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

“武吉,我見你是老實人卻也要與你約法三章,關于我的事不要多問,也不要多想。我家融冬自是聽話懂事的孩子,你且當做庶出,我也會滿懷感激。如果有朝一日聽得關于我的瑣事,也定要與我站于一處,切不可對我猜忌,如若如此,我定會真心待你。”姜碧落坐于床頭,望着對面窘迫的人。

就在剛才,他們在姜子牙和馬氏的見證下完成了樸素的婚禮,之後,她和孩子都有了歸宿,變成了武吉家的娘子。那武吉對姜子牙心懷感激,定要入贅姜家替兩位老人盡孝。見他誠心一片,姜子牙也只好下了命令接武吉媽媽盧氏在這山中小屋同住。如此,四口之家變成了六口,卻也難得和平相處。

纣王十九年春,西伯侯姬昌見□迤逦,春和靜美,草木青蔥,忽然來了游山玩水的雅興,喚散宜生等大夫上殿問道:“今日風和日麗,春光無限好,怎可虛度?且與諸子上南郊行樂,自得游于山水,一則爽暢心意,二則求賢問能。”

衆大夫一說好,便相攜出了西岐城,往茂密林間而去。姬昌身側跟于兒子姬發、周公旦,大夫散宜生,将軍南宮适。數十人浩浩蕩蕩游獵于磻溪林間。但見許多漁翁挑着魚叉,唱着小曲由遠而來。姬昌聽歌詞中有大智慧,不禁派人拉了一位漁者問道:“此歌乃爾等所作?豈非大賢之輩?”

漁者搖頭,指着林間溪水之上回答:“大賢非也,倒是那溪邊的老頭總是哼唱這些曲子,吾等聽得順溜,不覺間傳唱罷了。”

姬昌沿指尖望去,卻只覺□滿林間,悠悠現賢者。馬上喚姬發過來,囑咐道:“此林間溪水邊定有賢者,我兒切去問候,為父靜候佳音。”

姬發點頭,擡眼望着林中蔥綠,心情卻也平靜如水。自打順從父母娶妻生子,自當明曉男兒志在四方切不能因為兒女私情荒廢時光,便就此下定決心一朝為人,定當全力為國家效力,以解救百姓為樂。如此大志在心底發酵,面上卻顯得冷清了很多。許是經歷了人間幸于不幸,便大徹大悟起來,心底自然多了些清淡的欲望,再沒了當年那股意氣摸樣。

他翻身走進林間,一路踏過嫩樹枝條,聽鳥兒歡快歌唱。臨近水邊卻忽聞一陣悅耳清歌,不禁放眼望去,見一浣衣姑娘在江邊吟唱,背影翩跹,卻平凡生出些眼熟之氣。他摸着過河,弓了手臂探問:“姑娘可知這溪邊智者?”

說來也合該緣分糾纏,這洗衣婦人正是姜碧落。惶惶回頭之間瞟見水中姬發的倒影,自知冤家路窄,一時梗了喉,撒謊道:“倒是有一白發老者垂釣于溪邊,今日許是回家去了。”

姬發點頭感謝,卻并沒有就此離去的趨勢。大約覺得這女子只用背影說話不合常理,反而湊上去再接再厲地問:“那姑娘可知老者家在何方。”

姜碧落被窮追不舍驚了心情,松了手裏的衣服。那衣服随着水流翻轉而下,她起身驚呼:“且幫忙追一下水中衣物?”

姬發跳進溪水,撲騰兩下撈了衣服上來,在岸邊揮手,卻不見了姜碧落的身影。她早已借此機會逃走閃進了樹林深處。

姬發無功而返,瞧着衣服發呆。回到姬昌處複命道:“兒子行至溪邊,未見賢者。問了浣衣姑娘說是有一老者曾經垂釣溪邊,現今許是回家吃午飯了。”

“我兒可有這位老者的住址?”姬昌遺憾追問,卻只換來姬發那心不在焉地搖頭。

一行人馬就這樣聚于江邊,卻也是無能為力。正要返程,卻見擔柴的武吉從林間走過。散宜生覺得那人眼熟,禀告姬昌道:“主公且看,那樵子倒像是誤殺王相的武吉。”

姬昌搖頭道:“那武吉未曾伏法,我已蔔算過,乃是掉下懸崖粉身碎骨矣,豈有活着的道理?”

散宜生雖然也知道姬昌的八卦非常精準,但還是覺得應該一探究竟,于是命人把他抓了過來。細細一看,卻還真是武吉本人。

姬昌疑惑,自己的蔔算之術從未失算,今朝卻算錯了一介粗人的運命。不禁詫異道:“你不是掉下懸崖粉身碎骨了?怎會出現在此?”

武吉見撞見姬昌和散宜生,自知應該坦白從寬,只好垂首解釋:“是我家丈人見我可憐,才出手相助。還請千歲莫要牽連怪罪。”

“你家丈人是何人?竟有如此術法?”姬昌扶他起來,倒是好奇這山中竟有此等人才。

武吉惶恐回答:“丈人乃東海許州人士,姓姜名尚,字子牙,道號飛熊,閑居于林中竹屋。”

姬昌猛拍腦門,恍然大悟道:“前日夢見飛熊入夢,不想正是遇賢先兆。如得此人,我西岐定如虎添翼。”

散宜生急忙躬身道喜:“恭喜主公,今應驗夢中奇景,求賢于此,定是天意。如今且赦武吉無罪,令武吉請賢士出來相見。”

姬昌揮手道:“此乃大賢,豈能如此草率?武吉你速在前方帶路,我且随小兒跟上,一同親見賢士。”

武吉點頭,領了姬昌和姬發往家趕。行至院口,卻見姜碧落正在晾衣,不禁問道:“娘子可見丈人?”

姜碧落既然見了姬發,自知兩人會來家裏,只能找了薄布将臉面罩住,遮掉容顏隐其相貌,方能掩人耳目。

她擡眼望着姬昌和姬發,搖頭道:“許是随道友論道去了。”

武吉過來牽她的手,兩人雙雙跪地道:“可請千歲進屋小坐,吾等速尋丈人回來。”

姬昌微微一笑,恭敬坐于門外竹椅,歪頭問:“武吉,這可是你家娘子?如何面帶白紗?”

姜碧落上前一步,小聲道:“民女兒時跌下山崖傷了面皮,恐怕污了千歲聖眼。”

姬昌見她有難言之隐,也不便一探究竟,只喚了姬發立于身側,等待姜子牙歸來。

武吉回身對姜碧落說了幾句話,便出門尋姜子牙去了。

家中馬氏帶外孫融冬今日上城裏購貨,此刻并不在家中。如今孤零零一座竹屋,卻也是蓬荜生輝,臨來了兩位聖主。

姜碧落不敢怠慢,将家中僅有的茶葉摘好,仔細熬煮,才敢端上臺面。

就在她泡好茶準備轉身奉上時,卻見門外姬發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一時心慌不小心灑了些茶水出來,燙傷了手背。她咬牙扛下疼痛,出門問:“公子有何吩咐?”

“今在溪邊所見的浣衣女子可是你?”

姜碧落點頭,坦言道:“那時不知公子身份多有得罪還望公子見諒。”

“你喚何名?”

“姜兒。”

姜碧落垂了手,擡眼望着坐在竹椅上的姬昌。心底卻在焦躁地想:這姬發果然好眼力,定也覺得她的背影面熟,才會追問不已。

那姬發本有疑惑,卻見面前的人小心翼翼,并未有過激之舉,也就不再多說,轉身幫她接了茶碗,走回了姬昌處。

姜碧落吞吞口水,跟了過去。

眼見天色已晚,姜子牙和武吉都沒有回來,她一個婦人也不好邀請兩個大男人留在家裏。只好為難道:“千歲莫怪,許是家父有事一時趕不及回來,還望您明日再來。”

姬昌擡頭望着天看了一會兒,嘆息着起身道:“也只能如此了。”

于是攜姬發往外走,姜碧落送他們到院門口。卻見馬氏帶着融冬回來,那小孩兒見了娘親,一時高興也不問有沒有外人,直接奔跑着撲過來抱了姜碧落的腿撒嬌:“娘親,娘親,婆婆買了糯米團子給我。”

馬氏沒見過姬昌,雖看着貴氣卻也不知道是何方神聖,只白了眼問:“兩位何人?”

姜碧落抱了融冬,走過去拉了馬氏的胳膊嘀咕:“此乃西伯侯姬昌和二公子姬發。”

馬氏慌忙叩頭,道歉道:“民婦有眼無珠,千歲莫要怪罪。”

姬昌本就愛民如子,只微微扶她起來,随便問了幾句姜子牙的事,便繼續往前趕。

倒是身側的姬發,一直心不在焉地瞟着姜碧落這邊。

融冬本就是孩子且還不到三歲,不懂事地伸了小手拉扯姜碧落擋在面前的白紗。嘴裏還嘟嘟囔囔地嚷:“娘親好奇怪,遮了漂亮的臉。”

姜碧落攥了他的手,局促地轉身往屋裏走,卻不想一個趔趄被那孩子扯下了面紗。 轉身逃跑之際又被回身望着他們的姬發看了個側臉,頓覺事有蹊跷。正欲扭身回去,卻被姬昌拉住。

那姬昌本就對姜子牙求賢若渴,如今見不到賢者,心情沮喪,拉了兒子的胳膊算是安慰。姬發耐着父親的面子,只能相攜出了竹林。

回到西岐城裏,姬昌聽從散宜生的建議,堅定虔誠訪賢的心情,齋素三日,至第四日才沐浴更衣,擡着步辇,扛着聘禮前往姜子牙竹屋。文武百官一概随行,一路吹吹打打,笙樂滿道,卻也不知驚動了多少人。

如此有心之人,難免讓姜子牙感動。兩位老人當即一拍即合,互相憐惜。至此交好,卻也是主仆情深。

至此,姜家就此榮升貴族。全西岐都知道賢主西伯侯姬昌重聘磻溪釣魚老頭,并封他為丞相,且宴請數日。

馬氏本就喜歡宴飲,況且自家年近八十的老頭子還可以如此輝煌也算一件值得高興的大事,楞要武吉架了車送她到侯府見見世面。

姜碧落忌憚熟人,分外低調地謊稱身體不适,并未出席侯府的活動,只在家整理搬家後的行李。

如今姜子牙受姬昌贊譽有加,相府也是相當氣派,早不似先前的竹屋,也平添了許多需要打點之事。她畢竟也在朝歌王宮生活了七年,對錦衣玉食的生活并無太多驚喜,只覺如今已有家庭,也定要做一個賢妻良母。于是在家中忙裏忙外的操勞,指揮仆從打掃房子。

勞動正在熱火朝天中,卻忽聞管家來報:“二公子突然駕臨,請夫人前殿接駕!”

姜碧落緊了眉心,總覺姬發是發現了什麽蛛絲馬跡定要于自己理論。卻不想十年的時間,早已物是人非。歲月流逝中,各種愛恨也已經糾纏不清。她只想陪着孩子,在平淡的時間裏幸福下去。卻不想終究還是會面對曾經那段沒有結局的愛情,當年的她又怎會想到如今的姬發已經對她恨之入骨。定将害死伯邑考的罪名扣于她的頭上。

兩人見面,姜碧落依舊是蒙着白紗,和暖溫順地請安問好。

姬發三步并作兩步,掀了她的白紗問:“可是做賊心虛硬要躲着我?”

姜碧落擡眼冷笑,感慨道:“如今物是人非,你卻要我拿什麽心情面對你?”

“你且與我說說當年與長兄之間如何有私,許是天下男人定逃不開你的誘惑?”

姜碧落婉婉一笑,卻不似從前的幹淨利落。她當即跪于姬發面前,帶着忍辱負重的表情道歉:“我不會解釋,你也大可猜想。如若恨我,我道歉既是。還望你不要因為對我有怨牽連了我家和平,如若如此枉然被衆人稱之為賢公子。”

作者有話要說:有點小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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