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

“可若是武成王的夫人不遭遇□,黃娘娘不以身替嫂伸冤,那武成王有何理由厭棄大商王朝,投奔我西岐?”姜碧落擋住姬發,攫住他的眼神。

就在剛才,堂下幾元大将請姬發定奪如何營救武成王的相關事宜。早在來朝歌以前,姜子牙就借口女兒同樣會天演而跟随姬發左右,用以輔佐。現如今,當姜碧落把武成王家的劫數說于姬發聽時,他卻覺得,明明可以拯救,為什麽非要坐以待斃。眼見黃家家破人亡,實在是殘忍至極。

姜子牙曾經對她說過,天演其實是一種幫助別人的咒術。如果頻繁使用,就會折損自己的氣運。再加之姜碧落雖有仙力卻只是肉體凡身,有些厄運天劫她是承受不了的。就如同拯救了姜皇後,複活了商丞相,這些善意之舉都因為洩露了天機反而更疊了她的運命。所以,她才會慘死,才會得不到完整的家庭。現如今,她還有家人要保護,所以必須慎重。

當然,她的心,姬發不懂。在她說出武成王黃飛虎之所以會反商,是因為自己的夫人被妲己陷害受纣王調戲,為保貞節跳樓身亡。得知纣王暴行的黃飛虎之妹,黃娘娘舍命去替嫂嫂伸冤,卻被纣王推下了鹿臺。至此,黃飛虎的家人已有兩人死于非命。身邊的将士周紀等人看不慣纣王的昏暈之舉,遂群起鼓動武成王反商,這才奠定了武成王投奔賢主西岐的決心。

姬發只覺,既已知曉黃家慘劇,便不能熟視無睹。定要在事情還沒有發生之前,出手相助,幫武成王度過劫數。可是,姜碧落卻一再阻擾他的行動。甚至不惜說出上述殘酷的言論。

他憤憤地拉了姜碧落的胳膊,眼睛裏都是難以理解的苦痛:“雖說是良将難求,但是如果要他家破人亡,又何來賢能之言。你如此心腸,卻倒是讓我無言以對。”

姜碧落冷笑着,望回去,坦白道:“公子大可發善心去救助受苦受難的黃家,卻讓這洩露天機的責任由姜兒承擔好了。如此無視天意,姜兒恐怕會不得好死。公子竟然覺得姜兒不得好死才是應該?”

姬發楞了,他确實沒有想到姜碧落承受着忤逆天意之罪。想他久随姬昌身側,竟忘記了天演會折損凡人陽壽。

見姬發不說話,姜碧落拽了他的手,盡量溫柔地勸阻:“姜兒深知公子的善心和不忍,且尤覺公子用心良苦。可一切都是天數,你我只能靜觀其變,決不可意氣用事。”

姬發歪頭瞧着姜碧落薄紗後的臉,卻也只能點頭答應。話說至此,又豈能讓她承受着無端的報應。

衆人見氣氛稍有緩和,也漸漸松懈了堅硬的表情。

姜碧落勸大家打起精神,等待時機從旁協助武成王逃離朝歌。衆人點頭答應,便請安散去了。

只有姬發還坐于大堂之上,迷蒙的眼神裏看不清光芒。

姜碧落走過去,幫他披一件鬥篷,勸慰道:“适才公子着急,現下且靜心療養,以待大事。”

姬發慢慢擡頭,覆住她伸過來的手,道歉道:“剛才,有些言重,許是傷了你的心。”

姜碧落搖頭,輕柔地握握他的手,将溫暖傳遞出去。

“當下只有你我兩人,我且問你一句話,你可要誠實回答。”姬發緊緊手裏的溫柔,擒住她淡然的眼神。

那抹眼神裏,本沒有男女私情,即使雙手交握,他也感受不到超越朋友的溫暖。

所以,他不得不問:“事到如今,你可還怨我?或者,能再給我一個機會?”

姜碧落的眼神瞬間碎了,她不知道如何回答如此真誠的問題。無論答案為何,總有人會受傷。而她,卻早已傷不起了。

“公子可曾記得那晚與我的承諾?”

姬發點頭,伸手圈住她的表情。

“碧落也記着,并且會一直記着。只是,如今的碧落已經墜樓而亡。而我,只是姜丞相之女,武吉之妻,融冬之母,姜兒而已。若要說承諾,是和姜兒沒有任何關系的。請恕姜兒絕情,只因有了放不下的人,他們才是姜兒的命。”姜碧落垂下頭,從姬發的身邊退開,漸漸走出朋友的範圍。她叩首告辭,卻甩下了決然的背影。

姬發坐于椅子上,只閉了眼徘徊那些厚重的話。她的答案卻也是意料之中。即使他們之間再無誤會,即使他可以忘掉她和纣王的一切,即使他還要相信她的善良美好,他們之間卻也沒了可以在一起的理由。她有了家庭,他也有了枕邊人,他們終究還是錯過了彼此。

夜已深沉,月亮卻并未露面。漫天繁星,卻是姜碧落最喜歡的摸樣。

姬發靠于窗前,卻只能和她仰望同一片夜空,至少,他們的呼吸還是聯系在一起的。

不日後,果真應驗了姜碧落的演算。黃飛虎夫人賈氏被妲己騙到鹿臺受纣王羞辱,跳樓身亡。黃娘娘為救嫂嫂被纣王推下鹿臺。至此黃家兩命嗚呼,黃飛虎欲哭無淚,只能斷了君臣之禮,班師上午門找纣王理論。

兩人見面狠打,大戰四十回合。纣王敗,黃飛虎嘆言莫追,攜幼子黃天祿、黃天爵、黃天祥以及衆家臣一起反了朝歌,卷土向西,過了孟津,被平定叛亂而歸國的聞太師猛追。

好不容易過了黃河,行至渑池,卻遇渑池縣守将張奎阻攔,兩班人馬大打出手,張奎被斬于馬下。卻不想首戰初捷,往臨潼關而去,卻又被青龍關張桂芳、佳夢關魔家四将、臨潼關總兵張鳳、以及聞太師之軍,四面圍攻于白莺林。

黃飛虎見滾滾黃沙四面楚歌,不禁失了信心,仰天長嘯道:“天要亡我!怎見我黃家一門忠烈卻落得個身首異處的下場!”

一路追來的姬發見當下形勢危急,必定需姜子牙的師叔相助,于是焚香請來青峰山紫陽洞清虛觀道德真君,當即用混元幡将黃飛虎和姬發一行人送至林中深處。

一時間狂風大作,不消一分鐘,幾千人馬就換了視線。

追截黃飛虎之人,見四面包抄撲空,只好原路返回,想要在路上搜尋其蹤跡。

黃飛虎見姬發,當下行禮感慨道:“許是賢侯演算我今薄命,派賢公子搭救,此恩飛虎定當銘記于心,來日得報。”

姬發扶他起來,簡單寒暄幾句姬昌以及姜子牙對武成王的敬意,便拉了姜碧落于黃飛虎面前,介紹道:“此乃丞相之女姜兒,如今是此次行動的軍師,且一起商量如今大計。”

姜碧落弓身請安問禮,起身道:“現下只有聞太師是武成王之阻,現下只需派一支騎兵佯裝殺回朝歌,聞太師定當回朝歌護駕,到時大軍再火速過關,便無阻攔。”

“軍師所說在理,我且命人執行。”武成王點頭稱贊,當即命一支輕便隊伍返回朝歌做煙霧彈。

一行人終于行至臨潼關外,見守城總兵張鳳殺來,兩班人馬火拼,刀光劍影中張鳳敗走,撤回城中。

張鳳見黃飛虎來勢洶洶,只好拉了各謀士商談,準備半夜偷襲黃家軍。恰逢張鳳軍中有一名曰蕭銀的大将,乃黃飛虎手下,得知張鳳奸計。連夜報信,黃飛虎攜姬發姜碧落坐于大帳裏商議,此番該如何是好。

姬發思量了蕭銀的話,見其對黃飛虎忠心耿耿,和他商議将關門打開,趁夜色放黃家軍出關。如遇抵抗,定當将張鳳斬于馬下。事後,臨潼關可由蕭銀自行處置。

兩方商量後,蕭銀便同意了。

黃飛虎借着夜色,火速率車馬沖出臨潼關。張鳳馭馬追趕,卻被蕭銀一刀斬于馬下。至此,黃家軍順利出城往潼關行去。

後半夜見後方并沒有車馬追趕,便夜宿山腰之上。将帳篷搭建在樹林間,以便掩人耳目。

姜碧落本就是一婦人,連日的車馬勞頓,讓她渾身酥散。看見帳篷搭好,二話不說就躺進去不願意起來。

崇露霏端着烤肉進來時,她已經呼呼大睡。只好又端着食物走出營帳,卻碰見姬發往這邊趕來。見她手裏的食物一口沒動,擔心姜碧落沒有食欲,便進賬詢問。卻見她埋在被子裏酣睡,模樣嬌嗔可愛。不禁伸手過去,将指尖拂過她的側臉。

輕微的觸碰吵醒了姜碧落,她睜眼見面前姬發一臉陶醉。忽覺驚慌,起身道歉道:“許是睡相太難看了?”

“無妨!”姬發幫她蓋好被子,捋捋額前頭發。關心的眼神猶如流水,淌下沉沉的波光。

姜碧落雖然感動,卻必須警醒。如今兩人身在黃家軍的大帳裏,雖然她也算是半個軍師,可畢竟是個女人,将軍裏互相八卦幾句也知曉她是姜子牙徒弟武吉的夫人。一個有主的夫人出門在外已屬奇事,若要人撞見私帳被男人随意出入,還不知會說出何種八卦。

她雖不是計較之人,卻要顧忌父母相公臉面。只好凝了姬發的眼,委婉道:“公子關心姜兒,姜兒皆看在眼裏,且并不會多想。可是在外人看來,你我終究還是男女有別。如果不慎傳出什麽謠言,只怕公子難堪。”

姬發的溫柔笑臉瞬間凝固,他抽回半空中回旋的雙手,垂了頭,黑暗的影子也馬上覆了上去。

姜碧落有些不忍,卻只能故作冷靜地解釋:“公子是我西國順位繼承者,如若被姜兒連累壞了名聲,姜兒于心何忍?”

姬發嘆氣,慢慢擡眼。卻并無忌諱地拉了她的手,貼上自己的心口問:“如今,我已盡量不與你在外有何過分舉動,也是顧忌着你的尊嚴。可是,如果連沒有人的時候都不能與你親近,我只怕自己會幹出更加匪夷所思之事。”

“希望公子依舊把姜兒當做朋友,千萬不可有逾越之情,姜兒不想讓我姜家蒙羞,還望公子成全。”姜碧落垂首,掩面之際,卻用了懇求的語氣。

姬發只隐忍地望了她一回,便起身無言地出了帳門。

她的話合情合理,倒是自己僭越了本分。

可是,動情一事,又有誰能夠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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