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
“你既已承認,我也心知肚明。且日後莫有把柄落于我手裏,倒時定與你計較。”姬發扔下殘酷的戰鬥宣言,雄赳赳地出了大堂。
姜碧落從地上起來,忽覺難得輕松。如此甚好,大家不必再藕斷絲連,只消公事公辦就好。
接下來的幾日,姜家一派祥和。也沒見姬發上前找事,許是黎明前的黑暗,許是得來不易的心安。姜碧落都不願細想,只在家相夫教子,也算難得清靜。
姜子牙得知姜碧落見過姬發後,捋着胡子嘆息:“也算是一段好姻緣卻也被愣生生斬斷,如今一切皆成怨,你可怎得承受得起?”
姜碧落只微微斂了笑,無不坦然道:“當初只當年少輕狂,望了恩愛兩全兩情相悅,即是我負了他,又怎好怨天尤人。”
一老一少借着月色寥寥對望數眼,卻也是連心事都說遍。
之後從朝歌傳來噩耗,成丞相比幹被妲己害死,如今宮內人心惶惶,一盤散沙。
西伯侯招衆人議事,忽聞朝歌鹿臺新建,耗盡人力財力只為奢侈享受。且那崇侯虎蠱惑聖聰,與費、仲二人勾結,把持朝政為所欲為,姜子牙遂向姬昌谏言就此興師讨伐作惡多端的崇侯虎。
姬昌本為仁義之士,對殺伐之事略有顧忌。如今見大臣觐見伐崇侯虎,一時猶豫。
姜子牙捧朝歌急報,承情道:“臣昨見報,纣王剜比幹之心,做羹湯治療妲己之病。崇侯虎驕縱于王,造鹿臺危害百姓,搜刮民脂民膏助纣為虐,殘害忠良。如今亂臣賊子陷大王于無情無義,主公只需以清君側之名,讨伐崇侯虎,以輔佐大王正道。如若大王有心悔改,也定不會怪罪主公僭越之情。”
姬昌猶豫着将姜子牙看了一會兒,為難道:“我與崇侯虎同一爵位,恐怕不妥。”
“如今天下人皆知崇侯虎乃狐假虎威之小人,為國家大惡。主公何不以讨伐崇侯虎之舉以正大王善心,救萬民于水火。”
姬昌聽姜子牙铿锵之言,頓覺有理,不禁點頭道:“聽丞相之言,的确有理。如今大戰在即,誰我主将?”
“臣怨為主公代勞,以效犬馬。”
至此,姬昌率十萬大軍,授姜子牙統帥,擇吉日祭天出征。遣南宮适為先行,辛甲為副将,随行有姬發,周公旦等兒子一同出兵。
如此戰場自當是男兒馳騁的地方,怎料姬昌蔔算出姜碧落乃此戰勝利之關鍵。只好懇求姜子牙帶着女兒一同前往,由此武吉也成了出征大将中唯一一個帶着家眷的。
武吉是本分老實之人,在軍營裏又因為是沾着丈人的光才能榮升大将,此番又因帶着老婆出征被衆多将士恥笑,一時心有芥蒂,平生了張黑透的臉。姜碧落見他整日郁郁寡歡,出門在外都不與自己說話,自知是他心中有苦難言,于是約他到大帳外樹林中開導。
不想,這武吉不小心把幽會之事說了出去,被軍中不懷好意的小人聽去。诓武吉喝多了酒,代替他去樹林裏意欲調戲姜碧落。
卻不想剛剛把她按倒扒了兩件衣服,就被瘦弱書生摸樣的小哥拉住,暴打一頓,英雄救美。
姜碧落從地上爬起來,本想裝作楚楚可憐委曲求全的模樣,卻怎麽都擠不下半滴眼淚。只能眼巴巴地望着那白面書生把惡人扭送到她面前,怒斥道:“此人向來詭計多端,唯恐軍營不亂。今驚了武夫人,我定回禀父侯重重查辦。”
姜碧落聽書生口口聲聲父侯也知其乃姬昌的兒子,卻不想此次讨伐崇侯虎卻也跟來了十幾個兒子,不知道眼前這兒子是其中哪個。只好躬身感激,叩拜謝恩。
“多謝公子搭救,姜兒感激不盡。只不知公子是賢侯幾子,且将名字告知于我,日後定當彌報今日大恩。”
“吾乃周公旦,武夫人莫言客氣。想姜丞相與你家相公乃國家棟梁,輔助我父侯共享太平,此番受此□也是我後營管教無方,還望武夫人不要怪罪才好,何來大恩?”
周公旦是姬昌的三兒子,也是武王死後輔佐後主的大功臣。姜碧落深知此人心底良善且有勇有謀,不禁感慨道:“三公子如此深明大義,姜兒卻還有一不情之請,望公子答應。”
“武夫人且說。”周公旦把惡人綁于樹上,近身半蹲于姜碧落面前,炯炯明亮的眼睛卻看得人分外透亮。
姜碧落扯過撕破的衣服,将自己包裹嚴實,掩面道:“今日之事,切勿傳揚出去。也無需告知我家相公,公子自當秉公處置,姜兒不想相公自責。”
周公旦點頭,卻也敬佩姜碧落如此溫厚忠貞之心。于是保證道:“既然武夫人有願,我且答應便是。”
“謝公子成全。”姜碧落再度躬身,扶着地面站起來,垂首離去。
她又豈不知,如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果傳入姬發耳朵,定要認為是她自不檢點,勾引軍中将士。到那時,豈不有口難說。她斷不想因為自己的委屈連累了姜子牙和武吉。
回到大帳,武吉已經醉得酩酊。姜碧落幫他脫去鞋襪,罩上被子。才換了身幹淨衣服,到丞相帳內請安。
聽守帳小兵說帳內正在開作戰會議,讨論幾日後行軍部署。姜碧落自知女子無才便是德,便默默立于帳外,并沒有進去參合。
待帳內會議結束,姬發周公旦等人才從帳內出來。周公旦顧忌彼時姜碧落被人調戲之事,上前小聲問:“武夫人身子可好,切莫為了那混賬東西壞了心情。”
姜碧落隔着白紗淡漠一笑,溫柔致謝:“謝公子惦念,本無大礙。”
兩人淺淡閑聊了幾句便各自散了,姜碧落本要進帳請安。手臂卻忽被攥住,過分粗暴的力道險些把她拽倒。她錯愕回頭,卻見姬發冷着一張臉,嘲諷:“如今軍營之內可是有恃無恐,當初害我兄長蒙羞而亡,今又牽連我三弟。可是覺得我西岐沒有禮度王法?”
姜碧落望着他,搞不懂這沖天的怒火到底由何而來。她不過只是同周公旦說了幾句無關痛癢的話,也要被拿來诋毀。她雖對姬發有愧,卻終忍不住處處被人穿小鞋。只好甩了他的手,回道:“可是我在你眼裏早已一文不值,我已不是當時那有骨氣的侍從丫頭,一朝進了相府,也算是丞相之女。現今你如此對我,且不是說我姜家的不是?”
“哼,你可是搬來丞相壓我?”姬發不屑,挑起眉毛冷瞪她。
姜碧落嘆氣,慢慢圈了拳頭,回答:“我只是擔心弄僵了兩家關系,且不說父親是君侯的丞相,自有主仆身份。我雖一介女流,卻也知曉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道理。如今你質疑我是小,且他日說與父親反倒添堵。你可想因為不值一提的我,亂了江山霸業?”
姬發愣住了,不想惶惶十年,姜碧落卻依舊保有當年那伶牙俐齒。她用國家大義衡量了個人私情,如今細想,卻倒是自己不對了。他只好憤憤轉身,揚長而去。
姜碧落望着那越來越小的背影,心底卻郁結出一股嫌棄。即嫌棄自己的不成體統,又嫌棄姬發的莫名其妙。想當初相約漫步林間,卻也是天南地北閑談無憂。那段清淡的時光,果真一去無返。她悲涼地轉了身,只覺人與人之間一旦沒了信任便一無所有。她的錯,無非是抱着一顆利用姬發的心,耽擱了那段本該美好的感情。
可是,她終究想不明白,他的愛為什麽來得這麽洶湧,一旦過後只有被沖擊的痛。
想來盡是些苦悶,姜碧落收收眉心,換了張寡淡的臉,掀開了姜子牙的帳簾。
進門之時,姜子牙正捋着胡子似笑非笑地将她凝望,末了還加了句:“多年沒見你發脾氣,還真以為是平淡的日子磨了心性,不想本性難改。那番話,我聽了都嗆得慌。”
“爹爹可是在取笑姜兒?”姜碧落掀開罩着臉面的紗布,眨巴着委屈的眼神望着姜子牙。
姜子牙嘿嘿一笑,道歉道:“只是有感而發,莫要計較。”
姜碧落撅嘴,鬧起別扭地嘟囔:“今日可是發生了很多事,姜兒一時心裏難過,說了大話倒是讨衆人嫌棄,如今楞是連爹爹都指責我,也不怕姜兒一個想不開跳了帳外的雲河。”
“切莫胡說!”姜子牙瞪眼,彎着眉毛道歉:“看你如今有了反駁的氣力,只覺甚好,不想你倒是不太喜歡。”
“爹爹可是忘了,我這脾氣壞了多少好事。”姜碧落垂了頭,聯想着沉浮在怨恨裏的兩段感情。就因為她的個性,終究敗給了老老實實的幸福。如果當初能夠平靜些,也不會落得今日下場。
人總是思前想後想太多,才錯過了擁有的機會。是誰說:錯過了,不是錯了,是過了……想來還真是別樣的道理。
姜子牙自知解開了不該提及的往事,便急着換了話題:“你且來看看這場仗如何打?”
姜碧落擡眼,見姜子牙非常認真,只好走過去瞅着戰局圖思量:“如今崇侯虎乃是大勢已去,若無援助定當節節敗退。只是我主公心地仁慈定不願看見打打殺殺牽連無辜百姓,所以定當想些旁的辦法減少殺伐。”
姜子牙點頭,凝了眼神看過來,問道:“說來聽聽?”
“我想那崇家本有兩兄弟,大哥武徒喜戰,二哥卻也是禮義人士。想當年在冀州一戰,姜兒曾經見過二哥崇黑虎,為人謹慎明理。如若向他講明事态的發展局勢,勸其棄暗投明,豈不省力?”
“此計可行,為父且思量一下細節。你且回去休息吧,今日臉色不太好。”姜子牙轉了身,面對戰局圖冥想去了。
姜碧落回到營帳,見武吉已醒。他直起身,恍然道:“我可是喝多了暈睡至今?”
姜碧落點頭,坐于他的身側,淡然道:“你有愁卻不願與我提及,可是忘了,咱們是夫妻?”
武吉尴尬地垂頭,想着這些天對姜碧落确實有愧。不禁執了她的手道歉:“我不夠聰明,也不夠細心,那些麻煩事說出來怕是遭你厭煩。”
“你把我當成何種人了?你我雖相處不長,卻也是朝夕相對,如果連枕邊人都處處提防,還有何活着的樂趣?我只想與你好生過日子罷了。”
見姜碧落紅了眼眶,武吉有些驚慌着急地摟了她的腰身安慰:“我且知道你的真心,日後定改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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