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5)
,只是還需靜養為宜,如今我想此事上還是小心謹慎些也是好的,不如對你師兄說明了,我竟帶了你與質辛往家廟裏住幾天,靜靜心也好,二來也是為兩位小親王祈福,祝禱順産之意。”
劍布衣聽聞樓至原本已經安排妥當輪流侍寝以保腹中胎兒一事,卻忽然反悔,竟意欲躲進天佛原鄉避寵,心中雖然詫異,只是自己與那最光陰雖然同殿稱臣,到底非我族類,不知他與樓至相交深淺,此番倒不宜點破,少不得耐着性子等到與樓至單獨相處之際,再細細地問明白了方為上策,因笑道:“難為你不遠千裏的前來瞧我,只是如今不知你朝中可有公幹,是否急着回朝呢?”
最光陰聞言,把眼睛瞟了樓至兩眼,卻聽他笑道:“難為你來一趟,怎好就走呢,可巧你世侄在我家裏當差,如今我與師弟要打點前往家廟的事宜,先生何不趁此機會與無後那孩子見上一面,一敘舊情呢?”最光陰聽聞宮無後在此,倒是十分挂心道:“當日一面之緣,未及深談,外臣正要敢問賢契将來打算如何,既然娘娘尚有要事與大師商議,外臣暫且去尋無後,娘娘有何吩咐之時,只管傳喚外臣無妨。”說罷起身對樓至躬身一禮,又向劍布衣拱了拱手,回身退出了客房。
作者有話要說:題解:最光陰幫了大忙~
第百六十七回
劍布衣心生疑窦,地藏王語帶雙關
劍布衣等到目送那最光陰走遠了,方回顧着樓至也不說話,只以目光詳詢,眉目之中卻有幾分落寞之意,樓至見狀心下一緊,連忙口中安撫道,“好兄弟,你知我有些苦衷,此事卻也不好全然對你說,太醫院那兒原做不得手腳,都是你師兄的人,若是做的不機密,倒傷了我們夫妻二人的情份,如今恰逢最光陰先生進京述職,又因我當日在戰雲王殿之中,與那九千勝大人有幾分交情,此番倒是專程為我身懷龍裔一事道賀而來,只因他有件為難的事,煩我在前朝為他家主說句話,我想着他既然號稱千金一科的聖手,自然頗具權威,若是借他診脈之事,能助我前去天佛原鄉避寵待産,豈不是兩全之策,倒也省得屢次受辱,全我清白,此事因來的倏忽,并不曾得空與你商議,你可別見怪才好。”
劍布衣聞言,雖然心中有些怪他擅作主張,只是自己并非當事之人,自然無法全然體會他的苦衷,想來身兼兩國皇後,一日身事二夫,卻是旁人難以想見的奇恥大辱,他為了子嗣自然可以将息,只是此番卻能得番邦外臣襄助,自是希望脫出困境,卻也怪他不得,因笑道:“你我是什麽交情,何苦說這些話倒顯得生份了,你這主意不錯,只是若我說與你那冤家,恐怕他心中又要空落一陣了。”樓至聞言有些黯然道:“此番雖然不必他日日進宮為我保胎,只是我一旦身領戰雲王後之銜,卻也理應盡些本份,若是他想來瞧我,天佛原鄉豈不比此處來的便宜,也好叫你不必領罪你家王上,豈非兩全?”
劍布衣見此番樓至對待王跡态度,雖然有望借助最光陰一面之詞避寵家廟,卻不曾十分排斥王跡前來探望,心中也有些疑惑,只是他如何得知樓至夜探蘊果夢境,不過心中胡亂猜測一陣,卻難定論,只得點頭道:“你若能如此待他,倒是他的造化了,如今你到底打算怎麽樣,此時只怕那最光陰已經将你的脈案回禀了你夫家,是否趁此由頭,索性就往家廟裏小住幾日呢?”樓至點頭道:“方才我已經暗暗囑咐了最光陰先生,此番只需靜等他下朝回來瞧我,等我緩緩對他說了再議。”因擡頭瞧了一眼牆上的自鳴鐘,見時辰不早,便起身告辭,回複皇後閨閣之中安靜等待蘊果谛魂下朝回來。
卻說樓至回轉閨閣之中,心中竟有些莫名惶恐起來,只怕自己一時難以把持,卻要當面質問蘊果夢中之事,只是此事一旦說破,無論當日情形如何,夫妻兩人之間勢必存了一份隔閡在心裏,終難再如今日這般琴瑟和諧,樓至此時回想當日劍布衣微露猜測之時,自己是何等深信丈夫絕不會親手毀去自己一生幸福,怎知如今探得這段不堪過往之事,卻是方寸大亂,方才與蘊果谛魂并坐龍椅之上,他将自己的手攏在袖中之時,心中竟有幾分排斥他此番親近行狀,若是留在後宮之中每夜承恩,勢必露出不耐煩的跡象,看來自己此次別居家廟,卻是勢在必行了。
樓至一旦打定主意,心中倒想起蘊果谛魂往日諸多好處來,臨別之際卻又諸多不舍,兩樣情愫糾纏五內,卻是十分煎熬,身不由己站起身子,在房內來回踱步,只覺等待時刻如此漫長,端的煎熬身心。樓至正在閑愁之際,卻聽得外間門棂響動,正是蘊果谛魂卷簾而入,面上果然頗有擔憂神色,一把将樓至摟在懷中關切道:“你連日來身子不痛快,怎麽不對我說呢。”樓至原本打定主意與他說起避寵家廟之事,如今見丈夫此番關切神情,心中卻軟了幾分,話到嘴邊,卻逡巡不言,眼圈兒一紅,倚在蘊果懷中沒了動靜。
蘊果見狀越發憐惜,因将樓至抱在懷中端坐鳳床之上,一面伸手輕輕摩挲着他的肚子道:“你每次承恩這般辛苦,怎的隐忍如斯夜不能寐,你我夫妻又不是外人,既有這樣的事,更該與我商議才是,我也是個沒出息的,略見了自家妻房就把持不住起來,倒連累了你為我受此折磨。我深知自己往日是個多心之人,才教你不肯對我實言相告,卻自己受盡委屈。那起子太醫院的奴才自然都是報喜不報憂的,為了讨我的好,便不管你母子三人的死活了,端的殺才。”
樓至見蘊果谛魂為了自己這一胎安穩之事倒動了真氣,也顧不得與他生份起來,因柔聲勸道:“那最光陰先生原是千金聖手,斷得好脈息,方能将此危急察覺于秋毫之末,太醫院雖然也是好的,只是往日裏你又不立後宮的,如今我剛剛進來,想是一時沒有這一科的專長也未可知,當日無後也懂些請脈的手段,倒還将我的月份算錯了,可見雙子心脈含混,要斷的清楚哪有那麽容易呢,你且暫息雷霆之怒,左右如今未曾出事,倒犯不着為了我再造罪業,且寬了他們這一回吧。”
蘊果谛魂見妻子溫顏軟語規勸自己,心中更為憐惜道:“白摧折了你一番,卻如此識大體,實屬難得的了,別怕,往後你我共寝之時,我必然克己複禮,直等到你平安産下雙子,絕不再行非禮。”說着将樓至緊緊摟在懷中,心中着實擔心他們母子三人的安危。
樓至此時給他溫言安撫得有些心動,竟欲與他說破此事,将當日昙花叢中故事問個清楚明白,只是話道唇邊,竟覺千鈞之重,實不能言,将息了一陣,到底滾下淚來。蘊果谛魂見妻子無故流淚,倒有些自亂陣腳道:“想是我往日糾纏得緊了,叫你受了委屈,且寬我這一遭,你們母子我必珍而重之,再不教你受一點委屈。”樓至聞言搖頭道:“你說到哪兒去了,我若事先知道此事,又怎會允你百般花樣,我是心中埋怨自己一味貪歡,耽擱了孩兒,此番且喜無事,若是有半點差錯,我何如對得起腹中雙子……只是此番得了脈案,我倒有一件大事要與你商議。”
蘊果谛魂聞言點頭道:“你且說來無妨,無論何事我必依你。”樓至伸手展了展腮邊淚痕,深看了蘊果兩眼道:“我如今孕中體質敏感,況且你我夫妻二人情深意重,若是同居同坐,同息同止,只怕一旦惹動相思又要生事,常言道好了傷疤忘了疼,雖是句粗話,細想起來卻也有理,如今離我臨盆之際尚有半年光景,誰能擔保你我都能克己複禮呢,既然如此……倒不如我前往家廟之中小住幾個月,一來平息你我兩人心中情潮,二來也算是為了腹中的兩位小親王祈福祝禱順産,你說好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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蘊果谛魂聽聞此言,卻是低眉尋思了一陣,再一擡眼之際,卻是滿目焦灼地看向樓至,眼神之中含混了些許難以言喻的情愫,因緩緩說道:“你可是有話要對我說麽……”樓至聞言心下一緊,便知自己心中猜測成真,只是不知蘊果谛魂如何探聽自己已經知曉他當日行徑,此時卻是難以做下定論,竟也怔怔地看着自己的丈夫說不出話來。
兩人相對無言了半晌,蘊果谛魂方笑道:“我在你眼中當真如此不堪?”樓至聞言卻是一驚,下意識搖頭道:“我原不信……只是……”蘊果見狀輕笑一聲道:“我原有些急躁,只因在意你的緣故,并非刻意輕薄,更非登徒浪子,只是不知如何将你留在身邊,你往日只道我是個深可托付的良人,殊不知人無完人,只是我言行輕浮,皆因愛重卿的緣故……”樓至聽聞此言,方知蘊果所指乃是兩人頻繁燕好之事,只是方才見他眉目之間亦有委屈之意,卻不知他心中是否有所警覺,只是如今不曾說破,自己也只好接住話頭,因勉強笑道:“你的心意我豈會不知,若是單純作踐糟蹋,我豈會與你有今日心境。”蘊果谛魂因點頭笑道:“這樣也好,若是強留你在我身邊,只怕不能自持,如今你進入佛鄉修行,自有神佛庇佑,叫你離了我這個要命的冤家。”
樓至此時心中雖然依舊給那夢境之中所見之事震懾,只是一旦聽聞丈夫自怨自艾之言,十年夫妻,卻本能地伸手掩在他唇邊道:“怎麽這樣不尊重,你原有地藏聖王的名號,不可妄自菲薄。”蘊果谛魂聞言笑道:“卿久在佛門,怎不知地藏王故事,衆生度盡,方證菩提;地獄未空,誓不成佛。我身為地獄之主,怎不是你要命的冤家。”樓至雖在離愁之中,聽聞丈夫逗弄之言,到底忍不住噗嗤一笑,卻又有些悲從中來,倒是蘊果谛魂大方,見妻子眉目緊鎖,此番卻十分溫文打發了兩人用了晚膳,動作溫柔地為他換了寝衣,卻是彬彬自持,仿佛當日初年成婚的面目,服侍妻子梳洗已畢,只是溫柔地将他摟在懷中哄他入睡,樓至此番卻是迷離,雖然心中仍有餘地,到底因為十年婚姻,竟習慣了蘊果的懷抱,輾轉了一陣,便在他懷中昏昏睡去。
作者有話要說:題解:果子有所察覺?大宗師遭殃的節奏。。。
第百六十八回
劍布衣夜宿香閨,天之佛不告而別
樓至雖在蘊果懷中勉強睡去,到底不如往日睡得安穩,因不到天明便朦胧半醒起來,微睜妙目,卻覺蘊果谛魂背對着自己,用身子遮住一盞燭龍,似是在夜課一般,唯恐那燭龍照得自己不得安睡,因此轉過身去,用寬厚的背部遮擋着燭光,樓至見了丈夫此番平凡的溫柔體貼之處,卻不知怎的一陣心酸,伸手撫上蘊果的背,将自己的面頰貼在上面,昏暗之中只覺丈夫背上傷痕累累,想必都是共命栖一役所留下的傷痕。
蘊果谛魂正在夜課,忽覺身後之人驚醒過來,因轉過身子與樓至相對,面上有些過意不去道:“是我吵醒了你麽?”樓至搖頭道:“是我自己無故醒了,你怎麽還不睡。”蘊果笑道:“我舍不得就睡,只怕你趁我睡着的時候回了偷了我的仙藥,跑到月宮裏去。”
樓至聞言,雖在感傷之際,到底給他逗得噗嗤一笑,因見蘊果手上握着一頁字紙,遂取來拿在手中細看時,原是自己當日所贈的那枚桃花箋,只因日子長了,上面的烈火唇印都有些模糊起來,眼內沒由來一陣酸澀道:“你還留着這勞什子做什麽呢……”蘊果谛魂因點頭道:“往日見不到你時,總隔着香袋兒把玩此物,不想沒有幾日光景,那唇印倒模糊起來,日後我若想你,可怎麽辦呢?”樓至此時見他如此溫柔,心中頓生了許多憐惜之意,真恨不得撲在他懷中大哭一場,就當一場噩夢醒了也就罷了,只是自己心中情關難過,着實将就不得。
蘊果谛魂見妻子秀眉微蹙睫毛輕顫,便知他心中煎熬,心下一緊道:“此去也好,你我如今正在丢不開手的時候,若是強留了你在身邊,我也未必護你周全,那劍布衣雖然和我不是一條心,然則對你的心意我都明白,若非如此,我斷不肯将你交在他的身邊,要說起來,你我都是苦命的人,生來便有多少人負擔不起的重任,偏生又是一副狠不下的心腸,只得将這苦楚藏在心中,又不好對別人說起,只是我心裏想着,你與我一樣,在這世上除了彼此和質辛之外,再沒一個親人了,才對你這樣百般糾纏,雖是如此,倒也着實違背當日我信誓旦旦之言,卻是我的不是,當年成婚之際,你深陷昏迷之中,并不曾聽得我說什麽,此番再對卿卿說一次罷了,世人都誤解你,污蔑你,容不下你,但教我蘊果谛魂做了你樓至韋馱的底線,将來便是與天下為敵,回眸之處,依然是你退步抽身的餘地。”
樓至聽聞此言,內中撕心裂肺一般,淚水奪眶而出,口中支吾一陣,卻是難脫心魔束縛,話道唇邊卻也有口難言,只因心中對他珍而重之,那質問之言卻是再難出口,蘊果谛魂見狀,十分憐惜地為他拭去腮邊淚痕道:“看你,往日對你說過恁般甜言蜜語,不過換回幾句嬌嗔罷了,今兒倒傷春悲秋起來,快別多心了,看着時辰不早,咱們再睡睡,明兒醒了,先教觀世法拟個章程出來,不然就這麽伶伶俐俐地去了,旁人不知是為了安胎避寵,倒像是你我夫妻生份了似的,叫我面上卻不好看,不如索性昭告天下,就說你是為了龍裔前去祈福,因一心向佛,因而不用替身,竟是纡尊降貴親自前往佛鄉修行,誕育龍裔之後,我必親往佛鄉迎回後宮,加封卿仲皇之位,同領金瓯。”
樓至聞言訝異道:“這如何使得,且不說我對朝政并無十分建樹,便是輿情怎麽看我,如今市井之中只怕已有我糾纏聖駕糟蹋龍體的不堪閑話,若是你這樣鬧起來,還不知說出什麽好聽的來,幸而我沒有娘家,倒不算外戚專權,只是你對我驕縱的也夠了,還是少輕狂些吧,又何必替我報學名呢……”蘊果谛魂聞言笑道:“這也不全是為了你的名份好聽,只是你并非女子,卻嫁進後宮做了我的皇後,又要為我每日假作紅妝,細想之下卻是不通得很,與你也多有不便,這天下既然是為你打下的,你如何坐不得?這件事你且不要管,一切我來安排便罷,我便是全天下的主子,也不過是你的奴才罷了。”
樓至聽聞此言,心中暖意頓生,雖然丈夫已經答應他啓程天佛原鄉,卻在此時就恨不得已在歸程之際,因此打定主意,此番佛鄉修行,務必斬去心魔,想個法子探聽當日種種因由,只要蘊果有一絲苦衷,自己便能為他開脫,再不怨他橫刀奪愛之舉。樓至心中主意已定,倒想得通透了許多,因點頭道:“胡亂說了這半日,天都快亮了,你也不知心疼我帶孕之身,明兒你也要上朝,我也須打點一應前去佛鄉的事務,趁着天色尚早,我打發你再睡睡罷。”說着主動投入蘊果谛魂懷中,伸手環住他的腰身,不出片刻便沉沉睡去,倒是蘊果谛魂此番不能再睡,因望着樓至沉睡的絕色容顏,心中卻不知盤算幾何。
次日清晨樓至醒來,只覺豔陽高照竟有些刺眼,因微微睜眼,卻見鳳床之外兩重墨簾都已經打起,但見劍布衣竟高卧在自家鳳床之上,俯身墊着一個軟枕托着腮,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見他醒了,因笑道:“怎麽不再睡睡?你睡覺的樣子端的好看,直教我這出家人都心猿意馬起來呢。”樓至聽聞此言,雖是玩話,到底臉上一紅,又因近日身懷龍裔得了兼美之身,卻伸手掩在胸前,低眉瞧了瞧自家寝衣不曾松懈,方放了手,伸手在睡得散漫的雲鬓之上按壓了幾下道:“你好沒個算計,也不怕你師兄進來。”
劍布衣因笑道:“若是你夫家不恩準我進來,外臣如何進得皇後娘娘的閨房?”樓至聞言卻是奇怪道:“往日裏你們兩個卻是有些龃龉,是幾時孟光接了梁鴻案了?我竟不知。”劍布衣聞言笑道:“我跟他雖然不宣分,只是對你的心思還不是一樣,都是恨不得把你捧在手心裏放在心尖上的主,這會子你心裏不自在了,我們自然是要息兵罷戰的,你還做夢呢。”樓至聞言噗嗤一笑,卻覺昨日煩悶減了少半,因笑道:“你要在我床上睡一睡也罷了,怎的還打起簾子叫我不得安生呢。”劍布衣聞言蹙起眉頭道:“你那冤家教我進來時,墨簾就是已經打起來的,這會子倒埋怨起我來。”
樓至聞言心中疑惑,蘊果谛魂平日裏照顧自己最為細心妥當,因要自己安睡,每日裏都是将墨簾放下,遮住外面紅日冉冉,好教自己不知時辰安心睡眠,今日如何換了章程,竟親自将那墨簾打起來。想到此處倏忽想起昨日自己半夜驚醒之際,因覺得心中煩悶,竟在床笫之間将墨簾打起,清晨醒來之際,卻見墨簾複又給人放下了,原是蘊果谛魂心細如塵,昨日便知自己夜間驚醒之事,只是那時尚不曾對他生份了,因此才複又打下簾子教自己安睡,怎知昨夜兩人已經将話說得半開,蘊果谛魂便心中猜測自己睡在墨簾之中有些壓抑,是以今晨醒來之際,主動為自己打起墨簾,又宣了劍布衣進來相陪,乃是為自己纾解心懷之意,樓至想到此處,複又念及丈夫諸般溫柔體貼的好處來,因想到自己此去佛鄉避寵待産,若是當日夢中之事未曾厘清,豈不是要與丈夫分居半年光景,卻是沒由來心中不舍煩悶起來。
劍布衣見了樓至蹙起眉頭,因打趣道:“怎麽,還未曾分別就做出這依依不舍的架勢給誰看?你們兩個也太叫人操心了些,早晨你那冤家叫我過去照顧你,就見他眼圈兒紅紅的,如今你又這樣,依我說,竟不用去了,若是進去耐不住寂寞又要回來,或是你那冤家也隐忍不得,竟偷偷跑進佛鄉之中來瞧你,再驚動了護駕的羽林郎,官鹽竟成了私鹽了,到時候越發鬧出來,那才現在我眼裏呢!”說罷抱住軟枕撫床大笑起來。
樓至給他一頓搶白,臉上早已飛紅了,因口中含嗔道:“少混說,家廟清靜地方,怎好想那些腌臜事,此去不過避寵安胎,左右半年光景罷了,你把我們想得也太不堪了些,成婚前五年還不是都未曾合卺的……”說到此處,忽覺自己透露了諸多閨房私事,連忙掩口不語。劍布衣見了樓至害羞的可愛模樣,倒是寵溺一笑道:“看你可憐見的,如今暫且放了你罷,只是你要等蘊果師兄回來辭行呢,還是如今就跟了我去?”樓至聽聞此言,沉吟一番,因問道:“昨日他對我說起,曾教觀世法師弟拟個章程的,如今旨意得了麽?”劍布衣點頭道:“旨意已經傳達家廟之中了,如今萬事俱備,連帶着咱們家常的東西,與你那寶貝兒子,都已經率先送到佛鄉之中去了,此番單等你一人決斷。”樓至聽聞此言,方點點頭道:“咱們這就動身,不必等他。”
作者有話要說:題解:情敵之間,惺惺相惜~
第百六十九回
巫陽女舍身救主,大宗師危言聳聽
放下樓至帶了劍布衣與宮無後前去佛鄉修行不提,卻說蘊果谛魂下朝回來,見皇後閨閣之中早已人去樓空,心中便知樓至不告而別,實是割舍不下自己的緣故,心中一陣悵然,便收斂了神色,因反手擊掌三聲,簾外卻翩翩而來一位領銜女官,俯身再拜道,“巫陽見駕。”蘊果谛魂因笑道,“當日朕身為皇子之時,曾在你閨房之中結交外臣,事情幾欲敗露之際,你為護朕周全,竟不惜清白之身蒙塵,時至今日,只因朕心有所屬,并不能給你名份,你心中可有怨怼?”
巫陽神女聞言大驚,連忙跪倒塵埃低垂螓首道:“聖上這是要折損奴婢不成,奴婢侍奉聖上多年,心中只有一片敬慕之情,怎敢心存怨怼之意。”蘊果谛魂因點頭笑道:“朕生在風流富貴之地,詩書簪纓之族,旁的功夫倒也不差,卻是善體人心,你對朕情誼幾何,朕心中自然明白,此番只因你是女子之身,朕并不能在前朝倚重于你,因将朕心愛之人托付在後宮之中命你服侍照顧,怎知你當的好差事,卻教朕在皇後面前敗露痕跡,如今皇後前往佛鄉修行,朕竟不知如何因應,你向來乖巧伶俐,不如此番教導于朕,如何挽回皇後心意呢?”
巫陽神女聽聞此言,戰戰兢兢向前跪爬了幾步,伏在蘊果谛魂膝邊道:“聖上容禀,往日奴婢們侍奉娘娘,無不兢兢業業夙興夜寐,豈敢有半點差池,就連皇後娘娘一日三餐用些什麽,是否進得香甜,也有起居注可查,此番之前,娘娘确實不曾郁結心思,今日忽然請旨前往佛鄉之中為兩位小親王祈福,奴婢們着實訝異,皆猜不出個緣由來,莫不是外頭得了什麽風聲,亦或是那劍布衣大師從中作梗,再者娘娘雖然每日安于內室,到底也曾經幾次去接聖上下了衙門,因娘娘性子淡薄不喜奢華排場,沿路之上并不許人服侍跟随,有時竟只帶了中宮令宮無後前去,此事若有端倪,只怕煙都的人應比內衛知之甚詳,還求聖上細問。”說罷俯身再拜,面上十分誠惶誠恐。
蘊果谛魂見她如此态度,心中暗自品度一番,因笑道:“我不過見皇後昨日有些傷感之意,略問上幾句,既然往日并無由頭,想是他孕中多思,頗有些傷春悲秋也是有的,你又何必多心,這裏沒有旁的事情,你且退下罷。”巫陽神女聞言,方惶恐退出了皇後閨閣之中。
蘊果谛魂獨自睡在樓至的鳳床之上,因想着往日此時,自己剛剛下朝,夫妻二人在樓至香閨之中用了午膳正在小憩,時而調笑幾句,抑或春風一度,何等琴瑟和諧,誰知昨日自己清晨醒來,卻見墨簾已經打起,樓至春睡未醒之際,面上猶帶淚痕,似是哭過的模樣,不過一夜工夫,到底有何變故,竟教他心中郁結了一段心思,卻又不與自己明說,只是昨日分別在即,卻見妻子欲言又止,神色悲傷,卻對自己未曾忘情,仍舊十分依戀,心中着實猜想不透,因整頓衣冠,離了皇後閨閣之中,起駕往上書房去了。
蘊果谛魂來在上書房內,卻見西宮弔影早在禦前侍奉,因笑道:“你師父好快的動作,不過兩個時辰便打聽得此事了?”西宮弔影見蘊果語帶機鋒,卻不敢貿然應答,他久在禦前,卻是個老成穩重的內相,因低頭回禀道:“今日原不該奴才當值……”蘊果谛魂聞言,便知古陵逝煙必有消息奏報,因點頭道:“既然如此,你且教他進來服侍。”西宮弔影聞言躬身退了出去,不出片刻,因推着古陵逝煙的輪椅進來,卻見那大宗師低聲囑咐了西宮幾句,因小心翼翼退了出去,回身将禦書房的門掩了。
蘊果谛魂見古陵逝煙兀自端坐輪椅之上,因點頭笑道:“苦肉計演到朕跟前來了?”卻見那大宗師緩緩站起身子陪笑道:“沒有聖上旨意,內臣不敢起身。”蘊果谛魂因笑道:“前兒教你往慎刑司內大班走一趟,你心裏可埋怨朕?”古陵逝煙聞言複又跪倒塵埃道:“聖上這話,奴才擔當不起。”蘊果谛魂緩步踱至玉階之下,竟親手将他攙扶起來笑道:“那衛無私原有些倒三不着兩,只是他如今是天子門生,籠絡他也是天下士人盡入朕甕中的手段,卻是得罪不得,當日你沖撞了娘娘,朕實在有些動氣,倒叫你受了委屈,也替你正經主子給你陪個不是。”
古陵逝煙乃是潛邸近丞,雖然深知蘊果谛魂禦下手段厲害,只是眼見他自庶出皇子長大成人奪嫡大寶,心中确實有些憐惜敬重之意,卻是眼圈兒一紅,因感念道:“當日是內臣冒失了,雖然娘娘是聖上心尖兒上的人,只是奴才自潛邸跟随聖上出來,自然将聖上擺在第一位,難免言語上對娘娘有些怨言,此番聖上教訓得是,近臣往後侍奉娘娘,自然如同侍奉聖上一般。”
蘊果谛魂聞言笑道:“這話明白,常言道夫婦一體同心,我與他原該不分彼此的,你若能一視同仁,也算是有些見識。只是不知為何前日卻略有些參商,皇後雖然不曾言明……”說到此處,打眼瞧了古陵逝煙一眼,古陵逝煙見狀,方趨步向前,低聲在蘊果谛魂耳邊回禀道:“前日聽朱寒說起,娘娘往日迎迓聖上回鸾之時,走的都是煙都小徑,也不用人服侍的,就連宮無後也不曾帶在身邊,依奴才的糊塗想法,煙都小徑之中,卻有一段通往冷宮之路,平日裏人煙稀少,想是私相授受的絕佳場所,前日奴才察覺皇城之內似有細作,也是追到此處失了蹤跡,如今娘娘侍奉聖駕态度有變,不知是否與此事相幹呢……”
蘊果谛魂聞言,倏忽想起當日自己回鸾之時,途經冷宮之處感應到了樓至佛門功體,因淘氣前去追妻,兩人之間競逐輕功之際倒陰差陽錯,撞進那先帝蹂躏宮妃的風月之地,博得一場宣天的快活,如今想來,當日樓至面目焦灼,似是意在引開自己,莫非當真與人竟在冷宮之中私相授受偷期密約,自己當日中途曾因軍國大事被迫離開半個時辰,其間卻有小黃門盜取玉玺的典故,想來定然有人從中作手,好教自己回轉不得,當日自己将妻子半裸嬌軀玉體橫陳在那冷宮之地,想來豈不是便宜那奸夫。
蘊果谛魂想到此處,眉間朱砂血光大盛,殺心已起,那古陵逝煙見狀,唬得魂飛天外,連忙俯身再拜道:“這不過是奴才胡亂猜測,想來娘娘舉止端莊為人正派,絕不至此。”蘊果谛魂聞言卻是心中暗道,自己在此事上從未懷疑過樓至人品如何,他與那天之厲再續前緣,不過是因緣際會,決不至于立刻就會移情別戀琵琶別抱,如今他對自己避寵,理應不是一般風月故事,只怕那天之厲竟有什麽話對他說過,多半是将兩人往日一段婚姻告知樓至,妻子素來心軟,想必聽聞兩人往日種種恩情,自然心中存了些憐惜之意,加之近日記憶逐漸回溯,兩廂夾擊之下,竟将對待自己的心思,漸漸轉到那戰雲之主的身上也未可知……
蘊果谛魂想到此處,雖然心中争競之意大盛,只是他素知樓至為人,斷然不是強取豪奪便可以改變心意,此番少不得需要以柔情感化,教他顧念舊情,方能挽回嬌妻心意,且喜他腹中懷有自己的孩兒,此番避寵佛鄉之中只為确定自家心意,短短時日之內絕不至與自己生份,既然如此,倒不如以攻為守,想當年妻子下嫁自己五年左右的光景,方才恩準圓房,卻也皆因平日自己不言不語,一味付出之故,此番只要讓他稍微領略自己委屈為難之處,倒可有把握引導妻子克己複禮,安于內室重回自己懷抱之中。
蘊果谛魂想到此處,因打定主意笑道:“朕并沒有怪你,內相是朕的近丞,此番何必見外,當年父皇不待見朕,凡事都是內相對朕指示教訓,你我雖然名為主仆,便叫你一聲啓蒙恩師也使得。”古陵逝煙雖然久在禦前,深知帝王之術只在喜怒無常,方可叫文武兩班內外臣僚心生畏懼,只是自己身在潛邸服侍蘊果谛魂多年,這情份卻是不假的,因見他此番溫顏軟語,心中卻也有些感念,口中連連謙稱“不敢”,卻聽得蘊果谛魂笑道:“你我主仆二人經歷多少風波,方能有今日光景,可惜當年未曾與皇後交心,他竟不知此番驚心動魄之事,想我夫妻二人雖然同甘,卻未曾共苦,也是一件憾事。”
那大宗師何等聰明之人,聽聞蘊果谛魂此番說辭,心中早已揣測了聖意,因點頭道:“此番娘娘奉旨在家廟修行,想必卻有些百無聊賴,這些故事,倒正好為娘娘解悶分憂。”蘊果谛魂見他應答上道,因撫着古陵逝煙的肩膀笑道:“這件差事辦好了,便是你的丹書鐵券。”
作者有話要說:題解:果子,我有些怕你了。。。
第百七十回
飛天舞領銜小戲,劍布衣口無遮攔
卻說樓至因帶了劍布衣與宮無後二人進駐天佛原鄉之中,只因皇後身份前來修行祈福,單是儀仗物品,便綿延數裏之長,其間一應管轄調度,皆賴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