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
再說那無道纣王,自女娲宮進香以來,對女娲的玉顏朝思暮想,寝食難安。時日一長,竟然生出相思之病。眼見自己一介天子,六宮三院卻并無一知心之人,更別說顏色之輩。久看之下,更教人心情低落。
纣王身側的寵臣玉宣中谏大夫費仲見王上成日苦悶,仗着聞太師帶兵遠征未歸,讒言獻媚道:“陛下近日憂愁難安,屬下等心急如焚。望陛下明示一二,以解臣等焦心。”
纣王扶在金座之上,雙手撐頭,為難道:“孤因前日去女娲宮進香,偶見其瑰麗顏色,聊望六宮三院,竟無一與之媲美。現下國泰民安,無需用心治理,孤想後宮随心,卻無人合孤之心意。卿有何良策,以慰孤懷?”
纣王身邊兩大奸佞寵臣,除玉宣中谏大夫費仲外還有一人,即尤渾。兩人聽纣王言,互相對視一眼,奏道:“陛下乃一朝天子,富有四海,才德兼備。天下所有皆屬陛下,何有得不到之人?陛下明日下旨,頒行四路諸侯,每侯選百名美女以充後宮。何憂天下之美色不在陛□側?”
纣王聽完,大悅。笑逐顏開道:“卿所奏之事,甚合孤意,明日早朝發旨,交托卿全權負責。”
次日清晨早朝之際,費尤二人當機立斷,奉旨頒出。卻遭老丞相商容阻撓,已是白發蒼蒼佝偻老人的商容,俯首貼地,進谏道:“老臣商容啓奏陛下,顧聞君有道則天下太平,現今陛下後宮乃美女千人,實屬不缺美色。現今憑空海選美女,恐怕将失民心。并不是明君之舉,願陛下以國家社稷為重,修養生息。切不可因為美色,亂了朝綱社稷。”
經過老臣商容的苦苦相勸,纣王凝思許久,終于遺憾感慨:“卿所言極是,孤自當全力于社稷大業,即刻收回旨意。”
且以此衆生少女就此躲過一劫,卻不料妲己已在劫難逃。
冀州城內,孫掌櫃家大婚,千金小姐孫吟風嫁于将軍韓琦二子韓楓,蘇家也在賀喜之人中。不想,這位孫小姐就是當初在竹林裏被蘇全忠拒絕的妙齡少女。
大婚當下,蘇全忠叫了姜碧落談心,坦言道:“幾日之後恰逢王上八年,天下諸侯率八百鎮侯朝觐于商。此去朝歌恐怕需個把月才可回冀州。臨行前,還望問你一句話。”
姜碧落自知蘇全忠話裏用意,只好點頭聽着,腦袋裏卻在構想各種委婉地拒絕之法。
只見那蘇全忠垂了頭,腼腆起來,尾音略微有些波動,低問道:“自一年前将你領回家中,便見你細心大方,處事謹慎,待人寬厚真誠,如今想問可有意于我相攜一生?”
該來的事情拖了一個月,還是來了。姜碧落掐指算來,已經快到妲己入宮之日,她定會随妲己進宮,此去不知是福是禍,亦不知再與蘇全忠見面是何年何月。任何承諾,在世事無常之間都沒有定數。她并不想因為一時的不舍,毀掉初來書中世界時心底的寄托。她定要經歷人生的曲折,而不是老老實實嫁為人婦了結此生。
既然明白心底所想所念,姜碧落直言不諱道:“公子心意碧落今已知曉,自知受過蘇家恩惠,定當湧泉相報。但是即已跟随妲己小姐,定會盡心侍奉左右,怎可越主為婚壞了蘇家規矩。你我終究身份有別,如若高攀恐怕會與蘇家平生嫌隙。還望公子體諒碧落的心境,切莫為難自己。”
蘇全忠大約沒有想到自己會被拒絕,當下失了言語。只是擡了眼,幹巴巴地将姜碧落望着。眼神間雖不是憤怒,卻也有男人獨有的難堪。
不過還好,蘇家一門忠烈,斷不會強人所難。蘇全忠僅僅留下一則狠話,勸慰道:“我蘇家并非那等重視門第觀念之人,定不會嫌棄你的出身。此番話,你且記于心裏,反正來日方長,定有時間酌加考慮。”
既然說到如此境地,姜碧落也不好更加推辭。只好抿了嘴微微一笑,算是給他留一念想。
至此,便擱下了一樁心事。
是日,纣王八年秋十月,天下四大諸侯率領八百鎮權臣朝觐于商。四鎮諸侯乃東伯侯姜桓楚,南伯侯鄂崇禹,西伯侯姬昌,北伯侯崇侯虎。浩蕩人馬齊聚商朝之都朝歌,此時朝中管事大臣聞太師出征在外,把持朝政者乃奸佞之臣費仲尤渾二人。此二人為人愛財庸俗,利用權力作威作福。再加之纣王的姑息養奸,兩人的勢力在四路諸侯中更加猖狂。甚至少不得諸侯們以禮行賄,朝堂內外一片烏煙瘴氣。
但是蘇家掌勢蘇護,卻是個性剛烈,性格如火。對于費尤二人的不軌勾當向來不屑,此番進朝歌朝商也不曾給費尤二人好臉色看。時間一長,反被小心眼的奸臣記于心裏,準備伺機加以陷害。
諸侯在朝歌時,纣王再次想起當初下旨選百名美女的心願,如今各路諸侯都在朝歌,卻頓覺身邊沒有可以拿出手炫耀美豔的美人。于是懊惱不已,喚來費尤二人商議:“孤近日依舊孤單,無人撫慰孤心。前幾日欲下旨命四路諸侯選美女充後宮,卻被商容谏止。如今諸侯盡在朝歌,明日宴席之上理應再次下诏,命他們回封地執行。”
費尤二人早已經想到要報複蘇護,于是順從道:“當日丞相谏止,時下陛下已收回旨意。現今再度提及定令丞相不悅,且有失陛下王者風範。近日臣等遍訪美女,得知蘇護家有一豔麗女兒,年方二八正值妙齡。陛下何不下旨招其入後宮,若只索蘇護一女,丞相斷不會再加阻撓。也算保全陛下威嚴,豈不皆大歡喜?”
纣王聽費尤二人之言,當即點了頭,心情大好。并下旨宣蘇護進殿。
宣旨官來驿館傳旨:“宣冀州侯蘇護進殿商議國事。”
蘇護不敢怠慢,徑直進龍德殿面聖。
纣王見蘇護,開門見山道:“孤聞卿有一女,窈窕溫婉,氣度非凡,孤欲選其入後宮。卿為國之棟梁,鎮守冀州,百姓無憂,今為國戚,豈不豔羨衆人?卿意下如何?”
蘇護聽言,已知是費尤二人加以陷害,便正色道:“陛下宮中已有千餘美女,且妖冶妩媚者無數,豈不能滿足陛下?況臣下之女蒲柳之質,禮度欠佳,尚無資格入選後宮。陛下切勿聽盡讒言,陷陛下于不仁不義。”
纣王眼見蘇護不願意,變了臉色,大怒道:“天子之命豈有不從之理?卿休要多言,只一女耳,怎關乎大仁大義?”
費尤二人馬上扇風點火,說了一通蘇護的大不敬之罪,一氣之下,纣王竟惱羞成怒,下令将蘇護拖出去斬了。
倒是身邊的蘇全忠反應極快,替父辯解道:“外界聽聞陛下德才兼備,勇猛睿智。不想今日竟要因為一個女子斷送我父性命,他日傳出市儈,定污了陛下名聲。”
費尤二人看見纣王臉色漸趨正常,馬上換了一副僞善嘴臉,替蘇護求情道:“陛下不如先赦免蘇護大不敬之罪,想他一定感恩戴德,獻女以求恩賜。”
纣王本來不想因為這件小事鬧到人盡皆知,只好勉強皺眉,擺手寬恕了蘇護的罪過。并下旨命其回冀州準備,不日獻女進朝歌。
蘇護和蘇全忠難得從龍德殿全身而退,回驿館後商議,只覺當今聖上昏暈無道,實乃貪圖酒色之輩。遂在歸途之午門上題詩一首:君壞臣綱,有敗五常。冀州蘇護,永不朝商!
此詩火速傳于朝歌纣王前,纣王勃然大怒,嚷道:“此賊人不識擡舉,枉孤留其性命。如今竟公然與孤作對,對大商不敬,此罪無赦,即刻命魯雄,殷破敗,晁田進殿商議讨伐蘇護之事。”
聞召見,魯雄一幹人等火速進殿,纣王下令道:“蘇護反商,題反詩于午門之上,實屬可恨,法紀難容。孤欲禦駕親征,夷平冀州。”
魯雄俯首叩頭,勸解道:“陛下乃一國天子,豈能與區區冀州侯一般見識。無需禦駕親征,只要招了勇猛強将派兵攻打冀州,即可大獲全勝,挫敗蘇家氣勢。”
纣王仔細一想,禦駕親征并非易事,如若事情鬧大,定會驚動遠在關外的聞太師。于是側身問:“卿有何合适人選?”
魯雄有備而來,接話道:“冀州系北方崇侯虎屬下,可命崇侯虎征讨。那崇侯虎雖一介粗人,卻骁勇善戰,所到之處定戰火四起,民不聊生。可再加派仁義之士西伯侯姬昌輔助,一文一武,定将那逆賊拿下。”
纣王思索半響,終于點了頭。并下旨降罪于冀州侯蘇護,派兵征讨。
宣旨官夜間抵達四諸侯下榻驿館,奉旨行事。崇侯虎和姬昌領旨謝恩,卻聚在一起思量。那姬昌不愧為仁義之士,詫異道:“蘇家乃一門忠烈,斷不會無名反商做出大逆不道之事。衆君侯有何見解?”
恰逢丞相比幹在驿館飲酒,當下進言道:“那蘇家前幾日被突傳入宮,不久後又揚言反商,想必因為費尤二人讒言,陷害至此。今陛下動怒,讨伐并非名副其實,此事若處理不當定掀出事端。”
崇侯虎聽到衆人猶豫不決,不禁捏了劍豪言壯語:“王上之言皆師出有名,豈有在這裏非議之理?那蘇護反商意圖明顯,還有何争議?直接發兵剿滅便是。”
西伯侯姬昌本欲阻止,卻不想那崇侯虎實在有勇無謀,竟聽不進任何意見,一意孤行,整點人馬領兵前往冀州。
另一方,冀州城內,蘇家得知蘇護得罪纣王,現瀕臨一場惡戰不禁愁了容顏。妲己自知父親為保全自己而惹下禍事,不禁哭紅了雙眼。她不曾想自己遠在冀州,竟然會被那好色的纣王看上,如一朝進宮豈不從此暗無天日?于是心生哀怨,竟卧病不起。
姜碧落見自家小姐如此愁苦,自顧自驅趕了馬車,直奔西岐。在路途上巧遇伯邑考和姬發二人,因聽聞事态嚴重,焦急萬分之餘瞞了西伯侯姬昌,前來解救妲己于水火。
伯邑考在姜碧落的掩護下見到病弱的妲己,心急如焚的妲己懇求他帶自己遠走高飛,卻被伯邑考的大義凜然制止。二人抱做一團,卻得不到任何能夠兩全的辦法。眼見崇侯虎的軍隊已在冀州城外安營紮寨,姜碧落看不慣伯邑考的婆婆媽媽,直截了當地問:“若公子帶小姐走,碧落定當舍命保護。但若公子遲遲猶豫不決,還請馬上離開冀州不要亂了蘇家士氣。”
伯邑考本是溫柔潇灑之人,并未對姜碧落的質問生氣。只能傷感地将懷裏的妲己望着,暫時沒了言語。
姬發見兄長為難,拉了生氣的姜碧落理論:“今日情況實屬複雜,豈是兒女情長之時?若非顧念君臣大義,父子感情,又怎是敢當男兒的秉性?你既然逼迫兄長,難道是想他們抛卻父母兄弟做一對不忠不孝的苦命鴛鴦?”
姜碧落本是來自自由戀愛的和平社會,從小受到的教育也是标準的自主發展策略,壓根不知道兩個相愛的人在一起有什麽不妥。既然愛情和親情不能兩全,大可放棄一方成全重要心意,如此矯揉造作下去定不會有好下場。所以,她大膽地叫嚣起來,罵道:“二公子可是沒有真心愛過什麽女子,自不知重情之人心底的寄托和留戀之情。如若公子明白,定不會說出這種無情話。”
姬發被她的氣勢震住,竟然不覺心慌意亂。口不擇言道:“你倒是對情愛之事心領神會,怎不見你處理得好與全忠大哥的關系。”
當着妲己和伯邑考的面,姬發居然把曾經說好要藏于心底的秘密抖了出來。姜碧落的臉當下變了顏色,她拉了姬發的胳膊,把他扯到門外的亭子裏質問:“明明有約在前,我家大公子的事要保密。不想公子竟然如此不守信譽,碧落今日真是對你刮目相看了。”她掉了頭,難掩對姬發的失望之情。
剛走半步,卻被他攔腰抱住,冷不防的道歉之語緩緩洩開:“我不是故意洩密,情急之下一時胡言亂語,你莫要怪我。”
姜碧落僵硬地擡了頭,将他那過分緊張的臉望了一回,不禁詫異道:“你道歉就道歉,抱着我作甚?”
姬發仿佛頓然發覺男女授受不親,急忙松了手,紅着臉嘟囔:“我……适才……腦中只想……求得原諒……不想……竟冒犯了……”
“無妨,又不是什麽大事。我不會介意,倒是心疼小姐和大公子的歸宿。如果我有了心愛之人,定不會因為顧全大局放棄相守白頭的機會。你若不懂,我自然多說無益。”姜碧落轉身,想要回去看看妲己的情況,雖然深知這場感情沒有結果,卻不想來得這麽突然。真心相愛的一對佳偶,瞬間就被無情拆散,日後還會反目成仇,雙雙難死他鄉。她只是想想,都覺得難過萬分。
身後的姬發猶豫着拽了她,輕輕低語道:“此時此刻,還是給他們些自由空間為好。我雖不懂情愛,卻也好像明白了當日你說不要他們情深的原因。愛之深,定然傷更痛。”
姜碧落轉了身,看了姬發一眼。慢慢坐上亭子的木椅,擡頭望了眼朦胧的月亮,放軟了語氣,道歉道:“剛才碧落語氣有些難聽,還望公子恕罪。”
“你只是心焦他們的運命而已,我又豈能怪你?”姬發随了她坐于身側,轉頭問道:“如若妲己姐姐最終會入朝歌,你可同去?”
“一定!”姜碧落想起初來書中世界時,女娲娘娘的囑托,她必須要随三妖進宮,監督禍亂宮廷之大事。
庭院裏風蕭蕭,樹枝噼裏啪啦亂響,驚得姜碧落一個冷戰。秋末寒風刮在身上卻也是尖銳的疼,她抱緊自己,低頭瞅着鞋面上扭曲的灰塵污漬。
姬發脫下外衣,輕輕披于她的身上,哀怨道:“兄長和妲己姐姐之事,你再操心也無濟于事。現今事态嚴重,不久定會掀起戰事,混亂之中記得保全自己。”
姜碧落緊緊落在肩頭的衣服,歪頭沖姬發苦笑,将胸前從書外世界帶來的玉石項鏈取下,塞進他的手心,調侃道:“遠赴朝歌,再見或許無期。公子需潛心好學,争得君侯認可,他日定當人生輝煌。如有緣,你我或許還會相攜散步看細水長流。”
姜碧落只想,這姬發将來乃是大周武王,提前拍個馬屁一定沒錯,只當送禮行賄為自己找條後路。
但那姬發并不如此之想,只覺是知心朋友苦難分別,心情苦痛表情抑郁,竟煞白着臉将她望進了眼底,就此銘記。
作者有話要說:貼張蘇全忠的靓照,話說姜碧落的圖圖還沒有選好,糾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