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7)

辛含着自己胸前的蓓蕾竟沉沉睡去,不由搖頭一笑,正欲将他的小身子抱離自己身上,卻覺孩兒此番神色十分安詳,似是受盡了媽媽的疼愛,面上還挂着微笑。樓至見狀,倒不忍心就将質辛帶離自己懷中,因就着抱他的姿勢,往背後扯過幾個軟枕墊在自家腰腹之間,一面複又躺□子,掀起一床錦被蓋在母子二人身上。

樓至一面拍着愛子,意欲睡個回籠覺,卻又有些難以成眠,因想着昨日朱寒撞客之症,倒有些擔憂其蘊果谛魂的安危來,雖說他奪嫡既然成功,命格之中必然就是真命天子,那招提太子雖是皇親貴胄,只怕魂魄卻也不敢如何作祟,只是他到底死于自己丈夫之手,自己雖然還俗嫁人生子,心中卻依然篤信三寶,若是真有地獄陰司報應,或是那招提太子竟在閻羅殿上狀告一番,只怕蘊果谛魂陽壽有損。

樓至望着伏在自己胸前沉睡的愛子,心中頗多感念起來,蘊果既然能将自己九死一生奪嫡之位,竟傳與仇家之子,只因在乎質辛的感受,怕他在前朝後宮招惹一些不堪的閑話,恐怕教養不利,卻将自家一脈大好江山,就這般付與戰雲王脈,如此胸襟氣魄,可見他并非貪戀名位之人,當日奪嫡實屬被迫,如今那招提太子的魂魄,若是得知此事,雖然無法對蘊果谛魂不利,未必就不會将心思轉嫁到謀害自己母子二人的身上,只是自己身領兩國鳳印,也是他沖撞不得的人,倒是質辛此番雖然冊封東宮太子,但并無中原皇室血統,雖然是戰雲王族長子,卻未曾接受皇極殿冊封,乃是自己三人之中位份最低之人,若是那招提太子竟來沖撞……

樓至正在思慮此事之際,忽覺懷中愛子軀體一陣,竟發出一聲痛苦的夢呓,袖中紅潮隐隐而出,面目倏忽更改起來,竟似那幾番所見,與自己頗有瓜葛的翩翩少年的模樣,卻見他滿目焦灼,似是魂體有損,樓至大驚之下,一面伸手掩住胸口,一面抓住質辛的小胳膊急道:“質辛,你這是怎麽了?”但見質辛掙紮了幾下,倏忽恢複了少年面目,面上似笑非笑,因望着樓至柔聲說道:“別怕……”,繼而回顧身後陰影之處,冷笑一聲道:“廢黜之人也敢來要我的強?”因伸手在空中一按,卻似将一團寒冰之氣握于手中,那股氣息逐漸凝結成一個魂體的模樣,似是在痛苦地扭動着。質辛一面狠狠捏住那人的頸項,一面俯身在他唇邊聽聞着什麽,半晌方點頭道:“竟是這麽回事,你這東宮,比起孤來可算是窩囊到家了呢。既然是他讓你來的,此番我竟留下你魂體,來日以圖後報如何。”說罷手上力道一松,那魂體淩空盤旋了幾下,自窗棂飛躍而出。

樓至見質辛魔氣熾盛,正在憂心之際,忽見他回身含笑望着自己,那眼神竟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半裸的胸部,不由心中又羞又急道:“質辛,千萬別讓邪魔趁機作祟奪去心神要緊!”卻見質辛因俯身來在樓至身旁,伸出雙手溫柔地捧住樓至的臉頰柔聲說道:“你身邊邪魔恁般林立,倒也不差我一人,終有一日你會知道,旁人都圖謀些什麽,只怕就我一個對你不曾藏私,只可惜你身在無間,卻看不清我一片丹心。”樓至聽聞此言,分明是那附在質辛身上的少年語氣,因心中十分惦記孩兒魂魄,卻也顧不得許多,意欲伸手探在質辛背上,渡入佛門精純元功助他恢複神識,那少年見狀,卻一手握住樓至的皓腕往枕上一按,将他的身子牢牢壓在身下,樓至詫異質辛稚童之身竟有如此膂力,奮力掙紮的幾下卻是徒勞無功,但聽得質辛身上依附的少年笑道:“你如今身懷聖魔雙子,元功早被兩子争食殆盡,當日功體圓滿之際方能與我平手,如今怎可作此蚍蜉撼樹的勾當。”

樓至聽聞此言,正欲勸他放過自家愛子,倏忽聽聞腹中嬰靈之音,卻是臉上一紅,放棄了掙紮,因擡頭将那少年的面目深看了兩眼,秀眉微蹙道:“你以此番面目見我,教我心裏怎麽過得去呢……”說到此處竟頰帶瑰意低頭沒了言語。

那少年見了樓至此番羞澀模樣,雖然警戒,卻又心有不甘,因漸漸放松了對樓至的鉗制,見他并未趁機逃走,竟動作輕柔地伏在他懷中笑道:“我現在還不能脫去肉身囹圄,這副皮囊卻是限制頗多,原想在你身邊守着,天長日久,自然成人之際,便是你我相認之時,只是你此番進宮危機四伏,竟引動兩境雙王之間鬥智鬥勇,我是怕你牽連其中受了委屈,天之佛,你何必為了兩個奴才懸心,倒與我生份起來呢。”

那少年說到此處,似是十分動情,見了樓至衣衫不整玉體橫陳的模樣,卻有些将息不得,因俯身細看身下佳人的絕色面容,樓至見狀,卻不似以往排斥,竟眼內忽生水色,一面亦伸手環住那少年的脖子,那少年因展現出完整的魂體,逐漸将質辛幼小的身軀擴張成一個成年男子的身體,樓至見狀大驚失色,卻極力穩住心神,因對他微微一笑,點了點頭,那少年見樓至此番溫柔順從,雖然有些疑惑,怎奈心中相思難抑,竟俯身吻住樓至的櫻唇,樓至此番并不十分抗拒,稍微掙紮了幾下便與他吻在一處,那少年心中一陣柔情,将舌尖探入樓至口中,放肆地尋覓着那條**的丁香小舌,兩人深情擁吻之際,卻見那少年太陽穴上爆出數條青筋,倏忽睜開雙眼,一把推開樓至,面目焦灼,神色痛苦道:“天之佛!你又騙我!”說罷伸手捉住樓至的一雙皓腕将他緊緊摟在懷中,卻是幾番掙紮之下,漸漸不能支持,身軀一晃兩晃,倒在禪床之上,周身紅潮大盛,不出片刻,竟回複成了十歲孩童的模樣。

樓至見狀,連忙伸手在質辛脈門之上一探,卻見脈息十分平和,只是頗似成人運用真氣之後的模樣,不由十分擔心若是任憑這紅潮之禍造訪幾次,只怕質辛功體有損,魂體更會給那少年摧殘不全,看來為今之計,倒要想個法子将這個症候斬草除根,自己雖然也曾在夢境之中向腹中雙子探尋過質辛心魔的下落,只是雙子皆以機緣未至為由,并不肯言明此事,看着少年對待自己的态度,似是前世曾有一段夙緣,自己竟是對他不起,樓至思慮之間,只覺諸多不解之處,只得放下此事,低頭正欲将質辛喚醒,卻見他身子沉重,似是比方才長大了些許。

作者有話要說:題解:局中局,腦容量不夠腫麽破。。。

第百七十四回

緞君衡窺破謎案,地藏王役魂行兇

卻說樓至以極樂咒術困住質辛體內潛藏魂體,一時之間放松了心神靠在禪床之上,又擔心質辛本體魂魄有損,連忙強打精神伸手在他脈門之上一探,卻觸及脈象平穩柔和,似乎又不像是有何不妥的樣子,低頭觀瞧之際,但見質辛眉目之間,似是有種暴虐之氣,身量也比平日長高了一些,仔細看時,卻又有些捕風捉影,因他原快到了男童發身的年紀,加之平日裏錦衣玉食龍肝鳳髓嬌養之故,如今貪長些也是有的。

樓至此時心緒煩悶,遂丢下此事,又将質辛的小身子輕輕抱在懷內,在他耳邊柔聲呼喚了幾聲,卻見質辛悠悠轉醒,問他方才之事,全然懵懂并不記得,倒十分埋怨自己如何在媽媽懷中睡去,未曾食髓知味一親芳澤。樓至見質辛醒來并無大礙,方才放心,因起身打點母子兩人穿戴整齊了,方抱起質辛前去尋找劍布衣。

放下此事不提,卻說上書房內,緞君衡因近幾日質辛奉旨陪伴鳳駕,前往天佛原鄉修行祈福,連日來未曾上學,因閑坐無事,複又教導十九郎學些文治武功,這一日忽然心血來潮,不知怎的心中一種驚惶之意,因呼喚十九郎為他護法,自己卻将書案之上一個錦盒打開,取出內中之物,十九郎定睛觀瞧之際,竟是一顆水晶頭骨,因大驚道:“此物不是放在中陰界故鄉之內,魅生保管着麽?如今父親将它帶入宮中,萬一給聖上知道了……”緞君衡因搖頭苦笑道:“此物幹系質辛魂體,焉能有損,不貼身收着到底不放心,只是方才此物無故自鳴,莫不是魔皇令魂體有損……”說罷施展控靈之術,探取內中因由,半晌卻見那水晶頭骨光華大盛,竟自內中隐隐蘊含一股沖天氣勁,緞君衡猝不及防,哇地吐出一口鮮血,十九郎見狀大驚失色,連忙上前攙扶住父親道:“覺得怎麽樣?”

緞君衡因點頭道:“質辛何故等不及了,竟意欲在此時沖破封印,只是他魂體雖然強悍,肉身卻并未齊全,冒然貪功,只怕反噬魂體有損。”說道此處,因手撫水晶頭骨,口中念動咒語,半晌方點頭道:“原是這麽回事,那人好狠的心腸,不但手刃親生兄弟,竟連他的魂魄也不肯放過,只是他此番動用役魂之法,卻不是反而要讓天之佛察覺當日奪嫡真相,倒叫他夫妻二人生份起來,到底是何緣故呢。”十九郎聽聞此事與質辛有關,因有些按捺不住道:“父親既然掌管靈狩之法,咱們何不傳喚那魂魄前來一問,便知端的。”緞君衡聞言,雖覺此事不妥,只因父子二人身份未明,潛伏宮內或可成為東宮助力,一旦自己靈狩之術被人識破,只怕出身昭然若揭,那當今聖上何等精妙心思,豈有不妨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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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郎見緞君衡有些猶豫,因在旁勸到:“上書房是東宮地界,往日聖上不大來此,此番太子前去家廟奉旨伴駕,這裏更加無人理會了,便只一次想來不妨的。”緞君衡聽聞此言有理,心中也着實牽挂質辛安危,因擺開形門,複又手持水晶頭骨念動靈狩咒語,未幾卻見一團陰暗魂體,漸漸聚攏而來,逐漸彙聚成一個人形,見了緞君衡,倒上前見禮道:“罪身見過靈狩大人。”緞君衡見他雖然身在無間,只是魂體之中金光四射,竟隐有帝王之氣,倒未敢拿大,因點頭道:“招提太子免禮,外臣此番叨擾,只為打聽幾件家事。”

那招提太子聞言道:“憑什麽皇親貴胄,一旦再入輪回,便将前世功過洗去,身份名位原非要緊,我身在無間之中,便受大人制約,大人有何吩咐但講無妨。”緞君衡見那招提太子言語之間頗為謙恭溫文,只是他久在皇家伺候,深知此間之人虛與委蛇之術,并不敢立下判斷,因點頭道:“不知招提太子此番前去佛鄉卻是何故,據外臣看來,那佛鄉之中飽含宏大佛氣,尋常魂魄一旦侵入,自然霎時魂飛魄散,只是太子人品貴重,方能勉強進入,只是恐怕魂體亦會備受煎熬。莫非是太子生前有何怨怼,便意欲對現任東宮不利麽?”

招提太子聞言苦笑一聲道:“原是奉旨前去,不過故弄玄虛一番虛張聲勢,誰知本朝太子魂體這般厲害,竟險險教我魂飛魄散,我因危急之中洩露天機,方才博得一條生路。”那緞君衡聞言不解道:“卻不知聖上為何出此下策。”招提太子聞言,似有難言之隐,因支吾不肯應對,緞君衡見狀笑道:“太子直言無妨,若能實言相告,緞某必定用盡靈狩之力,好教太子重入輪回。”那招提太子聞言苦笑道:“只怕靈狩大人縱有通天之能,此事上卻也無能為力。”緞君衡聞言疑惑道:“這是怎麽說?”招提太子點頭道:“當今聖上號為地藏聖王,大人怎的不知。外人只道聖上潛邸之際仗劍斬殺地獄守門靈獸燭九陰,因此上得了這個名號,如今小王身在無間,方知聖上真身,便是地獄之王。”

緞君衡聞言大驚道:“聖上竟是地藏王轉世靈童?”那招提太子聞言搖頭道:“底裏之事罪身并不知道,只是他若并非如此身份,如何卻能以陽世之身,差遣地獄魂魄為他做事,小王身死多年,總是未得超生,想來自是聖上雷霆之怒,困住我的魂魄,竟難以重入輪回。”緞君衡聽聞此言,卻是倒抽一口冷氣,若蘊果谛魂竟有如此背景,只怕質辛一段心事恐要付之東流,當年自己父子二人耗盡畢生之力将他魂體救出,如今竟面臨如此勁敵,偏生他又是個認定了就不肯丢開手的多情種子,這件事卻是難辦得很。看來強攻不成,倒也只得智取,當日自己救起質辛魂體之時,養育身邊多年,因漸漸與他交心,曾經聽聞他談及戀慕之人,雖然殺伐決斷嫉惡如仇,只是除滅惡魔之後,竟因感念一段露水姻緣,不惜自封金身重入輪回,卻也是個有情有義之人。

質辛聽聞此事,心中悵然,因他魂體與天地同壽,不受輪回之苦,如今得知心上人身死魂消,也只想流連徜徉天地之間,每日與緞君衡父子二人盤桓,倒也潇灑快意,只是緞君衡心知他除去魔王甲胄,身穿一襲白衣,卻是将那天之佛當做自己妻房看待,竟永世為他齊衰。誰知當日那天之佛轉世靈童竟不知何故不守清規壞了清白,被歹人破瓜之際,開啓煉獄之門,竟将質辛的本體以胎兒形态自花宮之中釋放而出。質辛魂體因此事牽引,自動回溯本體之中,只是回複胎兒之身,困頓肉身囹圄,一時之間不能适應,逐漸磨滅前世記憶,回歸到了稚童的狀态,直到近幾年逐漸發身之際,方才有所覺醒,緞君衡父子二人因顧忌質辛安危,方才喬裝改扮,以國士無雙的身份引起蘊果谛魂的注意,借機進入宮中上書房內,做了質辛的授業恩師。

緞君衡原本打算在東宮之中安身立命,直到質辛本體重新長大成人,以他魔皇之威,那蘊果谛魂一個小小帝王如何與他争競,若有辦法使得樓至重獲前世記憶,兩人再續前緣也是遲早的事,誰知今日從招提太子口中,得知那蘊果谛魂真如自家封號一般,竟是地獄之王,只怕來日兩人之間卻不知鹿死誰手,看來若要使得養子取勝,恐怕卻要在情之一字上下些功夫。緞君衡想到此處,因對招提太子溫顏道:“既然聖上不曾顧念手足之情,招提太子又何必為他隐瞞此事,若能承蒙教誨,緞君衡現下雖然不能幫助殿下脫離囹圄,來日定當以圖後報。”

那招提太子聽聞此言,眉目之間躊躇一番,因點頭道:“這也罷了,左右我此生争競不過此人,卻也不能真如那魔皇所言恁般窩囊,便索性将此事說與你知道。只因當日聖上以役魂之術将我拘來,吩咐我在佛鄉之中做出一些動靜,到時皇後自然查證當日我身死因由,小王在世之時,因與那蘊果谛魂争競儲君之位,卻聽得親信之人講得一樁江湖秘聞,傳說佛鄉之中有位生而兼美之身的佛子,若能與其婚媾誕育聖子,便可執掌天下,有九五之份,若佛子竟落在邪魔手中,率先誕育魔子,則天下大亂生靈塗炭。”我因探得了這項秘辛,雖然并不十分輕信,然則年少輕狂之際,倒起了輕薄之心,因曾微服私訪那天佛原鄉的俗**會,卻見那美貌佛子扮作飛天模樣,在戲臺之上演習經文俗講小戲,因起了觊觎之心,卻聽聞這佛子早有相好之人,更不知當日地藏王早已對佛子動念,是以與他争競起來,落得如今身死魂消的下場。如今聖上派遣我将此事鬧出來,只怕是皇後娘娘不知何事與他生份起來,聖上此人疑心頗重,許是懷疑皇後重修舊好,因此借我之口說破此事,好教那前緣之人也脫不了幹系。”

作者有話要說:題解:“只是緞君衡心知他除去魔王甲胄,身穿一襲白衣,卻是将那天之佛當做自己妻房看待,竟永世為他齊衰。”——齊衰(五服第二:丈夫為妻子服喪)

第百七十五回

查卷宗前緣誤斷,談講唱追憶同門

緞君衡聽聞此言,卻是心中一動,原來天之佛轉世靈童竟能引動兩境雙王之間争鋒局面,既然如此,自己何不借劍殺人,放任他二人兩虎相争,等待除去一方勁敵之時,再與質辛合力對付剩下的人,那是天時地利人和皆在掌握之中,要得到質辛心心念念之人不過是遲早的事。想到此處,因點頭笑道,“此番勞動太子大駕,外臣恭送。”說罷朝那招提太子的魂魄躬身一禮,那魂體見狀方盤旋而去。

放下緞君衡父子如何為質辛綢缪打算不提,卻說樓至母子與劍布衣用過早膳,閑來無事,質辛因吵着要去廟中随喜随喜,樓至見他活潑好動,卻也沒個奈何,只得帶着質辛與劍布衣兩人在佛鄉之中稍加盤桓,幾人悠游之際,卻見幾個宮中的小黃門捧着一疊卷宗跌跌撞撞往往大雄寶殿方向迤逦而去,見了樓至母子,遂停下腳步行了國禮,垂手侍立。

樓至見狀疑惑道:“你們是打宮裏來的麽?可是聖上有什麽東西傳遞進來。”那為首的小黃門上前一步躬身答道:“回禀皇後娘娘,此物原是藏書閣不用的舊卷宗,不知怎的前日無故焚燒鬼火,連帶着藏書閣中走水嚴重,如今救下去了,聖上排查之際,見了這些卷宗便龍顏大怒,因命奴才們搬到家廟之中鎮着。”樓至聽聞此言,倏忽想起近幾日朱寒與質辛撞客之事,因心中一動道:“你們且将這些卷冊留下,容我細看看。”那幾個小黃門見了,紛紛有些猶豫,那為首的因回禀道:“只怕此物邪祟,倒沖撞了娘娘如何是好。”樓至聞言笑道:“我既然在天佛原鄉之處受封天之佛稱號,又是中原皇後,有何邪祟之物敢來沖撞,你們回去複命,只說此物已經鎮在佛鄉大雄寶殿之處便罷,旁的無須多言。”那幾個小黃門聽聞皇後懿旨,不敢不從,只得将卷冊獻給樓至,紛紛躬身退了出去。

樓至因好奇內中因由,便将質辛塞在劍布衣懷中笑道:“我如今有些要緊的事,煩你帶了你侄兒前去逛逛,好不好呢?”劍布衣聞言沒好氣道:“你吩咐的話,我如何敢說一個不字,外臣遵旨就是了。”說罷嘻嘻一笑,将質辛抱在懷中往佛鄉深處去了。

樓至見狀沒奈何一笑,因抱了卷宗複又回歸自己禪房之內,将整整一疊都鋪在禪床之上,逐漸排查起來,卻見內中一卷之上貼着明黃封條,細看之時,原是自己初嫁蘊果那年,如今算來卻有十幾年之久了,因伸手揭了封條,拿在手中端詳,卻見內中竟是朱批,想必此事竟是蘊果谛魂定奪之事,因對着日影細細品讀,但見其上寫到:“逆臣招提得方士之言,欲得天下者,必得佛子元紅,誕育聖子,天下歸心,若元紅為邪魔所得,誕育魔子,天下大亂,招提偏信,觊觎佛子清譽,帝為救佛子免于風塵,遂奪嫡,登基之日,鸩殺之。”

樓至見了卷宗上所寫之言,不由打個寒顫,想那招提太子竟是被蘊果谛魂鸩殺的,難怪他心中宿怨難消,幾次三番攪鬧宮廷,只是這方士之言如何盡信……樓至想到此處,火石電光之際,竟然倏忽想起一件事來,當日自己初次被擄去異誕之脈時,昏迷之間,曾經聽聞策夢侯對天之厲言道:“只要過了今晚,天下便是你的了。”樓至想到此處,卻是方寸大亂起來,原來當日天之厲對待自己百般溫柔,竟是為了争競天下逐鹿中原,回想後續之事,他雖然其後解釋當日将自己擄在異誕之脈琉璃照寝宮之內并未對自己施暴,只是見自己身受聖魔之氣沖撞,才不得已破去元紅,但是這段記憶自己卻不成記起,後續之事,自己因不守清規懷了身孕,遭致武林人士追殺迫害,天之厲一味回護之際,為的是讓自己平安誕下魔子,如此一來,即便身死魂消,終有卷土重來之日……

樓至想到此處,心中卻不敢相信天之厲人品竟不堪到如此地步,一時之間心緒煩悶方寸大亂,不知如何自處,加之月份大了,腰身一軟跪坐在禪床之上,複又想起前幾日自己窺探蘊果谛魂夢境之際,他強迫自己帶上天佛面具之事,兩人之間對自己皆有隐瞞,倒真如今晨質辛體內那少年魂魄所說,自己身邊有哪個男人不是邪魔……樓至想到此處有些萬念俱灰,因見自己手上依舊佩戴着蘊果谛魂所贈,卻是隔世之前天之厲為自己打造的那枚婚戒,不由凄然一笑,将戒指脫下擲在枕邊,自己兀自朝裏睡了,心中卻有千言萬語想要詢問蘊果,此番看來,蘊果谛魂雖然也深知方士之言,卻不忍心為了奪嫡之事毀去自己清白,他若有此心,自己在佛鄉之中最為信賴此人,每每夤夜共寝,倒有許多機會,只是他并不曾對自己無禮,可見此人對自己倒是真心,莫非當日昙花叢中,他強迫自己帶上面具,乃是為了保護自己不受天之厲擺布?并非原先自己所想的,只是為了一己之私争風吃醋這般簡單……

樓至将思路梳理至此,心中劇痛之下,倒有些清楚明白起來,恨不得此時就回轉宮中尋找丈夫問個清楚,若真是如此,自己便一生心如止水留在他的身邊,轉念一想原是自己一時任性來在天佛原鄉之中避寵,如今沒幾日就這般伶伶俐俐的回去,倒叫人起了疑惑之心,蘊果谛魂并不知自己答應下嫁王跡一事,回宮之事,暫且不可操之過急,總要有個由頭,樓至想到此處,倏忽想起劍布衣所說,萬壽節說話就要到了,天佛原鄉自然要做個水陸道場的好事為萬歲祈福,自己當年曾經領銜俗講小戲,如今何不借此機會,佩戴面具入朝為他獻壽,亦可趁此機會質問天佛面具之事,若他真如自己品度一般,竟是為了保護自己脫離天之厲的掌控,自己心中就再無解不開的心結了。

樓至思及此處打定主意,遂起身将滿床的卷宗收好,依舊用封條貼了,貼身帶了親身前往大雄寶殿之處,将那卷冊鎮在佛前,回身之際,卻見劍布衣抱着質辛正四處尋覓自己,因迎上去笑道:“你們兩個如何在此淘氣?”劍布衣見了樓至,可算松了一口氣,因将質辛的小身子一把塞在樓至懷中道:“善哉苦也,我的菩薩哥兒,當年你在佛鄉之中也算是個驕縱的了,誰知如今誕育了孩兒,竟是得了一條活龍,真真勒掯死人,剛逛了一會兒就吵着要尋你,我因帶了他回到你禪房之中,又不見你回來的,這孩子小臉兒就繃了起來不受用,反說我偷奸耍滑辜負你托付孩兒的心意,少不得帶着你這真佛四處尋你,若不看在他竟生的與你七八份相似的份上,定要賞他個榧子吃。”說罷作勢在質辛的小腦袋上一彈,逗得質辛咯咯笑了,越發往媽媽懷中蹭去。

樓至方才傷心半晌,給他叔侄二人一鬧,倒略微排解了一些,因一面抱了愛子往禪房回轉之際,一面回身對劍布衣說道:“前兒你跟我提起萬壽節的事,我心裏倒有些活動起來,若是外頭另傳了一班小戲,只怕他不耐煩,不過應個景就不看了,倒不如我自己登臺,此番為他獻壽,才是我們夫妻的情分……”劍布衣聞言噗嗤一笑道:“孩兒就在這兒,你也不怕臊的?”樓至尚且未及答言,卻聽得質辛搖晃着小腦袋道:“男女居室,人之大倫,這是聖人之言,母後如今與父皇和睦,正是遵從聖人教化,卻有何失禮之處呢?”

劍布衣因久在佛鄉之中,所學皆是精妙佛法,從來在這些儒門機鋒上平平,加之質辛入學甚久,頗受緞君衡調理教訓,雖然小小年紀,話卻不年輕,端的叫人彈壓不得,倒把個劍布衣說得啞口無言起來。樓至見狀噗嗤一笑道:“這孩子機靈着呢,往日常常說起什麽要緊的事來,他父皇和我尚且未必彈壓的住他,何況你這一心向佛的呆頭鵝。”劍布衣聞言沒奈何一笑道:“真真皇親貴胄,言語上卻争鋒不過你們家的。”幾人說笑一番來在樓至禪房之內,樓至因取了質辛的功課,教他在自己禪床上坐了,複又移過一個榻案來給他讀書寫字之用,打發了質辛做功課,因回身對劍布衣笑道:“只是這小戲的唱腔身段,我竟險險忘了,如今又沒有教習,卻是如何是好呢?”

劍布衣聞言笑道:“你要學戲還不容易,年少之時佛鄉之中就數你能歌善舞的,再加上爾善多精通音律為你彈奏曲目,卻是珠聯璧合的盛舉,只是如今卻不知她在那番戰役之中是生是死,流落何處……”說到此處觸動心弦,眼圈兒一紅。

作者有話要說:題解:老吉你完了~

第百七十六回

巫陽女佛鄉伴舞,劍布衣表明心跡

樓至聽聞此言,也跟着眼圈兒一紅道,“當日她的手藝,渡師姐原也學得幾分,若是爾善多不在佛鄉之時,都是她為我彈奏伴舞的,只是如今卻不知這個位置要選用何人方為妥當。”師兄弟兩人商議之時,因見朱寒在禪房門口說聲“回事”,樓至點頭道,“朱寒進來說話吧。”朱寒聞言打起簾子進了內間道,“啓禀娘娘,聖上在宮中因怕娘娘在佛鄉住不慣,又沒幾個得力的侍女,因将中宮領銜宮女巫陽指給娘娘使喚。”

樓至此番下嫁蘊果谛魂進入後宮,倒是多得這位巫陽女官的提點照顧,只是他并非女子,對這領銜女官不過淡淡的,并沒有多少倚重之意,如今樓至月份大了,身子日趨兼美,卻有許多地方不便讓宮無後與朱寒服侍的,如今見蘊果心細,派遣一位女官進來,因笑道:“這倒是幫了我的大忙,你且叫她進來服侍吧。”朱寒聞言,因閃身讓進一位女官,樓至定睛觀瞧之際,卻見正是自己宮中的領銜宮女巫陽,但見她雖然眉目如畫生得十分妩媚,卻懂得在禦前安分随時,竟是薄施脂粉淡掃蛾眉的前來,為了是不敢與樓至在容貌上争鋒之意。

樓至一面心中品度,一面點頭笑道:“難為你來一趟,你正在青春少艾,卻要抛卻宮中繁華富貴,來在此處偏僻清幽之地當差,心中可覺得為難麽?”巫陽聞言含笑回禀道:“娘娘這話端的折損奴婢了,身在禦前的人自然是以聖上為要,又有何工夫顧及自身,如今娘娘進宮,是聖上心尖上的人,奴婢們服侍好了娘娘,便是給聖上在前朝分憂,怎敢有怨怼之意。”

樓至聞言點頭道:“難為你如此懂事,此番既然是聖上讓你來的,如今我月份大了,正要個可靠的人在身邊上夜,你就叫人将鋪蓋放在外間也使得,不用另外灑掃禪房給你居住了。”巫陽領命而去,親身帶了鋪蓋在外間拾掇整齊了,複又進來服侍樓至往禪床上安枕了,将他身後軟枕擺放妥當,攙扶着玉體靠在上面,一面移過一架榻案,在上面略擺上幾樣精致茶果,從湯婆子上取來一盞血燕道:“娘娘雖然茹素多年,此番亦不算破戒,聖上顧念娘娘鳳體,因叫我每日侍奉娘娘吃了這一盅,還請娘娘憐惜奴婢,不要教我辦砸了差事才好。”

原來雖然那燕窩并非葷腥,只是樓至往日可憐飛燕銜泥,卻給人奪取買賣,因不喜食用此物,此番身懷雙子,卻依然茹素,難免身子有些虧空起來,如今見巫陽女官勸得殷勤,又是蘊果谛魂對自己一番心意,因不好不接,只得端在手中道:“既然是他心意,我領情便是。”因除去蓋碗呷了兩口,卻是口角噙香并無腥膻之意,因不解道:“這盅子是如何調制的?倒香甜得很。”巫陽見樓至受用方含笑回禀道:“果然娘娘受用此物,聖上因說娘娘生性喜愛潔淨,又喜歡甜膩之物,因命人将血燕盅子擱在牛乳上蒸過的,方才送了來,送來之前聖上還親自去看過幾次火,因笑談娘娘定然鐘愛此物的。”

樓至聽聞此言,心中卻有些纏綿之意,因将手中的血燕慢慢用盡了,一面擡眼瞧了幾眼那巫陽女官,巫陽因不知樓至何意,只是笑吟吟地回望着他,樓至端詳了一會兒因笑道:“你進宮之前做什麽營生呢?”

巫陽女官聽聞此言卻是心中有些驚異,因不知如何回禀,只得疑惑地看向樓至,卻見樓至笑道:“我并無別的意思,只是見你身段柔弱,想是曾經學舞麽?”巫陽聽聞此言方才略略放心道:“奴婢原是教坊當差的,因年歲大了不再學舞,可巧遇上皇後進宮的盛事,因奴婢素來妥當,便指給中宮當差。”

樓至聞言道:“原來我并未看錯,你果然也是學舞之人,可能精通音律麽?”書中暗表那巫陽神女原本風塵出身,竟是當日頭牌,琴棋書畫自然樣樣精通,因點頭道:“在教坊中多少學些皮毛,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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