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日子平淡，從離開一座城市，到漸漸熟悉這座新的城市，少了曾經那些年少的波瀾，開始走向平緩的年紀，所謂成長應該就是開始學會了波瀾不驚。在這樣的日子裏，卻忽略了，有些事情終究會有個結果，而這個結果來得過于倉促。
夏夜，冉逸少站在陽臺上啃西瓜，樓下駛來一輛車，車門打開，走下來的是宮商和一名男子，這男子叫向晨，是宮商的同事，冉逸少見過幾次。樓下兩人道別之後，過了兩分鐘響起鑰匙開門的聲音。
“你站在那幹嘛？”宮商脫去鞋子，從冰箱裏拿出一瓶果汁，走到陽臺。
冉逸少指指樓下，“他還沒走。”
“誰？”宮商往樓下望去，向晨正仰着頭朝這邊看，見到她時展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擺擺手，這才上車離開。
望着那輛汽車走遠，宮商喝了一口果汁，問道，“你覺得他人怎麽樣？”
冉逸少啃着西瓜含糊不清，“挺好啊。”
宮商把玩着手中的瓶子，“他今天跟我表白了。”她啓唇緊接一句，“我，答應了。”
冉逸少擦擦嘴角的西瓜汁，“恭喜啊！”
宮商一雙眸子帶着微微的褐色緊緊盯着冉逸少，帶着試探的語氣，“你沒有什麽要說的？”
冉逸少想了想，“祝你戀愛成功。”
宮商勉強一笑，“好。”
從那時候開始，宮商晚上經常很晚回來，直到有一天，她一夜沒回來。
冉逸少想起三年前的那個夜晚，當時心中宛如崩塌，而她也因此病了整整一個月，現在，她站在清晨陽光熹微的房間裏，心中卻是平靜。每一個相遇之後都會有一個離別，差別只不過是兩者之間間隔的長短而已，離別有很多種，比如，地域，時間，生死。而隔斷了她與宮商的是什麽？卻完全說不上來。
幾個月後，冉逸少的預感應驗了。
那天，宮商回來，沒有像往常一樣進門就換衣服，而是坐到冉逸少身旁，淡淡說了一句，“我要結婚了。”
冉逸少低頭看到她手上的那枚戒指，展開笑容，“恭喜！”
宮商望着冉逸少，“我明天就搬出去。”
冉逸少仍舊傻傻笑着，“好，不過，我明晚要加班，不能來送你了。”
第二天下班後，冉逸少在地鐵站口愣愣站了四個小時，望着來來往往的人，心裏空蕩蕩的。回到住處已是十一點，打開燈，房間裏安靜得只剩電流的聲響。宮商的卧室裏，東西已經收盡，空蕩得都能聽到心跳的空響聲。
這是她們一同來到這座城市的第一年零五個月，至此終結了四年多的相伴，在以後的日子裏會有一個人代替她陪在她身邊，陪着她過完每一天，然後兒孫滿堂，最終握着她的手一同老去，希望那個人比她更加珍惜。
兩個月後，宮商送來一張請柬，冉逸少望着那鮮豔的紅色，只能重複地說着恭喜兩個字。
就在冉逸少覺得已經慢慢習慣時，一番波瀾轟然來臨。
她剛吃過晚飯在看電視劇消磨時間，陳子夫火急火燎來敲門，一開門，他一溜煙沖進衛生間，冉逸少抱臂站在衛生間門口，“要拉回你自個那去！”
廁所裏陳子夫悶聲悶氣，“我出來散步，剛走你這就肚子痛，實在憋不住了。”
冉逸少萬分無奈地走開，生怕聞到什麽怪味，門鈴就在這時候響起來，門外站着的是許久不見的宮商，側身将她讓進屋，鼻間捕捉到一絲酒氣。
冉逸少先坐下，擡眼看見宮商站在客廳中央沒有要坐的意思，她投去詢問的目光。
宮商緊緊盯着冉逸少好一會，倏爾冷笑道，“我覺得我真的是瘋了，偏偏遇到一個你，我犯錯，你什麽都不問就護在我面前，我不開心，你會找樂子逗我笑，我來到陌生的城市裏，竟然還有你陪在我身邊，我彷徨，你給我鼓勵，我戀愛，你真心祝福我。可是，你知道嗎？我已經無法去愛上別人，因為我心裏早就有人了，那個肩頭落了雪花趕到圖書館只為确認我安然無事的人，早就住進了我心中。”
她濕了眼眶，聲音高低起伏，“或許這樣看起來很奇怪，很瘋狂。我承認我膽小愛逃避，可無論如何都覺得不甘心，這可能是我這輩子最深刻的一段感情，如果就此掩埋會遺憾一生，所以，我來确認這份愛，不管結局怎樣，我想有一個答複。”
她久久望着冉逸少，那麽專注，仿佛用盡了一世的深情。
冉逸少沉吟半響，擡頭輕輕一句，“天色晚了，不好打車。”
宮商後退兩步，自言自語道，“好，好。”她腳下有些虛浮走到門口，冉逸少起身，“我送你去坐車。”
宮商出聲阻止，“不用，我自己能回去。”
冉逸少囑咐一句，“路上小心。”
她離開的背影有些倉皇，冉逸少有過追上去的念頭，可終究沒有那樣做。回到客廳，陳子夫正好從衛生間走出來。
“你都聽到了？”冉逸少問道。
陳子夫點點頭，不說話，過了一會，他才說道，“其實你是喜歡她的。”他聲音不大，但很清晰。
冉逸少扭頭望着他，他索性說開了，“三年前，那次去游樂園，你讓我自己回學校，但是，我沒回去，我就跟在你後面，一直跟到賓館我才回學校的。當時我以為你喜歡的是王彥，後來才慢慢發覺不是。”
冉逸少聽罷一笑，沒說話。
“為什麽剛才沒有回應她？”陳子夫問。
冉逸少卻答非所問，“你覺得我性子直膽子大是嗎？”頓了頓，接着說，“是，我是性子直膽子大，而比我羞怯膽小的宮商卻敢于表露心跡，相反我連正面回應都不敢。我不是在給自己辯解，而是因為我愛了很久，所以膽怯了。原以為愛她就一定要和她在一起，後來才覺得，只要她好好的，我就滿足了。我是想過坦白心意，卻又怕失去她，而今天确認了她的心意，我仍沒給出回應，是因為，我怕，我怕她得不到祝福，我怕這個世界苛責她，我怕我給她的愛彌補不了傷害，我怕她難過，我怕她後悔，我沒有自信能擔下這份愛，在那所謂的世俗面前我膽怯了。其實，我才是膽小鬼。”
陳子夫沉默許久開口，“你愛得太深，太小心翼翼。”
冉逸少緩緩開口，“我只希望她平平凡凡過一生，和旁人沒什麽兩樣，沒有争議，沒有偏見。我只是個失敗者，輸給了這個社會。”
陳子夫目光柔和下來，“我也是個失敗者。”
冉逸少不解，陳子夫一笑，“因為我愛上了一個自稱失敗者的人，從初識開始，愛了很久很久，從未說出口。”
冉逸少自嘲般無奈一笑，終究沒說話。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完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