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
陸知晚連忙給?蕭景廷請安, 又主動迎上前:“陛下如何來臣妾這了?”
蕭景廷淡淡看她:“不歡迎?”
“哪能?呢?陛下能?來麗風殿,真?是蓬荜生輝,榮幸至極。”
陸知晚笑容滿臉, 又連忙指向?欄杆裏的小豹子:“陛下快來看小富貴,陳總管才?将它送來不久, 這會兒它就适應了。”
蕭景廷緩步走到圍欄旁看了看,忽然出聲:“你可喜歡?”
陸知晚一愣,待反應過來,忙不疊點頭:“喜歡呀,它多可愛,虎頭虎腦的。”
“它是豹子。”
“那豹頭豹腦?”
“……”
蕭景廷看她一眼, 似想說什麽,到底還是沒說,只吩咐那負責照料小豹子的太監将富貴抱過來。
不一會兒, 那太監就将豹子抱了過來, 恭恭敬敬捧到蕭景廷面?前:“陛下。”
蕭景廷直接伸出手, 一只手托住小豹子毛絨絨的肚子,另一只手捏住它的後頸皮, 直接拎在半空。
小家夥陡然騰空,撲騰着小爪子, 圓圓大眼睛裏流露出一種無辜的驚慌,嘴裏也?發?出軟綿綿的嗷叫聲。
陸知晚在旁都看呆了。
「竟然就這樣拎起來了?他不怕小豹子咬斷手指?」
「不過這個角度看,小豹子真?的好可愛啊,想狠狠rua一把。」
蕭景廷将小豹子拎起來檢查了一番放入懷中, 小家夥一開始還亂竄亂抓, 他擡手摸了摸那一聳一聳的小腦袋,小家夥漸漸舒服眯起了眼。
陸知晚心下佩服得五體投地, 蕭景廷擡眼看她:“你可抱過它?”
陸知晚尬笑一下:“還…還沒。”
蕭景廷:“抱一抱?”
陸知晚面?露遲疑,剛琢磨着如何婉拒,男人便将小豹子直接塞到她懷中,動作輕巧得好似在塞一團棉花。
感受到手中溫熱的重量,陸知晚汗毛倒豎,下意識想抛出去,但?對上懷中小生命懵懂無辜的褐色眼瞳,還是強壓着恐懼,動作僵硬地托着,一動不動。
蕭景廷看着她那張陡然雪白的小臉,還有那副左右為難的糾結表情,眼底不禁掠過一抹笑意。
“它這麽小,你都不敢抱。等它再大些,豈不是要将你吓破膽?”
他雲淡風輕說着,步子卻上前,握住陸知晚的手:“不必緊張,有朕在,你不會缺半根手指。”
長?睫輕顫兩?下,陸知晚心頭疑惑。
「他怎麽知道我擔心被咬手指?」
「好奇怪,這男人好像越來越明白我的心思了……是我情緒外漏,表現得太好懂,還是相處久了,被他摸出規律了?」
不等她想明白,手指被男人不輕不重捏了捏,低沉嗓音在耳畔響起:“專心點。”
灼熱的氣息拂過頰邊,陸知晚突然想起那夜一次又一次的深吻。
心口無端亂得厲害,砰砰跳動,她努力平息,不露破綻。
蕭景廷垂下黑眸,瞥了她一眼,什麽都沒說。
只一派氣定神閑,像是第一次帶她撸老虎一樣,慢慢教着她如何安撫小豹子的情緒。
陸知晚開始還有些不大自在,見他教得認真?,漸漸也?端正态度學起來。
落日餘晖将雲層染成一片絢爛緋色,晚風輕拂間,花香陣陣。
庭院之中,容色出衆的帝妃并肩而立,齊齊看向?懷中那只小豹子,眉眼間皆是無限溫柔。
一旁的餘明江瞧見這和諧溫馨的畫面?,悄悄打了個手勢,示意宮人們退下。
他自個兒和秋容姑姑也?退到不遠處的柳樹後,滿臉欣慰:“陛下和昭妃娘娘還真?是男才?女?貌天生一對。”
秋容姑姑也?感慨:“是啊,從前做夢都想不到,陛下也?會有體會到男女?情愛的一天。”
餘明江:“你看他們這樣,多像一家三口……倘若昭妃娘娘懷中的不是豹子,是小皇子就好了。”
秋容姑姑看着那被橘色夕陽籠罩的溫暖場面?,心下也?生出向?往:“不着急,只要陛下與昭妃娘娘繼續這樣處下去,遲早有一日,咱們宮裏會響起嬰啼聲的。”
***
夏日來臨,蟬鳴匝地,一日熱過一日。
有了蕭景廷的指點,陸知晚養豹子也?愈發?得心應手。
人與動物在日漸相處間養出感情,每天早上一醒來,她都要問一問小富貴今天的狀态。而小富貴每次看到她過來,也?都十分熱情地沖向?她,拿小腦袋去拱她的腿,還拿小爪子扒拉她,睜着漂亮的圓眼睛求抱抱。
她在後宮每日睡覺吃飯撸貓,日子悠閑自在,而前朝之中,蕭景廷将那些造謠傳謠者割舌示衆、驅逐出京後,百姓們也?都不敢亂說話——割舌也?就罷了,聽說傳謠的但?凡被舉報,就要罰銀二十兩?。
那可是二十兩?啊,什麽家底經得起這樣罰?
而且陛下已命大理寺、刑部、錦衣衛三司會審,嚴查此案,在結果出來之前,還是住嘴為好。
謠言随着那三百來人被趕出京城而逐漸平息。
千裏之外的金陵城,自前朝起便是富庶繁華勝地,時下恰逢書生們秋闱趕考,旅店客滿,人來人往,更勝往常熱鬧。
按照慣例,八月初開考,月中放榜。
八月十四?日清早,貢院門口便烏泱泱擠滿了人,考試的書生、陪同的家眷仆人、看熱鬧的路人、維持秩序的皂吏……一時間,人頭攢動,喧嚣不斷。
“哎呀別擠啊,擠個什麽勁兒!”
“長?沒長?眼睛,你踩我腳了。”
“我中了,哈哈哈哈哈我中了,二甲二十六!爹,娘,我中了!”
“少爺,你的名字在這,中了中了!”
“恭喜恭喜啊!”
“同喜同喜。”
“惟溪兄,這邊這邊!快看啊,你是一甲頭名!!”
這聲驚呼甫一在人群中響起,立刻吸引衆人的目光。
人人都想一睹頭名的風姿,循聲看去,便見兩?位年輕書生擠在前排,一個相貌平平着錦袍,一個雖着尋常白色布衣,卻身?姿挺拔,俊秀非凡。
幾乎看到兩?人的第一眼,衆人心裏就自動辨認出,哪位是頭名。
果不其然,那穿錦袍的滿面?歡喜,扭頭與那白衣公子道:“惟溪,我就說你文采斐然,定能?拔得頭籌,我沒說錯吧!今夜你可得請我吃頓好酒,好生慶賀一番!”
白衣公子不是旁人,正是岳州學子趙文紹。
得了頭名,他心下自也?無限歡喜,面?上仍一派謙遜,拉着一同趕考的戴澤:“我知戴兄為我高?興,但?還是莫要太張揚了……你可尋到你的名次?”
“尋了,沒中。”
戴澤渾不在意:“我本?就無心科考,是我家老頭子非逼着我來。與其在家聽他唠叨,倒不如趁機出來玩玩。江南出美女?,秦淮河畔的伎子更是才?貌雙絕,我等玩夠了再回?岳州去。”
趙文紹聞言,也?不好多說,但?見左右不少人朝他們這邊看來,他也?不願太過張揚顯眼,與幾個上前道賀的熟面?孔寒暄了兩?句,便拉着戴澤離開榜前。
戴澤被他拉出來,還有些戀戀不舍:“走這麽快幹嘛?方才?有好幾個衣着富貴的老爺盯着你,似乎想來榜下捉婿,将女?兒嫁給?你呢。”
“戴兄可別打趣我了。”趙文紹道:“你知我無心女?色,只想讀書考取功名,光耀門楣。”
戴澤啧了聲,剛想開口,便聽不遠處傳來一道銀鈴般的脆音:“趙公子!”
倆人擡眼看去,只見人流如織的街邊停着一輛華蓋馬車。
車邊站着一位梳着雙丫髻戴粉色絹花的俏麗丫頭,正巧笑嫣然朝他們走來。而那馬車的寶藍色車簾掀開一角,只窺得一抹雪白的腕子。
戴澤見狀,壓低聲音與趙文紹調笑:“難怪惟溪兄無心女?色,見過這位寧小姐的天人之姿,如何又看得上秦淮河畔那些胭脂俗粉。”
趙文紹輕咳一聲:“戴兄慎言,莫要污了寧小姐名聲。”
戴澤暧昧笑了兩?下,心下卻想,那日你英雄救美時,當着那麽多人的面?摟了人姑娘的腰,還壓在人家身?上險些親上,早已是豔福不淺,現在在這裝什麽正經。
思忖間,那俏麗丫鬟已走到倆人跟前,施施然行了個禮,便與趙文紹道:“趙公子,我家小姐知您中了金榜,特來恭賀。”
趙文紹回?禮:“小姐實在客氣。”
丫鬟又道:“不知趙公子現下可方便,我家小姐想請公子一敘。”
趙文紹一怔,環顧左右人來人往,再看戴澤還在身?旁,面?露遲疑。
丫鬟好似怕他不答應般,急急補充一句:“趙公子,我家小姐過兩?日就要回?豫章了……”
趙文紹微詫,擡頭看向?馬車,見那車簾稍掀開些許,隐約露出一抹淡藍色的輕紗衣袖。
“惟溪兄,佳人有請,你快去吧。”
戴澤推他一把:“此次一別,下次再見還不知是何時候,你去告個別,我在這等你便是。”
這話也?叫趙文紹下定決心,朝丫鬟略一颔首:“有勞了。”
金桂馥郁,芳香怡人。
臨街高?樓雅間內,此次科考的幾名官員列席而坐。
其中一四?十歲左右的瘦高?官員端着酒杯,望着貢院門口的衆生态,詩興大發?,剛要作詩,見着馬車旁隔窗交談的倆人,不禁眯了眯眼:“那人瞧着好似是此次桂榜第一。”
他這般一說,其餘幾人也?看了過去。
“的确是那趙文紹。”
“小子倒是豔福不淺,也?不知那是誰家的小姐。”
“他模樣生得俊秀,才?學也?出衆,身?旁自是不缺紅顏知己。”
“若說才?貌,顧侍郎玉樹臨風,氣質卓然,年紀輕輕就身?居高?位,卻是潔身?自好,身?邊半點莺莺燕燕都無。”
這話題一下扯到了顧容予身?上。
靠窗而坐的顧容予不緊不慢放下茶杯,淡淡往那街邊馬車投去一眼。
看到那馬車外挂着的燈飾時,眉心輕折,似乎有些眼熟?
再看站在一旁的丫鬟,恍然記起——
月初乘船快到金陵時,聽得琴聲悠揚,分外悅耳。他興致所起,拿出玉簫,與琴聲和了一曲。
待船停靠在渡口,隔壁客船下來一位戴帷帽的藍裙少女?。
身?旁陪着的正是這丫鬟,上的也?是這輛馬車。
雖不知這車中女?子身?份,但?她竟與這趙文紹認識,且相談甚歡……
不知為何,心下忽有種說不出的悶意,又好似有個聲音在耳畔慫恿:“高?山流水,知音難覓。琴簫合奏時,你與這位姑娘如此默契,你該去問問她的芳名才?是。”
然理智告訴他,不過萍水相逢,何必非要問個究竟。
掌心茶杯默默捏緊,顧容予收回?目光,不再看那街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