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4)
一陣道:“依我說,教你的法子,只是不知能否奏效,也要看這兩個小東西的造化了。”樓至聞言,只因他前日計策奏效,心中倒有幾分活動道:“你且說來,容我斟酌斟酌。”劍布衣點頭道:“你往日常對我言講,腹中兩個小的與你前世頗有夙緣,又教了你一卷天佛真言,竟能彈壓天之厲魂魄,與質辛體內紅潮之症,想來這兩位小親王卻是大有來歷,不如等他兄弟二人嬰靈穩固了,卻尋個由頭,旁敲側擊問上一問,許是真有破解之法也未可知?”
樓至聞言,卻覺前世之說虛無缥缈,每每與自己腹中嬰靈交接,總覺如墜夢中,卻也當不得真,只是此番按劍布衣說來,倒也只有這個法子或可一試,若自己真是天佛轉世靈童,只怕身上仍有許多關竅未解,趁此機會倒可試探一番,想到此處因點頭道:“這也罷了,如今若真有人能出面應付皇極殿,只怕也只得從兩位小親王身上入手。”師兄弟二人商議已定,見時辰不早,連忙施展輕功回複皇後閨閣之中。
樓至回複中宮,趕忙打發了宮無後去前朝打聽,不出片刻便聽聞複命,說蘊果谛魂今日在前朝耽擱甚久,神色頗有些不好看,如今聖駕離了鴻胪寺,正在回轉中宮,樓至聞言,便知王跡既然得手,自然吩咐那番邦使節告退,蘊果谛魂方得了空子抽身,心中卻是十分對他不起,因命朱寒服侍自己入內換了朝服,攙扶着宮無後的手臂降階恭迎聖駕,還未曾出得二門,早聞聖駕儀仗擺駕中宮,卻見蘊果谛魂一縱身從步辇之上飛身而下,來在樓至身邊挽住他的手臂道:“等急了吧?”
樓至見自己按品大妝循規蹈矩恭迎丈夫,他卻當着奴才們的面這般淘氣,雖然羞澀,只是早知禦前的人都已經習慣了,自己如今再規勸他,倒顯得矯情,只得搖頭笑道:“還好,晌午歇了中覺,師弟便來找我說話,倒也不曾煩悶,前朝許是有什麽要緊的事情絆住了?既然這麽着,你只打發人回來說一聲,我也好叫人給你送飯,你禦前的人雖然服侍得殷勤,只怕不曾與你同住,未必知道你的口味。”說罷複又伸手攜了蘊果的手暖在手心裏點頭道:“你的手倒也未曾冰了,想是在前頭用過午膳?”
蘊果谛魂見妻子略有幾個時辰不曾見面,就這般噓寒問暖,早将原先陰霾之意丢到爪哇國去了,因點頭笑道:“在前朝胡亂用了些點心,總不如你做的好吃。”說罷俯身在他耳邊低聲細語一番,卻見樓至臊得滿面紅暈,只是當着衆人又不好給他沒臉,只得隐忍不發,與他攜手進了閨房。蘊果進了妻子的香閨,早已登堂入室脫了長大衣裳睡在樓至的鳳床之上,樓至見狀沒奈何,只得上前服侍他脫了朝靴,一面移過自家平日所用的軟枕給他墊在腦後,蘊果谛魂眯起雙眼享受着妻子的服侍,卻見樓至為他安枕之際,嬌軀就在眼前,如何忍得住,早已一把摟在懷中,翻身按在炕沿兒上就要扯他的肚兜。
樓至見狀臉上一紅,推拒着蘊果探入自己領口的手急道:“你忙什麽,還怕沒有你的?先容我打發你用了晚膳再說。今兒不比往日,勞累了一天,暫且保養一晚也好。”
作者有話要說:題解:老吉以退為進做得好,看來對抗皇極殿需要聖魔雙子的幫助,如何幫助呢0 0?
第百六十四回
天之佛真言窺探,地藏王敗露行藏
蘊果谛魂此番卻未曾順應妻子之意,并未放松手中動作笑道,“使不得,今兒原曠了你一陣,晚上豈能與你甘休。”樓至因輔承恩澤,花唇尚未恢複緊致,卻怕給丈夫瞧出端倪,因口中哀求道,“好歹放我起來用了晚膳,你倒是在前朝用了精致點心,我和你兒子還水米未進呢,你就忍心,”蘊果谛魂聞言,果然依依不舍放開了懷中溫香軟玉,到底趁樓至抽身之際在他的嫩乳上捏了兩把方才丢開手,給妻子拉着出離了外間用了晚膳。
樓至一面為蘊果布菜,一面暗想着如何尋個由頭避寵,思前想後皆不是辦法,不由心中暗暗埋怨自己未曾謀定後動,因憂心腹中孩兒,便未曾多想便與王跡茍合一回,恍惚之際,忽覺腹中胎動柔和,複又想起今日在冷宮之中,與劍布衣綢缪之事,那天佛真言既有使人陷入沉眠之境而不自知的功效,如何不可為丈夫安枕一回,前日此卷經文用在王跡身上,倒能助他壓抑心魔,想來對人并無妨礙,只不過權當做了一場好夢罷了。
樓至想到此處打定主意,十分殷勤為蘊果谛魂布菜,一面自己也跟着用了一碗清粥,幾樣小菜,一時間夫妻二人用膳已畢,傳喚人進來收拾了,蘊果谛魂因今日與妻子分別時間有些長了,便意欲晚間行事,因将外間上夜的人都打發了,只留他們夫妻二人睡在樓至的香閨之中。樓至一面打下鳳床之外的兩層墨簾一面嘆道:“你要做壞事也就罷了,怎麽總帶出幌子來連累人呢……”蘊果谛魂聽聞妻子嬌嗔之語,不由笑道:“敢情你是願意來上次成親之際的花樣?既這麽着,我再傳喚如意館的畫師進來服侍又有何難?”
樓至聞言,倏忽想起當日帝後大婚之際,須得在如意館畫師面前當衆燕好,以成畫冊藏于盟府之中,不由臊得紅了臉低聲道:“你還敢說?我一輩子的清白就毀在此事上面,也只有你,若是換了旁人,我豈會這般任憑糟蹋……”蘊果谛魂見妻子雖然埋怨之語,卻暗藏歸屬之心,不由心中十分蜜意道:“那件事端的驚心動魄,就是如今想來,倒叫人有些動火呢。”說罷俯身意欲銜了樓至的櫻唇,卻給他躲過一旁道:“你也不用忙,等我問你幾句話,到底那畫像……”說到此處臉上一紅,低頭玩弄了一會兒自己的裙帶道:“那畫像送去如意館裝裱,又要運送盟府之中,到底幾個人曾經親見呢……”
蘊果谛魂聞言方知妻子心中竟心心念念記挂如此微末之事,端的十分小心謹慎,不由笑道:“原來你一直存着這個念想,糾結在心,怎麽也不對我說起,那些規矩原都是死人定下的,你若嫌作踐人,在我手上廢除又有何難?我千辛萬苦謀了這個差事,還不是為了你麽?”樓至聽聞此言,心下暖意頓生,口中卻嬌嗔道:“當日也不知是誰仗着‘祖宗家法’恁般作踐人的,如今卻說這便宜話,誰信你……”蘊果聞言笑道:“快別惱,那畫像如意館畫師一旦做成了,就連他們自己也不敢再看,送去裝潢之時,所用工匠皆為瞽工,手藝精湛卻目不能視,一旦裝裱完成,方藏在玉匣之內深鎖起來,如今鑰匙卻在我的手上,旁人如何得見卿卿美貌。”
樓至聞言方送了口氣道:“這也罷了,我還道給多少人瞧了去呢,只是這畫像既然藏于盟府之中,為何鑰匙卻在你手上,難不成你還要開啓玉匣……”蘊果谛魂聞言笑道:“此物雖然應名藏于盟府,實則……”說到此處促狹一笑道:“我若照實說,你可不許惱了。”樓至聞言,便知丈夫淘氣,心中卻也好奇自己金閨豔質的去向,只得沒奈何點頭道:“便饒你這遭,你只快說那畫像的去處。”蘊果谛魂因點頭笑道:“實則那畫像就藏在我禦書房內間小憩之所,若有一時半刻回轉不來,卻又想得緊了,便将那玉匣開啓,去瞧卿卿豔質,自己快活一番……”說到此處早已動情,聲音沙啞起來,一面俯身銜了樓至的耳垂在口中輾轉起來。
樓至聽聞丈夫不但每晚亵玩自家玉體,白日在前朝亦要糟蹋自己的畫像,不由臊得雙頰滾燙,心中也有些起意,倏忽給他銜了耳垂,身子早已軟了,口中嘤咛一聲,陰中一熱動起情來。蘊果谛魂見自家調戲之言倒惹得妻子動情,也算喜出望外,意欲趁熱打鐵一舉攻城,方俯身吻住樓至的櫻唇,将自家舌尖渡入妻子口中,調戲起他的丁香小舌,樓至見時機已至,便伸手環住蘊果的脖子将他拉向自己,一面默默念動天佛真言,卻見蘊果眼簾漸漸沉重,竟逐漸睡在妻子懷中。
Advertisement
樓至見自己一招得手,動作十分輕柔地服侍蘊果谛魂睡下,自己也拉高了錦被蜷縮進丈夫懷中,伸手環在他腰身之際,正欲睡去,卻忽然起了好奇之心,有些想看丈夫沉浸在何種夢境之中,往日曾見王跡夢境,卻是平生最為快活得意之時,便是與自己文定前後那段蜜意歲月,此番丈夫夢中,恐怕應是自己下嫁之時吧。樓至想到此處,抱元守一集中精神,逐漸滲透蘊果谛魂夢境之中。
誰知一入夢境,只覺自己身處一片昙花深處,大似當日佛鄉之中的模樣,不由心中疑惑,為何蘊果谛魂心心念念之所并非宮禁之內,卻是當日兩人年少之時修行之地,樓至正在疑惑之際,只覺身後一人将自己緊緊抱住,大驚失色之際回頭一瞧,原是蘊果谛魂青春年少的模樣,不由松懈了心神笑道:“你又淘氣,仔細給師尊拿住了罰你。”卻見蘊果谛魂此番面目焦灼,竟似心神受到極大煎熬所致,不由心下擔憂,卻也忘記了自己身處夢境之中,連忙上前攙扶着他的手臂道:“蘊果,你這是怎麽了?”卻見蘊果谛魂眉間緊蹙,滿眼情誼輕輕撫上樓至的絕色面容,微微一笑,眼內珠玑卻在此時滾落塵埃,樓至不明就裏,只覺一陣心痛,連忙上前投入蘊果懷中,緊緊環住他的腰身道:“你這是怎麽了……”卻見蘊果谛魂此時竟箍住樓至投懷送抱的身子,教他動彈不得,一手卻持了樓至的天佛面具,狠下心腸往他絕色容顏上一扣……
樓至沉迷在蘊果谛魂的夢境之中,忽然經此變故,神識一驚蘇醒過來,卻見自己依舊睡在丈夫懷中,一時之間難以厘清夢境現實,竟有些驚恐之意,掙脫了蘊果的懷抱,另外扯過一床錦被掩在身上,翻過身子側卧,未及反應,卻失了心神滾下淚來,又怕吵醒了熟睡的蘊果,只得一面将息隐忍着,一面細想夢中之事。
當日劍布衣曾經暗示手持天佛面具之人便是蘊果谛魂,只是當時自己剛剛懷孕,正在蜜意之際,斷然不肯輕信,後來夫婦二人攜手同游佛鄉之際,無端遭遇師兄矩業烽昙的魂魄來訪,只怕也是警告自己昙花叢中的劫數,當時自己亦曾以言語試探丈夫虛實,卻見他言談之間十分自然磊落,并無欺瞞自己的跡象,誰知今日不過一場玩笑,卻牽扯出如此秘辛,原來往日他對自己言講,只要自己能平安喜樂,他便隐忍心意從旁守護并非實情,說到底,他心中争競之意難消,因見自己眼見就要年滿十八歲,便可脫出佛鄉牢籠,與心上人成親遠嫁,想是不知何處探聽了自己轉世靈童的身份,更深知天佛面具竟能更改自己性情,使之嫉惡如仇,便想出這個法子讓自己轉圜心意淹留佛鄉之中,更能借此機會鏟除情場宿敵……
樓至想到此處,竟覺如芒在背,回身夜色之下細看成婚十年的丈夫,此番卻覺十分陌生,其實自己服侍他多年,彼此性情早已深知,他既然能隐瞞身份十年之久,心機深沉自然不言自明,當年以庶子身份奪嫡,之後雖然兩人并未深談此事,只是自己入宮以來,前朝後宮之中竟未曾聽聞有一位親王尚在,恐怕奪嫡之中多半風流雲散,當日自己雖然也曾感嘆一番,只因他是自己心尖上的人,事事都要找個由頭,暗地裏為他開脫一番,如今倏忽發覺他将此番心機用在自己身上,心中卻是一時茫然起來。
樓至睡在墨簾之內,往日只覺溫馨甜蜜,此番卻不知怎的壓抑起來,忍不住伸手打起簾子,卻見滿地月光如洗,蘊果谛魂因自己念動天佛真言使他入睡,此番睡得十分深沉,并無察覺,樓至因俯身細看丈夫的面容,雖然一如往日英挺俊秀,此時看去,竟覺幾分邪魅之相,忍不住轉過身子背對着他,伸手撫上自己的腹部,逗弄着緩緩胎動的孩兒,心中雖知自己帶孕之身不宜思慮太過,卻是陷入深思,再也不能睡了。
作者有話要說:題解:果子的大危機!~
第百六十五回
避恩寵天佛原鄉,鴻胪寺久別重逢
次日清晨,樓至因昨夜輾轉反側,一夜不曾安枕,天色迷蒙之際倒勉強睡去,輔一蘇醒,卻見墨簾複又給人攏下,鳳床之上依舊昏沉,樓至恍惚之間竟忘了昨夜之事,下意識地往身邊摸索着,卻觸及到蘊果谛魂昨夜躺過的鋪蓋上,早已冰冷,想是上朝去了,樓至想到此處,方才倏忽想起昨夜探訪蘊果的夢境,神識一驚便醒透了,只覺胸口一窒,伸手打起了墨簾,卻見窗外紅日冉冉,敢情自己竟一覺睡到了晌午。
往日這般光景,正是蘊果谛魂不到一個時辰便回來用午膳的時候,樓至每每忙碌張羅,又要打點質辛素日愛吃之物,命人送往六部之中,今日只覺沒了興致,竟覺這些瑣事無端煩悶起來,只是那夢中之事到底虛無缥缈,自己全無憑證,如何質問蘊果,便是退一萬步講,如今有了真憑實據在手,自己成婚十年兩次下嫁,又懷了他的骨肉,就真能恨下心腸與他和離不成?
樓至遇到這般揪心之事,心下卻本能地想與人談講綢缪,只是如今自己身邊親近之人,除卻蘊果谛魂之外,皆是王跡一派,若是聽聞這樁秘辛,豈不正是将自己帶離蘊果身邊的大好機會,劍布衣早就心中猜測蘊果谛魂對待自己留有餘地,此番若與他說起,只怕兩人之間便無轉圜餘地,相比之下,王跡雖然對蘊果谛魂并無十分偏見,否則又怎能将自己與孩子托付給他,想是兩人在自己身上用心不相上下,雖是情敵身份,卻能深知彼此對待自己心意不假。只是若将此事說與他知道,豈不是告知兩人一生幸福皆毀于蘊果谛魂之手,只怕到時兩境之戰在所難免,苦的還不是黎民百姓。
樓至苦苦尋思之際,當真是自己孤立無援,身旁竟沒有一個可以訴苦之人,心下一緊,不由默默滾下淚來,兀自感傷之際,忽覺腹中一陣胎動,如今月份已足,兩個孩子又因自己布置手段雨露均沾,是以近日嬰靈越發健康活潑起來,樓至感受到腹中孩兒的胎動,心中不知怎的逐漸平息起來,只覺自己受過的折磨只因這兩個小的也值了,正在蜜意之際,忽覺耳邊似是奉印的聲音柔聲說道:“至佛不可苛責了地藏王,他為你造下滔天殺業,只怕此生再難修成正果,重返西方極樂。”
樓至聞言卻是疑惑,因低低的聲音憑空問道:“奉印?你說什麽……”問了幾次,皆不見有人回應,正在疑慮之際,卻聽得簾外有人咳嗽了一聲道:“宮無後在此聽差,不知中宮有何吩咐。”樓至因此番與嬰靈交談,不想有人在外聽差,只得揚聲道:“今日不知如何睡得這般深沉,怎的你也不知來喚我一聲的,此番東西還都不曾準備,你且進來服侍我梳洗吧。”
話音未落,只見宮無後卷簾而入,一面問好,一面偷眼打量樓至春睡方醒的嬌姿,但見他睡得發絲散漫,卻自然流露出一段慵懶妩媚态度,日漸豐腴的身段裹在水粉色的寝衣之中,因失了往日朝服的約束,越發顯得珠圓玉潤起來,不由眼內閃現出驚豔的神色來,樓至正與他說話間,不經意擡眼一瞧,卻見宮無後滿眼敬慕地看着自己,不由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微微咳嗽了一聲。宮無後見樓至臉紅,自己也跟着尴尬起來,連忙躬身道:“娘娘恕無後唐突之罪。”
樓至因宮無後比質辛也大不了幾歲,又是個小黃門,倒并不以男子身份相待,因笑道:“你是我的近丞,何必說這些生份的話呢。只是今日不知何故煩悶的很,你只吩咐小廚房按照素日他們父子愛吃之物準備罷了,我也懶得涉足庖廚。”宮無後一面服侍樓至梳洗一面句句答應了,因見樓至眼圈兒有些發紅,便試探着問道:“娘娘今兒好春意,莫不是晚間魇住了?不如讓我去知會聖上一聲,早些下朝陪伴娘娘。”樓至聞言蹙眉道:“哪有那麽嬌貴,不過是昨夜睡不安穩罷了,你且幫我收拾寫貼身的東西,咱們帶了質辛往家廟裏住幾天,一來修心,二來祈福。”
宮無後聞言卻有些出乎意料之外,昨日還見他們夫妻兩人如膠似漆的架勢,今早蘊果谛魂起身上朝之際,還吩咐服侍衆人不得驚擾了中宮,憑他睡到幾時高興便罷,怎的如今皇後一覺醒來,就要往家廟中小住祈福。轉念一想,既然帝後兩人之間并無沖突,想是昨夜夫妻二人商議已畢也未可知,自己倒犯不上多嘴管閑事的,因點頭道:“既然是娘娘一心向佛,無後這就去打點。只是聖上那兒……”樓至聞言點頭道:“他那裏我自然交待清楚,你只拾掇了咱們貼身的東西,旁的一概不用。”宮無後聞言心中雖然疑惑,只是不好細問,只得躬身退下。
樓至一人枯坐在鳳床之上,但聽得夜漏叮咚,平日聽聞此聲,只覺不刻便能與心上人相聚,心下泛起蜜意,如今聽聞,卻不知自己以何面目自處,是否能把持得住不與他說破,若教自己隐瞞心事與他虛與委蛇,只怕一時半刻倒也可以支持,天長日久未必不會露出馬腳,到時一旦對質起來,萬一夢中之事所見是真,自己又當如何安身立命。倒不如趁着如今月份大了,暫且借口不能侍奉聖駕,往天佛原鄉之中避寵一段時日,一面暗暗安排幾個心腹妥當之人探查當日之事,前番自己夫婦二人攜手同游昙花叢中之際,似是巧遇師兄矩業烽昙的魂魄,此番到可以趁機再去探訪一番,許是有所斬獲也未可知。
樓至想到此處打定主意,只等蘊果谛魂下朝回來便要與他提起此事,誰知閨房之中等了半晌,卻不見蘊果下朝,便輕移蓮步來在閨閣外室,但見幾個平日裏貼身的宮女在外服侍,見皇後移駕,紛紛躬身行禮,樓至因問道:“今日聖駕來遲是何道理?”領銜宮女向前跪行了幾步躬身道:“回禀娘娘,方才前朝傳話進來,所今日鴻胪寺有個要緊的使節前來述職,聖上一時還不能回轉中宮,午膳還請娘娘自便,千萬不必等待聖上等語。”樓至因心中疑惑,往日鴻胪寺見駕,多半都是王跡安排的,此番卻來了什麽重要的人物,能讓蘊果谛魂躬親相陪,因問道:“到底是何方貴客呢?”那領銜宮女點頭道:“方才聽禦前的人說,乃是九千勝大人座下大将,最光陰。”
樓至聞言心中卻驚喜道,原來竟是故人來訪,只是自己如今早已下嫁蘊果谛魂,身為中原皇後,論理只能在內庭接見命婦,卻不宜外會朝臣,可惜此番不能相見了,想到此處,倏忽想起那最光陰曾因同門之誼,竟習有歧黃之術,千金一科號為聖手,如今自己既然打定主意避寵,何不借助此人之力,況且他既然是绮羅生的人,便與蘊果勢力必然不曾交心,如今因舊年之誼煩他此事,倒可守口如瓶。樓至想到此處,因對那領銜宮女道:“如今無後不在此處,你且進來服侍我梳妝,就按皇後品級大妝朝服罷。”那領銜宮女聞言躬身答了幾個“是”字,便攙扶着樓至進入內室按品大妝起來。
卻說蘊果谛魂今日在鴻胪寺接見使節,原本只是例行公事問他幾句不相幹的話而已,因見最光陰談吐不俗姿容俊美,心中卻起了愛才之意,又見他乃是中原口音,并非生而蠻夷,倒十分好奇他為何竟自降身份效力番邦,旁敲側擊之下方知他與绮羅生的交情過命,并不可以一般臣僚而論,心中越發有些敬重他的人品,因談得遲了,想起樓至定然不肯自己率先用膳,便意欲打住話頭,打發最光陰回去複命,正欲止住談資,卻聽聞鴻胪寺外通傳皇後駕到,不由心中疑惑起來,倏忽想到當日樓至身陷戰雲之時,曾與那番邦太子绮羅生有幾分交情,如今在後宮聽聞他的摯友來此,特地前來相見致意也未可知,只是樓至性子淡薄,從來不在這些人情世故上萦心,今兒倒是十分新鮮。
蘊果谛魂尋思之際,早見一衆皇後儀仗魚貫而入,一群嬌豔妩媚的宮娥如同衆星捧月一般,簇擁着一位絕色佳人,蓮步輕移來在聖駕之前,口稱“臣妾見駕”,正是自己的嬌妻,連忙伸手将他攙扶起來笑道:“梓童免禮。”一面扶着樓至的手臂,教他坐在自己身旁,竟不設鳳駕,與自己并肩疊股端坐在龍書案之後。
最光陰聽聞樓至名號,心中暗道莫非就是當日那位絕色夫人,只是外臣無诏不得瞻仰鳳顏,只得離了座位躬身施禮道:“外臣最光陰拜谒中宮。”卻聽得龍書案後樓至溫顏軟語道:“先生恁般多禮,你我故人,原不必如此。”
作者有話要說:題解:果子要面臨一段守活寡的日子了~誰會來救他呢~老狗又粗線了,樓兒總是被好男人圍繞ing~
第百六十六回
绮羅生養虎為患,最光陰請脈論交
最光陰聽聞樓至竟與自己攀交情,如此直視天顏亦不算越禮,不由微微擡眼觀瞧,卻見中宮此番竟與中原皇帝并坐龍椅,不分軒轾,便心下感嘆蘊果對待樓至何等驕縱寵愛,一面細看樓至面上,果然就是當日自己曾經請脈的那位夫人,只是當日他隐居自己的世交別黃昏家中,裹在一套荊釵布裙之內,饒是如此難掩國色,然則此番卻身着皇後朝服,未施脂粉淡掃蛾眉,裝束十分雍容嬌俏,卻與當日別有意趣,更襯綽約風姿。
最光陰一面暗中品度樓至的美貌,一面口中笑道:“難為娘娘富貴之地溫柔鄉中不忘患難故人,最光陰感念在心,如今得見兩位小親王活潑平安,外臣回去複命,也可以安心了,敝主九千勝大人聽聞娘娘喜訊,特命外臣前來朝賀,如今親見中宮,實為甚幸。”樓至聽聞此言,因笑道:“你家王上安好?多日不見,難為他還惦記着我,來日進宮述職,我自有招待,如今先生既然來了,何不多住一段日子再走,往日每每與聖上提起,贊嘆先生好脈息,斷得精準,這幾日我只覺心中有些煩悶,竟不知何故,倒要請先生為我周延一番,不知可否撥冗。”
最光陰尚且未及答言,蘊果卻率先緊張道:“你身子不痛快,怎麽也不對我說?”說罷也顧不得外臣在此,伸手便攜了樓至的手攏在袖中暖着,樓至見狀臉上一紅低聲道:“又不是什麽大事,何苦來煩你,如今恰逢這位千金聖手來了,才越性問一問,并不要緊的。”說罷試探着将手抽離了蘊果谛魂的手中,一面對最光陰點頭笑道:“可巧近日我那師弟進宮伴駕,想來你們也算是舊相識,不如一同往我宮裏聚聚,也算我略盡地主之誼招待先生一回。”
最光陰聽聞此言心下頗有些疑惑,當日自己撞進好友別黃昏的家中,偶遇樓至之時,雖然請脈得知他是男子之身,只是他嫁為人婦,便十分端莊自持,因自己是成年男子,并不肯多說一句話,更遑論言笑晏晏,怎麽如今朝堂相見,卻做出此番親近之意來,又聽聞劍布衣亦在此處,心中暗道莫非是戰雲界勢力相關,卻不好當着蘊果谛魂的面與自己商議,因行此權宜之計。想到此處打定主意,一面颔首笑道:“娘娘盛情,外臣豈敢不尊。”
一旁蘊果谛魂倒也有些意外,只是他久聞最光陰乃是千金一科的聖手,常言道醫家百無禁忌,且喜言談之中得知他是個正人君子,此番若是進入內庭,倒也并無可慮之處,因笑道:“既然你們故人敘舊,若是我進去攙和,倒教你們拘束住了,不如你代我招待這位先生便罷,我在禦書房批了今兒的折子就回去陪你。”說罷伸手拉了拉樓至的手,起駕往禦書房去了。
放下蘊果谛魂起駕禦書房不提,單表樓至與最光陰恭送了聖駕,兩人起身之際相視而笑,樓至因是故人,便不十分拿大,吩咐鳳辇率先回鸾,自己卻與最光陰步行回去,後面只親随着幾個貼身女官,并不設皇後儀仗,兩人悠游之際,樓至倒有些好奇绮羅生的近況,因向最光陰打聽,卻見他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因柔聲道:“我雖然與你家主只有一面之緣,心中卻十分喜愛他容貌人品,日前亦曾聽聞他家中頗有些龃龉,不知如今為難的是否是這件事呢。”
最光陰見樓至說破,也就不再遮掩道:“娘娘既然與他交心,想必亦深知他是個明理心軟之人,我因勸了他幾次,都是狠不下心腸,只怕來日養虎為患,娘娘難得與他投緣,若是日後聽聞有何變故,還要懇請中宮在前朝多為周旋,也是你們相交一場了……”說道此處,眉目中大有憂憤之色。樓至聽聞此言,便知自己猜測不錯,定是只因绮羅生念舊,竟将自己太子監國之位禪讓王跡,教他做了一國王上,那嫡長子暴雨心奴門生故舊的勢力趁勢打壓绮羅生一脈,想到此處因疑惑道:“前日恍惚聽見人說,那暴雨心奴似是觸怒國人,給人趕出了國都,如何又能卷土重來呢?”最光陰因蹙眉道:“前日倒是拿住了,怎知他如此大逆不道,卻也只判了囚禁之刑。”
樓至聞言因點頭道:“當日我便知他心軟,只是此番他不肯剪除親生兄弟,也是他愛惜羽毛之意,況且先生武功高強,在他身邊回護,自然可保無虞了。”兩人閑談之際,早已回轉了皇後閨閣,樓至因最光陰是外臣,不便在內室會客,因借了劍布衣的屋子與他談講,待打發了衆人之後,卻主動擡起藕臂橫陳在紫檀桌上,挽起衣袖露出一段雪白的皓腕示于最光陰眼前,一面點頭道:“還請先生為我請脈。”
最光陰此番見面,但觀樓至面色紅潤體态矯健,似是十分健康的足月之相,只是不知他此番意欲何為,只得伸手在他皓腕上一按,沉吟片刻道:“娘娘這一胎十分穩健,并無不妥,只須安心養胎,月份已足,自然瓜熟蒂落。”樓至聞言點頭笑道:“先生何故為我寬心,我知這一胎很有些不穩,只是聖上連日來夫妻情深十分糾纏,太醫院只順着他的意思,便說我的胎象健康足月,我又不好對他提起身子不爽快,唯恐他多心我不願伴駕,如今先生因緣際會之下習得千金聖手的名號,只怕忠言直谏,聖上或可采信,我既然保胎成功,來日平安誕下雙子,都是先生功勞,如此一來我在後宮地位穩固,若要在前朝為你家王上周旋,也就便宜多了。”說罷反扣皓腕,竟在最光陰手上一按,對他點了點頭。
最光陰何等聰明之人,早已明白樓至意欲借助自己診脈之際順水推舟做出避寵之事,雖然尚不明白個中因由,只是聽他言下之意,自己既然有求于他,此番倒是條件交換的大好機會,因點頭道:“娘娘這一胎實須小心靜養方為權宜,只是中宮為了伴駕事宜每每夙興夜寐,又不好對聖上提起此事惹動龍顏堪憂,少不得外臣說句話,好教聖上憐惜娘娘,将息幾個月養胎待産要緊。”樓至聽他此言上道,因點頭笑道:“承蒙先生仗義執言,來日前朝有何吩咐,樓至韋馱自當奉教。”兩人商議已畢,卻聽得外間一人笑道:“你二人再到不了一處,如今卻在商議什麽勾當,還不從實招來!”此言一出,倒把樓至二人唬了一跳,因回身細看時,原是劍布衣推門進來,樓至見狀沒好氣道:“真真還是在佛鄉的脾氣,如今宮裏比不得外頭,你都改了罷,何苦自己找不自在。”劍布衣聞言嘻嘻一笑,也不答言,只挨着最光陰坐了笑道:“你來作什麽?也不先教人傳話進來,我在師兄的家廟裏做了一場好事,正要回來歇中覺的,卻聽見我師兄與陌生男子在我房裏談講,倒把我唬了一跳呢。”說罷回身笑看了樓至兩眼,眨了眨眼睛。
未等樓至發作,那最光陰笑道:“今日前來鴻胪寺見駕,恰逢娘娘來此接聖上下了衙門,因是故人,倒撥冗厮見了一番,又聽聞尊駕在此侍奉娘娘安胎,所以求了中宮安排你我一見,誰知你竟不在房中,是以我二人在此相候,期間無事為中宮請得一脈……”說道此處,因不知樓至的意思如何,便拿眼光偷瞧了他一眼。樓至見了最光陰眼色因笑道:“暫且不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