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9)

着一位雍容端莊的女子打起簾子進入內間,因不在朝中,兩人便不行國禮,只躬身萬福,那巫陽女官奏道:“啓禀娘娘,這是奴婢昨日回轉內宮之中,往教坊傳喚的一位教習,因她出身高貴品貌端莊,堪陪娘娘練舞,因此選了出來帶來參見娘娘,若是娘娘不中意,奴婢再去傳喚別的教習。”因回身指示那女子上前見駕。

樓至聞言細看那位教習,卻是端莊秀麗舉止大方,雖未禮部言禮,卻是深谙個中制度,倒像是個久在禦前的人,心下便有幾分喜歡,又見她處事穩重不卑不亢,并不似教坊出身的,因含笑問道:“這位夫人舉止高貴,不知如何流落風塵之中?”

那女子聽聞樓至竟一眼看透自己的身份,不由心中十分敬服,因再拜道:“妾乃罪臣之妻,只因丈夫戰前起義,有功于社稷,因此上我們夫妻二人雖然充入官奴,卻也待遇原本不差,此番若能得娘娘指示教訓,奴婢幸甚。”

樓至聞言,方知她身世堪憐,竟是個交戰敵國的貴夫人,只因夫家陣前反水投靠了中原,才得了活命,到底在本朝未受封诰,倒充作奴婢沒入教坊之中,倒嘆息了一回道:“這卻無妨,若是辦好了這件差事,我便賞你脫去樂籍,與你夫家每日團聚可好?”

那女子聽聞此言,眼圈兒一紅道:“奴婢後無封拜謝娘娘天恩。”說罷俯身盈盈下拜,

樓至忙命巫陽女官将她攙扶起來,因笑道:“我原本在佛鄉出家之際,曾做過幾出小戲,只因原在青春少艾之時,早就不記得了,如今萬壽節上預備的俗講都有哪些回目,你身上可帶着戲單容我看看。”

後無封聞言,果然從身上取出一份戲單回禀道:“如今十幾年萬壽節上,因聖上篤信佛教,多半預備的都是俗家講唱段子,聖上每年必點的便是一出《寶蓮燈》。”

樓至聞言臉上一紅,因恍惚記得當日自己也常做這出小戲其中的一折,講的是那三聖母飛天下界游歷自家香火神廟,附身在那泥胎偶像身上之時,卻被那凡間舉子劉玺無端題詩調戲,心下又羞又怒,意欲制裁此人,誰知施展神通之際,恰逢月下老人途經此地散布相思,因告知三聖母,她與劉玺原本紅線相系,有夫妻緣分,三聖母因聽了這個緣故,倒不好發作,又見那舉子每日流連自家神廟之中,對着自己的聖象吟詩作對長籲短嘆以抒相思之情,誰知他竟在此盤桓數日,卻将進京趕考之事耽擱了,身上又沒了盤纏,只得困頓神廟之內無處容身,日漸出落得乞丐一般,又時常給人追打欺負,又心中戀慕着三聖母的絕色,竟漸漸害起相思病來,性命垂危。

那三聖母見劉玺此番真情所致,不由金石為開,不但寬恕他唐突佳人之罪,還幻化自家真身,親自步下玉階與他相會,劉玺此時病得渺渺茫茫,恍惚只覺身在夢中一般,得了那三聖母所贈的仙藥,一時之間竟有登仙之感,那三聖母雖然位列仙班,到底是冰清玉潔雲英未嫁的處女,如何肯自薦枕席,只因她與劉玺夫妻緣分實為天仙之配,是以感動了九天玄女下界為他二人傳授房中之術,兩人就在神廟之中成就婚配,誰知合卺當日竟觸怒了天帝,将三聖母剔去仙骨壓入華岳山中。

其後十數年光景之後,兩人之子沉香劈山救母,方得一家三口重新團聚,夫妻二人破鏡重圓。

作者有話要說:題解:樓兒演寶蓮燈,質辛COS沉香熊孩子~

第百八十回

三聖母石榴紅绫,巫陽女禍從口出

樓至想到此處,因想起那三聖母在小戲之中是一位待字閨中的少女,衣着十分鮮亮,如今自己早已成婚十幾年,又誕育了三個孩兒,身段難免有些成熟,只怕難以演出,因蹙眉對後無封道,“只怕這一出做不來,如今我月份大了,冒然束腰,對孩子不好。”

後無封尚未答言,巫陽女官卻笑道,“這卻無妨,娘娘身材苗條,三月方才顯懷,如今粗看身段,卻比尋常婦人更為窈窕一些,又有生絹束腹,想來不妨的,那戲服比不得常服,總要做的衣袂翩跹,舞動起來方才好看,娘娘無須挂懷此事,若不放心時,奴婢們已經從教坊選來數十套戲裝,娘娘且去試試無妨呢。”

樓至聽聞此言倒覺得有些新鮮,因點頭道:“這也罷了,只是不知衣裳擱在何處。”後無封聞言躬身答道:“就在戲臺子底下的後臺處,奴婢見那裏倒與教坊有些相似,亦可妝扮練舞,因将幾箱東西寄存在此處。”樓至聞言,因換了件衣裳,由兩位宮人攙扶着往戲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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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三人來在戲院後臺之處,卻見幾個宮娥正在整理戲裝頭面之物,見他三人來了,都垂手侍立,那巫陽女官服侍樓至久了,因知他更換衣裝之際不喜有人在旁服侍的,因命他們出去在門外伺候,只留自己與後無封兩人為樓至揀選衣物。

樓至倒是許久不曾見過這些東西,如今見了,倒覺得恍如隔世一般,因伸手在箱中取了幾件細看。後無封因趁機撿了一套戲裝獻與樓至眼前道:“娘娘過目,這一套便是三聖母的服飾了。”

樓至聞言,因托于掌上細看,卻是蜜合色的襖兒,石榴紅绫的裙子,因搖頭笑道:“這如何使得,我也是快滿三十的人了……”後無封因有些訝異地細看了樓至幾眼,巫陽女官見狀笑道:“娘娘別見怪,這位夫人久在教坊之中服侍,并不知娘娘的千秋。”後無封聞言低眉含笑道:“如此說來,我只比娘娘大兩歲,卻像是隔了一輩人了,娘娘莫不是天仙下凡,青春永駐麽……”兩人一唱一和,說的樓至臉上一紅,低了頭道:“這顏色恐怕太鮮亮了些……”

後無封聞言笑回道:“那三聖母婚配之時年才及笄,原該如此妝扮的,況且此番娘娘做一出小戲,乃是與聖上伉俪情深之意,聖上見了娘娘這等嬌俏裝束,自然龍心大悅,我們做奴婢的,臉上也跟着有光彩,還請娘娘萬勿推脫才是。”說着與巫陽女官兩人拉着樓至給他換了裝束,樓至雖然羞澀,只是後無封所言卻是不無道理,如今自己為了緩和與丈夫的關系,已經打定主意做個小戲給他觀賞的,怎好在此時反悔。是以半推半就由着她兩人将自己的衣裳穿戴整齊了。

後無封因俯身為樓至束腰之際,竟“咦”了一聲笑道:“娘娘玉骨竟這般嬌小,雖然腹部方才粗看有些珠圓玉潤的,怎知系上這束腰卻不合适了,原比當年宮內教坊之中的舞娘還要纖細一些。”樓至聞言低頭細看,果見那束腰之處的痕跡猶在,自己倒比那痕跡束縛之處還要纖瘦。兩個宮女感嘆之際,早已為樓至打點好了衣衫,因攙扶着他的手臂來在落地鏡前細看。

樓至擡眼一瞧,卻見鏡內的仙女身穿着蜜合色的襖,腰間系着大紅的汗巾子,底下一色石榴紅绫的湘裙,嬌俏難當,憑誰看去,也只有十五六歲年才及笄的模樣兒,因不禁臉上一紅,卻也有些驕然之意,只是一面心下疑惑,如何自己這般面嫩,總不見歲月痕跡。

那兩位宮娥見了,不禁贊嘆起來,因服侍着樓至複又端坐在鏡妝臺前,後無封因笑道:“奴婢鬥膽,懇請娘娘讓奴婢伺候上妝。”樓至聞言蹙眉道:“這倒罷了,左右不過是演習,等到上臺之際在描畫也不遲。”那後無封聞言含笑回禀道:“娘娘原不知教坊緣故,只因上臺之前舞娘都要試妝幾次,方知什麽妝束更為明豔嬌俏,那臺上采光通透,還須濃妝豔抹一番,方不顯突兀蒼白之感。”

樓至聞言,心知這是教坊規矩,如今自己雖是主子,卻也不好仗勢壓人,少不得入鄉随俗聽她處置,因點頭道:“既然如此,憑你施為便罷了。”

後無封聽聞此言,方放心說了聲失禮,一面端詳了樓至一會兒,因點頭笑道:“娘娘面嫩得很,如今咱們要做的是那《寶蓮燈》中飛天舞一出,便描畫一個桃花妝,倒是便宜得很。”

樓至聞言蹙眉道:“我進宮之後,因見許多宮娥彩女,連帶着一二品的诰命皆在額間沾上幾枚花瓣落英的,可就是喚作桃花妝麽?”後無封聞言點頭笑道:“正是,如今京城裏十分流行此等妝束呢。”

樓至聞言道有些好奇道:“這倒也新鮮,往日節下裏,遠遠的有些诰命夫人進來中宮請安,我見了她們的妝束,倒有些好奇是如何粘了花瓣兒在眉心之間,卻又不好細問的,你既然能做此妝,自然深知其中端的了?左右無事,你便細細的說與我聽聽。”

後無封聞言卻是一愣,但聽得巫陽女官噗嗤一笑道:“你不在我們裏頭服侍,原不知咱們娘娘的脾氣,從來懶于妝奁之物,若不是聖上旨意……”樓至不等她說完,早嗔了句少混說,因複又對後無封笑道:“她是禦前的人,這般驕縱調笑慣了的,你快別信她……”

後無封聞言掩口而笑了一回,因答應着道:“若說這桃花妝倒也容易,因将紅燭的蠟油趁熱滴在桃花瓣上,待到将幹未曾幹透之時,粘在眉心之處便可。”

樓至聞言一蹙眉道:“你們女子當真癡迷妝奁,這樣作踐人的法子也想得出來,那蠟油恁般滾燙,怎好将自家肌膚前去親近呢……”巫陽女官聞言噗嗤一笑道:“我知道娘娘怕疼,早從中宮之內取來一盞燭龍,燭龍體脂最是溫潤,用後肌膚尚且吹彈可破的,娘娘怎的忘了……”說到此處,因調皮地深看了樓至兩眼。

樓至聽聞此言卻是羞得滿臉紅暈,心中便知那日自己與蘊果谛魂玩形弄影之際,雖然內室無人,到底外間上夜的宮娥彩女總有二三十個,自己原本端莊自持,承歡之際多有隐忍,只是那日給丈夫用燭龍一燙,卻是嬌啼了數聲,想是早有風聲落入巫陽女官耳中,況且次日她又進來收拾那些給蠟油糟蹋了的鋪蓋,恐怕自然心中有數了。

樓至想到此處,雖然意欲出言管束教訓她幾句,又怕自己越描越黑反而讓後無封聽出端倪,少不得含羞隐忍了道:“就數你機靈,這也罷了,就依你的法子,先用燭龍粘上花瓣兒罷。”

後無封聞言口稱遵旨,因見樓至眉心之處點着一枚水鑽,因俯身回禀道:“娘娘眉心的水鑽還是除下為宜,只怕等會兒那燭龍燒化了此物反而傷了娘娘玉體。”

樓至聞言點頭,因伸手在自己眉心将那水鑽除下,後無封細看之時,卻見水鑽之下,樓至眉心之處竟點着一顆朱砂,不由驚喜道:“娘娘也點過這個,這倒便宜得很,配上幾瓣桃花,倒是更為妩媚動人呢。”

樓至見她說起此物,因含笑點頭道:“這還是在佛鄉修行之際,我幾歲上的光景,師父給點上的,當日他也贊我妩媚嬌俏,誰知今日亦在此地,卻早已物是人非了……”說到此處眉目之間卻有些傷感之意。

後無封未及答言,那巫陽女官因擔心樓至孕中心思郁結,當下也不論理笑道:“這顆朱砂點在娘娘白皙光潔的額頭之上倒顯得俏皮可愛,真跟我們聖上的是一對兒呢……”

樓至原本是個水晶心肝之人,聽聞此言倒是冷笑一聲,那巫陽女官久在禦前,心中自知失言,因臉上一紅跪□子伏地哀求道:“奴婢一時說順了嘴,祈望娘娘寬恕。”樓至聞言卻也不惱,只回顧了後無封一眼道:“我與巫陽女官說句要緊的話,你且去外面伺候。”

後無封不知何事惹動樓至心思,只是自己今兒是頭天進來伺候,此事斷不好細問的,因俯身再拜退了出去。樓至冷眼旁觀着後無封退出外間,方端坐了身子稍稍側坐看向巫陽女官,一面口中慢條斯理道:“你起來說話吧。”

巫陽女官聞言戰戰兢兢跪直了身子,卻依然不敢擡頭直視鳳顏,樓至見狀,伸手執了她的下巴,因強她擡頭與自己對視,端詳了一會兒笑道:“你倒好個模樣兒,進宮這些年,心裏可有什麽打算麽?”

巫陽女官聽聞此言周身如遭雷亟一般,因伏地再拜道:“求娘娘超生……此事斷不能讓聖上知道,若是聖上得知奴婢心中戀慕之情,他為讓娘娘安心,少不得将奴婢……将奴婢送去煙都配種……求娘娘看在往日主仆一場的情份上憐惜則個……”

作者有話要說:題解:正妻範兒~

第百八十一回

俏中宮若流纨素,薄命女自嘆弗如

樓至聽聞此言,心中便知巫陽女官所說倒是實情,蘊果谛魂除卻自己之外,對待外人總是人情淡薄,個把人命在他眼中原本不值什麽,只是這巫陽女官倒将心思藏得深沉,雖然往日笑語之際,也曾透露過仰慕心意,樓至原本只當是深宮侍女撫慰寂寥的寄托罷了,今日見她失言,方知她往日對蘊果谛魂頗多觊觎,只因本朝禮法嚴明,無诏不得仰視天顏,否則皆按刺王殺駕之罪論處,這巫陽女官雖然久在禦前,論理倒無法将蘊果谛魂的面容瞧的恁般仔細,如今她冒着殺頭的罪名窺視自己的丈夫,竟能将他眉心的朱砂瞧得清爽,自然是心中存了些不該有的念頭,只是若為了這點兒女私情的小事,倒要斷送這女子的性命,樓至卻又下不得狠心。

因思慮半晌,方點頭笑道:“你且起來,如今我孕中多思,難免有些急躁,想來你是禦前的人,便是多看他幾眼什麽要緊。”那巫陽女官聽聞樓至此言,方戰戰兢兢站起了身子,垂手侍立不敢言語。樓至複又揚聲對外面說道:“後無封何在?”

那後無封就在簾外候命,聽聞皇後傳召,因打起簾子躬身而入,一面回禀道:“後無封在此伺候。”樓至點頭笑道:“你且為我添妝。”後無封方才出去之際,瞧見樓至顏色,分明是有些惱了,怎的如今進來,卻見他依舊和顏悅色如沐春風一般,因心下有些疑惑,偷眼觀瞧了巫陽女官一眼,卻見她垂手侍立并不言語,因一時猜測不透樓至的鳳意,只得上前賠笑道:“如此請恕奴婢失禮。”

因攙扶了樓至端坐在樂昌鏡前,自己捧過妝奁之物在旁伺候,端詳了樓至一會兒笑道:“娘娘肌膚白皙玲珑剔透,憑什麽玉容膏子也是污了娘娘絕色,依照奴婢的糊塗想法,這底妝就不用也罷了。”

樓至聞言點了點頭,卻睥睨鳳目瞧了巫陽女官一眼,彼時巫陽正在垂首侍立,聽聞後無封盛贊樓至的肌膚,卻有些好奇之意,正在偷眼觀瞧,卻在鏡中與樓至對上視線,因唬得連忙低了頭不敢再看。

樓至見狀卻也不論理,因對後無封笑道:“不用也罷了,你且為我唇妝。”後無封聞言答應了幾個是字,因點頭笑道:“不知娘娘屬意什麽顏色呢?”她如今服侍樓至一陣,心知他妝束內斂不喜奢華,定然心喜收斂之色,只是這三聖母的妝容卻在及笄之年嬌俏難當,心中盤算着若是樓至傾心穩重之色,自己倒要規勸一番,誰知樓至聽她有此一問,幹脆利落道:“妃色。”

後無封聞言卻是有些疑惑,只是自己是新進來服侍的教坊女官,自然不好細問,因點點頭,将手中妝奁分層打開,取了新鮮的牡丹花瓣兒,在紗布之中擰了汁子,漚在細瓷的胭脂盒內,蘸着手中胭脂香紙恭恭敬敬遞在樓至手中,樓至伸手接了,因回身對巫陽女官笑道:“這裏晦暗不明,我有些瞧不清爽,你為我捧鏡到窗前去。”

巫陽女官聽聞此言,因伸手捧了梳妝臺上的樂昌鏡,蓮步輕移來在窗前,樓至對鏡而立,将手中的胭脂香紙往唇上一抿,伸出纖指略略修飾了幾下,因嫣然一笑道:“如何?”巫陽女官聞言擡眼觀瞧,卻見樓至面如滿月口似丹珠,俨然一位絕色佳人,因心中思及自己多年前舍身救主之際,早已殘花敗柳之身,如今見了樓至這般絕色人品,心下多少不堪之處,十分無地自容起來,因眼中有些氤氲道:“娘娘絕色。”

樓至聞言搖頭笑道:“你們如何哄我。”因回身對後無封伸出纖纖玉指笑道:“丹寇。”後無封聞言卻是驚異,往日裏耳聞這位中宮娘娘十分不喜妝奁之物,雖做女妝亦是內斂省事的,如今卻這般盛妝起來,卻叫人猜想不透,只是她久在宮中教坊伺候,早已學得一身事不關己不開口,一問搖頭三不知的本事來,因躬身答應了幾個是字,攙扶着樓至坐回梳妝臺前,複又在妝奁之中取了丹寇,一面将幹淨帕子墊在手中,說聲失禮,因持了樓至芊芊玉手,将丹寇仔細塗在蔥管也似的指甲上。

樓至看了一會兒,因回身對一旁侍立的巫陽女官笑道:“你且過來,為我塗抹另外一邊。”說着伸出空閑的柔荑遞在她的手中,巫陽女官聞言卻也不敢推脫,因捧了樓至的玉腕,也學着那後無封的模樣,蘸取了一些丹寇塗在樓至的蔥管之上,塗抹之際,只覺樓至的玉體雖然并非純陰,肌膚白皙柔滑更勝女子,一雙柔荑骨骼嬌小觸手生溫,端的叫人愛不釋手,配上大紅的丹寇之色,恰似麻姑皓腕,因心中頓生傾慕嘆服之意,乃知樓至此番炫耀美貌,不過懲戒自家心中癡心妄想,因十分感念他寬恕之意。

一時間兩人塗完了丹寇之色,後無封因點起一盞燭龍,将那蠟油燒熱了,滴在玉碗之中,趁着尚未幹透之際,因将手中桃花瓣兒蘸取了些,輕點在樓至雪白的額頭之上,樓至閉上雙眼等她周延妥當,因微睜妙物對鏡觀瞧之際,卻見鏡內佳人明豔不可方物,此番雖然濃妝豔抹,只在訓誡那巫陽女官一番,自己心中卻着實不知,女妝原本這等豔麗,因點頭笑道:“這也太奢華了。”

後無封聞言笑道:“這三聖母的妝束規矩如此,娘娘原不必拘束,只是如今試妝半日身子也乏了,想是讓奴婢們恭送娘娘回至禪房之中略歇歇中覺呢?”

樓至聞言搖頭道:“如今勞動了你們,我倒不十分疲倦,若是得空,咱們現在便演習一番也使得。”後無封見樓至來了興致,也不敢十分規勸,因點頭笑道:“既然娘娘有興致,奴婢們自然奉陪。”說話之間,兩位宮娥因攙扶着樓至出離了後臺,來在外頭的小戲臺上,後無封因上前禀告道:“只怕娘娘不耐煩瞧戲曲本子,如今讓奴婢在前面為娘娘演示一回,若是何處瞧得不清爽,娘娘便吩咐奴婢停下,再細細的回明白了倒也便宜。”

樓至聞言點頭笑道:“這個法子好,倒省事多了。”因命後無封在自己左前伺候,一面伸手摩挲了自己的肚子幾下,見那束腹的生絹已經穩妥,因開口道:“你且做那飛天舞給我瞧瞧。”後無封聞言說聲遵旨,因動作稍微緩慢地舞動起來。

樓至緊随其後習學之際,冷眼旁觀着後無封身段,雖是有些徐娘半老,卻也依舊風韻猶存,想必青春年少之際,美貌未必輸給自己幾分,這般高貴美豔的婦人,若是淪落戰火,難免流落風塵,她的丈夫雖是陣前反水歸順了中原帝國,想必卻也有些緣故,因本朝禮法嚴明,夫為妻綱,如今見了這位夫人雖然身在教坊隸屬樂籍,卻是進退有度不卑不亢,因度其夫必然非凡人也。

樓至心中一面品度之際,一面跟随着後無封的動作翩跹起舞起來,一旁的巫陽女官見了兩人身段,那後無封雖然久在教坊之中擔當首席教習一職,年紀也與樓至有些相仿,只是身段神态卻反倒不如樓至這個初學的,因心中到底斷了念想,原來往日見樓至每每樸實無華尚且明豔動人,如今竟有諸多閨閣手段,饒是自己身為神女久在風月,若認真相較起來,如何卻是他的對手,倒也怨不得聖上恁般心高氣傲之人,一旦進入佛鄉修行,卻将一片真心陷落在此人身上,如今自己身為女子尚且如此仰慕敬服,若是男子之身,只怕早已傾心相許。

巫陽神女想到此處,因心中十分愧疚自家觊觎之心,卻見後無封因做個足尖緊繃的姿勢,微微向後一踢,但聽得樓至冷笑一聲道:“如何欺負我不懂規矩。”因輕輕巧巧緊繃金蓮,卻做了個倒踢紫金冠的芳姿,唬得那後無封連忙停下動作,因上前攙扶着樓至勸道:“娘娘使不得,仔細兩位小親王。”樓至聞言笑道:“這卻不是逞強,你們只在教坊之中,原不知江湖規矩,我們習武之人身子柔軟,這點花樣兒卻是難不倒我的。”

那後無封聽了,放略略放心,只是她身為女子不知武學奧妙,到底不敢大意,因試探着回禀道:“今兒娘娘的身段兒練習得純熟了,娘娘蕙質蘭心,自然瞧一遍心裏就記得清爽,不如今兒就先散了吧,娘娘也好将息一日,左右離萬壽節還有些光景,孕中倒不宜貪多的。”

樓至聞言,因點頭笑道:“多謝費心想着,既然這麽着,今兒就散了吧,你們也歇歇,看你頗知孕中規矩,想來也曾經誕育過孩兒麽?”那後無封聽聞此言,卻是眼圈兒一紅,因低頭沉吟片刻,語帶哽咽回禀道:“曾有過一個孩兒,到底保不住,亡于戰禍了……”

作者有話要說:題解:唉,顏啊就是這麽重要0 0~

第百八十二回

天之佛旁敲側問,天之厲轉守為攻

樓至此番再為人母,聽聞此言卻有些凄然,因點點頭柔聲說道,“你還年輕,将來自然還有機會誕育的,等辦好了這件差事,我回宮就下恩準放你出了教坊脫去樂籍,與你夫家每日團聚,到時自然水到渠成,倒無需這般傷感。”

後無封聞言連忙躬身多謝中宮關照之意,說話間衆人散了,樓至依舊帶着巫陽女官回轉自家禪房之中。轉眼到了掌燈時分,樓至因不在宮中凡事便宜,便叫了質辛與自己一同用膳,母子二人倒用得十分香甜,一時吃畢晚飯,樓至因今日做了一出飛天舞,身子有些沉重了,因命巫陽女官好生哄着質辛在家廟裏逛逛再睡,一面自己拉過一個軟枕墊在身下,随手取了榻案上一卷佛經翻看起來,因時辰尚早,一時之間不肯就睡,無非讀書解悶而已。

樓至挑燈夜讀之際,但聽得窗外風聲有些呼嘯,因不覺遍體生寒,深恐帶孕之身着涼影響了腹中胎兒,方披衣趿鞋下了禪床,來在窗棂之處将門戶緊閉,回身之際,卻見王跡不知何時竟坐在自家禪床之上,因心下一驚,連忙回身将門鎖了,因低聲責備道:“你要來也罷了,怎的不教劍布衣知會我一聲,這會子萬一給人撞見了,你是死是活?”

王跡擡眼觀瞧之際,卻見樓至今日不知何故竟是盛妝,将他原本絕色的面容襯托得越發妍媚,又聽聞心上人此番嬌嗔,卻也隐有關切之意,因心中一動笑道:“是我的不是,只是此番我正為他二人婚娅而來,倒不好勞動他傳旨,少不得親自進來向你拿個主意,如今你我也算是他兩人的父兄,此番大禮細節,少不得與你商議則個。”

樓至聽聞此言,方知當日劍布衣所言是真,因點頭道:“這麽說我師弟與你令弟的好事将近了,皇極殿那邊怎麽說。”王跡點頭笑道:“雖未十成準,也有八成準了,日子還未曾拟定,還需你拿個主意,另外劍布衣如今還在出家修行,少不得要更換度牒重入戶籍,方可辦理一應婚娶事宜。”

樓至聞言點頭道:“這個好辦,如今我就将鳳印帶在身上,他的度牒正在佛鄉之中,明兒我派人取了來為他銷案便罷了,你們戰雲衙門重做戶籍,倒不與我們中原相幹。”

王跡聽聞此言,只覺今日樓至與自己生份的很,倒似打起官腔一般,因不解笑道:“這是怎麽說,莫不是我往日哪裏開罪了你不成?”因伸手意欲将他摟在懷中,卻見樓至身子一扭避過他的寵愛道:“這是做什麽,佛鄉聖地卻也不怕神佛報應麽……”他這話看似無意,倒也有情,卻教王跡猜不透佳人芳心,因心中有些疑惑道:“就算佛鄉之中,你我到底是新婚夫妻,我知你來此是為避寵,也是心中實在無法不能兩全,方才想起這個法子,你的難處我都明白,只是如今許久不見,怎的容不下我略微親近一番。”

樓至見他此番溫文,心意原本有些回轉,只是想起前日自己所知逐鹿中原之事,原來當日天之厲接近自己,不過是為了龍圖霸業,何嘗全然是一片真心,如今與自己成婚,也是顧忌自己腹中的王嗣,卻不知他真心幾何,樓至原本眼裏不揉沙子,此番卻難以故作嬌态親近于他,只是要與皇極殿争奪皇嗣的撫養權,卻又不好與他撕破臉,只得淡淡說道:“你要怎的,這裏還有人敢攔你不成,只是大事還未曾商議妥當,你又何必急在一時呢。”

王跡見樓至此番言語雖然溫柔,卻有些任命的态度在裏頭,越發猜想不透他的心思,只是小別更勝新婚,如今見他默許了自己的親密,因點頭一笑,伸手握住了他的玉手,意欲摩挲他的婚戒,誰知觸手之際,那枚鑽石的婚戒卻是不翼而飛。

樓至因見他伸手摩挲着自己的無名指,因心下一驚暗道不妙,那婚戒因當日輔一得知天之厲追求自己的始末緣由之際,難免心煩意亂,竟将那戒指脫下丢在禪床之上,如今給他撞見自己不戴,恐怕就要挑理,因臉上一紅道:“昨兒你兒子要吃東西,我因哄着他唯恐小孩子見了晶瑩可愛之物冷不防要了去,方脫了藏在枕頭底下的。”

說罷俯身在禪床上摸索了一回,将那戒指探在手內,托于掌上遞在王跡眼前道:“這不是好好地在這兒麽……”王跡見樓至這般在意自己的感受,因感念一笑道:“這不值什麽,你素日操持,時刻戴着倒也不便宜,只是若有此物傍身,皇極殿的人必然對你言聽計從,如今你只好生收着,若是不耐煩戴上也罷了。”

樓至聞言倒不好意思,只得低頭戴了道:“這有什麽不耐煩的,如今我身居中宮,自然十指不沾陽春水,你也別說這些生份的話了。”說到此處因臉上一紅道:“你今兒是要留門麽……”

王跡聽聞此言頓覺身下一緊,因聲音有些低啞着問道:“你方才不是推說佛鄉之中不可造次的麽。”樓至聞言臉上一紅道:“我往日也不是沒有規勸過你許多好話,何曾見你聽我半句,怎的如今倒蠍蠍螫螫起來,你若不願住下,自便就是。”

王跡見妻子惱了,連忙伸手将他摟在懷中哄道:“別惱,我給你陪不是,是我說話生份了,你可別見怪。”樓至聞言,掙脫了他的懷抱,因将禪床上的鋪蓋收拾整齊,自己朝梳妝臺前坐了,意欲動手卸了殘妝。卻給王跡從身後一把抱住笑道:“今兒倒新鮮,怎的這樣妝束,往日我記得你最不待見妝奁之物的。”

樓至聞言卻也不曾避諱,因坦然說道:“下月是他的萬壽節,我預備代表佛鄉進宮獻舞,趁這個當口也就搬回去住了,如今天氣越發冷了,佛鄉雖然清幽,只怕寒氣熾烈,傷了腹中胎兒反為不美,因今兒試妝學舞,不想給你撞見。”

王跡聽聞此言,心中難免有些醋意,因有些疑惑,往日就算樓至身事二夫之際,為避免兩人矛盾,卻是鮮少在自己面前提起蘊果谛魂,今兒不知怎的竟有些別扭起來,倒主動談及此事,倒像是與自己賭氣一般,因細細想着自家近日何曾辦錯了什麽要緊的事,惹得樓至不快。

樓至見他蹙眉尋思之際,只道他是吃醋,如今自己隐忍心意為他留門,到底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意欲旁敲側擊試探一番,若是他如今心中對自己情份大過逐鹿中原的野心,卻也未必不能漸漸将心意回轉過來,因此番見他面有不快神色,少不得找補了幾句道:“你往日裏多少賭咒發誓說自己并無争競之心,如今哄得我下嫁給你,便這般給我臉子瞧麽……”

王跡蹙眉尋思之際,卻聽聞妻子嬌嗔,因含笑搖頭道:“我便是有十個膽子,如何敢得罪了梓童,只是方才見你有些惱了,心中尋思着哪裏沖撞了你,我好在你跟前表白分辯幾句,給你陪個不是。”

樓至聽聞此言,見了丈夫溫柔體貼之處,心下倒沒了主意,因見他此番柔情并不似虛情假意,莫非真是自己多疑看錯了他,想到此處卻是脫口而出道:“我并沒有惱,只是心中有件要緊的事想不清楚,故而眉頭緊蹙起來。”王跡聞言笑道:“何事萦心?說出來我與你一同參詳參詳可好麽?”

樓至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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