一邊就是了。更有一件,如今邊境勢力竟與先前大不一樣了,你可還記得那與你有一面之緣的少年绮羅生?”

樓至聽聞此言點頭笑道:“原來是他,當日我就說他不錯,如今可不是領了太子監國之銜,統禦兩國政事?”劍布衣點頭道:“原是如此,只是近日绮羅生國中竟發生變故,他的長兄趁他去國之際,竟然發動宮廷政變,做了弑君的勾當,自立為王,幸而國中軍民人等全都不服這位新王,定要迎迓绮羅生回宮即位,當時绮羅生正在戰雲界料理一應事宜,便率領戰雲大軍裏應外合,将那叛國勢力擊潰,只是眼看就要将暴君誅滅之際,卻被一衆不明勢力救走,衆人搜索多日未見蹤跡,只得罷了,如今绮羅生早已回國即位,依舊沿用九千勝的名號登基坐殿呢。這也罷了,只是這位九千勝大人感念當日天之厲雖然奪舍,到底也算是替自己的故友延續了性命,加之自己已經回國即位,實在不便再領太子監國之銜,竟将那戰雲界一應事務都交給你那冤家打理,敢情他如今卻做了兩國的王上,真是再想不到的奇緣……”

樓至聽聞劍布衣不曾将疑心蘊果谛魂之事告訴王跡,便松了一口氣,聽到王跡如今吞并了戰雲界,複又蹙起眉頭道:“朝廷上怎麽說?”劍布衣見他如此一問,噗嗤一笑道:“這倒奇了,你丈夫心裏如何盤算你卻不知,倒來問我?”樓至紅了臉道:“我們文定過後就不曾見過面,我想成婚之日親口告訴他孩子的事……”說罷低頭不語。劍布衣見兩人這般光景,心中感嘆王跡恐怕沒有多少勝算,只得笑道:“你家裏那一位自然不願意,只是鞭長莫及又能如何,當日暴雨心奴在時還可牽制那绮羅生一二,如今他做了一國王上,自然可以與中原朝廷虛與委蛇起來。”樓至聞言不解道:“暴雨心奴又是何人?”劍布衣啐了一口道:“就是绮羅生的嫡親兄長,此人雖然身為嫡長子,但因生母不得寵,便未曾謀得太子之位,從小十分記恨自己的父王與王弟,如今大了,越發舉止輕狂性情乖張,在國內輿情十分不堪,是以此次政變才在國中處處掣肘,只是此番绮羅生斬草未能除根,就不知将來還有何禍端了……”

樓至聽聞這段故事,心下十分警醒,心想質辛并非蘊果谛魂親生,他卻早就料想到這一步,若是質辛也遭逢那暴雨心奴的身世,難保不會走上邪路,蘊果在此事上思慮的十分周全,倒是自己萬萬不及的,看來他生長于帝王之家,經歷過多少無情算計生死抉擇,都是自己不能體會的,只是他雖然年幼奪嫡,卻依舊以一片真心對待自己,自己又如何能疑心于他,想到此處點頭道:“我冷眼看着,那绮羅生倒是個好的,他雖然為人正直,卻心思十分缜密,是個為王的材料,既然他如今與王跡結成盟友,想來縱然那暴雨心奴有心東山再起,這兩人聯手卻也不在話下。”

劍布衣聞言笑道:“正是呢,如今你一旦進了宮,這些番邦的事越發離你十萬八千裏了,咱們也犯不着替古人擔憂。只是……”說到此處略覺不妥,便打住了話頭不再說下去。

樓至見他此番隐忍,便知他還想再說蘊果之事,伸手攜了他的手笑道:“你未曾破過色戒,原不知夫妻相處之道,說起來,我瞞着他的地方倒也不少,你可知我并非為了自己快活,只是我虧欠王跡太多,此生并不能再與他相守,是以他對我做什麽,我也沒有臉面追究,只得由着他的性子,這是我該還的,卻不能連累了蘊果陪我一起償還,我不與他說起這些事情,并不是貪圖舊情偷期密約,實在是不忍讓他為我糾結了心思。因我自己便欺瞞他良多,所以若是他真有事瞞着我,我也能明白,我與他夫妻十年,他的為人我豈會不知,他在人情世故上十分了得,若在一些事上為我做下抉擇,也是替我綢缪打算之意,絕無私心,這一件我是敢認定的。前幾日我剛剛得知他的身份,也曾迷惑彷徨,才沒有立即回宮,反而帶着宮無後與質辛借住在此,也是意欲将心思整理清楚之意,此處環境清幽民風淳樸,住了一段日子,倒對我整理心緒大有裨益,既然他隐瞞身份一事我已經釋懷,別的無非觸類旁通罷了。好兄弟,我知道你們都是為我好,只是如今,一則我深信蘊果為人絕不至此,二則我三人身份特殊,決不能再身陷兩難之境,到時非止一般風月故事,更有甚者連累兩境生靈塗炭,豈不辜負了你我佛鄉修來的一段慈悲心腸?”

作者有話要說:題解:果子安全pass,這下就算露餡樓兒也射你無罪~

第八十七回

隋侯珠三加結印,承龍裔斷絕刀兵

兩人言談之際,卻聽得內間門棂響處,宮無後閃身而出,來到樓至身邊躬身施禮道,“無後多謝娘娘救助,如今眼睛已無大礙。”樓至點頭笑道,“這就好,你且歇歇罷,不用在我跟前伺候。”劍布衣見狀在一旁打趣道,“正是呢,你主子一應起居都有我照應,我看你越發回去等着他入主中宮罷了。”宮無後未及答言,樓至推了他一把道,“人家孩子斯斯文文的,你這破落戶別來招惹他。只是如今既然來了,越發陪我住到成婚之日再去可使得麽?”

劍布衣搖頭笑道:“我原是前來完璧歸趙的,誰知才來一天就招得你家裏的孩子心中不痛快,再住上幾天,可不是要鬧到什麽沸反盈天的地步呢,左右還有兩三天,你就安心待字閨中便罷了。”

樓至聽他如此說也只得罷了,複又招呼質辛出來送行,母子主仆三人目送着劍布衣從管道走遠了,方才回至院中掩了柴門。

樓至回到內室,見那天佛面具還擺在桌上,唯恐質辛亂碰引來天雷,連忙收在袖中,複又來到院內,見一應文定之物已經擺放得整整齊齊,便将那面具藏在妝奁那一格中,卻見滿匣珠玉,日光之下熠熠奪目,忍不住伸手撿了幾樣托在手中仔細觀瞧,內中卻有一對明月珠,對着日影仔細看時,那璀璨奪目的光彩竟将金烏光華都掩去了大半,不由點頭贊嘆道:“這對明珠确非凡品,只是不知作用何來……”忽聽得身後有人噗嗤一笑,回頭看時,原是宮無後倚着外間門棂正在看着自己,便伸手在他眼前道:“無後,你久在內宮行走,可知這是何物?”宮無後點頭笑道:“娘娘如今入宮在即,如何連耳墜子也不認得。”樓至聞言恍然大悟道:“原來此物竟是佩戴耳中,行動坐卧之時,便可搖曳生姿?我在佛鄉之內也曾見過珥珰之物,不過都是一點紅包藍寶也就完了,這般繁複名貴之物卻是不曾見過。”

那宮無後近前一瞧卻笑道:“娘娘竟還未曾穿耳?”樓至噗嗤一笑道:“說句不怕你笑話的話,昔日佛鄉同修之時,我師姐渡如何曾經要為我穿耳,只是當日我怕疼,幾次三番跑了,最終才沒有做成。”

宮無後聞言蹙眉道:“只是如今倒是件為難的事,若是娘娘未曾穿耳,大婚之日只怕佩戴不上這對明月珠,這本是禮服配件,卻是不可虧了禮數。”

樓至聞言不解道:“不過一對耳墜子罷了,怎的說得這般鄭重,我又不是女子,戴不戴的什麽相幹?莫不是其中還有什麽講究不成?”

宮無後聞言點頭道:“若說別的妝奁之物,娘娘若是不耐煩倒也罷了,只是此物卻是按照婚娅禮儀供奉的,這也怨不得,娘娘原本不是女子,在這些妝飾之事上并不留心。無後因久在內宮侍奉,對着妝奁之物倒有幾分講究,娘娘若是想聽,無後就分辯幾句可使得?”

樓至笑道:“鎮日無事,我倒被你說得來了興致,你快仔細與我說說,為何成婚之日定要佩戴此物?”

宮無後笑道:“這原是長篇大套的話,娘娘愛聽,咱們進了外間參詳罷,大日頭底下倒沒得曬壞了你。”樓至聽聞,只得捧着這對珠子與宮無後進了外間,一面催促他快講,只聽得無後說道:“這耳墜子是上古時代便相傳至今的飾物,原是男女皆可佩戴,只是若女子佩戴此物,還有一層旺夫之意,是以本朝正宮大婚合卺之時必須佩戴此物,都是從這說法上來,古籍《石氏星經》有雲:‘旺夫需四象之氣利于君子,古有口訣稱:朱雀玄武順陰陽,若女子佩戴适宜的耳墜子,便可以做到順和陰陽,之後要按照夫家的生辰在結印冊上添加結印,稱作是青龍白虎避不祥:三月到五月生的需添加羽心、竹內古河、夕城三個結印;六月到八月生的需添加青竹丹楓、雲月舞鶴、扶桑傘幡三個結印;農歷九月到十一月生的需添加音無響子、雲松、五音分金三個結印;十二月到二月生的需添加竹雀、刳舟剡楫、赑屃三個結印。’”

樓至不等他說完,噗嗤一笑道:“哎喲,真真把人瑣碎死了,我再記不住這些勞什子,好孩子,難為你怎麽記住的。”宮無後笑道:“這原是在其位謀其政的差事,無後六歲入宮,便被指給中宮黃門令大宗師手下做個小黃門,咱們的衙門都深知自己早晚要在中宮跟前走動,是以這些後宮制度都是時刻銘記在心,不敢或忘的。”

樓至見他如此說,方點頭笑道:“原來還有這般許多緣故,倒是難為你說的清爽,如今我也大了,什麽皮肉之傷不曾經受,倒也不在乎這一星半點,只是不知你可有穿耳的手藝,倘若習得,今兒便與我穿了罷,若是真有旺夫之效,也算是我為他盡一份心力。”

宮無後點頭道:“這個容易,倒要得罪娘娘。”

樓至搖頭一笑,伸手拂起自己鬓邊垂髫,露出耳珠,宮無後真氣彙聚指尖,點手一彈,卻見一絲寒光射入樓至耳珠之中,卻反向爆射而出,複又朝向宮無後面門襲來,無後沒有防備,給那寒光一射,悶哼一聲以手掩面。樓至大驚之下連忙扳着他的脖子一瞧,卻見一道淡淡的血痕橫貫右眼之上,幸而沒有傷及眸子,倒不礙事,卻還是唬了一跳道:“這是怎麽說?”宮無後将手中絲帕捂了傷口尋思道:“只怕是娘娘如今身懷龍裔,龍氣入體,不受刀兵。”

樓至聞言恍然道:“當日在佛鄉之中也曾聽聞此事,恐怕還與我自身完璧佛體有關,如此說來倒是我欠考慮,一日之間害你受傷兩次。”無後笑道:“這點皮肉傷不算什麽,倒是不能為娘娘穿耳,耽擱了佩戴明月珠之事……”說到此處忽然想起一事,複又笑道:“如今天下只有一人能為娘娘穿耳。”樓至疑惑問道:“方才你不是說我龍氣入體,不受刀兵,怎的如今又說有人可以為我穿耳?”宮無後笑道:“無後淺薄見識,娘娘所懷乃是潛龍勿用之兆,若有飛龍在天之象自然可以克制。”

樓至聽聞此言,便知宮無後所指乃是蘊果谛魂,搖頭笑道:“我與他說好了文定之後不可見面的,況且……”說到此處臉上一紅,宮無後便知他擔心兩人相見難免動情,腹中胎兒尚不足月,怕是傷着孩子,方點頭笑道:“若是此時倒是不妨的,算算日子,娘娘腹中已經三月有餘,足可承恩……”

樓至聞言蹙眉道:“你可是跟我那師弟學壞了,只是還有一件,本朝規矩,文定過後合卺之前,未婚夫妻不許見面,方才不會沖撞了白首姻緣,如今不過這一兩日,可別功虧一篑。”

宮無後點頭道:“娘娘所說正是道理,只是若不穿耳,這明月珠佩戴不得,依舊于理不合呀……”樓至聽聞此言,心下盤算半晌,搖頭一笑道:“我自有道理,你不必攙和,時辰不早了,咱們這就準備晚膳如何?”宮無後聽聞此言,知他內心必有打算,既然不說,自己又不好細問,只得點頭與樓至廚房打雜。

用膳之際,質辛吧唧了幾口便歪頭笑道:“媽媽在湯中放了什麽好吃的?這般香甜。”樓至見愛子發覺自己促狹之心,連忙佯裝不悅道:“少混說,明明跟昨天一樣,安分些吃你的安樂茶飯罷,先生教的食不言寝不語可是又忘了?”質辛見媽媽嚴厲,連忙低頭努力扒飯,不敢再觸他的黴頭。一時間吃畢晚飯,衆人院中樹下納涼,往日質辛活潑好動,十分糾纏宮無後講些宮中奇聞異事,或又猴在樓至身上百般揉搓,今日卻不十分活潑,天剛擦黑便嚷着身子疲倦,讓樓至抱他進內室哄他睡覺。

樓至沒奈何朝宮無後抱歉一笑道:“我兒子今天不知何故這樣貪睡,我不能陪你,先帶他進去安置了。”宮無後連忙起身答道:“莫說太子殿下,便是無後也覺得今日有些倦意,許是春困秋乏之故,娘娘身子沉重,更該早些安置,不如今日就散了罷。”說着大家彼此起身進入草屋之中各自梳洗安置,樓至依舊帶着質辛睡在內間炕上,質辛卻不似往日還要等待樓至梳洗已畢,将他摟在懷內講些往日故事市井新聞才能入睡,今兒倒是剛剛給樓至梳洗妥當,一沾枕頭便沉沉睡去。

樓至見了質辛昏睡的可愛模樣,忍不住噗嗤一笑,心中暗道今日在湯中放了微量的艾草,原本夾雜了其他香料,以自己的廚藝兩人必然難以察覺,不想質辛自落地之日便開始茹素,口舌十分幹淨敏感,微微一絲艾草的香氣也給他吃了出來,幸而宮無後未曾起疑,不然今日自己如何脫身?

想到此處複又起身穿戴整齊了,在那妝奁之物中取出一包東西揣在懷內,回身給質辛掖好了被子,伸手取了牆上蘊果谛魂的佩劍別于腰間,微微打起內間簾子,輕輕地喚了聲“無後……”,側耳傾聽半晌,卻不見動靜,便知宮無後今日多用了兩碗湯,那艾草安神作用已經起效,饒是他根基深厚,怎奈今日輔受天佛雷霆,耗損了大半元功療傷之用,一個大周天之內絕難恢複,是以雖然樓至出言呼喚,卻是呼之不應,樓至見此處已經周全,便輕輕踱步出離了外間,落鎖房門,朝着京中方向施展輕功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題解:《搜神記》卷二十:”隋縣溠水側,有斷蛇邱。隋侯出行,見大蛇被傷,中斷,疑其靈異,使人以藥封之,蛇乃能走,因號其處斷蛇邱。歲餘,蛇銜明珠以報之。珠盈徑寸,純白,而夜有光,明如月之照,可以燭室。故謂之‘隋侯珠’,亦曰‘靈蛇珠’,又曰‘明月珠’。“略等于現在的卡地亞0 0,土豪,我們做朋友吧!~

第八十八回

綴煙都隔牆有耳,收王氣夜探皇城

卻說樓至施展輕功不出半個時辰便來在京中地界,彼時城門早已落鎖,守城的官兵來回巡視,樓至卻并不在意,輕輕縱身一躍便上了城頭,極目京城之中雖然早已過了掌燈時分,三街六市依舊十分繁華熱鬧,比之宮無後故裏之處多是天剛擦黑便寂寂人定,卻顯出天家風流富貴之意。

樓至近日久居清幽之地,見了此番景致卻有些不耐煩,只是為了穿耳之事已然大動幹戈夜奔前來,若此時回去更不妥當,只得嘆了口氣,從城頭一躍而下,淩空翻轉身子,身形劃破月影,輕輕落在一戶人家的屋瓦之上,那情形卻如姮娥思凡貶墜人間一般,只可惜他輕功絕世,京中之人沒有眼福得見如此美景罷了。

樓至雖然久居京中,卻不認得皇宮方位,正在躊躇之間,忽見一隊隊錦衣侍衛耀武揚威行走天階之上,這天階橫貫朱雀大道,看似通往皇宮之路,樓至暗自點頭道,跟着這隊人馬,許是可以直通皇城之內也未可知,便暗暗綴在後面。

一時之間這隊人馬進了皇城,在宮禁門□接事宜,正亂着,卻見西角門內一乘小轎款款而出,周圍侍奉着幾個美貌錦衣的少年迤逦而行,那些巡視的侍衛見了小轎,卻顯出十分恭敬之态,紛紛俯身行了跪拜之禮,口稱參見內相大人,樓至因近日都與宮無後一處盤桓,便知如此稱呼,此人至少也是個黃門令的角色,尋思之間卻見一人自小轎之中掀簾而出,襯着月色倒瞧得十分清爽,身上裝束原與宮無後有些相仿,只是更為華貴繁複,只因此人乃是殘廢之身,髭須盡褪,卻是難以辨別年紀,粗略看去,也不過而立之年罷了,周身一種威嚴之氣,叫人覺得親近不得。

卻見那人自袖中取出一方冰藍色的絲帕,在唇邊抿了抿,慢條斯理地喚了一聲:“無後。”樓至聽罷大吃一驚,心道那宮無後分明在京都衛城自己家中安睡,如何卻在此處?只聽得随侍的少年之中有一人出列來在那人眼前,躬身回禀道:“師父,無後被您指在娘娘身邊服侍,如今卻在衛城村中伴駕,尚未回歸。”

那人聞言失笑道:“人上了年紀,越發沒個算計了,弔影,你去問他們可有什麽話說,若是有要緊的,就帶到我跟前現辦。”

那名喚弔影的少年躬身答了幾個是字,便來在那一群錦衣侍衛之中,低聲詢問幾句,樓至卻聽不清爽,不出片刻,弔影回身答道:“回禀師父,并沒有什麽要緊的事情,天色已晚,不如就讓他們散了罷。”

那端坐車中之人點頭笑道:“你這孩子還是這般心軟,兩歲就進宮的人,如何比不得你師弟殺伐決斷。罷了,就叫他們散了罷。”那弔影一面陪笑着答道:“無後師弟自然是好的,我怎比得他去,師父不嫌棄弔影粗笨,叫我随侍左右,已是弔影福份,并不敢有何非分之想。”

一面朝那班錦衣侍衛一揮手叫他們散去。只聽車中之人爽朗一笑道:“他心腸倒是通透,只是比不得你的嘴上功夫,如今去值宿的路程不近,你不必随辇伺候,我帶着你一起坐轎過去倒也便宜。”那名喚弔影的少年想來頗得車中之人賞識,半推半就進了轎子,那一衆華服少年簇擁着一乘小轎複又從西角門進了皇城之中。

樓至看罷,心下盤算道,此人稱呼無後十分親熱,從言談舉止來看,應就是平日裏宮無後與自己閑談之時所說的師尊,大宗師古陵逝煙,聽宮無後言下之意,此人心機深沉,頗多籌謀,卻是個不好相與的角色,只是前日聽聞蘊果谛魂将此人指給自己宮中,做個中宮黃門冗從仆射的位子,又聽他言講當日自己幼年奪嫡,多得此人之力,想來對他看重,卻與一般的內侍不同,如今許是跟着他的小轎,便能探得蘊果谛魂的寝宮所在。

想到此處,縱身一躍,翻上皇城城牆,看準了那乘小轎方位,足尖輕點,順着城牆斜坡之上俯沖而下,正是燕子投井的架勢,離地還有一人多高的光景,身子淩空一翻,雙足點地全無聲息,就連那轎中之人元功深厚,亦不曾察覺,原來當日樓至在佛鄉之中頗得師尊寵愛,年幼驕縱,甚是淘氣,經常與渡如何、野胡禪幾個同修不告而別,翻出山門玩樂一番方才回轉,是以小小年紀,其他功夫倒還在其次,單單輕功一門,卻是受封之前便練得已臻化境。

樓至綴着小轎來在一處偏殿,度其堪輿之位,應是寝宮配殿,樓至隐在院牆之外側耳傾聽,半晌沒有動靜,正欲轉身尋覓蘊果谛魂的寝宮,卻聽得古陵逝煙的聲音緩緩說道:“只要此物在手,便是我保命的靈符。”

樓至聽聞此言,心下疑惑道,素聞這內相一職,在本朝號稱九千歲,最是深得蘊果谛魂器重的組織,如何這內相之首古陵逝煙竟有如此忌憚之人,只是他既然日後常在自己宮中行走,倒要留心一觀,以作來日應對。

想到此處,淩身躍過院牆,俯身窗根兒底下,伸出舌尖舔破窗棂紙,虛一目邈一目向內觀瞧,只見房中兩個人影,一人自然是大宗師無疑,另一人卻是剛才見過的那個名喚弔影的美貌少年,此時屋中兩人身形交錯之間,樓至隐約只見大宗師手中拿着幾頁殘篇,卻不是自己當日失落的手稿又是何物?不由心下大驚道,那幾頁失落的手稿如何卻在此人手中,莫不是宮無後竟做了古陵逝煙的眼線,暗中監視自己一舉一動,更竊取了自己私物?想到此處不由心下一寒,自己這般厚待于他,他卻做出如此首鼠兩端之事。

樓至心內一面盤算應對之策,複又俯身觀瞧之際,只見弔影侍立在大宗師跟前秀眉微蹙,低頭尋思一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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