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
眼看大戰在即,姬發臨行戰場前,到竹屋見姜碧落,執了她的手囑咐:“近日公務纏身恐怕不能來看你,且注意身體,如有不适,大可傳奉禦官宣禦醫診視。”
“陛下,外面局勢,姜兒盡以知曉。既是由姜兒起,定當于姜兒了結,還望陛下切莫顧忌姜兒的感受,瞞着姜兒涉險。”姜碧落握緊面前的手,擡眼時,卻是冷靜的眼神。
姬發遲疑片刻,疑惑道:“可有人來探視過你?”
“這些并不重要,姜兒請陛下下旨,随軍抵禦外敵。”
姜碧落很少用咄咄逼人的語氣說話,一向謹慎細致的她恐怕是下定了決心,定要為守護融冬拼盡全力。姬發只聽了一句請命之言,就已經斷定,他是阻止不了她的。所以,只能答應。
姜碧落謝恩,攫住姬發的雙眸,坦言道:“姜兒從來不想躲在庇護之後茍延殘喘,如今的姜兒雖力量有限,卻勇氣可嘉。姜兒惹出的禍事,定要親自平息,如若牽連無辜,姜兒難辭其咎。”
姬發攬了她的腰,只覺如此淩厲之氣,猶似初見她時那股無人能敵的倔強。雖今非昔比,卻頓覺親切。他揉着她的發絲,不禁感慨:“如是這種脾氣,孤卻好久不見。”
姜碧落仰臉,見他獨自陶醉,便知是想起了從前,只沉默地靠了他的胸膛,默然神傷。
“孤只後悔一件事,便是當日送你行去朝歌,如若抛開西伯侯公子的身份,攔你留下。如今,定不會多出些瑣事。那些年,孤且等你,卻也不停地怨着自己。”
“往事何必再提,陛下只是對姜兒存着遺憾而已。”
姜碧落低語,是希望他聽不到。畢竟,這種話,她說了不止一遍,每一次還是會傷到人心。
此時,姬發聽去,卻也是覺得刺耳。便抓了她的肩,有些愠怒地嚷:“你且覺得孤這些年只等着一個遺憾?”
姜碧落自知失言,遂垂頭道歉:“姜兒失言,還請陛下恕罪。”
姬發松手,只嘆氣道:“你可真是能屈能伸自由的很。”
說罷,甩了門出去。
但是,翌日清晨,姬發還是派人來接姜碧落參加迎戰前最後一次作戰會議。她托人把融冬送去了丞相府,只身上了步辇。行至大殿,卻并未停下,只見擡辇之人拐進偏殿書房門前才停下。
姜碧落下辇看去,屋內并無任何将軍,只留散宜生站于廳前,冷笑道:“真是好久不見,卻未必刮目相看。”
既然有人挑事兒,姜碧落自當全力應對。
散宜生乃一介文官,腦袋靈活口齒清楚,裝傻充愣在他面前只是個笑話,裝可憐博同情也不定有用。如此分析,還真是要認真地亮出自己的本事方能躲過無端刁難。
姜碧落做好準備,仰頭迎上去請安問好。
散宜生開門見山:“聽聞你請随軍?可有想過一婦人以何身份立于衆将士之前?”
“既要立于衆将士之前豈有徒增虛名的道理?姜兒自當出謀劃策破晁軍,定軍心。”
“你有何能耐竟敢口出狂言?”
“散大夫可是對姜兒有偏見?”
“何為偏見?何為正見?不過實事求是罷了。想你當年禍主,枉死大公子,如今又何來顏面與我理論?”
“姜兒且問,如此狐媚禍主豈不是本事?散大夫可曾想過十幾年間陛下何苦對姜兒念念不忘,或許姜兒在您眼中不過一妖婦,可是陛下卻視如珍寶,如此反倒質疑了陛下的眼光。且問散大夫,陛下乃輕易可以蒙蔽之人嗎?”
散宜生被她的話堵在原地,憤懑地瞪過來,雖然言語失利,但是氣勢上還算撐着場面。
姜碧落俯身垂首,雖口舌之利已占了便宜,卻依舊謙卑恭敬地勸慰道:“散大夫憂心國家大事,自當顧忌姜兒出身。可姜兒仰仗陛下垂憐,定要不枉厚愛,還望散大夫親見。”說完,轉身出了偏殿,往端陽殿去了。
散宜生扭身,将拳頭拍上書桌,想不到竟會輸給一個待罪婦人。
行至端陽殿,禀明身份來意,姜碧落順利被宣進殿,拜見各位将士,只站于姜子牙身側聽取衆将分析。衆人皆說晁家兄弟不足為患,只傳令出去殺個片甲不留便是。
姜子牙擺手,扭身沖姜碧落問:“女兒有何意見?”
姜碧落短暫思考,擡頭道:“正如衆将軍所言,晁家兄弟卻是不足為患,可那三千兵士卻也可傷我西岐軍民,如果可以勸降,豈不省了殺伐之事?”
“如何勸降?”姜子牙眯了眼睛再問,眼神裏早已經充滿期許。
“勸降只要三人。”
“何人?”
“開國武成王黃飛虎,将軍周紀,以及姜兒自己。”
“此三人怎講?”
“武成王和姜兒乃讨伐西岐主要是由,定當親自出面,且武成王與那晁家兄弟本是同朝為官,定有些交情,只消為其分析戰事,明以我大周盛世,天下局勢,定當勸服晁家兄弟。至于周紀将軍,只用來保護武成王即可。”
“此法确實省時省力,可還有待準備之事?”
“需派人往朝歌,接晁家親眷于西岐,如此便斷了晁家兄弟的後路,勸降便可大功告成。”
姜碧落說完,環顧四周。見衆将士形态各異,唯有姬發表情淡漠,目露擔心。
姜子牙望了衆将,詢問道:“衆将有何建議?”
武成王出列,瞅了姜碧落點頭稱贊:“夫人計謀甚好,末将願往。”
周紀緊随其後,也附和道:“末将願往。”
見兩位主将都已經首肯,衆人也只好閉了嘴,不再說它。
只周公旦立于殿前,請命道:“請丞相再加一人參與勸降大計,剛才聽來,竟無人保護夫人。末将願随武成王勸降,以保護夫人安全。”
姬發剛才就想着沒人保護姜碧落,如今見弟弟如此聲明大義,便下旨道:“既然衆将皆無反對,還請丞相安排人馬趕往朝歌接取晁家家眷,待人馬歸來,再行勸降之策。”
衆将遵旨,退下大殿。
姜碧落本在和姜子牙寒暄,見周公旦于殿內出來,便上前道謝:“方才多謝公子挂念,姜兒尤為感激。”
周公旦沒有表情地将她一望,冷哼道:“我只是去監視你而已,何來感激?”
姜碧落一愣,恍惚中覺得曾經那個救過自己的周公旦瞬間變成了陌生人。她詫異道:“公子可是對姜兒有何誤解?”
“誤解非也,只覺你三嫁為婦,三從四德且不知,何來用兵謹慎,我自當守你身側多加看管。”
姜碧落恍然大悟,想起這周公旦乃是重情重義之人,定受不了自己這種輕浮癖性,雖有難言之隐卻無處評說,如今被誤解也是應當。只露了笑,坦白道:“公子所言極是,姜兒自知為婦不貞,況需養育被世人唾棄之子。如今聽公子之言,卻覺養兒為守貞所困,豈不要損兒以衛貞節?”
周公旦本是聰明人,自然聽得出話裏有話。也漸漸明白了帶着不祥兒子求生的母親的所有無奈。本想道歉,卻見身後武吉向他們走來。
武吉立于姜碧落身前,擋開周公旦道:“公子莫要為難姜兒,她乃是苦難言才會改嫁。我武吉雖是粗人,卻也明理,知曉她的苦衷才會放她離去,還望公子高擡貴手切勿侮辱姜兒品性。”
姜碧落躲在武吉身後,卻忽覺鼻尖發軟,只想淌了淚感動一把。
兩個人互相再望一眼,便散了。
姜碧落拽了武吉,悲涼望去,只說:“對不起。”
武吉搖頭,反倒露了笑:“我知道,比起我,還是陛下更加牢靠。他能給你最大的安全感,也能讓融冬坦然活着。我從未怨你,反倒感謝你這些年的陪伴。”
聽到如此溫柔言語,姜碧落當真落了淚,只拉了他的衣角嗚咽着。
彼時,殿前衆将已經走得差不多了,只留姬發還在殿內批閱公案。本想留姜碧落說幾句話,卻見她匆匆離去只好作罷,現在聽聞殿外有哭聲,且已經分辨出是姜碧落的聲音。
擔心之餘,只好起身出去,卻正巧撞見姜碧落拉着武吉哭訴,此情此景卻是委曲求全有苦不能言的苦境。姬發只覺心痛,竟不想将她逼迫到要找前夫訴苦,不禁出門吼道:“何人在殿前喧嘩?”
姜碧落止住哭,歪頭瞅去,馬上俯身謝罪。卻見姬發沖過來拽了她,直直往偏殿裏去了。武吉無身份攔阻,只見得姜碧落被拽得疼,皺了眉。
“孤可有虧待你?如今,竟要向武吉哭訴?”姬發愠怒在身,臉色難看。
姜碧落只覺手臂被扭得疼,擡眼委屈。
“陛下誤會姜兒了。”
“誤會?”
“姜兒只是偶遇武吉蒙他解救,甚為感激而已。”
“解救?何事要人解救?”
姜碧落仰頭,突然不敢往下說了。她知道,一旦說出周公旦,只會壞了兄弟間的感情。于是,含蓄道:“只被人說起不貞,心裏委屈罷了。”
姬發瞬間沉默,如此之說,卻早已不胫而走。他不可能為了她封住那些悠悠之口,這一點卻是纣王更加體貼。
姜碧落見他不語,心想着安全蒙混過關,悄然扒開抓着自己的手,婉言道:“陛下恐有政務在身,姜兒告退。”
姬發緩過神,見她要走,便扯過來圈進懷裏,将頭埋進耳後喃喃道:“孤讓你受委屈了。”
輕如羽毛,重于泰山的話就這樣炸進了姜碧落的心裏,她的痛瞬間縮小了很多。他是大周王朝的武王,她是大商王朝的遺妃。如此寵愛,卻是對她最大的恩賜。
作者有話要說:周公旦美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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